本书下载于书本网 ,如需更多好书,请访问http://www.bookben.cn/ ================= 书名:教教教主变态 作者:泽溪七君 文案 宋容本以为她的生活是部种田文,但是昏迷在她家篱笆门外的男人成为了她波折生活的开端。 “变态!别咬着我不放!” 教主大人一把掐住她的脖子,眯起眼:“我来教教你,这才叫做——‘咬’”他俯身附在她脸颊边,露出一排亮白的牙口。 有一天,教主大人被告知:你喜欢她。 于是他决定吃了她。 ——但是,纯洁的教主大人手足无措了,没人教他如何下嘴。 那么,我们一起来探索吧! 宋容:离我远点! 这是一个妹子妄图自强,帮哥哥和老大扳倒邪恶的教主的故事。最终扳倒了教主,赔掉了自己。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宋容,宋凌秋,阮森,越醉庭 ┃ 配角:左落言 ┃ 其它: ================== ☆、毒蛇   张开眼,低矮的房梁便映入眼中,一根稻草从房顶漏了出来。宋容瞪着眼,身下床铺硬邦邦的,盖着的破被子露出可怜巴巴几缕棉花。良久,她叹了口气。   起身,屋子里一张坑坑洼洼的小桌,两条三条腿的凳子,一个矮木柜,这就是她全部的家当了。九年前她穿越到这个家里时还没这么贫穷,自从她这具身体的父母双双归去后,日子就一天不如一天了。   从井里打了盆水洗洗脸漱漱口,她拿起摆在桌子上的馒头,一边咬一边走出门去。   她这具身体才十二岁,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所以格外瘦小,看起来就跟十岁的孩子一样。这样经不起折腾的身体没人敢招她工作,她只能做做零工勉强维持生活。现在她就要到村里的雷大户洗衣服,还有顿免费的午饭吃呢。   一走出去,她就知道今天不用干活了,因为她家那扇稀疏的篱笆门前,躺着一个男人。   她叼着馒头,离着五步远探头谨慎地等了会儿。   她家的房子和村里其他人离得有点远,大清早的,只听到清脆的鸟叫。   短短的时间里,宋容心中转过了许许多多的念头。她几乎要对天流泪,她本以为她穿越到了一本种田文里,等她长大点就能种种田赚赚钱了,但这个流了一滩血的男人是怎么回事?是上天赐给她的男人吗?   但愿不要赐给她一个死掉的男人。   宋容颤巍巍地在他鼻下试了试,微弱的呼吸拂过手指。还好,他只是昏了过去。   这男人脸朝下趴着,黑亮亮的头发被血浸透了。看他穿的一身绫罗绸缎似乎是个富贵人家出身的,大概是个公子少爷,也不知遭了什么难。既然都趴在她家门前了,总不能把他一脚踢开没事似的走开吧?   默默叹了口气,她挽挽袖子抓住男人的两只脚。   怎么把他弄到床上去的她已经不想提了,一个貌似十岁幼童的小姑娘和一个高大健壮的男人,宋容觉得她完成了一项壮举。   喘了半天气才缓过来,她这才有功夫打量那个被她捡回来的男人。   下巴和鼻头上红红的擦伤不是被她拖在地上的时候弄的吧!宋容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再看他的面容时,宋容在心中默默赞叹了声。在村里住了好多年,宋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端正好看的男人了。而躺在她床上的这个人,剑眉入鬓,鼻梁高挺,嘴角天生的微微上翘,看起来像是一直在笑着般。   皮肤真好啊,宋容情不自禁地戳了戳他的脸。又白又有弹性,凑这么近都看不出瑕疵!   好羡慕……等等,现在不是瞎想的时候。要赶紧帮人家处理伤口啊,把他拖回家的时候地上拖了长长的一条血迹,很是瘆人,也不知他在她家门口趴了多久,又流了多少血。   宋容猜他昏倒了有一段时间了,血都干成了痂,将衣服黏在了皮肤上。家中连把剪刀都没有,只能拿着那把钝钝的菜刀割开衣服,烧了开水煮煮布巾擦他身上的血。   身材真好……宽肩窄腰翘臀,从脖颈到腰的弧线简直完美,优美下隐藏着爆发力。而且皮肤光滑紧致……嗯,好热?她将手附在他额头上试了下温度,吓了一跳,热得烫手!   她猛地站起来,不行,必须得给他找个大夫!然而手腕突然一痛,一股大力一扯,她手里的菜刀一下子掉到了地上。   啪。   “你是谁?”   被紧紧地扣着手腕,宋容对上一双冷冷的眼。   睁开眼睛后的感觉完全改变了,让人不由自主地产生一种压迫感。虽然他五官俊秀,但是那双眼注视着人时,无端地让人觉得低了一等。   “你倒在我家门口,我把你救回我家,现在我要帮你去请大夫。”宋容老实地说。   那人好像晕眩地闭了下眼,然后又睁开,审视地看着她的眼。正当宋容想挣开他的手时,他忽然虚弱地一笑:“多谢救命之恩。”   “啊……应该的……”也许这人被伤了后比较警惕,宋容也就谅解了,不好意思地挠挠鼻尖:“那个……你有没有钱?”   “什么?”他露出疑惑的样子。   “我……我没有钱给你请大夫,我家比较穷,嗯,不好意思。”宋容颇觉窘迫地低下头,好囧啊,救了人还跟人家要钱,似乎很无耻的样子?   瞟了一眼,发现他弯了眼笑了起来,从腰上拽下了一个锦囊:“是我欠考虑了,这里是一些银子,买药之后应该还剩下些,小姑娘买些食物衣物吧,这几天可能要麻烦你了。”   多么善良的人儿啊!宋容一脸感激地接过锦囊,拿在手里却一愣,摸了摸,吃惊地打开一看,空的。   她无措地看向那人,却发现他又昏过去了!喂!醒过来啊!你解释一下递来一个空锦囊是什么意思!   没办法,只有硬着头皮跑去跟邻近的一户人家借钱,好在她很少求助邻居,人家也可怜她年小独居,给了她一点钱。   说是请大夫,宋容跑到路上才想起这人来历不明,大概不会想暴露行迹吧,所以只是到药房要了份药,然后买了卷白布和一些米,就忙着跑回家了。   上了药,给他包扎好伤口,盖好被子,宋容就去熬粥了,见他没醒,忍不住自己先喝了一碗,天晓得她多久没吃上一碗热米粥了。   吃饱了,她就开始犯愁,养活自己就很艰难了,现在又来一个大累赘,还说明了要留在这里几天,怎么办?   蹲在门口想了一会儿,回头看看睡得不经人事的那人,叹了口气,出门去雷大户家找活去了。   洗了三盆衣服,换回九个铜板,宋容小心翼翼揣着回家时天都快黑了。一进屋就看到那人坐在床上,一头黑发蜿蜒着铺在亮白暗纹的锦衣上,她顿时觉得她家土屋因为这个人都变得光芒闪闪了。   “好点了吗?饿不饿,我给你热粥喝吧。”   他含笑点头,苍白的嘴唇动了动:“谢谢你。”   宋容本以为喂他粥他会觉得不好意思呢,结果他面色不改地吞下了她送到他嘴边的粥,宋容一边困惑着莫非这个世界并不十分封建,一边问了他的名字。   “越醉庭,以后叫我庭哥哥就好,小姑娘。”他温和地笑道。   原来是把她当成小孩子了呀。不过庭哥哥什么的她怎么叫得出来。宋容搅搅粥,叫道:“越公子。”   “不想叫我哥哥吗?”他一脸黯然,四处望了望:“你一个人住在这里吧,你还小,却无人照料,想必吃了很多苦。”   他像大哥哥一样摸了摸宋容的头,暖声道:“等我伤好了,我来照顾你。”   很少被人像小女孩一样对待,宋容腼腆起来。   “……嗯,那个……谢谢你这么好心。”   “傻丫头,叫哥哥吧。”   哥哥……宋容眨眨眼,只是叫了声“醉庭哥哥”。   后来越醉庭把他腰上挂的玉佩给了宋容,她大松一口气,当了一笔钱,还给邻居后还剩一大笔,她就又买了些食物和给越醉庭穿的衣物。   越醉庭在床上呆了几天就可以下床走动了,偶然让村里的大婶看到,把宋容堵了半个时辰盘问越醉庭的事情。   “他是你表哥?”大婶警惕地看宋容一眼,大概觉得她还是个干扁的小丫头,没什么威胁,便又问道:“婚配了没?做什么的啊?”   宋容很是无奈:“婶婶,我表哥还病着呢。”   大婶探头往屋里看了一眼,嘀咕道:“病了啊。”   第二天,宋容满头黑线地让大婶家的女儿娇娇进了屋,说是来串门的,但是求你不要一进屋就把眼睛黏在越醉庭身上挪不开好不好?   娇娇在这片是最受小伙子们喜欢的了,大婶也最为她家闺女自豪,圆润的鹅蛋脸,红扑扑的脸颊,浑身上下透着健康质朴的气息。但是她站在越醉庭身边,违和得像是两个次元的人。   越醉庭淡淡笑着,无论满面娇羞的娇娇对他说什么,他都只嗯一下。可是娇娇好像什么都没感觉到一样,一点点地往越醉庭身边蹭。   宋容同情地看着越醉庭不动声色地地侧开身,忙说:“娇娇姐,醉庭哥哥病还没好,要休息了。”   越醉庭配合地咳了几声,低声说:“容容,我先睡一会。”   这就是赶客的意思了,娇娇带着一脸不舍一边回头一边离开了。   “醉庭哥哥真受人欢迎啊。”宋容调侃道。   越醉庭苦笑:“真是搞不明白。”   可能看不上山野村妇吧,宋容想。她把刚刚洗净的一大盆衣服端出房,晒在院中。   阳光正好,一件件衣服在风中轻摇着,大半都是越醉庭的衣服。   他站在门口,看着她把衣服搭上绳子,一双手因为在凉水中浸得时间太长所以通红。   “丫头,下次花点钱雇别人洗吧。”   宋容扭过身,越醉庭那块玉佩虽然换了不少钱,但置购了许多东西以外,花在他身上的医药钱是笔太大的开支,为了给他补身,炖各种汤,都是宋容很久很久都舍不得吃的。说实在的,到今天,钱已经快不够用了。看越醉庭这样子,大概也是五指不沾阳春水的人。   “不用啦,这点衣服我自己洗洗就行了,又不多。”   身后是挂满了整根长绳的湿哒哒的衣服,宋容笑着若无其事地说。她甩了甩酸痛的手腕,抬手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水,看了眼天色,惊叫了一声:“哎呀,到了吃饭的时候了,你饿了吧,我去给你做饭!”   ……   伤快好了。   越醉庭裸着上身,反手摸着背上的伤疤。   啧,要不是用的药太差,怎么会留疤。   有点饿了,那小丫头早上说出去采野菇,怎么还不回家?   宋容把一兜不好容易采来的蘑菇挂在臂弯,步履匆匆地往回赶,在林子里有点迷路,一不小心就过了时间,想起家里那人大概饿了,步伐越来越快,最后干脆跑起来。   “哎呦我操!没长眼啊!”   粘着泥土的蘑菇咕噜咕噜滚了一地,宋容一屁股摔在地上,顾不上疼,忙站起来连连鞠躬道歉。   男人揉了揉被她撞疼的胸口,盯着她弯腰低头时露出的一截洁白颈子,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两圈。   “哎呀,哎呀,疼死我了。”   男人捂着胸口弯腰大叫,把宋容吓了一跳。   “你、你怎么了?!”   “疼……你撞坏我了!”   宋容手足无措,犹犹豫豫地靠近他:“你还好吧……啊!”   手腕忽然被男人钳住,粗糙的手指蹭了蹭,他贪恋地说:“好嫩!”   宋容背上一凉,忙挣扎,但男人力道极大,拽着她往一边的树丛拖去。   “你干什么!”宋容用另一只手抱住树,大喊:“救命啊!”   男人扭头把她从树上扯下,大笑:“这偏地方,不会有人路过的,你就乖乖从了爷吧,要是爷高兴了,兴许还能有心情怜香惜玉。”   沉重的身躯压上宋容,嗤啦两声,宋容干瘦的身体裸、露在空气中,男人粗重炙热的气息喷在颈上,烧得她不住地颤抖。   脑中一片空白,她大口喘气看着天空。   男人以为宋容放弃了反抗,色急地堵上宋容的嘴,一只手用力揉搓着她的胸。   “他妈的这么平……”   下一秒,他就没心情不满她的平胸了,他满腔恼怒,蹦了起来:“他娘的敢砸我!”   捂着脑袋,一看,满手血。   “我杀了你!”   宋容紧紧握着那块沾血的石头,奔跑在路上。咆哮的男人就在她身后追着她,一但落在他手里,她不敢想象。唯一能做的就是跑!跑!跑!   快喘不过气了,肺部像有无数把刀在扎,空泛的双眼倒映着前方的景物,那是她无比熟悉的篱笆门。   “醉庭哥哥!救我!”   “啊!”不知是不是看到家松了口气,还是身体实在撑不住了,宋容腿一软,跌倒在地,紧跟在身后的男人便一把按住了她。   “操、你妈的小贱人!”   男人抓着她的头发把她的头扯了起来,蒲扇大的手掌毫不留情地往她的脸上扇!   啪!啪!一股甜腥味在嘴中泛起,宋容看着前方,眼睛亮了起来。   越醉庭!   他穿着她手洗的长袍,整整齐齐地梳着头发,负手站在院中,就像一名书生,儒雅温润。他看着宋容的方向,忽然微微一笑。   宋容的心直直坠入地狱深渊。   她知道他看见她了,却也看清了他笑容里的兴味,他歪歪头与她对视着,翘着嘴角说了什么,然后朝她挥挥手,竟然凭空消失在院中!   宋容闭上眼睛,发现自己连一点震惊或者愤怒的心情都没有。   救了一条毒蛇啊。   作者有话要说:  新坑,拜拜JJ大神|||穿越大神|||玛丽苏大神||| ☆、哥哥   “贱人!”   “欠操的货!”   “看爷不揍死你!”   疼痛蔓延全身,男人狰狞的脸在眼前晃悠,她眼睁睁地看着石头似的拳头挥过来……   “啊!”   宋容满头大汗地坐了起来。   “容容,怎么了?又做噩梦了吗?”   焦急的男声在耳边响起,她随即被人抱在怀里。狭小的空间,在颠簸中身体也随之摇晃着,陌生的环境和陌生的男人,宋容一时间以为自己还在梦中。   “容容,哥哥对不起你,以后不会再让你受苦了。”   这段时间听了许多次的道歉,宋容也熟练地回答:“谢谢哥哥。”   是了,她想起来了,这个人是她的哥哥,宋凌秋。   被小心翼翼地扶着肩膀,一只温热的手抚上她的脸:“还没有消肿,再忍忍,等我们到家就有好点的药用了。”   “嗯。”她抬起眼皮瞅着他。哥哥已经十八岁了,从一个削瘦的男孩长成了英挺的少年,和他离得极近的她还能闻到他衣服上熏香味。他几乎和她印象中的模样对不上了。   说起来,宋容觉得自己实打实的是个穿越者中的失败者,出生在一个贫下中农家里就在身世上输给了许多穿越同胞们,更不用说五岁时爸妈双双归天,留下她和十一岁的宋凌秋相依为命,日子过得那叫一个凄惨。   再后来到她八岁的时候,宋凌秋离家打拼,整整四年没有回来过。再相见时,正巧赶上把被人揍得吐血的宋容救下。宋容觉得还挺幸运的。   宋凌秋说他把那个男人杀了,宋容不知道,因为当时被打得有点迷糊,那男人被宋凌秋一脚踢到三米外以后,她就昏过去了。   再醒来,就看到了几乎叫她认不出来的哥哥。   独自求生的几年间,艰难的生活使她很少有时间想念这个哥哥,更何况到了后来,她一度以为她已经被抛弃,毕竟宋凌秋出走时,也不过是个十四岁的贫困少年,独自在外闯荡求生何其不易。   所以刚醒来,见到锦衣裘带的宋凌秋时,她差点没顺嘴说出“大恩无以言报,愿来生结草衔环以报”这种台词来。   宋容低着头双手放在膝盖上,端正地坐在宋凌秋身侧。他再次感到了与妹妹相距的那四年时光是多么漫长,瘦瘦小小的她都不到他的肩膀,这几天来谢谢和没关系两个词简直是一直挂在嘴边,每次听到她这么说,宋凌秋心底便一阵酸涩。然而,怪谁呢?   “身上还疼吗?晚上我找人帮你敷药,身上的伤可不能留疤。饿不饿?吃点点心吧。对了,你刚睡醒,要不先喝点水?”不等宋容说什么,一盏热水就已经殷勤地递到了她嘴底。   马车上他是怎么搞到热水的?!   宋容小口喝着水,旁边宋凌秋的目光始终粘在她身上。她忍了半天,终于忍不住抬眼看回去。   他好自然地冲她一笑,真心赞扬道:“容容长得真漂亮,哥哥在外面好几年都没见过比容容还好看的女孩。”   宋容摸了摸脸,家里没镜子,偶尔在水里见过模糊的倒影,就知道长了俩眼睛一鼻子,宋凌秋说来让她开心的话也不一定。宋容不是很在意,轻声说:“因为我像哥哥嘛。”   宋凌秋一愣,那张瘦削的小脸上的五官,确实与他有七分相像,这是他们两人血缘关系的证据。她是他的妹妹,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   五日后,马车停了下来。她弯腰钻出马车,宋凌秋的手立刻伸到她眼前。宋容呆了一会儿,将手放在了他掌心。   “李管家,容容的房间都收拾好了吧,马上挑出来几个丫头。”   “是,少爷。路上劳累,少爷和小姐先去洗漱休息休息吧。”   宋容看了眼李管家,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白面美髯,一股书生气。他很是恭顺地躬身请两人进府。   宋凌秋牵着宋容的手,说:“都进去吧。”   站在朱红门前的七八个丫鬟齐齐说是,跟在他身后进了府。   宋容偷偷回头,这几个丫鬟二八年华,相貌都很好,举止间气质淑雅。   看来哥哥混的不错。他一个人住这么大的府宅,还要一个管家管理,好几个丫鬟伺候——从无产阶级跃升成了资本主义剥削阶级,他两手空空,是怎么在几年间打拼下这么大的家业的?   “想什么呢?”   宋凌秋突然低头温柔地问道。   “呃,没,没什么……”他不主动告诉她他这几年的事情,宋容也不知道怎么开口问,总觉得像在打探他的隐私——虽说她是他的妹妹。   宋凌秋误会了她拘谨的神色,于是安抚地拥着她的肩膀:“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后面那些丫鬟你随便指使,如果她们不听话你告诉李管家,直接赶出府就是了。”   他声音并没有刻意放小,宋容确定跟在她们身后的丫鬟们绝对都听见了,不禁有些感动,刚入府他就这么说,显然是不想她让人轻视。   宋凌秋手放在她肩膀上,皮包着骨头,咯人手。他暗暗皱眉,扭头吩咐:“李管家,程大人不是送了燕窝来嘛?以后每天送碗燕窝粥到容容房里。”   之后,燕窝粥确实每天都按时送来,宋容稍微有些苦恼。过惯了食不果腹的日子,乍一面对满桌大鱼大肉,难免控制不住,平时还有各式各样的小点心,再面对这碗燕窝粥就难免有点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感觉。   但是燕窝粥哎,她在二十一世纪的时候都吃不上。本着不能浪费粮食的精神,捂着肚子也要喝下去的。   “好撑……”她放下碗,身侧的谨柔便收到盘上递给小晴让她送出去,一边笑道:“小姐正是长身子的时候,多吃点才好呢。”   “嗯……我想出去转转……”她看着谨柔说。   “外面起风了,小姐披件衣服吧。”   宋容连连摇头:“不用不用。”她又不是货真价实的大家闺秀,以前大冬天的只有一件夹袄她都好好活下来了。   她要出房间,身后跟了六个丫头。都是她到宋府的第二天李管家送来的。两个大丫鬟谨柔和其恩是从哥哥身边分过来的,其她四个小点的丫头是新买入府的。   其实不大习惯身边时时刻刻跟着人,但是她想不出用什么理由打发掉她们,只好努力让自己习惯。   她住的院落前面有个小小的池塘,种满了莲花,水面上凉风习习,走到湖边柳树下,迎面而来的微风使她精神一震。   “其恩,哥哥干什么去了?我好几天没有见他了。”   “小姐,少爷很忙的。”   其恩清雅的脸庞没有表情,平板的口气让宋容迷茫地看着她。   谨柔忙说:“小姐别伤心,少爷还是很疼你的,但是少爷出门寻你大半个月,事情堆了不少,所以少爷这几天忙得吃不上饭,难免忽视了小姐。”   “我没伤心啊,就是问问……”宋容嘀咕。   “容容想问什么?”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宋容一抖索,扭头一眼就看到宋凌秋含笑的一张俊脸。   “脸色好点了,这两天有没有好好吃饭啊?”他捏着宋容的脸蛋亲切地问道。   “中午我吃了两碗米饭……”宋容乖乖地把脸给他捏,乖乖地回答。   “太少了,是不是饭菜不合胃口?”   宋容吓一跳,看他神情竟然是认真的:“两碗饭已经很多了!”   他不信,皱眉思考:“我在你这个年纪三碗米都吃不饱,要不换个厨师吧。”   宋容大汗,忙转移话题:“男女不一样嘛,对了,哥哥你今天不忙吗?”   宋凌秋揽着她的肩膀带她离开湖边,说:“前段时间事情积累得有些多,今天把剩下的帐都算完了,以后就有时间来陪你了。前两天没来看你,生我气没啊?”   “怎么会生哥哥的气嘛。”宋容轻轻笑了笑。   宋凌秋已经长成了高大健康的少年,站在他身边,需要仰视才能看到他的脸。多年的相依为命,宋容本来该对她唯一的血亲十分了解的,但是不知道分别的四年间发生了什么故事,宋凌秋带给她陌生的感觉,使她在和他的相处时未免有些拘谨。现在他轻轻搭在她肩头的手,宽大有力,如同他的人一样会给人隐晦的压迫感,宋容忍不住看着他想,他真的是她的哥哥吗?   宋凌秋微不可见地勾起了一边唇角,走了几步,忍不住低头问道:“傻看着我看什么?”   他从小就很少开口笑,总是抿着嘴,弯起透露出愉快的弧度。这种温雅含蓄的笑容,令当初干瘦肮脏的小男孩给人一种拥有良好教养的错觉。宋容仰着脸,看他冲她微微地笑,露出左颊淡淡的酒窝,突然伸手戳了一下。   宋凌秋意外之下握住了她的手腕,纤小的手腕在他手中简简单单就拢住了,他愣了下。封存已久的记忆忽然破土而出。   父母死后,他和她在邻居的帮助下简单地将父母下葬,家里从来都是贫困的,两封棺材就把家里微薄的余钱花了一半。妹妹还小,妈妈临去时哭着说对不起他们,要他替她照顾妹妹。已是半大孩子的宋凌秋看着年幼的妹妹和空荡荡的家,开始为生活犯愁。   他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家,做了几天工才换回来一小袋米,推开门,随着嘎嘎吱吱的响声,门内的小女孩迎上来,桌子上摆了一团草绳。   “呐,今天我们可以喝米粥了。”他略有些得意地将米袋递给她,拿起桌上的茶壶就往嘴里灌水。一眼看到桌面上摆的杂乱的草绳,他随便拨了拨,问道:“你这是要干什么?”   “隔壁的焦婶教我的,以后我可以编些草鞋卖来换钱。”   他回头仔细看着她小小的脸庞,眉眼那么稚嫩,却已经懂得为生计努力了。   她拿出一双草鞋,捧在手上给他看,笑说:“我给哥哥编的,厉害吧!哥哥试试?”   明显是不熟练,那草鞋编的实在不怎么样,脚趾头全露在外面踩不到鞋底,刚穿上他就笑了,她也不好意思地抓抓脸,说:“脱下来吧,以后我再给哥哥做一双。”   “容容很厉害,看,穿着多结实,跑步也不会掉的。”实际上,很是夹脚,所以绝不会掉的。   她微微红了脸,虽然极力抑制,还是忍不住笑起来:“哥哥真的喜欢吗?”   “喜欢!”   她笑着瞧他,忽然伸出手戳了戳他脸上的酒窝:“我也喜欢。”   空间移转,她仰起脸的样子和现在重叠起来,宋凌秋忽然抱住了她。   哎?宋容趴在他肩头,吃了一惊。   “我已经好久没有穿过草鞋了……”   “唔……”她一头雾水,只好让他抱着。跟在后面的谨柔微笑着看着他俩,而宋容看向站在谨柔身边的其恩时,她撇着头看着窗外。   作者有话要说:   ☆、新生活   身陷在软软的床铺上,浑身绵绵地不想起床,她半睁着眼瞧着阳光透过垂在床头的帷帐,像金纱一样铺在她的枕上。她知道时间不早了,但是不想起来。   “小姐,快起床吧,今天云衣坊的杉姨会来给您量尺寸。”   “云衣坊?”   宋容探出头,谨柔拿着一条湿毛巾贴在她脸上,冰得她一个机灵,彻底从睡意里挣脱出来。   谨柔笑着说:“小姐应该不很清楚,云衣坊的绣女都是宫中出来的老绣女们一手教出来的,在咱们城中都是数一数二的,贵族大户们女眷制衣多是在云衣坊中定制。一件最少都要近百两衣服呢,一般人家可是穿不起。少爷前儿特地吩咐,说小姐的衣服太少,先让云衣坊的人做上十几件当季的衣服。”   近百两……十几件……宋容估算了下,惊吓道:“哥哥不嫌贵吗?”   “花在小姐身上少爷才不会心疼呢,”谨柔从其恩手里接过衣服为她穿上,一边絮絮地说:“少爷找到小姐后就马上传信给李管家,要他给小姐把房间收拾出来,一切物件都按最好的来办。那几天咱们府里进进出出的人,都是来送李管家在外买办的东西的,小姐您用的茶杯都是少爷一直放着不舍得用的钧瓷呢,就咱屋里的小凳子也全是紫檀木做的,小姐您用的东西啊都是紧着最好的置办的。”   宋容被谨柔按在梳妆台前,她拿起一根缀着蓝色宝石的簪子,心里琢磨着这个又值多少钱。哥哥有钱得过分了吧,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的穷小子,仅仅几年就挥金如土了,商人在这个时代本来就不容易,哥哥他未免太有经商天赋了。   云衣坊的杉姨来时,宋容刚从花园里消食回来。进屋后杉姨忙从座位上起身行了一礼。宋容觉得这杉姨从衣着打扮上看好像也算挺有地位的人。   杉姨量了她的尺寸后,又细细问了她喜欢的颜色和样式,见她不是很清楚,还拿个图册给她看。   宋容第一次接受如此高等的私人服务,感叹杉姨真是负责,而且极有耐心,一切细节都要确定下来。她刚在花园里走了一圈,又说了一会儿话,觉得有点口渴,正好手边的茶水冷凉了,就一口气喝完了。   “那就这样了,十六件衣服有些多,宋小姐可能要等一段时间,我们会尽快将做好的衣服送来的。”   宋容微笑着点头,谨柔送杉姨离开。   呼……她爬到窗下的榻上躺着,捻起放在一边的点心。   “其恩,能再帮我倒杯茶吗?”   其恩没动,她疑惑地看她一眼:“怎么了?”   “小姐,”她面无表情地开口:“您现在是宋府的小姐,是少爷的亲生妹妹,不是乡下的小丫头,请您时刻记住自己的身份,不要在外人面前失了仪态。”   宋容抿着嘴,皱起了眉头盯着她:“我怎么了?”   “刚刚在杉姨面前,您喝茶好似牛饮,一口灌下肚,实在……”她闭上嘴不再说,貌似恭敬地低下头。   宋容不高兴地撇撇嘴,宋凌秋现在颇有身份,她也知道自己也要调整适应,但她上辈子是现代人,这辈子又是在山沟沟里长大,就算有心注意,也成不了大家闺秀。没精打采地说:“知道了,现在可以去倒水了吗?”   “容容?你在吗?”窗外传来呼唤声,是陌生的声音。宋容心底讶异,推开窗向外望去。   一个娃娃脸青年笑眯眯地向她挥手,宋凌秋就站在他旁边。   “我叫井芽,是你哥哥的朋友哦。”自来熟的青年自我介绍道。   “你、你好。”她满脸雾水地扭脸看宋凌秋,这个人是来干嘛的?   “容容不是闷得慌吗?让他带你出去走走吧。”宋凌秋扭脸很是厌弃地对井芽强调:“不许带她到乱七八糟的地方去!”   井芽大方地挥手:“放心放心。”他弯腰对宋容眨眼睛:“我带容容去吃点心好不好?”   宋凌秋有事办,跟宋容说了没几句话就走了。井芽拖着她,兴致勃勃地在街上逛。   “你跟哥哥认识多久了啊?”宋容接过他刚买的一把干果。   “嗯,有三年了吧。”他往嘴里塞着果脯,口齿不清地说道。   “那我哥……”她还没问完,井芽双眼一亮拉着宋容往一边耍杂技的摊子挤过去了。她叹了口气,把干果往嘴里塞,不多说了。   井芽拉着宋容东跑西串了一整天,第二天宋凌秋离府时她都还没醒。   满佳楼中,井芽放下了信件:“这事就算办完了,这样子他应该会满意吧。”   “嗯。”   “你怎么了?不高兴呀,连句话都不说。”井芽摸着下巴,“终于开窍了,开始思春了?”   一身藤色锦衣的宋凌秋把手中茶盏直接摔井芽脸上。   茶盏还未到眼前,就被井芽稳稳接住了,杯中半盏水晃了晃,没撒出一滴来。   宋凌秋阴沉着脸:“思春?”   井芽连忙把茶盏往桌上一放,笑眯眯地说:“哎呀开玩笑嘛,我看你这两天老闷闷的不开心,说出来嘛,说不定我能帮你解决呢?”   宋凌秋不耐烦地攥着椅把,半天:“是容容。”   “我对不起容容。”   井芽顿了一下,收了笑静静地听他讲。   “我离家时她才八岁,我就那样把她一个人扔在家里。我对自己说,要出人头地才好把妹妹接到身边,后来我终于衣食无忧,却没办法找她。我在这里锦衣裘服膏粱锦绣,她在只有一间土屋的家里衣食无着。”   “那时候你根基不稳,不去找她是为她安全着想,避免将她牵扯,你没有办法。”   井芽打量着他的神色,劝慰道。   宋凌秋望着自己放在膝上的手,几年的优渥生活已经消磨掉了那双手上的老茧,“容容的指腹都是茧子,用了很多膏脂皮肤还是红肿粗糙。”   “她大概不想认我这个哥哥的。”   “……想多了吧?”   “跟我在一起时客气多过亲近,她大约自己也没发觉,在家里她把自己当做客人。”宋凌秋盯着井芽:“倒是跟你才认识一天,却很亲近。”   “哈哈哈。”井芽大笑三声,“小容知道我是好人嘛!”   宋凌秋冷哼:“好人?”   井芽得意洋洋斜视着他:“是不是嫉妒我了?我说不如让我来当这个哥哥好了,反正你天天忙的不见人影,有你这个哥哥跟没有一样嘛。”   “要不是你把一堆麻烦都推给我……”宋凌秋对着他得瑟的脸冷笑,成功地令他收敛了些,可不一会儿笑嘻嘻地说:“得了,我给你出个主意。”   刚下了一场雨,空气清新得让人五脏六腑都涤净了污秽,宋容探身出窗户,摊开手掌晃了晃,雨停了。   谨柔到李管家那儿领什么水去了,其恩不知道在干什么,好不容易逮到两个大丫鬟都不在的时机,剩下的小丫鬟不敢对她多加阻拦,宋容成功甩脱了她们一个人跑到了庭院里。   她仰头,长长吸入一口清凉的空气。虽然已经有些习惯,但她还是比较喜欢一个人呆着,人都有隐私的,啊,对,她好像是没有什么需要隐瞒的,不过总需要有些个人空间的。   一边漫无边际地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情,她顺着石子小路,不知不觉又走到了湖边。   水珠在荷叶上滴溜溜滚动,从垂在湖面上的柳枝滴落的水珠时不时溅起一圈圈的涟漪。宋容随手折了根树枝,蹲在湖边漫不经心地拨水玩。   长在岸边的水草随着水流柔软地摇动着腰肢,那碧翠的颜色不知怎的让她想起了那人青葱却透露着沉稳和温柔的容颜。   明明看起来是个好人的,却在最后恩将仇报弃她于危险中不顾,甩甩衣袖就潇洒地走了!她的眼光是有多差,人品是有多差啊!   离开时露出的那一手轻功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凭宋容这世极好的视力都不能捕捉到他运动的轨迹,加上他把她利用完就弃之不顾的品性,她终于明白他会倒在她家门口的原因了,也不知道是谁在替天行道,可惜让她不长眼地救了。   宋容闷闷地把树枝往水中一扔,宋凌秋找到她之后,她就再也没想起过越醉庭了,不是已经忘记了,是她实在不愿想起他。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就算养只小狗都有感情了,更何况她一直尽心照顾他,费了多大的力气啊!没错,她不是施恩图报的人,但救下的人装模作样利用了她的好心,就不那么让人愉快了。   宋容正陷在郁闷悲痛的情绪中不能自拔,所以没有发现水面上摇摇晃晃朦胧倒影。她兀自摇摇头,算了,只愿老天以后不要让她再见到他了。   “容容,做什么呢?”   正在起身的宋容吓得心猛一跳,兼之长时间蹲着让她的脚麻得不受控制,她小声惊呼,直冲水面扑去。   …………   宋容湿漉漉地缩在宋凌秋怀里,咳得那个撕心裂肺。宋凌秋轻轻地拍着她的背,还未说什么,她就已断断续续艰难地说:“对、对不起……”   宋容并没察觉到背上的手停顿了一下,她窘迫之下又气自己笨得太过,竟然被自己的哥哥吓得掉进湖里,而且她靠在宋凌秋胸前,把他的衣服弄湿了一大片,手搭在他胳膊上更是浸湿了他的衣袖,湿哒哒地紧贴着皮肤,宋容觉得很对不起他。   听得头顶传来一声叹息,宋容忽然觉得身体猛的腾空,眼前视角就转换到了宋凌秋的下巴。   她怔怔地反应不过来,宋凌秋抱着她向她的院子走去,说道:“快回去擦擦身子换身干衣服。”   “嗯……”   “容容这么怕我吗?吓得都掉湖里了。”   乍听他这么说,宋容马上反应过来,他生气了?连忙道歉:“不是的,因为那时候在走神,又没站稳,才……”   “哥哥知道,逗你玩的。”   宋容愣了下,细听他的语气,倒是带着笑意的,她啊了一声,讪讪地不说话了。   宋凌秋垂下眼睫,看见她神色,微微抿起了嘴。   作者有话要说:   ☆、亲密度要怎么刷   宋容被宋凌秋抱着一走进院子里,便听见谨柔训斥的声音:“我一离开你们就给我闹出点事,你们怎么能让小姐一个人出去?万一出了什么事怎么办?你们担得起这责任吗!”   那四个小丫鬟被训得缩头缩脑的,眼眶里都包着一汪泪。谨柔一扭脸看见宋容,惊得连忙跑过来:“小姐怎么了?怎么全湿透了?”   “你快去拿条毛巾来,然后备些热水给容容洗澡。”宋凌秋对她说。   谨柔忙跑进屋中,其恩不知从哪儿钻了出来,脸上也带着焦急:“少爷衣服也湿了,我去给少爷找件衣服吧。”   宋凌秋皱皱眉:“不用,你去给容容泡碗姜茶。”   抱着她进屋,接过谨柔递上的大毛巾将宋容裹成一团,宋凌秋给她擦了擦脸,仔仔细细地打量她一番。   宋容望着他:“哥哥?”   “小晴,去请大夫来。”   “哎,不用了吧。”   宋凌秋没理她,把她几个丫头指使得团团转。宋容小声说他大惊小怪了,不过心里倒是有一丝暖意。   洗了澡,坐在床上裹着被子,宋凌秋喂着她喝了碗热腾腾的姜汤后,给她盖好被子后便坐在床边。   受寒后喝碗热乎乎的姜汤,从胃开始全身都暖和起来,缩在软软的被窝里,宋容眼皮子就开始打架了。宋凌秋让丫鬟们都出去了,屋子里静静的。她瞅了瞅宋凌秋,他虽坐在一边,却在看着窗外。她在枕头上蹭了蹭,安心地闭上了眼。   ……   宋容迷迷瞪瞪地睁开眼,视野里是一块蓝色的摇摇晃晃的布,身下有些咯,倒是头下枕的地方软软的,一丝凉嗖嗖的风从脸色刮过去了,好奇怪啊,睡觉前谨柔都会把窗户关上的啊,哪里来的风?这里好像不是她的房间?   终于清醒过来,她猛地弹起身来!   “哎呀。”头顶狠狠地撞上什么,她捂着脑袋蹲下身。   “呵呵,疼吗?”一双手按上她的脑袋,轻轻地揉着。   宋容泪眼朦胧地扭头,宋凌秋含笑看着她。   “哥哥?”她有些困惑地环视四周,两人正处在一辆马车中,发生了什么?她记得她睡觉之前还在自己的床上呢?   宋凌秋很高兴地冲她微笑:“喜欢吗?”   宋容更迷糊了。话说她那天掉湖里后,因为没受风,及时地保暖,所以也没生病,但是之后又一直没见到宋凌秋,今天是这几天第一次见到他,却是在一个有些莫名其妙的场景,她要喜欢什么?   挑起窗帘,外面是一片平原,地平线上零零散散坐落着几户人家。   “我们要去哪里啊?”她扭头问他。   宋凌秋笑意盈盈的,脸颊上酒窝若隐若现:“辞城的月舞节就在五天后,哥哥带你去看好不好?”   “月舞节?”她探身出马车,才看到她坐的这辆马车后还跟着两三辆马车,哥哥说他把谨柔、阿宇他们都带上了,还有些常用器具和换洗衣服,给当地官员、名门世家带的礼品什么的,这么加起来便也要三辆马车了。   马车行得并不很快,看了好久外面景色都没有变化,宋容刚开始的一点兴奋很快消散了。她坐回去,与宋凌秋两两相看。   古代的交通不比现代,宋容在马车上颠簸了一天半就濒临崩溃了,第三天抵达辞城时,她脑子都是晕沉沉的。身体上的不舒服让她没有精神观察四周热闹兴奋的人群,脸色灰败地跟着宋凌秋走进一家客栈。   老板笑成一朵菊花样引着他们向后面走去,将他们带到一户独院。宋凌秋表示满意后,阿宇便和老板离开讨论一些采买事宜了。   宋容和宋凌秋在堂屋坐了没一会后,谨柔、其恩两人便来说两人卧室已经收拾好了。宋容实在疲惫,略梳洗了一下便扑到床上不肯起身了。   月舞节的第一天,每家每户都在当街的街宴上摆上了自己最拿手的菜肴和食品,若有外来的客人,会热情地邀请他们来分享美食美酒。这一场所有人都会参与的宴会从正午一直持续到夜幕降临。   即使宋容身在内院,也能够听到从外面传来的欢声笑语。阳光透过窗外一株茶花斑斑驳驳地印在窗纱上,宋容把玩着手中罗扇,被隐隐约约传来的喧嚣声搅得蠢蠢欲动。   宋凌秋一早就带着阿宇离开了,约好晚上来接宋容出去。宋容听哥哥说要去拜访某家富商,就乖乖地答应待在客栈里。   谁知道外面那么热闹,搞得宋容都按耐不住了。   “谨柔,我们去街上看看吧。”   谨柔笑说:“外面那么热闹,连我都想出去呢,不过人多就乱,我们都人生地不熟的,还是等少爷回来吧。” 宋容撇撇嘴:“就在客栈门口看看呗,哥哥肯定要去一整天,呆在屋里多无聊。”   前世今生活过的年岁加起来也不少了,她觉得自己不至于出个门就危险了。但谨柔不这么想,她眼里小姐是个小姑娘,需要好好看紧了才不会出事。   连出个门都不让,宋容有些不高兴,把罗扇甩到榻上,踢掉鞋爬到床上乌龟一样地趴着。   随后进来的其恩看到,脸一沉,低着声音说:“小姐辰时末才起床,怎么又睡了?”   谨柔嘘了一声,好笑道:“她想出去玩,现在正不高兴呢。”   “少爷不是吩咐了让她等着他吗?”   “呆在客栈确实也是无聊,小姐才想出去。你刚从外面回来,街上人很多吗?”   其恩哼道:“闹哄哄的,有什么好的。”   宋容脸埋在枕头里,听到两人离开的脚步声,轻手轻脚关门声。她一把掀开被子,偷偷溜了出去。   走到大堂,掌柜的笑得跟朵菊花似的凑了上来:“这不是宋小姐嘛,怎么一个人出来了?”   宋容抿嘴笑笑,找个离门较近的桌子坐下:“掌柜的,来壶好茶。”   掌柜做了这么多年生意,那是极有眼力价儿的,自然不会追问下去,忙应道:“好嘞,小店的桂花糕是极好的,小姐要不要尝尝?”   宋容点点头,随即便被街上的景色吸引了注意力。   好多美人儿,这是第一印象。   好多拖家带口的,家庭旅游吗?这是随之而来的想法。   看到一敲着鼓跳着舞走过去的队伍,她恍然大悟,所谓月舞节相当于狂欢节嘛。   撑着下巴看了好一会儿,就没了兴趣。正懊恼地揉着脸,谨柔又惊又喜的声音传来:“小姐你怎么跑这来了?”宋容抬眼,谨柔和其恩正快步走向她,现在才找来,比她想象中的慢了许多。   正要宽慰一下满脸松了口气表情的谨柔,其恩一个步子挡在了谨柔面前,板着脸瞪着宋容,极力按下深深的不悦,沉声道:“小姐做的实在太过分了!少爷的话都不听了吗?叫您在房中等着就乖乖等着,不要给少爷添麻烦。更何况连一个人都不带就跑出来,小姐就不能让自己有点大家闺秀的样子吗!”   虽然其恩极力平静,但愤怒之下声音仍是不小。本来宋容一个年岁尚小的女孩独身坐着,大堂中已有不少人注意到她,谨柔其恩出现后,几乎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忍耐着听完其恩这一堆话,忽视四周一群看热闹的人,她一挥手摔了茶杯,紧紧地盯着其恩站起了身。   其恩大恼,挺直了背准备训斥她,宋容却绕过她,对焦急地扯着其恩衣袖的谨柔平静道:“谨柔,带我回去吧。”   跟在宋容身后,谨柔担忧地说:“小姐,其恩她不是……”   “我知道。”宋容说,打断了她的话。   其实她不知道,但是这并不妨碍她生气。一开始其恩就是这样,宋容本以为这就是她的性子,可今天她实在太过分了。   回房,谨柔一直小心翼翼地在旁伺候着,宋容往桌子上瞥了一眼,谨柔便赶紧将茶水奉到她眼底。“小姐喝茶消消火。”   宋容看着她关怀的样子,叹了口气:“没事了,我不生气了。”   “小姐生气是应该的,其恩今天也太不像话了,以前也没见她这么没大没小的,一会儿等她回来了我就教训她去!”   黄昏时,其恩才回来。宋容余光中看到她抬首挺胸的样子,皱了下眉,看着从家带来的话本,由着谨柔拉着她出去。   也不愿管谨柔到底怎么说其恩的,宋容决定以后不再使唤她就罢了,要是她还这事那事的,就让李管家遣她回哥哥那好了。   “小姐,少爷叫小的接您去迎客楼。”阿宇在宋容门外大声传话。本以为小姐换衣装扮要等一会的,岂料没一会小姐就开门站在了她面前。   阿宇看看她身后,问道:“小姐不带着其恩谨柔么?   宋容嗯了一声。   阿宇带她到了迎客楼,宋凌秋早已等在那里。吃完饭后天就黑透了,乐声从四处缥缈升起,已经有女子清亮的歌声在楼下响起。   从窗户向下一看,红橙橙的灯笼挂满了大街小巷,整个城市都笼罩在暖融融的灯光中。   宋凌秋牵住她的手:“哥哥带你下去。”   她刚吃了一根鸡腿,手上油腻腻的,宋凌秋坦然地把她的小手攥在手中,也不嫌弃。   走到楼下,大堂中只点着几根蜡烛,昏暗中坐着两三个人,完全不似宋容来时的情景,连掌柜的都不见了踪影,只有小二收拾着桌子。   然而一走出客栈,扑面而来的红色灯光和夹杂着乐声的喧哗就彻底冲散了酒楼内阴冷的气氛,刚吃饱有些犯困的宋容顿时睡意全消,雀跃起来。   宋凌秋认真地对她说:“一定要跟紧我,别被人冲散了。”   本想说我不是小孩子了,但一碰到他严肃中透露出担忧的眼神,宋容就闭了嘴,乖乖地点头。宋凌秋这才露出笑容,揉揉她的脑袋。   她小小声抽了口气:“哎呀,哥你手上有油。”   他哈哈一笑,更大力地揉乱了她的头发。   作者有话要说:   ☆、有有有刺客   直到酉时,街上热闹依旧,宋容却已经觉得疲惫了,宋凌秋便叫了辆马车,回到客栈,将她送入房中才离开。   “小姐,玩得开心吗?”谨柔端来盆热水,伺候宋容将鞋袜脱去。   双脚浸入热水中,疲乏顿消,宋容舒服地在心中默默地叹了口气。   “嗯,好热闹的,明天我带谨柔一起去好不好?”   谨柔清秀温柔的脸上露出开心的微笑:“谢谢小姐。”   宋容也微笑,抬眼间看到远远站在门边的其恩,笑容一顿。   谨柔察觉,小声说:“我教训了她一顿,她也知道错了,小姐就给她一个改过的机会吧。”   宋容已经打定主意不去理会其恩,所以谨柔的担心也没有变成现实,她只是淡淡微笑着,谨柔便认为她已经不计较,这才放松下来。   谨柔柔软的红酥手力道有度地按摩着她的脚,略有些烫的热水将皮肤熨烫出了粉嫩嫩的颜色,越发显得她的脚娇小可爱。   宋容打了个哈欠,泪眼朦胧。谨柔替她擦干脚,抹上香香的膏脂,说道:“小姐既然困了,就赶紧歇下吧。”她走到烛台边,挨个地吹熄,只剩下一根蜡烛。   “小姐好好休息,谨柔就在外屋。”唯一的烛火忽然剧烈地摇晃起来,墙壁上的人影好似鬼魅张牙舞爪。   宋容突然感到冷意刺骨。   “谁?!”   谨柔猛然喝道。   宋容屏住呼吸,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两人的目光交接,宋容犹豫地小声问:“有人?”   说时迟那是快,随着一道破空之声,屋内瞬间陷入了黑暗。宋容在一刹那的惊恐后,忙裹着被子往床角内缩。   森冷杀意犹如冰雪,剑未到,宋容已感觉到浑身冰冷。她裹着被子猛地往地上一扑,下巴直接磕到地上,然而她已顾不到这点小痛,被子被划出了一条长长的口子,若她刚才动作慢些,这一剑刺入的就是她的身体。   来人一剑未中,在床沿一蹬,飞身便朝她扑去。“来人啊!”宋容从被子里挣脱出来,跌跌撞撞跑了两步,已听到利刃破空袭来的声音。正当她以为躲不过这一剑时,谨柔一声高喊,与此同时,一重物携着风声砸了过来。   噼啪,瓷器破碎的声音就在宋容脚边响起。谨柔砸来的磁瓶仅仅让来人的动作延缓了片刻,下一秒,冰冷的剑尖隔着单薄的单衣碰到了宋容的背脊。   完了!一阵恐慌涌上心头,宋容正要闭上眼,承接下一秒的痛苦,身体却被大力一推!   “啊!”   “唔!”   两声痛呼同时响起。   宋容忍下右臂上火烧火燎的刺痛,仓皇地反抱住压在她身上的谨柔:“你没事吧!”   “没……没事。”谨柔咬牙说,她紧紧地抱住宋容,将她护在怀中,将自己的背露在那人眼下。   只听来人讥讽一笑,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朝两人走去。剑垂在地面,随着他的靠近摩擦出尖锐刺耳的声响。   宋容在黑暗中瞪大眼,她只看得见来人的轮廓,却看不清他的脸。   谨柔将她勒得几乎喘不过气,她从不知道她的力气可以这么大。她急促喘息着,附在宋容耳边匆匆说:“我去缠住他,小姐快跑。”   “不要!”宋容心中一惊,立刻拉住了跃身而起的谨柔。   “哼!”来人不屑,高高挥起的剑在突然从云层中钻出的月光下折射出一道寒光。   然而他的剑并没有落下,两个矫健的身影忽然破窗而入,与他纠缠在一起,很快便将他逼出了屋。   纷乱的脚步声涌入,几根蜡烛被同时点燃。   “容容!”宋凌秋握着剑大步走来。   屋内立着五个持剑的黑衣人,方才点亮蜡烛的就是他们,亏了他们,宋容才看清谨柔背上的一大片血迹,因为哥哥出现而放松下来的心又紧绷起来。   她慌慌张张地抱住陷入了半昏迷的谨柔,仰头对宋凌秋说:“哥哥,谨柔为了救我受伤了,快快救她!”   宋凌秋又惊又怒,朝她弯腰伸出手。   “怎么办她流了好多血——哥?”他握住她的手腕,小心翼翼地将她的衣袖挽上去,待看到那道鲜血淋漓的伤口时,强忍的怒意顿时爆发出来。   “魁三、魁四,半柱香内给我拿下他!”院中响起两声果断的应声,“是!”   谨柔的头沉沉地搭在宋容肩上,宋凌秋却一直抓着她的胳膊,宋容不禁急道:“快叫大夫啊……”   宋凌秋皱眉,“带她下去敷药。”   屋内一个黑衣人默默上前,抗起谨柔走出了屋。   宋容担忧地望着谨柔的背影,不妨间却身体一空,被宋凌秋抱了起来。他将她轻柔地放在床上,目光始终不离她臂上的伤口。   “其恩,打盆热水来。”   无人应答。   宋凌秋眯起眼,“她去哪了?”   宋容这才想起来,其恩原来没在屋内,她恍惚记得洗脚时她还在的。   这时阿宇急匆匆地跑进来,一边跑一边叫:“那人抓住了!少爷你没事吧,可吓死小的了!”   他身后,一个少女亦一脸担忧地快步进来,见到宋凌秋完好无损时,顿时一喜。   “你去哪了?”   面对宋凌秋瞧不出情绪的质问,其恩笑容一僵,支支吾吾道:“我、我担心少爷,所以……”   那人杀进宋容屋内时,站在门边的其恩立刻逃了出去,心神稍定,就急忙去宋凌秋那边了。一心担忧宋凌秋的安全,又在宋凌秋院中碰到一场厮杀,死在她脚下的尸体将她吓得魂飞魄散,好不容易见到阿宇,跟着他回来。此时才想起自己弃小姐而不顾,犯了大错。   宋凌秋面沉如水,她心一慌,忙跪下:“少爷,其恩错了。可是其恩也是担忧少爷安全,才擅自离开。想来小姐一定也担心少爷,不会责怪其恩对少爷的耿耿忠心的。”   宋容听得撇撇嘴,她可真把哥哥放在心尖上啊,她都忍不住开口要宋凌秋把她收回去了。   宋凌秋在其恩说话时一直沉暗冰冷地盯着她,待她说完,他将掉落在脚下的剑一挑,猛地踢向其恩,坚硬的剑身砸在她白嫩的脸颊上,又重重地落在地上。   哐当一声,惊得宋容一抖,惊讶地看向他。其恩更是惊惧,她服侍宋凌秋左右近三年,从未见过他发过这么大的火,顾不上脸上红肿,她伏在地上低泣起来,“请少爷息怒,其恩知错,可是当时其恩慌乱之间只记得少爷安危,做出的事实在都是第一反应,少爷不记得了么,其恩曾经说过,其恩此生只愿少爷平安安康——”   “把她拖出去,以后不要让我看见她!”   宋凌秋不耐烦地打断她,立刻有一名黑衣人上前将其恩拉起。   其恩不可置信地瞪大眼:“少爷不肯原谅我吗?我已经知道错了。等等,放开我!”她使劲地挣扎着,“为什么!是因为小姐吗?她明明没事的,少爷你要为了她不要其恩吗?少爷!”   宋凌秋脸色更加不虞,黑衣人毫不留情地将其恩拖了出去。   “放开我!你们要带我去哪里!少爷,少爷!”   离开好远的距离,宋容仍能听到其恩恐惧又不甘的喊声。臂上剑伤阵阵抽痛,想起拖走她的黑衣人那强健有力的体格和漠然冷酷的表情,还有今夜所有的异常,她犹豫地开口:“哥哥,你把其恩她……其实她也没犯多大的错,她,她会不会……”   作者有话要说:  修——2012·1·16 ☆、大侠,你哪位   “这你不用管。”宋凌秋冷然压抑地看她一眼,手下不停地用温湿的手帕擦拭她臂上的血迹。   院中打斗声已停,魁三、魁四压着一人跪在宋凌秋前。   宋容有些好奇这个差点要了她的命的人,她打量着他死寂的面容,猜测着他的目的。复仇?可是为什么连她也杀?斩草除根?   宋凌秋眸色暗沉,思寻片刻,冷声道:“带他下去,看好别让他死了。”    哥哥他究竟做了什么事……   仿佛从她脸上看出了她心中所想,宋凌秋沉吟道:“他们看出你我关系,所以今晚对你出手想让我乱了阵脚。别的你就不用管了,以后哥哥不会再让这种事情出现。”   “可是,他们为什么杀我们?哥哥你不是商人吗?”宋容试探着问。   宋凌秋毫不松口:“哥哥就是普通的商人,他们大概是生意上的对头派来的。”   宋容不甘,指着屋中还剩下的三个黑衣人:“那他们是怎么回事!”   宋凌秋已将绷带打好,吩咐阿宇去请大夫,然后把死盯着他的宋容按在床上:“保镖而已。”   宋容一口血几乎要喷出来,就算她没什么见识,也知道这些黑衣人为命是从武功高强,决不是普通下人。   “骗人!”   “是是,骗你的。”宋凌秋敷衍地应付着,“哥哥要去审问那个人,一会大夫来,容容要乖乖的知道吗?”说完,不待宋容接着发问,他就离开了,留下宋容和阿宇以及三个黑衣人面面相觑。   喝了阿宇端来的中药后,胳膊上火辣辣的痛缓和了很多,一股睡意涌上来。迷迷糊糊中,其恩悲怆又凄恐的嘶喊仿佛又回荡在耳边。   第二天她是被疼醒的。闭着眼想要再睡一会儿,可神经像是被针扎着一样,疼得她头痛。实在睡不着了,她只好睁开眼睛,伏在桌边的一个身影立即闯入眼帘。   “哥哥?”   “容容醒了?”宋凌秋立刻起身,坐到她身边,扶着她的背助她起身。   他解开她的绷带,说:“这瓶药效果较好,刚刚才拿到手的,哥哥给你换上。”   宋容瞄了一眼,装药的是个玲珑剔透的白玉盒,想来装的是好药。看了一眼,宋容便将注意力转回了宋凌秋身上。   他的面容尤带着少年人的青涩,一捧青丝用青玉冠束在头顶,像是富豪世家走出来的小公子,未被世事磨难过的样子。他把沾着斑斑血迹的绷带扔在地上,低头给她换上新的。从他认真的脸上,宋容完全没法找到昨夜那般冷厉的痕迹。   “哥,我都知道了,你就别瞒我了。”   “什么呀!”宋凌秋不以为然地挑挑眉。   “你在做什么危险又不能告人的事!你说昨晚那些黑衣人是保镖,可是为什么这一路我从来没有见过他们!普通保镖难道会有他们那样好的身手?而且昨晚的偷袭哥哥你分明有准备,只是没料到他们会朝我动手罢了。”宋容大胆地做了结论:“商人什么的只是你另一个身份的幌子!”   宋凌秋顿了一下,脸上浮现出无奈的神色:“受了伤也挡不住你胡思乱想。不过容容小小年纪懂得倒是不少,你说的确实很有道理——”   他冲她无赖般一笑:“可惜猜错了。哥哥我确实是个商人没错,只不过混得太好又没有后台,招人嫉恨罢了。”   宋容鄙夷地看着宋凌秋,“没有后台才怪,哥哥你离家几年就赚到了这么大家业,要说没人助你我才不信!”   宋凌秋状似无奈地歪歪头,愉快笑问:“若我有后台,能支撑我从一无所有到家缠万贯,那这个后台必定是个强大的势力,记恨我的人会被震慑而不敢动手,又怎会派人偷袭呢?”   确实如此,而且昨晚连毫无关系的她的命也要,闹出这么大动静,实在太过嚣张,也不怕失败被追查到主使,不像害怕哥哥的样子……等等,不对!她怎么让他给绕进去了?   宋容拧眉,指责道:“所以我说你不单是商人,”她凑近他,盯着他的眼睛低声道:“你做的是见不了光的事,犯法牟利或是混水摸鱼,对不对?”   “不对!”宋凌秋戳了戳她脑门,似笑非笑道:“你想多了!”   他口风太紧,宋容也没了办法,斜睨着他低声嘀咕:“我不信哥哥你能瞒一辈子。”   虽然见不着,但宋容就是知道,哥哥所谓的“保镖”,那三个黑衣人就隐藏在她周围。她试着把他们叫出来,不过似乎没有事他们都不屑于出现。作为被保护的人却完全不被听从,宋容也挺无奈的。   晚上睡觉的时候她会想他们是不是还在周围,不过反正看不到,她也就当他们不在了。   “小姐,大夫说您的伤口已经没有大碍了,阿宇今天就回少爷那伺候了。这个丫鬟叫小思,是在这里临时买来的,谨柔伤好前就由她伺候您,要是她不听话您尽可以打发了,我们再买一个就是。”   阿宇带来了一个十三四岁怯生生的小姑娘,大概是怕她是下一个其恩,所以板着凶巴巴的脸做出家法严苛的样子。   宋容不在意地点点头。阿宇离开后,她略看了眼小思:“你多大了?”   “奴婢十三了。”   “嗯。”她从床里面拖出一件披风:“陪我出去逛逛吧。”   她自己穿上了披风,没让小思帮忙。小思心里揣揣的,她又不了解这个陌生的主子,只好谨言慎行,紧跟在宋容身后。   尽管只伤了胳膊,宋凌秋还是很紧张地让她在床上躺了两天,直到大夫很委婉地说还是让她活动活动比较好,宋凌秋这才允许她下床。   两天过去,外面热闹依旧。四周擦肩而过的人们脸上都带着兴致勃勃的表情,经历了一场刺杀后的宋容现在没办法再投入这场狂欢中了。她转弯向僻静的方向拐去。   周围人越来越少,小思不知宋容身边有人暗中保护,有些害怕:“小姐,你要去哪里?”   宋容张望一下,指着前方说:“我们去那个亭子坐回吧。”   她们穿过了一个小巷,人流立刻少了下来,一片湖展现在眼前,宋容所指的那个小亭子就立在湖边。   湖面上凉柔的风吹来,拂在脸上像轻纱掠过皮肤,很是舒服。   “你也坐下吧。”宋容指着旁边的座位对小思说。   小思连连摇头:“奴婢不累。”   “怎么不请我坐一坐呢?”一个男声凭空响起,听起来有股吊儿郎当的痞气。   “啊!”小思惊慌地挡在宋容面前:“你你你你是谁?”   宋容歪歪头,从小思胳膊后面看见一个高大的男人,脏兮兮的黑色布衣不知穿了多久没有洗,双腕和脚脖都用绷带缠绕结实扎紧。一把貌不惊人的剑背在背后。来人身份昭然若揭。   “你是剑客吗?”   “哼,小丫头还有点见识。”阮森扒开挡住宋容的小思,打量着宋容,“啧,牙还没长齐的小孩子,也值得他请我来。”   她已经十二岁,再过两年就能嫁人了,在他眼里还是小孩子?宋容挑挑眉,淡淡道:“这位大侠,我不认识你。”她抓住小思的胳膊绕过男人走出亭子,“请让一让。”   “喂,等等……”阮森伸手要拦住她。   就在他那只黑乎乎的大手掌就要碰到宋容肩膀时,她一闪身,横眉低喝道:“你们还不出来!”   不知隐在何处的三名暗卫瞬间围在宋容身边,一言不发便攻向阮森。   好手!阮森双眼一亮,赤手空拳迎向三人。一时间只听见拳脚结结实实相撞的声音,人影绞在一起看不清究竟是怎么动作的。   但听那男人提高嗓音喊了声:“停手停手!我是你们主子派过来的。”   三名暗卫略有犹豫,他一个闪身从围攻中跳出,在怀里掏了掏摸出了个名牌亮给三人。   不知是什么牌子,那三人相互看了眼,又消失了身形。   宋容皱了下眉,看来这人和哥哥有点关系。她向他摊开手:“牌子给我看看。”   阮森把牌子往她手掌放去,宋容手向上一抬就要接住,他却在上方轻飘飘一掠把牌子放回了怀中。   “小丫头,也不知道你哥有什么好紧张你的,把武艺挺高强的好手都安排给你了。”他浓黑挺直的眉毛挑了挑,双手抱胸俯视着她:“以后你由我保护。”   “我叫阮森。”   作者有话要说:   ☆、再见,哥哥   “护卫?!”宋容提高了嗓音,指指跟在她身后的黑衣男人,“他是你专门请来做我护卫的?”   宋凌秋朝阮森点点头打了招呼,转而对宋容说道:“以后阮大侠会跟着你,他身手是数一数二的,这样我也放心点。”   宋容连连摇头,指着三名现身的暗卫说:“我觉得有他们就够了。那位阮大侠跟着我实在是大材小用了。”   阮森自顾自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坐在一边。   宋凌秋笑吟吟道:“他们我还有用,不能给你。”   宋容皱眉:“本来我也不需要人保护,既然哥哥这样说,那也请阮大侠回去吧。”   说着她侧头看了阮森一眼。他大咧咧坐在院中石凳上,一手撑着膝盖一手端着茶杯吸溜吸溜地喝着水。她自认只是个普通人,也不会插手哥哥的事,针对她的危险只是偶然。她来自现代,这世自小又在乡村中长大,身边跟着这么个“不拘小节”的护卫她实在觉得别扭。再者他又不是宋家的丫鬟小厮,她觉得这个人跟在身边会绝对会妨碍她的自由。总之从各个方面而言,宋容都不希望他留在她身边。   “容容已经受了一次伤,哥哥不能再让这种事发生,有阮森保护你哥哥才放心。”宋凌秋面色微微沉着,语调却轻快:“就算哥哥只是个商人,那也是了不起的商人,遭人嫉恨得很,有什么危险也说不定哪!”   “乖,容容要听话。”他接过阿宇捧来的册子,翻看一眼便往房中走去,背着她挥了挥手:“容容快回房吧。”   宋容望着哥哥关上门,抿抿嘴转向阮森。他喝光了水,把茶杯在指尖转着圈,对宋容和宋凌秋的谈话全然不在乎。   “阮大侠,以后请多多照顾了。”   他瞧她一眼:“我没有你们豪门大家那么多规矩,你不用叫我大侠,我听得别扭。你就叫我名字就行。”   宋容意外地抬起眼皮:“我和哥哥只是农户出身,并不是什么豪门大家。”   “嗯?”阮森瞧着站在他五米开外的宋容,因在长身体的年岁,身子瘦瘦弱弱却像新发的麦苗样精神挺直,她身上的裙子衣料在阳光下浮动着柔暗的光泽,一直翠绿镯子从绣金缠纹的衣袖下露出半截,衬得她那只小手白嫩嫩的。而她面上的表情一如在亭中初见时,端庄内敛,就算生气也会压抑下——就跟他见过的那些大家小姐一样。   他随意地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   一颗夹竹桃在门边风中轻柔摇摆着枝桠,淡淡的中药味弥漫在空气中久久未曾散开。院里静静的。   宋容轻轻推开门,吱呀一声打破了安静。   披着毯子缩在椅子中绣花的女子吃惊地抬头,看到宋容时露出了喜悦的笑脸。   “小姐!您来了!”说着就要撑着桌子站起来。   宋容急忙按住谨柔的肩膀:“你坐着。”   她笑道:“我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不碍事。”抓着宋容的胳膊她担忧地上下看看:“我听说小姐受伤了,还好吗?”   宋容摇摇头:“我身上伤不重,这几天也养好了。就是哥哥不让我出门,所以没办法来看你。“   谨柔很开心的样子:“我知道小姐惦记着呢,少爷专门派人来照顾我,还送了不少补品来。”   “那都是应该的。”宋容抿抿嘴,“要不是你护着我,那我就不是被割破胳膊那么简单了。”   “哪呀,这都是奴婢我应该做的呀。”   虽然谨柔一直笑着,精神很不错,但是脸色很是苍白,让宋容很是内疚。   “等你再好点,我再带你出去玩。”   谨柔噗地笑了:“多谢小姐好心,不过谨柔可能没这个好运了。”   “哎?为什么?”   “小姐不知道吗?少爷打算先送你回去了。”   ……   “你不要跟着我了好吗。”从谨柔那里出来,阮森依旧紧跟着她。宋容暗自翻了个白眼,这人还真尽职。   “这是我的工作,你别管我,我又没碍着你事。”阮森抱着胳膊离她五步远处,没好气地说。   宋容拿他没法,便不再管他,她心里一直想着谨柔的话。哥哥要把她送回家,那他呢,为什么不跟她一起走?   阿宇在宋凌秋门外,把一杯残茶泼到院里。见着宋容,有些意外:“小姐怎么过来了?”   “哥哥在吗?”   “在呢,”阿宇咧嘴一笑:“小姐来的正是时候,少爷在书桌前坐了好久了,去跟少爷说说话吧。”   阮森留在了院中,宋容敲了一下就推开了门。   宋凌秋撑着额头,坐在摆满了帐薄书信的桌前。他看到宋容进来,紧拢着眉头立刻舒展开了:“今天真稀罕,容容舍得过来看哥哥了呀。”   她冲他笑笑,眼光一直粘在他的书桌上。宋凌秋立刻把凌乱的书桌堆了堆。   宋容疑惑地看向他:“哥哥,我记得你不识字的呀。”   “呃……”宋凌秋不情不愿地说:“是啊……”   “那这些……”她指指书桌。   “看帐用不了几个字,要是有书信什么的,阿宇帮我。”   宋容若有所思地点头:“哥哥很器重阿宇嘛。”   “阿宇很可靠。要不然我真没办法,这些字看着就头疼。”宋凌秋皱着眉说。   宋容看了看那些书信的封皮,很规整的字体,都是繁体,她看倒是能看懂,就是写不出来。“为什么不请人教你呢?”   “我没空,再说,现在那些人都以为我颇有学识……”   对上宋容有些吃惊的眼神,宋凌秋苦笑:“谁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想,害我装得很辛苦。”   “那不如哥哥帮我请个老师吧,我学会了再来教哥哥。”宋容笑吟吟道,趁机为自己争取了个摆脱文盲的机会。   宋凌秋立刻答应下来,这可是绝佳的和妹妹增加亲密度的机会呀。   不过——“这要等回去再说了。容容,你先回家行不行?”   来了,宋容立刻问道:“为什么!哥哥要赶我走吗?是觉得我给你添麻烦了吗?还是不喜欢我陪着你?”   如她所料,宋凌秋马上慌乱了:“瞎说什么呢,哥哥是为你好,你别瞎想。”   宋容盯着宋凌秋的眼睛:“可我们在这里呆得好好的,我不明白有什么理由要你赶我走啊!”   “你不知道……”宋凌秋扭头看着桌子,似乎陷入了思索,不一会他好像下定了决心,说:“我已经让阿宇租好马车了。你回去收拾收拾,明天就动身。”   明白没法改变宋凌秋的决心,也没法从他嘴里套出东西,宋容叹了口气:“好吧……那你什么时候也回家?”   他笑笑地摸摸她的头发:“顶多半个月就是了。我会给容容寄信的——让阿宇帮忙写。”   阮森很让哥哥放心,谨柔只带了小思一个丫鬟。车夫是阿宇在当地找的,一个长着络腮胡的大叔,说话的声音就像铜锣,又亮又响。   “路上别太赶,该休息就休息。注意安全,有事阮森会挡着的,你就在车上呆着。我让阿宇买了些零嘴放在车上了,想吃就吃。钱你收好了没,阮森和小思身上都带了点,别给人摸走了,没事,别怕,要是钱丢了让阮森想办法。等回去了你可以找井芽让他陪你玩,但是不许去那次去的地方!阮森,你好好看着点别让小姐跑到不该去的地方!”   宋容人都坐在车上了,宋凌秋还挑着帘子叮嘱个不停。阮森已经翘着二郎腿开始啧啧个不停了。   宋容也不烦,笑眯眯地说:“哥哥你要是不放心就陪我一起走嘛。”   宋凌秋便住了嘴。惆怅地目送马车缓缓离去。   “少爷,没事,我会帮你写信的,小姐来的信我也帮你读。”阿宇认真地说。   “哼。”   总之总结宋凌秋的话,那就是有事让阮森上就行了。宋容扒了扒宋凌秋给买的零嘴,果子点心各种齐全,她很开心地挑了几样塞进嘴里,反正这一路是不用她操心的,那她就什么都不用想了。不过她还是讨厌古代的交通工具!实在颠得慌,如果不是太慢了,她宁愿用走的。   “我们要走几天呀?”小思探出头去问车夫。   “哈哈哈哈,”车夫爽朗地笑道:“也就五天吧!”   “五天!”宋容哀叹,顿觉生不如死。   阮森鄙视地投给她一个白眼,嘀咕:“真是娇贵的大家小姐。”   “求你了,马车这么小,你说坏话的声音再小我也能听见的好吗!”她无力地反抗道。然而她小小弱弱的声音十分的娇柔无骨,让阮森又翻了个白眼,心说爷我闯荡江湖多少年,一双脚从南走到北,你坐个马车还嫌累,你不娇贵谁娇贵。   白天赶路晚上住宿休息,这么着过了两天,晚上找了家客栈投宿时,宋容一行人就遇到了问题。   “小姐,怎么办,那些人说前面被水淹了啊。”小思去跟掌柜要茶水,回来后愁着脸对宋容汇报她听来的消息。   “怎么回事?”   车夫敲了敲烟管,起身说:“我去打探打探。”   小思忧心忡忡,阮森跟没听到似的大口拨着饭。宋容一想反正她什么都不懂,总归要靠阮森拿主意的,就坦然了,也拿起筷子。   不一会车夫回来了,扯着嗓子大声说:“有条河淹啦,水把田都给淹了,也没法绕过去,看样子是没法把你们送过去啦!”   “水什么时候能下去啊?”小思问道。   “那难说,怎么着也得小半个月!”   “小姐……”小思小声说,探寻地看向宋容,宋容扭头看向阮森。   阮森用力咽下嘴里的饭,说:“有船么?”   作者有话要说:   ☆、回家路多崎岖   爽朗的络腮胡大叔把他们送上船后就走了。本打算走的陆路被水淹了,他们只好绕了一段路从跨河而过。临走时宋凌秋给准备的东西太多,本来是放在马车上的,这下是拿不动了,宋容就送给了车夫大叔,大叔很是开心,也没客气就收下了。   船不是很大,除了她和小思、阮森三人外还有五人同乘在一艘船上。宋容总感觉有奇怪的视线在他们三人身上扫来扫去,宋容一回看过去他们就立刻低下头装作若无其事状。   宋容百思不得其解,有些紧张,不会是盯上他们了吧。然后她明白了真相。   阮森仍穿着初见时的那身衣裳,黑色布衣破破烂烂,脚上的布鞋也磨破了,还背着把破布包裹的剑。锦衣绸缎的宋容带着丫鬟跟在他身边很是违和。   奇怪,哥哥一定给了他不少钱,他怎么就不换身干净衣服穿?   但宋容也就在心里嘀咕,阮森不知怎么的看她不惯,跟她说话总是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宋容可不愿意主动凑上去让他鄙视。于是她便默然了。   过了河,因为遭了水难,村镇里都很是萧条,也找不到马车。宋容终于如愿可以用两条腿赶路了。好在她过了好多年的苦日子,看着弱不禁风,其实身体素质跟小强似的,走了一整天路,连一句抱怨声都没说过。阮森对她说话的态度终于柔和些了。   小姐都没说什么,身为丫鬟的小思也不敢吭声,硬撑着跟住小姐的脚步。   不过不管她有多耐抗,终归是个小姑娘,第二天就累得醒不过来了。阮森喊她起床的时候她在被窝里蹭着不肯起。   “我再睡会……你们去先吃饭……”她闭着眼迷迷糊糊地说。   “靠!快起来!再不起我就掀你被子了!”声音很是烦躁无情。   她把头往被窝里缩了缩,索性不吭声了。   只听着阮森气得骂了声娘,紧接着小思一声惊叫,宋容感到身上一凉——他真的掀她被子了!   宋容吓得一个机灵坐了起来,把被子拢在胸前,瞪大了眼看着阮森。   虽说她年纪小,睡觉时也穿着衣服呢,但是他还真不给她留情面啊!   阮森插着腰没好心情地瞪回去:“烦死了,没看见太阳都晒屁股了,再不起床晚上睡的地方都没有!”   小思鼓足勇气颤巍巍地插嘴:“小姐昨天走了一天,累坏了,阮护卫我们今天就歇息一天吧。”   宋容赞同地点头:“反正又不急着赶路。”   “不行!走一天歇一天什么时候能到。反正走习惯了就不累了。”   她转眼看看露出了失望神色的小思,决定搬出宋凌秋来:“哥哥说了不要累着,该休息就休息!”   “哼。”阮森冷笑:“我看你哥就是太宠你了,我数五声,你要不从床上下来,我就,我就……”他停了一下,终于想起宋容是他保护的对象,没法打她屁股——这是他唯一教训小孩的手段,想想,他冷声说:“你要再不下床,别怪我把你拎下来!”   宋容屈服于阮森的武力威胁,并且上路后他都不让她们休息,小思气都快喘不过来了。   被人从暖暖的被窝里揪出来罢了,还威胁她!还不给她好脸色!   宋容觉得很不爽!超级不爽!   “我累了!我要在这里休息!”她拉住小思,也不等阮森答应就把包裹垫屁股下坐了下来。   小思也来不及害怕阮森了,瘫坐在地上暗暗出了口气。   阮森大步走到宋容面前:“你什么意思,耍赖吗?快起来!”   “我走不动了!”   “瞎说,才走了两个时辰就累了?”   两个时辰!两个时辰等于四个小时啊!宋容都懒得冲他发脾气了:“不管,我就是要歇一会。”   阮森横眉怒目地伸手要抓宋容起来。宋容立刻抱住一旁的树干:“救命啊有人搞虐待啦!”   “你、你、你放开那个女孩!”   一声颤抖的喊声响了起来,一个书生模样的柔弱男人挥着根木棒子不知从哪里跑了过来。   宋容吃惊地张大了嘴,她是以为周围没人才叫出来的,而且这个书生真当阮森是坏人啦?   这边阮森已经板着脸面向那书生站立,一股十分不爽的气息从身上散发出来。宋容瞅瞅他背后的剑,马上跳了起来:“误会误会,我刚才闹着玩呢。”   书生迟疑了一下,仍举着棍子,看了眼黑脸阮森,忧心地说:“小姐不要屈服于此人淫威,我会救下小姐的。”好像下定了决心,他大喝一声朝阮森冲了过来,宋容连阻止的时间都没有。   啪。书生被阮森甩开了,抓起木棒又冲上来,啪,又被甩开了。   宋容绝望地捂住眼,喃喃道:“你为什么这么确定他是坏人啊……”   宋容反复解释后,书生终于相信阮森是她的护卫了。他一只眼眶青着,腼腆地摸摸自个儿脑袋说:“我看他穿得破烂,又凶巴巴的,还以为小姐你被他劫持了呢。”   阮森周身的冷气更强了。   宋容一个劲儿地道谢送书生离开后,转身,看见阮森就忍不住噗的一声笑出了声。   阮森顿时大恼:“奶奶的笑个屁呀!”   到了下一个小镇,宋容走在阮森前面,路过一家成衣店时就拐了进去。小思掩嘴,阮森虽然面色不虞,但没有吭声,跟着走了进去。   再出来时,宋容和小思都换上了不起眼的简单棉布衣裳,而阮森,宋容忍不住回头再次看看他,他换的这身衣服仍是黑衣,但比起他原来那身破布似的衣裳干净整洁得多了,款式又贴身利落,在袖口处收了口,腰身处扎着腰带,所谓宽肩蜂腰就是这样了。老板娘受不了他的一头乱发,押着他给他重新梳了发,宋容才知道阮森竟也有一头顺直的好头发。   从前的他就是个一个身份可疑的江湖人或者混混,如今终于有些护卫的样子了,大概再不会被人误会了吧。   换了干净衣服,阮森倒像是不适应的样子,不住地扭着身子,扯扯这里抓抓那里。宋容好心问道:“怎么,不合身吗?”   “没有……”他小声嘟囔,“就是不适应……”   他留恋地摸了摸放着那身换掉的破衣服的包裹。   被书生闹了一通后,阮森倒是很努力收敛自个儿的脾气。他一想发脾气宋容就冲他笑,咧嘴呲牙十分地不怀好意,然后他就硬生生地忍下来了。   宋容终于翻身做主人了,她放心地开始对阮森做调查:“你是哪人?干过什么?什么时候见过我哥哥?我哥怎么请你过来的?付了你多少薪资呀?”   阮森啧啧地十分不耐烦:“烦死了,问这么多干嘛,看来白天赶路你还不够累,那明天再走快点吧。”   “不行!”宋容立刻反对,然后踢了踢他的脚说:“快回答。”   “哎呀,有什么好说的。”阮森撑着脑袋想了一会:“碰见你哥哥是什么时候来着,前年?大前年?有群无赖想杀了我,让我给逃掉了,不过他们死了心要我命,竟然有两三十个人来追我,我撑了一刻钟就不行了,那时候你哥不知道从哪蹦出来了,拿着把箭嗖嗖的一下子把十多人给射死了。最后他救我一命,我就答应了帮他做件事。”   宋容表示吃惊:“我哥的箭法这么好!?”   阮森耸耸肩:“弓箭也就是趁人不备,远距离的时候能有奇效。”   “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我就让他给叫过来了。还以为要帮他做什么事,结果竟然是要我保护你。”说着,他还很鄙夷地斜睨她一眼,言外之意他保护她是大材小用了。   宋容不以为杵,其实她也是这么认为的。   “那……”她问出了最想问的问题:“你知道我哥哥是干什么的吗?”   “啊?不就是经商的?”他拽拽鬓角的头发,沉吟着说:“不不,表面上看是这样的。其实我看你哥不一般。他救我的那一天晚上,你知道是在哪里吗?”   “哪里?”宋容紧张地问,目光炯炯地望着他。   “……哼,说了你也不知道。”   “喂!别耍我!”   阮森得意地哈哈一笑,挥了挥手:“这是江湖人都知道的,普通人可没听过,卫家的后院那可是能进不能出的地方。那晚我被人追杀,走投无路,想着要死一起死就把他们引到了卫家后院。后来你哥救了我,我也没问他为什么会在那里出现。”   宋容摸摸下巴思索一会儿,理所当然地没想出个头绪来,于是接着问:“那然后呢?”   “然后?没有然后了。”   “那你还知道我哥的什么事吗?比如,他是怎么找到你的,是派了什么人去找你吗?”   “一个小厮,略有功底,不过其实也是个普通人,看不出什么。”   “这样……”还是问不出什么呀,宋容叹了口气。   阮森往椅背上一靠,晃着二郎腿说:“我说,你也不用费心思打听了。我看你哥干的是个大事,你要知道多了反而麻烦。反正你现在由我保护着,瞎想什么!”   宋容瞪了他一眼,心说你知道什么,无知之人犯下的无心之过往往最致命,她可不想害人害已。要不是宋凌秋是她哥,她一定躲得远远的,既然没法躲远,她总得知道个大概情况,才能在该躲开的地方以正确的方法悄悄的闪开呀!   第二天继续上路,走了四五天了,宋容还真觉得自己已经适应了,小思也不再一副累得走不动的摸样,于是阮森毫不客气地把宋容的小包裹扔回小思让她拿着了。   宋容看不过眼,小声指责:“你一个大男人,帮忙拿个包裹又怎么了!”   “靠,我是你护卫,不是你保姆。”   小思吓得连忙插嘴:“没事没事,我不累,包裹我那就行了不用麻烦阮护卫!”   “你看她都说没事了!”   “那是人没你这么不要脸!来,我帮你拿!”   小思立刻抱紧了包裹,连连摇头:“那怎么行。”   阮森不满地说:“你就让她拿呀,小姐有什么了不起,再说她力气比你大多了。”   “阮!森!”   “咦?”正要怒喝阮森的宋容讶异了一声,就看见阮森沉下了脸,突然转变得森冷如深潭水,凌冽气势让他看起来如同一把剑,颤动着要冲出剑鞘。他这陌生的模样让宋容看愣了眼。   “怎么了……”她满头雾水地喃喃着。   顺着阮森的视线,路的那头扬起一团尘土,骑在马上的五六个人影渐渐清晰……   作者有话要说:  修了修文,这两章戏份给阮大侠~ ☆、扫把星高照   狞笑声。来人腰间挎着各种不同的武器,大斧、铁鞭、流星锤,他们不慌不忙地驾着马径直走来,势在必得的气势从他们身上散发出来。   随着他们的靠近,宋容不禁后退了几步,小声问阮森:“他们冲着你来的?”   “嗯。”阮森沉声急促道:“你快走,他们就是那次试图杀我却被你哥阻止了的仇家,这些年他们一直不死心,到处找我的行踪。他们是冲我来的,你直着走到下一个村里等我找你,快走!”   不用阮森强迫,宋容已经抓住了小思扭头就跑,她十分清楚自己有多累赘,还不如让阮森放宽心放开了打。   “哈哈哈哈!”   身后传来狂放的笑声:“阮森!今日我请来了齐南五侠,看你还能逃出我的手心去不!定要你用你狗命祭我枉死的儿!”   “枉死个屁!你教出来的龟儿子,为了一把破扇子杀人全家,死在我剑下是他运气!”   宋容回头,见阮森背对她而立,抬起胳膊握住了剑把。突然间,端坐马上的一个瘦削男人抬头直直看了过来,隔了老远宋容都背脊一凉。她看到他抬起手,手指轻轻一弹,她只觉得一阵寒意窜上心头,一股强大的危机感指使着她将小思一推,同时她也往反向的草丛扑去。   连续几声嗦嗦声,几个亮晃晃的银针插入了土中,正是刚才宋容她们站着的位置。   小思带着哭声尖叫了一声,半爬半跑地往林中钻去。宋容也立刻转身,往林里跑去,然而一阵冷风,一只冰凉的手抓住了她的肩膀。   不远处,打斗声已起。   宋容僵直着身子,她感觉到身后人的指甲极长,深深地抠进了她的肉中。她一动不敢动,等待着那人下一步动作,等着他的手掐住她的脖子,或者把银针插入她的心脏。   不知道是不是宋容的错觉,她感到时间流逝得十分缓慢,好像过了好久他却都没有动。   直到阮森那里连接传来几声痛呼。   “无耻!你不是从不用毒吗,呃啊!”   又是一具身体倒地的声音。   宋容感到身后那人有一根手指动了一下,她顿时绷住了呼吸。   “妈的!放开她!”   阮森气急败坏的喊声靠近了,身后猛的一松,宋容知道那人不见了。   “喂,你没事吧!”阮森把身体僵硬的宋容扳过来,摇着她的肩膀惶急地问。   “别、别摇了,我没事。”宋容回过神,急忙从阮森的魔爪下挣脱出来。然后她才发觉自己出了一身冷汗,她觉得刚才真的差点就死了,奇怪的是那人却没有动手,想什么呢!   阮森皱着眉把她从头检视到脚,确认她没事后长长地出了口气:“幸好幸好。喂,你逃得也太慢了!”   宋容还没从方才的惊吓中缓过来,她虚弱无力地反驳:“还不都是你的错。”   “哼,”阮森继续皱眉:“幸亏我知道他们绝不会放过我,所以找人配了一副见效奇快的毒药,以前我说过绝不用药,所以他们也没防备过。还怪好使的……”他摸摸下巴:“要不要再配十几副放着备用。”   宋容长长地叹了口气。   阮森很不高兴:“叹个屁的气呀,江湖险恶你不知道?”   “不是……”宋容觉得浑身无力,索性坐在了地上,她揉了揉额角,说:“小思跑掉了。”   阮森啊了一声:“那我们等等她。”   宋容瞧他一眼:“她拿着我的包裹,包裹里不光有我哥哥给的钱,还有她的卖身契。”   “说不定会回来呢。”阮森耸耸肩说。   于是他们等了两个时辰,然后阮森说:“也许她迷路了。”   宋容已经养好了精神,拍拍屁股上的土站起来说:“走吧,别等了,谁知道能不能等到。反正包裹里不少钱,就算她是迷路了也能过得不错,我们接着赶路吧,今晚我可不想睡在野外。”   宋容贴身放着几块金子,阮森身上也带着钱,事实证明宋凌秋让他们把钱分开带着的决定是正确的。他们终于赶到一个比较大的小镇,租到了马车,一天也没停顿地赶着路——实在是宋容被这一路的波折给吓着了。   “好像自从你来了之后,我就一直霉运不断。”宋容想了想,对阮森说了她的结论。   阮森瞪眼:“靠靠靠,爷我遇见你才倒霉呢!”   “哎呦~”赶车的大爷一声惊呼,马车大幅度地晃荡了一下,俩人差点从座位上摔下去。   “怎么了?”阮森撩开帘子问。   马车已经停下来了,宋容有种不好的预告。   果然,赶车的大爷说:“对不住啦两位,马车坏了。”   阮森立刻回视宋容:“都怨你,扫把星!”   宋容淡然地从马车上跳下来,平静地对他说:“你真幼稚。”   一路上事故频发,宋容对接下来的路程依旧不抱什么希望,果然眼看不用两个时辰就快到青阳时,宋容把脚崴了。   阮森不满地围着她打转:“你怎么能笨成这样?”   宋容很淡定地坐在地上任他看:“我没办法走了,你看着办吧。”   “靠!”阮森立刻大骂:“什么叫我看着办,这不是你自己搞出来的,说得跟是我的错一样。”   宋容觉得轻轻一撩拨就能让阮森炸毛十分有成就感,她不禁笑了,接着刺激他:“当初你说要保护我,好了,我脚崴了,不是你保护不力吗?”   “关我屁事!”   阮森恨恨地踢了下地,背朝宋容蹲了下来:“上来吧!”   宋容啊了一声,阮森极不情愿地说:“还不快点!”   宋容抓抓脑袋,爬上了他的背。   “我前几日看中了这处旧宅,不仅清净而且位置偏僻不引人注意,李管家觉得怎么样?”井芽从马上跳下,停在一户红漆剥落的旧宅门前,仰头对一旁的马上之人说道。那人一身简朴白衫,眼角略有细纹,留着一副美髯,却正是宋凌秋的管家李孝诚。   “这宅子的位置倒是不错,只是以前是谁家的宅子,竟建在这郊外无人烟处?”李管家捋了捋胡须,问井芽。   “这宅子时日已久,是前朝一县尉的私宅,至于为什么建在这里,”井芽坏笑:“大概和我们一个想法吧。”   “喂,怎么还没到?”虽然宋容很轻,但阮森背得不情不愿,一个劲地问宋容还要走多久。   宋容她哪知道,找一个路人问了一下,人家惊奇地说:“你们要进城?那该往北边走,你们走偏啦!”   宋容和阮森同时沉默。还不等阮森开口,宋容就堵住了他的嘴:“你不是纵横江湖好多年嘛,短短的一段路竟然都走不对,真对不起你大侠的称号。”   “……”阮森咬牙:“靠!谁是大侠!我可没说我是什么大侠!”   “咦,李管家,前面那不是你家小姐吗?喂!容容!”   阮森背着她往上颠了颠,没好气道:“有人喊你!”   宋容往远处一看,井芽驾着马向她跑了过来,还高兴地朝她挥着手。   宋容忙拍阮森的肩膀:“放我下来。”   “小容,你这是怎么回事?”井芽下马,惊讶地瞧着宋容。她几天前刚换的新布衣沾满了尘土,衣摆处尽是污渍,头发也凌乱地披在脑后,瞧着跟逃难出来的似的。   宋容哭丧着脸说:“一言难尽。哥哥赶我先回来,然后就这样了。”   井芽没问宋凌秋怎么没和她一起回来,看宋容身上没大碍就看向阮森:“这位是?”   “阮森,他送我回来的。阮大侠,这位是井芽,我哥哥的好友。”   对她“阮大侠”的称呼小声哼了下,阮森冲井芽抱拳一礼:“幸会。”   宋容对阮森一板正经的样子撇了撇嘴,目光一扫,却看到了熟悉的面容:“咦,李管家,你怎么在这里?”   李管家躬身叫道:“小姐。我和井公子来此看房。”   “唔?看房?看房干嘛?”   井芽笑嘻嘻地插嘴:“你不知道啦,是生意上的事。”   宋容一无所知,也就不再问了。而阮森在陌生人面前收起了他那副容易炸毛的样子,对宋容时不时投过来的惊异的眼光视而不见,乍一看确实很沉稳的样子,其实宋容知道他只是在扮面瘫而已。   宋容并没有直接回家。井芽还要和李管家接着商量事,就顺便邀请了宋容到他的别院里去,以温泉诱惑之,一身狼狈的宋容就连犹豫都没有就跟着去了。   踏入井芽别院时宋容震惊了。他这别院并不特别大,但精巧别致的设计充分利用墙壁、灌木和假山,无限地扩充了空间,使人行走其中而不知其位。还引了一汪小泉,蜿蜿蜒蜒从院中流过。看得出来这别院花费了主人不少心力,而投入其中的金钱恐怕也不容小觑。   “你这里……好像没有人?”宋容等人在井芽的带领下绕了好多弯,一路上僻静无声,连个丫鬟或者小厮的人影都没见着,宋容不禁疑惑地发问。   “有丫鬟的,不过只有四个。小容就住这里吧,”井芽在一间小院外停了下来,笑吟吟瞥了眼阮森:“阮大侠可以住在旁边的屋子里。”   “小姐暂且在此休整,等我事毕就和小姐一起回去。”几日不见,李管家额头上的三根皱纹更深了,眼底下一圈黑眼圈。他朝宋容行了一礼,在井芽身后离去。   宋容目送李管家和井芽的身影一步步消失在拐弯处,只余几株绿竹轻轻摇曳。   “想什么呢!”   她转身,阮森抱着胳膊倚在墙上,脸上一道一道的污渍,是灰尘扑到脸上,又出了汗,被他用手抹开的。可尽管如此,他明亮的眼睛仍显得精神抖擞,相比满腔心思的宋容,洒脱得令人羡慕。   作者有话要说:   ☆、温泉水滑   入夜,小睡一觉后恢复不错的两人走出了房,夜凉如水,竹叶在风中摩擦发出细碎繁琐的声响。宋容不可置信地回身望着阮森,白日间对他的赞赏态度瞬间变成了空气:“什么?你要跟我去泡温泉?”   阮森满脸的不以为然:“我说——这里可算不上安全。”   “等等,这不是重点——”宋容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你怎么能和我一起泡温泉!”   “啧,”他从齿间发出不屑的一声,不耐烦道:“我在外面看着!小小年纪的想得倒不少。”   好吧我是未成年我是小孩,再次被鄙视的宋容只好反复地自我强调。   宋容对井芽家的温泉抱有很大的期望,两名侍女为她挑起珠帘,蒸腾水汽扑向面容时,宋容望着朦胧中铺展开的白玉池,仍抑制不住噗一下直接跳进去的冲动。   超高档!   她握拳低咳一声,极力淡然地由两名侍女服侍着脱下衣服,散开发,踩着温润光洁的玉石台阶慢慢步入水中。温泉水犹如母亲双手温柔抚慰般一波一波地冲上她的身体,将她围绕于一团沉溺不行的梦中。   夜空仿佛一片静逸的海,银河陈铺于上,将夜空划为两半。阮森靠在山石上,仰头看了许久,直到脖子酸痛,他才叹了口气,将剑抱住怀中。   奇怪,同行不过十天,怎么一个人呆着的感觉就已经变陌生了呢。   ——话说,那丫头什么时候出来,他也还没洗呢!   想着,他就往温泉室的方向看去。   那里团团的水汽像是往堂中布了张纱帐,堂内那扇宽大的牡丹屏风挡住了两间房间中的过道。各朵艳红的牡丹好像开放在雾气中一样,栩栩如生。   他好像听到了水声。然后就看到一只白玉似的赤足踏在那霞白石板上,长长的黑发如同海藻垂下,直达腰际。白色浴巾堪堪裹住一半小腿,一粒水珠随着那条小腿的抬起,乖滑地顺着那曲线滑落,溅碎在霞白石板上。   屏风与房间入口之间只露出了一人宽的空隙,这短短的一瞬阮森只看到走过的那人的下半身。他清亮的眼中涌上困惑,为什么隔得那么远,他却似乎听到了那粒水珠溅碎于地的声音呢?   他恍恍惚惚地转身,专注地瞧着眼前一株八角金盘,好像这样看着就能将他心里的弥漫的雾气散去一般。可脑中却迷迷瞪瞪的。   半响,他忽然瞪大了眼,嘶地倒抽了口气。只有四个丫鬟的别院中,今晚在温泉池里的还能有谁?   第二天醒来时,宋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好久没有睡得这么舒服了,而且,阮森竟然没过来掀她被子催她起床?   这么好心让她睡懒觉么?她一边系着乱七八糟的衣带一边往外走,她曾迷迷糊糊地醒来过一次,好像听到他练剑的动静了呀。   “啧,懒死了,你是猪吗睡到这个时候。”   一走出来就听到熟悉的嫌弃语调,宋容抬眼,果然看见阮森翘着二郎腿坐在屋檐下的台阶上。   “我饿了,有东西吃吗?”宋容懒得理他,直接问道。   “妈的我又不是你保姆……”阮森嘟囔着转身,然后盯着她顿住了。   宋容手一顿:“怎么了?”   他深深地皱眉,扭过脸硬声硬气地说:“衣衫不整的像什么样子。”   宋容微张着嘴愣住了,天天来掀她被子的人会说这种话?   ……   “喂,你还好吧?”   李管家第二天就带宋容回了宋宅。接下来的日子平静无波,霉运终于和她远离了!宋容认为这与阮森不知为何突然和她保持距离的缘故有关。   “我哥哥让你呆多久呀?”宋容托着下巴问远远地坐在饭桌对面的阮森。   “我哪知道,他让我什么时候走我就什么时候走。”阮森往嘴里扒饭连头都不抬地回道。   “啊?万一他几十年都不让你走呢?你就打算一直看着我吗?”   “随便,”他又夹了两块红烧肉,口齿不清地说:“既然答应他一个要求,我肯定得给他办好了。”   宋容无言地望着他,他真是什么都不在乎啊,没办法交流了!她长叹一口气,把脸贴在桌子上:“哥哥什么时候回来啊。”   青阳城外十里地,一架马车稳稳地驶在尘土横飞的土路上。车前后各有六名麻衣骑士列两队骑马护卫,而马车边一匹白马不快不慢地跟着,马背上骑着的十八岁少年面容仍残留着青涩,却眉目稳重,眼眸中隐隐有冷意。   “凌秋,快到了吗?”   车厢窗口帘子掀起了一角,含着淡淡疲惫的男声从黑暗中传出。   少年微躬身,平静回道:“不远了,井芽来信说他和李孝诚选的宅子就在城外西南方,因为有些偏,还需绕些路。”   车内人仍挑着帘子,只能看见两根手指,修长且有力,却以微微蜷曲着以松弛的姿态悬在半空,搭着布帘。   “……我听说——”那人好像想了些什么,又忽然问道:“我听说——你找回了你的妹妹?”   宋凌秋本半垂着眼低身靠近马车听着那人说话,闻言睫毛猛地一颤。   他的声音依然平静:“是的。凌秋不忍小妹衣食无着,所以将她接回了。”   那人低低一声笑:“听说你很是宠爱她?”   “并没有,只是小妹自幼凄苦,所以我……”   这时太阳忽然从云层中钻了出来,宋凌秋看到了车内那人的脸。他微低着头,长而疏的睫毛挡住了他的眼眸,从宋凌秋的角度,正好看到挂在他嘴边的浅淡的笑容。   宋凌秋忽地收了声,罢了吧,再掩饰也没用,他什么都知道。他的这位主上,总喜欢将一切不稳定掌控在手中,跟随主上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早晚有一天,他会将宋容牵扯进来——除非他将她彻底抛弃。   蹄声从前方传来,两匹马急速地行到马车前,两声嘶鸣,马儿扬蹄停了下来。马上人反身下地,跪在马车前齐声说:   “属下井芽、李孝诚拜见主上。”   车内人端坐不动,说道:“这段时间辛苦你们了,既然以后我会在青阳暂住下,井芽,青阳分支这边的人就你先管着吧。”   闻言,宋凌秋默默叹息,如无意外,青阳分支的人本该由他接管的。到底是什么让主上对他起了疑心?   井芽咦了一声,抬头看了看宋凌秋:“不是应该给宋凌秋吗?”   那人轻轻哼笑:“把事都推给他做了,你也太清闲了。”   井芽轻快地说:“属下冤枉啊!我是希望他能多历练嘛。”他对上宋凌秋投来的鄙视视线,冲他嘿嘿一笑。   井芽在前带路,宋凌秋和李管家并行落在后面。李管家看着马车,低声感叹:“真是越来越摸不清主上的心思了,为何突然转移到青阳来?”   宋凌秋默然不语。他能猜到一些,随着主上势力逐渐扩张,江湖中几个大的门派已经按耐不住了。   左落言,他们的主上。   三年前遇到左落言,自此在商场上平步青云,旁人羡艳他少年得志,只有他知道他所得到的一切都来源于一个人,而他所做的一切也都只是为了一个人的权谋。   他没法脱身,只能跟着这个人走下去。   只是宋容……   “少爷,你什么时候回家?小姐很是想念你。”   李管家不再揣摩主上心思,询问起宋凌秋的归期。   “主上来的匆忙,你们刚买下的旧宅还没布置好吧?主上安定下之前,我怕是离不开。”想着江湖形势,想着他收到的几封线报,还有主上莫测的心思,宋凌秋身体往前倾了倾,好像背上有什么重物,将他压得不堪重负。   ……李管家说哥哥再有四五天就能回来了,还吩咐她不要乱跑,老老实实在家呆着。宋容心知这位哥哥很是爱护她,想来还在担心她胳膊上那早就好了的伤,或者担心她的安全?   在家里看了三天四书五经的宋容决定还是出去散散心。虽然宋凌秋不要她出门,但带着阮森总可以了吧。本想去茶馆坐会儿沾沾人气,在路口站了一会,还是脚步一转,走向井芽别院。   紧跟在她身边的阮森很不满:“你不刚去过他那吗?有什么好玩的,我看还不如去这家吃吃饭,听说这家自酿的酒很不错……”   宋容随便地耸耸肩。她一想想宋凌秋那不明的身份,就觉得她还是万事谨慎些好,所以也没敢去人多杂乱的地方,只有井芽那里安全,是她唯一的选择了。但这番考虑不能和阮森说,他会因为她质疑他没法护住她而大发雷霆的。   井芽别院只有一个出口,一扇小小的门,由一个牙都掉光了的瘦小老头守着,他已经认识宋容了,故见了她就把门打开了。   “劲儿赖开人啦!”老头说话漏风,宋容向来没听懂过他的话,所以微笑着自顾自地回答:“是呀老爷爷,我又来了。”   里面是一向的清冷,宋容已经习惯了——也习惯了在绕到头晕才能走到目的地。   上次来这里,别院里的丫鬟和她一起踢毽子来着,年轻姑娘们正是风华正茂、活力四射的年纪,加上井芽待人亲和,对下人也很好,所以这儿的丫鬟比宋府里的活泼多了。宋容决定找她们,看看上次她们教她踢毽子,这次会拿出什么玩法来。   这次宋容绕了好一会,有些迷惑地停下来,脚下这纠成一堆的打碗碗花,还有右边的月洞门都很眼熟的样子啊,她是不是绕回来了?   “阮森。”她转身唤他,“我们是不是迷路了?”   作者有话要说:  阮大侠忽然察觉宋容不算小孩了。   十二多岁算是处在孩子和少女的朦胧期中吧。 ☆、你好,主上   阮森正无聊地扯着手里的花瓣。他这一路一边走一边折了路边的花朵随手扯着,扔了一路。他指指月洞门那边,门外一条鹅暖石小路上,零零落落地散落着鹅黄的碎小花瓣,和他手里捏着的月季并不一样。   看来是真的迷路了。   宋容蹲下来敲敲小腿,建议道:“不如你飞到树顶看看路吧!”   阮森义正言辞地拒绝了:“武功可不是用在这种用途上的。”   “难道你想绕到天黑连家都没法回吗?”   阮森哼哼道:“你不是喜欢到这儿玩嘛,就住在这又怎么样?”   宋容叹了口气:“你在闹什么别扭啊!”   “屁!你哪只眼看见我闹别扭了?”   最后阮森终于妥协了,用看废材的眼光看她一眼,他大摇大摆走在前:“我给你带路吧。”   也不知拐了多少弯,宋容彻底分不清东南西北时,阮森犹豫地走了几步,停了下来。   他找不到路了?如果这样的话还真有可能得在这别院里过夜了,可宋容还是忍不住乐了:“你也迷路啦?”   “不是。”阮森缓慢地摇摇头,轻声说:“有人。”   “是丫鬟吗?”明知如果是丫鬟的话阮森不会表现得这么慎重,但她还是明知故问了。   阮森歪着头,很专注地听了一会,面上凝重的表情不减:“我们走吧,那边起码有五六个高手,谁知道他们出现在这里是干嘛的。”   宋容听话地点头,也有些紧张。向来无人来的别院里,会是什么人出现呢?宋容把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脚上了,她没有忘记无数前辈在逃跑时就因为踩断一根小小树枝,或是踢到了块小石头,发出一点声响就引起反派注意的血泪史。啊,前面有根藤蔓爬到地上了,不要被绊到!   她如此投入,以至于一只手毫无声响地搭上她的肩膀时,她失控地叫出了声。   “靠!闭嘴!”   宋容对上了一脸崩溃的阮森,她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那只手是阮森的!他不知怎么悄无声息的就走到她身边,然后搭住她的肩膀想带她快点离开,却把她吓着了。   她怎么像白痴一样只会坏事呢?死定了,既然阮森说来人是高手,那肯定会听到她刚才的声音。还没等她这个念头闪过,三柄亮晃晃的剑就闪在了她眼底下。   阮森大概没有把握带她安全离开,他也任两人拿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和宋容一起被推了出去。   绕过一丛迎春,宋容看到了站在假山下的三个人,看身形都是男性青年,俱都身形挺拔,扭头看向这里。她的心砰砰跳动,脑子里却一片空白,接下来要怎么应对,她一点也不知道!   宋容低着头十分老实的样子被推到了那三人面前,只听得一个略带磁性,十分好听的男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嗯?”   还没等宋容开口,一个耳悉的声音带着些陌生的慌张响起:“主上,这是家妹。”   哥哥!   宋容震惊地抬头。宋凌秋站在一个身材高大的俊朗男人身边,此时连看都未看她,紧张地盯着那男人。反倒是被他称为主上的男人,含笑看着宋容。   “你就是凌秋的妹妹宋容么?面貌清丽,质若兰馨,果然和凌秋很是相像。”   眼前的男人足足高她两个头,身材劲瘦。他的面容俊朗,高挺的鼻梁下唇色浅淡。眸色沉沉,却总透着淡淡的倦怠之色。   他看起来很亲和,宋容却瞧了他一眼就低下了头。哥哥一脸压不下的忧色让她隐隐地猜到了什么。   她心中万般念头转过,莫名地淡定了下来。她向宋凌秋微微一笑,转而看向左落言,抿嘴露出了一个微带羞涩的笑容:“我就是宋容,本来是想找井芽哥哥玩的,谁知道迷路了,打扰到你们对不起呀。”   她一副天真无知小女孩的模样,左落言露出了莫测的笑意:“凌秋,看到你妹妹我就觉得十分亲切,倒像是我的妹妹一般。”   “不如让她跟我住上一段时间,我那里护卫严密,总比在你府中安全。”   宋容心里咯噔一下。这人什么意思,第一次见面还没说两句话呢,怎么就要让她跟他走呢?抬头,就见宋凌秋白了脸。她有些茫然,听称呼这人不是哥哥的主上么?为何如此?   “主上,恕属下无礼。”宋凌秋突然跪在了左落言脚下,额头抵着冰凉凉的青石板:“家妹年幼无知,又喜调皮捣蛋,跟在主上身边怕会惹您心烦。”   “无妨无妨,”左落言不在意地挥手,向宋容微笑着眨了眨眼:“我很是喜欢年轻的孩子,那宅中太冷清,有她也会热闹些。”   “可是主上,家妹她……”   “不用再说了。”左落言突然语声严厉,沉沉地砸在宋凌秋耳中:“我又不会吃了你妹妹,你为何视我如狼似虎,怕我害了她不成?!”   宋凌秋一窒,重重叩首:“属下不敢。”   “哼……”左落言轻轻缓缓地哼了一声:“既然这样,就让你的妹妹陪我一段时间吧。”   宋容有些茫然,看到哥哥以绝对服从的姿态雌伏在这个男人的脚下,她只觉得心酸。她能听出来这个男人不想要她的命,所以当他牵住她的手时,她立刻跟随上了他的脚步,只是想让哥哥快点站起来。   左落言的手宽大温热,抓着她小小的手倒真有种安全感。宋容默不吭声,他身上淡淡的沉香味让她莫名拘束,连大声呼气都不敢。   走了没几步,身后却传来了宋凌秋的小声呵斥:“阮森,不许!”   而阮森大声喊道:“我是宋容的护卫,你既然要带走她就得带上我!”   左落言站住了,宋容随他停下扭头向后看去。   只见阮森挣脱了宋凌秋的阻拦,大步走过来。他目光坚决地对上左落言的目光。   左落言淡淡扫他一眼,轻笑:“既然这样,那你就跟上吧。”   眼见人都走了一会了,宋凌秋仍跪在地上一动不动,一直默然不语的井芽凝重地蹲在他身边,问道:“主上为何如此?”   “他……”宋凌秋艰涩道:“他对我起了疑心。所以用容容来牵制我。”   井芽拧着眉:“主上心思重了些,但你一片忠心,想来过些时候主上就明白了。再说,主上带走小容也只是给你个警示而已,你也不用表现得这么……”   “可主上身边哪是那么好呆的。容容什么都不知道,万一闯了祸……再者,主上那反倒更危险,你也知道这段时间我们拦下了多少击杀,凡遇上事,那些人不都会先护着主上么,那容容……”宋凌秋愈加忧心,说着就想赶上左落言把妹妹要回来,被井芽一把拉住。   “你傻了不是,主上的命令何时改过。再说,阮森不是跟过去了嘛。”   “阮森,是了,还好还有他。”宋凌秋吸了口气,稍微平静了下来:“容容这丫头,早跟她说别乱出门,偏偏不听话!”   马车里只有宋容和左落言两人,他身上的沉香味极淡,却也极有侵略性地扩散在不大的车厢中。宋容在心中默默哀叹,哥哎早就说了你得把情况给我说明白了,偏要瞒着我,这下好了,被你家老板逮住了吧!   就算不抬头都能感到他饶有兴趣的看着他,宋容在心中默数了百来下,终于忍不住抬头。   瞧见一直缩在角落里的宋容抬起了脸,左落言不禁笑了:“嗯?不怕我了?”   她忙扯出个天真的笑脸:“怎么会呢,你长的那么好看,一点也不吓人呀。”   “呵,”他撑着下巴,微歪头,懒懒地含笑道:“拍马屁可是要诚心诚意才能让人相信。”   她僵了一下,慢慢弯起了嘴角,乖顺地说:“以后我会注意的。”   话刚说完,下巴一下就被钳住了,他俯身看着她,眼中淡淡的一片空寂。   她直直地看进他眼底,冷意爬满背。她瞪大了眼,让无辜的神情表现得更明显些,慢慢握住他的手腕,她弱声说:“我……有点疼。”   掐住她下巴的手指松了劲,他脸上迅速地闪过一丝复杂的表情,宋容说不准那是什么,痛苦、怀念、温暖或是迷茫。   他又恢复了原来懒散的坐姿,也恢复了对她的凝视。宋容心中紧张,努力维持着无辜的表情。他看着她,慢慢柔和了些,甚至走了神,那种透过你看向虚空的目光让宋容脸上的肌肉都僵硬了。她偷偷低了头,暗暗祈祷马车快些停下。   她本以为左落言的住处一定十分华丽以体现他的身份,或者清雅万分彰显他的品味。真的没想到下了马车竟然看到一个旧得墙皮都脱落完了的旧宅子。   跟着走进去,也没什么花鸟鱼石,弥漫着刚割完草的味道,随处可见野草刚被拔掉的痕迹。房屋也很老旧了,就算换了新瓦、安了新门也能看得出。唯一可称赞的就是那些枝叶遮天的粗大树木,给这院中带来丝丝阴凉。   宋容本以为她只要在屋里老老实实呆着,不乱跑不乱说话就行了,她也做好了做个宅女的准备。   第二天早早起了床,吃完一个二十多岁的冷脸青年端来的早饭,她想将碗碟送回厨房,一开门才发现送饭来的青年就站在门边。   对上他面无表情的脸,她不由得瑟缩了一下,清晨的温度真低呀。   他接过宋容手里的碗碟,说:“主上找你。”   哎哎?她怔住了:“找我干嘛?”   青年冷冷地没有说话,径直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嗯左落言带走宋容一是对宋凌秋有些不放心,想让他警醒;第二嘛,就是下章提到的,觉得宋容很像他家妹妹。 ☆、移情   这处旧宅虽大,但布局比较简单。她住在宅子的后院里,而昨天左落言进去的那间房就在前面的一个院落。   宋容一边往那里走一边忧心忡忡地猜测,他找她是为了什么?她什么都不知道呀?说难听点,她不就是个人质嘛,只要保证她的安全就罢了,何必多理会她?   房门大开,左落言坐在堂中正用餐。他这里没有丫鬟,只有一群不苟言笑的男人,而左落言用餐也没有人在旁服侍。清晨金色剔透的阳光透过窗户和房门,洒满了整个房间。   他端坐阳光中,搅着碗里的清粥,冲站在门口的宋容微微一笑。   宋容扶住门框,瞬间觉得有些昏眩。   “你,呃,我等你吃完再来吧。”   “过来。”   他短短两个字,宋容就乖乖走过去了。   “坐下。”   她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   “张嘴。”   她顺从地张嘴。   一勺米粥塞进了她嘴里,清甜软糯的感觉立刻在口腔中扩散。她捂着嘴奇怪地看着左落言。   他笑吟吟的,又夹了一筷子菜递到她嘴边。   宋容觉得诡异极了!这个男人一手撑着下巴,又是粥又是菜的,懒洋洋又乐此不疲地给她喂食,嘴边一直含笑,仿佛十分有趣的样子。   “我、我吃不下了……”她捂住嘴表示不能再吃了。来之前她已经用完早饭了,又被强喂了这么些,她撑得难受。   左落言立刻露出了遗憾的神色。   “以后早上过来跟我一起吃。”   “不用了吧……”被他笑着一瞥,她立刻改口:“好的!”   左落言逗了她一会儿就让她回去了,她回到她的房间里开始发呆打发时间。昨天阮森非要跟着她,但到了旧宅,她从左落言的马车上下来后就没看见他了。刚才被左落言吓到,她也忘了问阮森的事了。   他不是很厉害的高手么,应该不会出事吧?宋容有些惴惴的。   本以为这一天就没事了,谁知道晚上洗完脸,她坐在床上梳头时,左落言忽然推开门进来了!   宋容一下子就从床上跳了起来。大晚上的,您老人家过来要干嘛呀!   她一副手足无措忐忑不安的样子,他缓缓地笑了,声音十分和煦:“别怕,我只是来看看你。”   宋容忍不住狐疑地倒退了一步。她一个毛头丫头,不过是他的手下的妹妹,哪有值得他注意的。   左落言却一副自在的样子,直接坐在了她的床上,还拍了拍他旁边的位置,示意她过来。   宋容想想自个儿的飞机场和小身板,想不出会有什么危险,虽然觉得诡异,还是慢腾腾地坐在了他身旁。   刚坐定,一只胳膊就环住了她的肩膀,淡淡沉香味瞬间包围了她。左落言低头,温和问道:“今天都做什么了?”   “睡觉了……”   他絮絮地问了些她日常的鸡毛蒜皮的问题,爱吃的东西,喜欢做的事情,觉得现在的床舒不舒服之类的。   宋容都觉得有些无聊,他却兴致盎然的样子,问个没完,她只好掩住嘴,打了个哈欠。   果然他问道:“困了么?”   “嗯,”她点头:“我想睡觉了。”   她以为都这么说了,总该走了吧?眼巴巴看着他站了起来,他却没有离开。   “我要睡了。”她提醒道。   他笑笑,好脾气地说:“睡吧。”   宋容默然了一会,把外衣脱了,穿着中衣钻进了被子里。左落言就站在一边看着,等她躺好了,转身将蜡烛挨个吹熄,然后在她床边坐下来。   宋容抓着被角,万分古怪的感觉涌上心头,她闭上眼,黑暗中清浅和缓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不知多久,她差点都睡着的时候,左落言极轻地关上门,走了。   她睁开眼,满腔的复杂不知要如何说出来。她觉得、她觉得左落言对她的态度,有点像在照顾一个孩子。   可他看起来不过二十多,会有她这么大的孩子吗?妹妹还差不多。   在她又一次要睡着的时候,窗户那里突然传来了叩声。宋容一下子睁开了眼。   “喂!睡了没!”   宋容一个翻身掀开被子,连鞋都没穿就扑过去打开了窗:“阮森!”   “嘘嘘,小点声!这儿有巡逻的!”   躲在窗户下,阮森那样子好像恨不得捂住她的嘴。宋容忙闭嘴点头,她打量着阮森,看他好好的,心上一块大石彻底没了,她小声问道:“你到哪里去了?”   “呸!”阮森立刻来了气:“那王八蛋叫左落言是吧,他把我扔到一个地下的屋子里,妈的找了二十多个人轮着跟我打,说我把他们都打趴下才让我出来找你,真不要脸,妈的!”   他好像忘了刚才让她小点声的,自己气得把声音都吊高了。   “那你现在才出来呀?”她趴在窗棂上同情道。   “屁,我偷溜出来的。”   他忽然一把抓住宋容搭在窗户上的手:“我带你走!”   宋容咬唇,抽回了自己的手:“不行,我不能走。”   “为什么?”阮森有些吃惊:“你不信我能带你走?”   “不是的,”宋容叹了口气:“没必要逃,我在这里呆得好好的,左落言又不会对我怎么样。如果我逃了,反倒是连累了哥哥被他怀疑。”   阮森低声咒骂了一句,宋容安慰说:“你不用担心,听你说的话左落言也就是想为难一下你,等他让你出来你就回去找我哥。而且我觉得左落言不会留我太久的。”   “谁在那!”   一声冷喝刺破夜空传来,阮森快速道:“我先走了,明天再来找你。”   瑟瑟几声后窗下只余几株被踩扁的小草。白天给她送饭的冷面青年站在院门口遥望过来,宋容趴在窗口迷惑地问他:“怎么了?”   感觉他锋利的目光在她脸上和周围扫了一遍,然后淡声说:“没事,小姐请早点休息吧,夜里不安定。”   夜里有些凉,冰山青年离开后,她就赶紧关了窗爬回床上去了。   第二天果然没人来给她送饭,宋容不大情愿地去了左落言那里。今天去的比较早,他没有吃饭呢,宋容松了口气,拿着新放上来的碗筷快速用饭。   宋容本想早点吃完早点滚蛋,没想到左落言吃饭的样子十分优雅从容,却速度极快,他放下筷子,拿起帕子慢腾腾拭嘴时,她腮帮鼓鼓囊囊的,粥还没喝一半。   他睫毛轻掩,微微一笑:“容容果然喜欢蟹黄小笼包。”   她筷子一顿,忽然发现桌子上一半的小菜和点心都是她昨晚跟他说过的。   “你是……专门为我准备这些的?”她有些受宠若惊了。   “高兴吗?”他笑问,在她点头后又问道:“如果高兴了,你会有什么表示?”   她只不过犹豫一秒,就靠近左落言身边,拉住他的胳膊笑眯眯甜蜜蜜道:“谢谢你啦,对我真好!”   他侧头看着她尚有些稚嫩的脸上讨好的开心的神色,缓缓抿住了嘴,他抬手在她脸颊上慢慢滑过,轻叹声如烟消散在空气中:“真像啊……”   左落言离开后,她面色复杂地摸着他刚刚触过的脸庞,像么,像谁呢?   餐桌旁呆坐了会儿,她甩甩头,把一堆猜测甩出脑海。管她像谁,只要能让左落言因为她的相像喜欢她,哪怕产生一点移情,对她、对哥哥而言都是好事。   她自觉地往后院走去,打算回房。走过拐角时,一个熟悉的声音钻入耳中,她猛地停住了脚步。是哥哥!   情不自禁地向发出声音的那间房走近了两步,然而她又很快停下了,不能贸贸然进去。还是走远点等哥哥出来吧。   “一定有内奸,不然主上在这里的消息不会这么早传出去。”   “大部分的人手还在调来的路上,最迟明天,江湖上几个门派纠集成团的人手就会打过来了!”   “首先要将要内奸抓出来!”   几人纷杂焦急的声音被左落言平稳清淡的嗓音压了下去:“凌秋,你觉得呢?”   房外,准备离开的宋容站在原地不动了,她屏息听着里面的回答。   “属下以为以我们在青阳势力也许能搏一搏,起码有三分胜算。内奸之事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抓出来的,为防止有人作乱,主上需调整人手了。”   “三分胜算……”宋凌秋回答后,左落言嘲讽似的轻笑了声:“我倒真料不到那群人竟还有些能耐。”   三分胜算!宋容心里一下子乱了,江湖上的人会打过来?而哥哥他们只有三分胜算?   “依属下看,有能耐的未必是那些自诩正义的江湖人。这次他们的行动怕是有人在后怂恿。”   “混蛋!让老子跟他们拼个你死我活!”   “凌秋,青阳木支部交给你,你和井芽并入一支听我安排。”   “主上!这样不妥……”   门吱呀一声开了。宋容不妨,愣愣地对上了门口一堆人。   “你是何人!”一个大胡子握着刀柄就要冲上来,被左落言抬手轻巧地拦了下来。   “你在这干什么呢?”左落言依旧是往日那副淡然温和的样子。   “我……”宋容看向宋凌秋。   宋凌秋猛的变了脸色,急忙对左落言说:“主上,大敌将至,能否让家妹先离开。”   左落言一挥手:“让阮森过来。”   宋容急道:“那哥你呢?你怎么办?”   “傻丫头,我当然要留下来。”   不,她不傻,她知道这一次是宋凌秋重新得到左落言信任的机会,但要是需要他的性命来换呢!   阮森被带到她身边时,一人突然踩着一棵树重重跌入了院中,他喘着气急促道:“人已过了鹿地,不出三个时辰就会来了!请主上快做打算!”   众人都变了脸色。宋容攥紧了拳头。   宋凌秋快步从她身边走过,顺手将她一推,将她推到了阮森身边,他低声说:“快走吧。”   阮森未说话,一把抓住宋容的肩膀便跳上了墙头,轻巧地以树枝和屋顶为落点向外飞窜。   宋容一眨眼就看不到了院子中的人。哥哥只顾着低声商议,连最后一眼都没有给她。   她忽然掐住了阮森的肩:“阮森!送我回去!”   “别瞎想了,你回去干嘛?添乱吗?”   “哥哥有危险,我不能让他一个人!”   理智告诉她离开确实是最好的选择,但她不想,也许她能做些什么,毕竟她好歹是从现代穿越来的不是吗?没在商场翻云覆雨,也没主掌后宫,更没能耐一统江山,可她不是废物!一定有她会的是有用的啊!   “求你了,让我回去,我、我一定能帮到哥哥的。”她焦急地恳求道,在他臂弯里挣扎着:“我不会给他们添乱的!”   她在他怀里乱动,阮森差点没把她摔下去,无奈之下停了下来,放下她:“好吧好吧,那你说你能帮到什么忙?”   “我,我……”宋容瞪大了眼看着阮森,绞尽脑汁地搜索着往日的经历,她会什么呢?她会什么?她穿来前还在读大学,计算机专业,有用吗?她会做题、她会考试,有用吗?穿来后她学会了烧火做饭,学会了缝衣编草鞋,有用吗?   承认吧,宋容,你就是个废物,必须要别人照顾的,只会拖累人的——废物。   作者有话要说:  “妈的找了二十多个人轮着跟我打”这句话我老看成“妈的找了二十多个人轮我”,ORZ ☆、重见越醉庭   一片密林中,黑色的人影像飘忽的影子样一闪而过,带过的风只是让草叶晃动了几下,一切便又恢复安静,丝毫找不到那人经过的痕迹。   阮森在心中计算着,离开的距离已经够远了,两方争斗的范围应该不会波及到这里。他也觉得内力不济,便停下来,放下了宋容。   她垂着头,也不怕地上潮湿就坐了下来,抱着膝盖不言不语。   阮森一见她那副颓废的样子就心生恼火:“你这是什么样子!一个还没长大的小姑娘,谁会指望你啊!你这是存心给自己找不爽呢?”   你怎么懂,她把脸埋在胳膊里,前世今生,她的年纪加起来都三十了,却一无是处。若她前世不浑浑噩噩地混日子,若她穿越后做些改变,更勇敢地融入这个世界——她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一有危险就被人先推出去。   多么可笑,哥哥不过是个十八岁的少年而已,活了三十年的她却像寄生虫一样依托着他才能活着。   她第一次觉得无比羞耻,第一次不敢想起哥哥那张与她相似的年轻面庞。   阮森离开得太急,左落言给了他些银子后他就匆匆带着宋容走了,干粮和水都没备。大半天了阮森又饿又渴。跟宋容说了句就找野味去了。   宋容一动不动地缩在地上,脸也不想露。直到阮森回来,她连姿势都没变过。   阮森把还扑腾着的一只野鸡扔到地上,唉声叹气地说;“苦命啊,带个人跑了半天,累得要死,还得忙前忙后的弄吃的,唉,还得找干柴……”   宋容动了一下,露出一只眼去看阮森。他叹得大声,好不精神的样子,但动作却能看出没有平时利落了。   她……又做了蠢事。在这种时候犯脾气,真是够给人带来麻烦的。   自嘲地动了动嘴角,她慢吞吞地走到阮森身后:“我跟你去拾柴。”   “哟你不是很没用嘛,还是别跟我去了,好好坐那,就不会给人添麻烦了嘛。”阮森嘲讽地说,宋容也知他在激她,但还有些别不开脸,低着头抿嘴不说话。   阮森哼了一声就走了,宋容沉默地跟在他身后。   “笨死了那个蘑菇是能吃的?你不想活了我还想呢。”   “大小姐那种木头烧起来会冒烟的!有没有点常识?”   “又被绊倒了?哎呦你果然还是回去呆着吧。”   “喂我们是不是逃得太匆忙,让你把脑子拉到左落言那啦?”   一路上阮森不断嘲笑她,一开始宋容仍处在情绪低落期,但阮森好像就抓住了她不会反驳的机会,一个劲儿地打击她。   “我现在觉得你有句话说对了,你还真是个不折不扣的蠢蛋,哈哈哈哈!”   阮森抱着捆木柴,嚣张地对天大笑。   “你才是蠢货!”宋容终于忍不了,随手截了根树枝往他脸上扔:“笑这么大声想把人招来么!”   她也就随口一说,阮森也正要嘲笑她,他们都绕到后山腰了哪会有人,却不想毫无前兆地,寒光一闪,一把剑直冲前头的阮森刺去!   阮森反应极快,运起内力将怀中一捆柴砸向来人,趁机拔出了剑,不待木柴落地便挥剑而上。   来人灰衣高瘦,闪挪间宋容蓦然看到了他的手,左手食指尖尖,她忽的觉得这人面容熟悉,不就是回青阳时路上截杀阮森的那伙人中的吗,他还掐住了她的脖子……   这时阮森顺着来人的力道跃到了宋容前方,极快地说:“此处窄小,刀剑无眼,你先到别处躲躲。”   “一会我就搞定。”   话音未落他就又迎了上去。宋容咬唇压抑地看他一眼,握着拳向他俩休息的地方跑去。   阮森打来的野鸡还扔在那,等他完事定知道到原地找她。然而宋容找了半天,一根野鸡毛都没见着。   她不再乱走了,扶着树干哭笑不得,她——一定又迷路了。   为了避免越走越偏,她决定还是在这里等阮森来着她。   一开始她坐在突出地面的粗大树根上,紧张地听着四周的动静。然后久等不来,她坐不住,一会站起来看看远处,一会绕着树打转。   ……   阳光渐渐变成了金色,穿透茂密的树木透出一道道金色斜光。马上,就会天黑了。   也许她真的是走得太远,阮森找不到她了。或者、或者他受了伤,没法找她了?   都这么久了,两个人一定打完了。一整个下午阮森都没来,她再等下去也不会有结果。那么,她就去找他吧。   虽然将落的太阳给她指明了方向,但她逃开时昏头转向的,现在也不知是该往北走还是往南跑了。   看运气吧。她向着太阳的方向走去。   太阳彻底落下山,半边天空都布满红霞时,她忽然顿住了。心脏剧烈地撞击着胸膛,她捂着胸口,不知该说幸运还是不幸。   她闻到了血腥味。   她还没有走太远,倒在这里的是受了伤的阮森吗?   不,谨慎些,也许是被阮森伤了的灰衣人。宋容绷着脸,手里拿着根粗壮的木棒壮胆,踮着脚尖,她顺着沾在草叶和落在腐烂落叶上的血迹,看到了草丛中露出的一双腿。   不是阮森!   借着夕照她能看清那双腿上的黑色靴子,洁白的底甚至没有沾上多少泥浆,上部边缘用金线细细地缝着花纹,在已经暗淡的傍晚仍闪着淡淡的金色。   不是阮森,他穿的是布鞋。可也不是灰衣人。   她犹豫了一下,轻声喊了声:“喂,还活着吗?”   “嗯呃……”草丛传来呻-吟,那嗓中发出的若有若无的轻哼竟奇怪的有些淫-靡感,听得宋容脸一红。奇怪,她这么不纯洁了么……   草丛悉悉索索的,那人想要坐起来。宋容忙上前扶起他:“你受伤了?”   “嗯……”应声依然轻飘飘的,他回得漫不经心:“肚子被刺了一刀呢。”   还好他躲得快,如果肠子流出来就太麻烦了。这么想着,他突然觉察靠着的那小女孩肌肉紧紧地绷了起来。他斜眼看她一眼,意外之下,高高地勾起了嘴角:“真意外呢,竟然在这里碰到你。见到我高兴么,容容?”   被越醉庭的话吓得下意识地撤手,他身子一晃,反而倚在了她怀里。   “帮我包包伤口吧。”越醉庭一把扯开上衣,单薄两层衣服就被他扒了下来,一大片雪白肌肤上血淋淋的伤口触目惊心。   宋容看了眼就挪开了眼。她想撤开身,但他倚着她把重量全放在了她身上,而她被逼得背后抵着树干,退无可退。   她曾经救过他,但他却弃她于危难中,如今他怎么能这样毫无羞耻地求她再次相助呢。   再救他她就真的是蠢货。   宋容一边在心里暗骂,却总忍不住去看他的腹部。皮肉翻卷,长长的一道子,血都把他的裤子浸湿了。他为什么不喊痛,脸色都不变?   “好疼嗯,你把衣服撕了帮我包扎一下。”他喊痛了,口气却极平稳自然。指使的口吻让宋容猛地蹙眉,推了推他:“你这样我没法动。”   他撑着一只胳膊,懒懒地挪开了一点,宋容便立刻站起来离他三步远。   越醉庭抬起头看她,略显苍白的脸上荡漾着笑意:“怎么站着不动?”   “我有点怕……你看起来伤得很重。”   “是呢,所以我只能在这儿趴着~”他笑得莫名开心。   宋容倒退了一步,说:“伤口需要清洗,我先帮你找点水吧。”   不等他回答,她转身就走。   身后越醉庭越来越远,她也越走越快。   呸,她才不会救他呢!宋容拧着眉头想,这种人离得越远越好。然而那血淋淋的伤口老在眼前晃悠,越醉庭的身体是极漂亮的,小腹平坦紧致,略有腹肌,也不太凸显,没有粗暴性的漂亮。看起来很完美的身躯,那种伤像是剔透玻璃上的一道裂缝,让人心生遗憾,无法忽视。   他……会死吗?   没了柔软的身躯,越醉庭只好靠着粗糙的树干。这种程度的疼痛对他而言不算什么,有问题的是他贪图美味偷来的酒,   虽知道左落言不容小觑,他挑拨的几大门派未必有能力将他的势力彻底消灭,还需他背后指点,偏偏让他闻到了飘到了街上的酒香,既有美酒怎可错过,教众阻拦,唠唠叨叨烦的要死,索性让他们先行,他只带着重坤一人循着酒香找到了人家的酒窖。   “呵,有意思……”   想起来越醉庭便想笑。他贪喝了不少,那酒却是药酒,和他略燥的体质相克,不多时就体虚无力,提不起内力来,后来埋伏的人动手时他竟一时不敌。   有趣有趣,设下这局的人对他还真了解,而那药酒,比那人更有趣!   越醉庭双眼闪亮,他一定要将那酒弄来研究研究。   有脚步声近了,沉重踉跄,是宋容那个小丫头的。他侧头,盯着她来的方向,眼神犹如埋伏猎物的野兽。   草丛分开,走来的果然是她。   他斜挑着一边唇角:“我还以为你跑掉了。”   宋容手上拿着她从身上脱下的一件衣,在溪水中浸过,湿哒哒地滴着水。她抿着嘴一言不发,直接跪在他身边给他擦拭血迹。   她才不是圣母心泛滥!她是因为可惜他的好身材!给他包扎好她就走!   下手也不轻柔,匆匆把布条打了结她就站起来欲走。   “你去哪?”   笑语温柔,尾音柔柔地挑起,轻飘飘荡过耳畔。一只手握住了她的脚脖,并没用力,她却僵住了身。   作者有话要说:  ok男主成功复出~ ☆、逃脱   “你去哪?”   笑语温柔,尾音柔柔地挑起,轻飘飘荡过耳畔。一只手握住了她的脚脖,并没用力,她却僵住了身。   宋容大惊之下忙用力蹬脚,谁知越醉庭立刻松开了手,她用力过度,差点没站稳。   她扶着树稳住身,又羞又恼地看着他:“你还想干嘛?我走不走与你何干?”   “你一个人能走出去吗?”他悠悠地说,只一句话就把宋容噎住了。他确实戳中了她的软肋,她真的没把握一天内绕出去,更有可能的是在这林中不断地绕着圈。她咬着唇思量着,他有这么好心,还为她考虑?   越醉庭似乎笃定了宋容已不会走,拢好衣服,向她伸出一只手:“扶我起来。”   宋容闷闷的抓住他的手,心中明了了,他还是想给自己找个保姆嘛。不过只要跟着他走出这林子,她就立刻离开他。   接着她的力站起身,越醉庭主动地挽着她的脖子,毫不羞耻地将体重都放在了她身上:“往那边走。”   宋容踉跄了一下,皱眉:“你太重了!”   “因为我是男人呀。”他笑言,右臂搭着她的脖子,手正好垂在她胸前,说话时轻轻一拂,挑眉笑道:“几个月不见,你变胖了?”   宋容脸色猛的一变,可他话说的奇怪,她也不欲和他计较,只冷冷道:“别乱动,我力气不大,摔了你可别怪我。”   “到了,就是这。”   走了大约不到半个时辰,越醉庭让宋容停下。她一眼就看到了地上的那只野鸡,早没了气,焉哒哒地摊在地上。不就是阮森打的那只嘛。   越醉庭捂着肚子慢腾腾地走过去,拾起那只野鸡:“呵,经过这里的时候我就看到了,倒是好运。容容,去拾些柴。”   宋容没说什么。抱着柴回来时他已经将野鸡拔了毛剖了腹,用火折子点起火,一根长树棍穿过野鸡架在火上烤。   烤肉味渐渐飘散,火烧得噼里啪啦,明明暗暗的火光映在宋容沉静的脸上,她忽的转头,低声问越醉庭:“你负伤逃到这林中,现在点火不怕引人过来?”   他斜眼瞟着她,露出了个莫测的笑容。   宋容猛地跳起来,然而已经晚了,一个瘦高的男人凭空出现,跪在越醉庭面前:“教主。”   越醉庭哼笑:“重坤,整个下午你跑哪去了?”   他点火,就是为引这人过来!   灰衣、瘦高、食指指甲尖利,跪在越醉庭面前的男人,就是下午与阮森争斗的人。他还活着……那、那阮森呢?   名叫重坤的男人毫无感情的目光投向宋容,看了她一会,脸上无波无澜。他俯身对越醉庭说:“属下想去联系教众,但碰上了左落言的人。”   宋容心脏猛的一蹦,垂下眼。   “人太多,纠缠了很久属下才脱身。”   越醉庭没再问,一点也不关心的样子,随意指了个位置:“你坐那,看着火。”   重坤坐了下来,不再说话,拿着树枝时不时投进火中。   一时安静,宋容心中纷乱,想起离开时哥哥如临大敌的样子,原来和越醉庭有关吗?那她现在算什么,羊入虎口?但他们应该不知她和左落言有关系,这个前提上自保还是有可能的。   想定了,心中稍定,越醉庭一开口却又吓得她差点坐不住:“知道重坤为什么不杀你吗?”   他说的哪次?   宋容微微蹙眉,不由得看了重坤一眼,他只盯着火,完全不理睬旁的。重坤没有说,那越醉庭应该不知道下午他和阮森对上的事,那他说的是她回青阳路上的事了。宋容确实疑惑了很久,她并不认识重坤,他那天明明已经掐住了她的脖子,为什么没有动手?   越醉庭姿态慵懒地斜卧在地上,看宋容的眼神莫名愉悦:“当初有人对我说应该以恩报德,帮过我的人我也要回报他。我就让重坤如果见到右耳后有红痣的女孩,就护她一命。后来他遇见你时没有杀你,今日你就又救我一次。”   他本看着宋容笑意融融,却转眼间又收了笑,变得一脸阴霾:“不过只有你而已,其他人受了我的恩,却一个个的都给我找麻烦!果然——只有你是不一样的。”   宋容摸了摸耳后,她确实听谨柔说过她耳后有痣的事。她打了个哆嗦,有种明确的预感在心中形成——她今天真的不该帮越醉庭。   第二天醒过来时,她以蜷缩的姿势缩在地上。她闭着眼将昨天发生的事在脑海中过了一遍,把要注意的在心里反复了几次,才慢慢睁开眼。   一觉睡醒,睁眼就看到你万分防备的那人的脸凑在你眼前,那种心情难以言说。宋容捂着受到惊吓的心脏勉强维持着面无表情,撑着身子离越醉庭的脸远了些。   “你干嘛?”   越醉庭歪着头,疑惑地盯着她,那种孩童求知的表情意外地萌,宋容却只觉得诡异:“看我干什么?”   “你说话了。”   “啊?”   越醉庭凑近她的脸困惑道:“晚上你一直在说话,可你是闭着眼的,你没有睡觉吗?”   什么跟什么?宋容亦是一脸迷茫地看着他。   重坤平板的声音传过来:“教主,她在说梦话。”   “说梦话?”越醉庭挑了下眉,饶有兴趣地问道:“是在做梦的时候说话吗?”   宋容狐疑地观察越醉庭的表情,他那种发现了新现象的兴奋溢于言表。说梦话这种普通的事,他不知道吗?   动身时,宋容一直能感到越醉庭好奇打量的目光在她的背后徘徊。说起来,昨天还伤得走不了,今天他就不用人扶了,这恢复速度未免太惊人。   重坤在前带路,不过半上午就走出了林子。再行一段路,到了一个挺大的村子。越醉庭再强悍,此时脸色也泛了白。   “重坤,找个干净点的地方。”   “是。”重坤平平应道,握着剑就往村中走去。   宋容忙喊住他:“你干嘛?”   重坤回身,短短两字:“清场。”   宋容倒抽了口气,是她想的那样清场吗?   “动静太大不怕招来注意?你觉得一个人能护住你家教主?”她冷笑:“看不清形势还如此嚣张,真是了不起。”   重坤面色不改,依然一副木头样。而越醉庭不见怒色,好心情地挥手:“听她的。”   不多时,重坤从村里走出来了:“教主,已经收拾好了。”   跟着走进村,一户不大的农家,也不知他把主人家赶到哪里去了,两间房空荡荡的,院子很干净。左落言对那张垫着稻草的床铺撇了撇嘴,倒也知道不能多挑,躺上去长叹了口气,懒洋洋地指使:“去弄点水喝。”   重坤去烧水,越醉庭枕着双手半阖着眼,宋容悄悄退了两步,从屋里退到了院中。院中的水缸中没水了,重坤挑着担子出去打水,宋容踌躇一会儿,趴着门冲屋里说:“我去找点米熬粥。”   越醉庭歪头,眯起眼:“也好,倒是想念你熬的粥了。”   最初救他时,她照顾他的胃口,早晚都细细地熬了粥,用小火慢慢地炖一个多时辰,熬得浓稠软糯再端给他。配着她自己腌的小菜,越醉庭总是吃得特别干净。宋容心中冷哼,到厨房翻了翻,找出俩杂面馍馍,放到怀里趁着没人偷偷遛了出去。   村中特别安静,有几个小孩隔着篱笆好奇地盯着宋容。她不知道重坤到哪里打水去了,生怕转个弯就碰到他,走得提心吊胆。   “姐姐,你是外面来的人吗?”一个扎着冲天辫的小女孩嗦着指头问道。宋容应付地笑:“是呀。”她欲赶紧走,小女孩却好奇地跟在她身边:“姐姐来这里看亲戚吗?”   宋容有些心急,只想把这个小女孩推开:“小妹妹真聪明,你知道村子里有叫郭蒋的吗?”   她随口编了个名,小女孩果然摇头:“没有。”   “可他一定是住在这里的。你帮姐姐好好想想好吗?姐姐先去周围找找,一会再来找你好不好?”   小女孩乖乖点头。宋容忍不住升起一点罪恶感,摸摸她的头说:“真乖。”   走到村口,宋容终于舒了口气,越醉庭身上带伤,身边只有重坤一人,而且他肯定有要事要做,只要她走远点,他们定会放弃不管她了,在他们不知道她和左落言的关系之前,她对越醉庭没什么用,花费精力追她可没什么好处。   “呀,姐姐等一等,这个哥哥能帮你找到你亲戚!”小女孩跑过来,大喊着叫住宋容。   她回身,瞬间白了脸。   小女孩身后,重坤担着两桶水,沉默不语地看着她。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理的教主大人   重坤右肩担着水,左手像钳子一样夹着她的手腕往回走。宋容皱着眉挣了挣,说:“放开我,我自己走。”   重坤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她,把她拖回休息的农家,将她往床上一推,就离开屋去烧水了。   越醉庭笑眯眯地张开手臂,把倒在他胸前的宋容卡在怀里:“你别走,你又救了我一次,现在轮到我报恩了。”   趴在他胸前的宋容闻到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她挣扎出来:“要报恩?那你能为我做件事吗?”   “说说看?”   “放我离开。”   “不行。”越醉庭十分果断地拒绝了,“你得留在我身边,我还想听你说梦话。”   宋容张口结舌,一时接受不能,反问道:“想听我说梦话?”   越醉庭歪歪头,双眼闪着繁星样的光:“我从不知做梦时还会说话。我没和人同睡过,也不知我是不是也会说梦话?”   宋容面色古怪地问:“没人跟你提过吗?”   “他们怎么会跟我说这些呢?”越醉庭理所当然,“你知道你说梦话吗?”   她当然不知道,可是就算如此也不会像他那样发现新大陆般啊。   许多常识,人人皆知,却谁也说不出这些常识是从哪里获知的。宋容问他:“你小时候没说过梦话?你的父母没有提起过吗?”   “父母?”越醉庭挑眉:“我没有。”   看他这般古怪,猜着也不是正常家庭中出来的。宋容点点头,并不意外:“那你是谁照顾长大的?你师傅么?”   他露出了一个奇怪的笑容:“师傅?那人不许我叫他师傅。我也不能让别人照顾,靠近我的都是别有用心的。哼,想要我的命,扮作丫鬟,装作小厮,以为我小就不知他们的心思么,不过是想除了我这个下任教主——”   “噗哈哈哈!想想他们死在我手上时的表情就想笑,太蠢了,哈哈哈!”   他仰头笑得十分开怀,真的被逗乐了一般。宋容眼角抽了一下,等他停下,又问:“你两岁的时候呢?三岁的时候呢?总有人照顾你衣食呀。”   “需要照顾么?有人按时端来饭,衣服也是按季送来的,根本不需有人待在身边。”他回想了一番:“记事起我就是独自住在一间屋里的。”   他小时候……是怎么度过的?没有父母,师傅似乎也不亲近,身边无人,还有一堆试图杀死他的人。这样子还能长大,注定不会是普通人,或者说,正常人。   越醉庭似乎对讨论他小时候的事没有兴趣,眯着眼看着宋容,嘴角又翘了起来:“跟着我,我会对你很好,还了你恩情,然后等下一次我若有危难,你还需助我一次。”   宋容的眼角抑制不住地又抽了一次:“不是这么算的!有恩必报是一种美德,在恩人需要的时候尽己所能,是为了回报对方曾经的好心。你这样算计着,你一次我一次的,和做生意有什么两样?再说世事难料,我救你两次,都是在我能力范围内,下一次我未必能帮得了你。”   “你是不一样的,只有你。”越醉庭说,语气不容置疑:“上次我救了一个乞丐,收他入教,给他衣食,可他却胆敢杀我。上上次我帮一个生病的女人请了大夫,哼,她的儿子却偷我银两。倒是当初让你活下来后,我从没想到会再碰到你。昨天倒在林子里,是我这辈子第二次被人伤到,却又见着了你。”   “总之,你要呆在我身边,我才能对你好,等你负了我的恩,要记得还!”   莫名其妙的偏执,宋容当然不会乖乖听他的话。阮森不知如何了,也担心着哥哥的事,她必须快点回去。可每次逃出去不出半柱香,她就会被重坤拎回来。再接再厉了好几次,她已经被带到了越醉庭的地盘。   宋容只知道越醉庭是个什么教主,等到了凡山,她才从别人口中得知江湖中璃花教的存在。   所谓璃花教,已经存在了三百多年,如此古老的教派,如今已积累了不小的势力。虽行事偏于邪肆,但由于璃花教与其他门派间纵横交错的利益关系,所以地位稳固至今无人敢动。   璃花教的教主都是由上任教主从小挑选出来,亲自指导,直至上任教主死去才可即位。传言,越醉庭是亲手杀了上任教主上的位。   凡山上是璃花教的分教所在地。一路行来不过三天,越醉庭就一副大好的样子了,那精力充沛的模样让宋容怀疑,如果掀开他的衣服是不是连伤疤都找不着了。   越醉庭抱着她脚尖不沾地地向山腰跃去,重坤紧跟其后。宋容被他跳上跳下地颠得头晕目眩,连藏在茂密树冠后的建筑群显露出来都没注意到。   重坤提气长喝:“教主驾到,速迎——”   不过一会儿,从上面的殿门涌出了一大群人,俱都跪在台阶上,寂静无声。   越醉庭依旧抱着宋容,从那些人留出的一条窄道上走过。宋容仰头看着上面的殿门,心知一旦进入,再想出来就更困难了……   璃花教中没有闲人,女性很少,有也是背挎大刀虎背熊腰型,或是红唇烈焰妖媚入骨的样子。丫鬟这种生物,是很难存活下来的。宋容在这里的生活却意外的舒心,也不知越醉庭说了什么,教中的人见着她,只不过远远地打量一番,并不上前招惹。   宋容被安排住在越醉庭住所的旁边,越醉庭这个教主似乎当得十分悠闲,每天早上早早的就晃悠到宋容这里。他说要好好地对她,果然也这么做了。   从早上变着花样从来不重样的早餐开始,一直到睡觉前用的香香的茉莉油,连续不断送来的新衣,甚至还有簪钗耳坠各种首饰。宋容来之不拒,心平气和的样子,实际上却在暗暗勘察这里情况,准备一有机会就逃出去。   为了减少越醉庭的警惕心,即使不耐烦他老在身边晃悠,还是表现得十分好脾气。但他常有惊人之语,让宋容很是头疼。   “我的左门主今天跟我请辞。”他沉吟着说。   “为何?”   “她的肚子大了。”   宋容恍然大悟,越醉庭思量着看向她,问道:“她怀孕了?”   宋容点点头:“自然。”   “那孩子是怎么从肚子里出来的?”   “呃……”宋容想说是从进去的地方出来的,但她确定如果她张口,越醉庭肯定会追问到底,于是摇摇头。   越醉庭便摸着下巴一脸深沉地走了。宋容在他身后扶着桌子默默无语,这人真的缺乏常识到了一定地步,她甚至怀疑他是不是明白男女之间的区别。   后来,她听说越醉庭专门下了一次山——去看人家生孩子。回来的时候面色凝重,宋容问他是不是明白了,他点了下头:“听那人说我母亲是生我时难产而死,难怪。”   以后再看到怀孕的女人时,他都会露出这样凝重的表情,一副看烈士的样子。   这几天越醉庭被不知道什么事缠住了,宋容得以脱身,有迷过两次路的前车之鉴,她在外溜达时格外注意。只是一旦快走下凡山,重坤就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她便识时务地不再往下走。   爬上山时,一个女人扭着水蛇腰从后面赶了上来,向她打了个招呼:“你也上山呀?”   宋容瞥了眼她发黑的指甲,温和冲她一笑:“是呀。”   女人眼睛在她脸上转了两圈,忽然拍了下手:“我知道了,你就是教主带回来的女人。哎呀听他们说的什么似的,这怎么算得上女人嘛,胸都没有的小女孩。我就说教主怎么就突然通了男女之道,看来是因为他之前没发觉自己好的是这一口。不愧是教主大人,连口味都与众不同。”   宋容满头黑线,这女人当着她的面说这些,是觉得她只不过是个暖床的,看不在眼里吗?   她虽不在意,可还是解释:“我不是他的女人,我是他的恩人。”   “开玩笑吧,”女人挑起个媚眼,捂嘴笑道:“教主自十四岁起就被前任教主关入山洞,苦修十年,一步未出。十年后入世,教主做事便随心所欲,世上常理、伦理常纲可是从来不懂的,恩人什么的教主才不会认呢。”   “十年未出山洞一步?”宋容想象了一番,一个青春年少的少年,孤冷阴暗的山洞,十年寂寞漫长的时光,只觉得不可置信。   “若没有十年专心于武学的基础,教主也不会有如今这般高强的功力。”她斜斜睨她一眼,曼声道:“对教主这人啊,可不能以常理度之。”   她这话似有提醒她的意思,宋容默默地听在心里。   回去时,越醉庭正俯身看她摊在桌案上的字。她闲来无事,就找了本诗集抄在纸上,好熟悉繁体的写法。因为用不惯毛笔,所以写下的字歪歪扭扭其丑无比。   看到越醉庭手里捻着她写的那张纸,宋容立刻窘迫地抢了回来,叠起来压在书下。   他好笑地看着她:“原来你不会写字?”   我会用钢笔写字,宋容暗暗流泪,苦读十年一朝成文盲。   他抽出一张白字,伸出食指朝她勾了勾:“过来,我教你写。”   他握着她的手,横撇竖捺,墨色浸染。她能感到他指腹上的茧子,指节有力,牢牢地握着她的手掌控着毛笔。他俯着身,极有耐心地带着她一遍一遍地练着基础的笔划。每一次下笔都沉着而稳定,宋容几乎能想象出他就是以这样的耐心,度过那漫漫无期的枯燥十年。   她微微侧首,他的脸庞近在咫尺,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薄厚相宜、形状极好看的唇微抿,全部心神都投注在笔尖,连她的注视都没有注意到。   也许他会不以为然,但宋容知道,就在这一刻,她对他感到了遗憾。   他本来可以是个很美好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轮到你报恩了   后面大半个月来,宋容大部分时间都花费在书桌前,她觉得她洗笔的水也能染黑半个水池了。生活太过平和无波,她偶尔会产生错觉,好像她生来就生活在这座山上一样。有时她会和那天上山时碰到的女人聊聊天,她叫做蓝渡,擅长使毒,喜欢跟她讲一些璃花教里的八卦,比如怀孕的左门主和她的那些男人们的故事。   越醉庭陪她的时间有些少了,但每天仍至少过来一次,看看她,问她有什么想要的东西,除了离开,她的要求几乎都得到了满足。   他眸中神色认真,问她:“你觉得我对你好吗?”   “啊?”宋容想起来了,他还记着那套我施恩你报答的话。不过这些时间他的表现确实无可挑剔,就算不想,她也是点了点头。   越醉庭满意地一笑:“那你要记得报答我。”   这天下了一天的细雨,直到傍晚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山林中弥漫着水雾,空气格外清新。宋容撑起一把白色的油纸伞,闲逛出去。   因为下雨的原因,外面空寂寂无一人。宋容踩在潮湿的石板上,慢慢地向下逛。   一座山就是一座宝库,各种草药不提,细心的话能找到灵芝、人参或者好吃的野菇。   宋容正想着,这场雨后不知会长出多少蘑菇来,耳畔掠过了一阵索索声。此时并没有风,哪来的树叶摇晃声?但四处看看,入目都是林木山石,哪有人影?   走得远了些,怕不多时就会天黑了,宋容转身准备回去。   又是一阵奇怪的声响,她皱眉,加快了速度。   光线很暗了,宋容心中有些不安。这时,一道黑影从她眼前闪了过去!她猛地屏住呼吸,却发现那黑影就停在她右侧,石路的边缘。   她紧紧地攥住伞柄,慢慢地转过头。   那是个穿黑衣的年轻男人,他拧着眉看她,光线暗淡,他凝视了两秒才辨认出,喜色立刻跃上眉梢。   “终于找到你了!”   她差点把伞扔了:“……阮森!”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下面不是有人日夜巡守吗?”宋容慌忙走近他。   “就是因为有人防守,觉得不对劲,我才特意到这里看看的。”阮森衣服湿透了,头发也湿淋淋地站在脸颊上,双眸却也像在水中浸过一样,黑润亮泽,欣喜地看着她。“你还好?把你弄丢了,你哥差点没放冷气冻死我。妈的找啊找啊找了好多天,一点线索也没有,急死老子了!”   “我没事,就是没办法离开这儿。那天到底怎么了?我一直等不到你,还以为你死了呢!”   “呸,老子怎么可能死!只不过一时大意被伤着了。”阮森说,“后来左落言的人来相助,那人就跑了,我们去追却被他带到了林子深处,失去了他的踪迹。我问左落言的人,他们为什么会来这里,他们说跟我对打的那人是璃花教中人,与这次江湖中挑起的争端有很大关系。”   宋容脸色沉沉,低声自语:“重坤、越醉庭,璃花教。原来他们就是哥哥要对付的人么……”   “然后我去找你,怎么都找不到,吓死老子了!喂,你见到我不高兴吗!”   宋容抬起脸,拽住他的袖角严肃地说:“你知道这是哪里吗?”   “嗯?哪?”   “璃花教的分教。”   “什么?那你怎么会在这?”阮森目瞪口呆,找人找到敌人老巢,这运气可真够好的。   “是我犯傻,才到了这里的。”宋容摇摇头,她侧头看着路边大石下被雨水打得一摇一摇的小草,沉默了一会。   “阮森,这里太危险,你快离开。回去以后你直接去找左落言,告诉他我在这里,问他有没有需要我做的。”   阮森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盯着她。良久,他缓缓皱起了笔挺的眉:“你犯什么傻,谁让你这么做了?”   “左落言会需要的,哥哥也需要。”宋容打定了注意,那日几大门派突袭左落言,有越醉庭在背后指使。而左落言他们甚至三个时辰前才得知消息,说明他们对璃花教的情况压根没有了解。而她,以越醉庭恩人的身份在他身边,行事受到的约束很少,而她也确定,越醉庭对她基本没有怀疑,若有心,在他身边套到消息并不困难。   “不行!”   “可以。”   宋容猛地抬头向上看去,越醉庭一身白衣,手持一把赤红色油纸伞,飘然若仙地走了过来。   “容容留下来,你,”他朝阮森抬了下下巴:“你去告诉左落言,宋容在这里。”   他怎么会出现,平时这个时候不都会和教里的几人商讨事情吗?……是重坤!她怎么忘了,每次她快走到山脚时重坤都会冒出来,说明他平时就跟在她身边!   宋容警惕地盯着越醉庭,现在,他要做什么?   阮森冷冷一笑:“你在指使我吗?”   越醉庭亦冷哼一声,与此同时,重坤突然从阮森背后跃出,一柄剑就刺了过去。   宋容大惊,正要提醒他小心,越醉庭已到了她身边,一把掐住她的喉咙。   她的后背靠着他的身体,感到他胸腔发出的震动,他愉悦轻笑:“现在,是你还我恩情的时候了。”   “停手吧。”他轻快地说道:“不然我就杀了她好了。”   阮森使劲将重坤逼开,后退了两步,立刻紧握着剑转向越醉庭,他的声音冷到了极点:“你想要什么?”   越醉庭笑意盈盈:“去跟左落言说,用他俘住的红安派大弟子江芹、正一派二掌门姜风清两人来换她。”   越醉庭虽制住了她,掐在她脖子上的手却并没用力,于是宋容开口道:“虽然我不知道你想让他放的是什么人,但左落言根本没理由为我这么做。因为我虽然认识他,却和他没有关系。越醉庭,你能不能搞搞清楚,拿我这种无足轻重的人来威胁,不觉得可笑吗?”   “不会。”他亲昵地附在她耳旁,呼吸的热气团团喷在她耳后:“你都愿意为他留在我身边做细作了,你们之间怎么会没有关系呢。”   宋容心猛的一沉,她和阮森的交谈全被他听到了。她直直地望向阮森,这里是越醉庭的地盘,多留无益:   “放心,他不会要我的命。你回去吧。”   阮森咬了咬牙,恶狠狠地冲她道:“你别自以为是做傻事,老老实实等着,听见没?”   宋容叹了口气,老实点头。   阮森不甘地望了她最后一眼,纵身离开,眨眼间就不见了踪影。   左落言所住的那所旧宅,经过一场变故依然未见变化,但暗处隐藏的人手却明显增加。门口一人确认了阮森的身份后,领着他走进宅内。   “等等,就这里。”阮森看到另一条道上走来的身影,停住不走了。   领路那人微蹙眉:“你不是去找主上?”   “我有事和他说。”他朝那边点了点。那人点点头,退下了。   “阮森?你回来了?……一个人?”   宋凌秋看到他时先是一震,大步走过来,看到他身后空无一人时,明显地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我找到了。”   阮森直接说,令宋凌秋浑身猛地一抖。   “但是——我没法带她回来。”阮森按住宋凌秋的肩膀,附在他耳边将事情讲了一遍。   宋凌秋听完后,低着头默默想了好久。他低声问:“你没有告诉主上?”   “我觉得还是先告诉你比较好,你家主上会为了宋容放了越醉庭想要的人吗?”   宋凌秋抽动了一下嘴角,苦苦一笑:“是我无用,到底是拖累了容容。”他痛苦地按住额头,闭着眼睛微不可闻地说:“也许我就不该将她接到身边。”   阮森不耐烦地喝道:“你们兄妹俩怎么都喜欢乱想?现在是不是该想想办法?”   宋凌秋深吸了口气,睁开眼定定地望着脚下。   阮森转了两圈,忽然扯住宋凌秋衣领,靠近他小声说:“要不我们偷偷去把那俩人带出来,你知道左落言把他们关到哪里对不对?”   宋凌秋几乎是立刻道:“不行!”   “为什么?”阮森质问道:“为救你妹妹不值得吗?”   “不,不行……”宋凌秋有些无力地摇头,“瞒不过主上的,放出人后不等我们到凡山,就会被主上找到。这路行不通。”   “你都不试试怎么知道?你是压根不想这么做吧。”阮森嘲讽地冷笑,鄙夷的目光扎在宋凌秋身上:“你是怕这么做后误了你的前程吧,左落言就再不会重用你了。原来宋容在你心里地位不过如此。”   “闭嘴!”宋凌秋厉声喝道:“你懂什么!”   阮森哼了一声:“心虚了?”   长长的沉默之后,宋凌秋转身,带着犹豫的表情,但在他开口时已转成了坚定:“我去求主上。”   “妈的!操蛋吧就!”阮森大怒,“告诉你,要是他不同意,老子哪怕杀了他也要那俩人!”   阮森恨恨的骂声在背后萦绕不散,宋凌秋垂着眉眼,面色不动。   他走到左落言的书房前,透过半开的门能看到主上侧靠着书桌,扶着额与人谈话。他毫不犹豫,双膝一弯跪在了门前,与地面碰撞发出的闷声吸引了门内人的注意。   左落言一敛容,直起了身……   作者有话要说:  拿宋容做人质什么的,教主大人做得理所应当问心无愧…… ☆、努力   “主上,万万不可!江芹、姜风清二人是我们重要的底牌,有他二人在手才能牵制对方。派出一队人将他的妹妹救出就是了。”   宋凌秋跪在地上,平直地将事情讲述了一番。左落言还未说什么,就有人提出了反对。但任谁都清楚,宋容在越醉庭身边,如果这么容易能把宋容带走,那杀了越醉庭也不会有那么大的难度了。   宋凌秋并不意外,垂着眼等着左落言发话。   左落言食指轻轻扣着桌面,他盯着宋凌秋低着的头,没人能从他脸上看出他的心思。   左落言的沉默也在宋凌秋的意料之中,他俯下身,将额头抵在冰凉的地面上:“凌秋年少落魄时得幸遇到主上,全凭主上扶持才能有现今的宋凌秋。主上仁慈,凌秋三生有幸才能得遇名主,终身愿为主上差遣。可宋容是我亲妹,父母双亡,唯有她是凌秋身边的亲人,凌秋无法置她于危难中不顾。主上——”   他挺直了身,直视左落言的眼睛:“凌秋自请南去,为主上招揽南地利亚族。家妹定也会竭尽己力,以报主上对我兄妹的恩德。”   屋中诸人皆哑口,要知道利亚族以擅毒闻名,又生性狡诈,江湖中无人愿意招惹,他们在谋划时也都避之不理。而他竟要招揽利亚族,听起来就像个不可能的任务,虽然若能收归己用必是极大主力,但这并非易事,丢了性命都是可能的。宋凌秋发下此誓言,可见他决心十分坚定。此时便看左落言的衡权了,大家都默默地等待着他的发话。   左落言手抵着头,似是深思,沉黑的眸中如若湖底暗流涌动。   ……   “芹芹最喜欢皇兄了!”说着这话的女孩一眨眼间改变了面貌,变得脸色憔悴苍白,她的泪珠大滴大滴地往下落:“求求你了,皇兄!带芹芹出去吧,芹芹藏了好多糖果,还有母妃给我的象头链子,都给你好不好?”   “皇兄!芹芹好难受!”   自那年后便消失在他生命中的小妹,再回想起来依然面目清晰,她叫皇兄的声音,如在耳畔。   恍惚间芹芹又变成了宋容的样子,朝他有些羞涩地笑着。不同的是,她的哥哥和他不一样。   见左落言迟迟不语,有人耐不住轻喊了一声:“主上?”   “嗯。”左落言抬起眼眸,沉凝着看着宋凌秋:“既然你自请去南地,那便去吧。”   宋凌秋食指弹动了一下,继续伏地不动,左落言淡淡笑了:“越醉庭是吗?无声无息便组织了几大门派打过来,我倒想去见见这个人。”   宋凌秋轻轻松了一口气,低声道:“多谢主上。”   阮森走后,宋容被越醉庭提着回去了,她本想以强硬的姿态表明立场的,谁知他放开她的领子,扭头冲她坦然微笑:“饿了没?晚上想吃什么?”   不要这么若无其事好不好!宋容表情扭曲了一下,转头就走。   走了几步,越醉庭没有追上来,她狐疑地扭身看了一眼,他抱着胳膊,微微歪着头,勾唇一笑:“你可别想乱跑,我要用你换人呢。重坤——”   “是。”   “看紧她。”   宋容心中冷哼。常识方面越醉庭跟白痴一样,可勾心斗角、算计人心方面,可是很有天赋的。   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宋容反倒静下了心。重坤在她身旁寸步不离,连房门都不让出,她实在找不到方法逃出去,坐以待毙么?她总要做些什么才行。   虽然被禁锢,但每餐的食物依然丰盛可口。宋容却苦闷地把筷子甩开,抱怨道:“每天呆在屋里动都不动,吃了也不消化,胃胀死了。”   她斜眼看着面瘫状的重坤:“我想出去走走。”   重坤不动声色。   “你天天跟着我呆在屋里,不闷么?”宋容不耐烦地敲着桌子:“我想出去,我要憋死了。”   然而重坤依然不说话。宋容眯着眼看他:“越醉庭这两天为什么没过来?”   “不知。”   “带我去见他。既然拿我当人质,总要保证我好好的。要是没几天我憋得发疯,看他怎么办。”   见他仍不理睬,宋容恼了,锤了一下桌子大声道:“越醉庭他跟你说不能让我出去吗?他只说不让我乱跑吧?我去找他算乱跑么?算么?”她猛地站起身,拽着重坤的胳膊:“出去,带我去找他!”   重坤犹豫了一下,大概确实也憋得慌,也就顺着宋容力道被她拉出了门。   在书房里见到越醉庭时,他正翘着二郎腿斜斜歪在椅子中,举着一张纸对着阳光看。   宋容觉得他应该察觉到了她和重坤的到来,他却跟不知道一样,看都没看过来。宋容站了一会,跨过门槛,顺手关门,就把跨脚正要跟进来的重坤关在了门外。   “有事?”他漫不经心地问。   “要是左落言不答应你的要求,你会杀了我吗?”宋容直接问道。   “当然不会。”越醉庭狡黠一笑:“可……其他人不会相信。”   只是利用她达到目的罢了。宋容扫了一眼屋内布置,书信散乱地摆满了桌,书架上有几本书,还有几个盒子,没有灰尘,看摆放位置也是经常动过的。宋容一扫即过,抬头冲越醉庭说:“既然你不会杀我,那我也用不着逃跑。喂,用得着跟看犯人一样让我一步不离屋吗?”   “咦?”越醉庭好奇看她:“不生气了?”   “我生气是因为我以为你会杀我!”宋容不高兴地瞪着他,轻哼了一声:“这两天闷死我了知不知道?你真没人性!”   “人性?”越醉庭瞪大眼睛扑哧一笑,“那是什么东西?不过,这两日未去看你是因为我下了一趟山,我很想你呀。”   他说得轻飘飘的,宋容过耳即散。   “这两日在屋里只好练字了,有点问题,你给我看看。”   宋容直接走到他桌前,将上面乱堆的书信随手一扫,摊开一张纸来。越醉庭靠在桌面上撑着下巴,认真地看她的笔尖在纸上游动。   自这日起,宋容白天差不多都泡在越醉庭书房中,看书或者练字。越醉庭从来不耐烦在书房里呆着,平日都是各种事物压身,不得不为之,现在有宋容在旁,虽不能玩乐,却可以在烦闷时说说话,越醉庭也感愉悦。   阮森离开后的第六天,有人在门外秉道:“教主,左落言的人来了。”   宋容正翻书,听到时手一松,书差点掉落。   终于来了。   越醉庭似笑非笑地看了宋容一眼,起身离开。然后一人在门外恭敬说道:“小姐请随属下来。”   “知道了。”停了一会,她夹着一沓纸出来了。   “这些是……”门外那人犹豫道,却不敢上前检查。   宋容冷冷撇他一眼:“我写的字,不能带走吗?”   微带怒意的声音令那人略躬身,连道:“不敢……”   一个时辰后,有人跑上山,通知道:“教主说,小姐可以下山了。”   宋容垂下眼,心中不知何种滋味,左落言当真答应了越醉庭的要求,用俘虏的两人来换她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山下,越醉庭笑眯眯地对一个白发老头说着什么,他脚下躺着两个昏迷的男人,便是他要的江芹、姜风清二人。宋容走下来后,白发老头便不再欲与越醉庭多说:“人既然已经来了,我们就告辞了。”   越醉庭看到宋容后,就连老头说话都不理了,他叹了口气按住宋容的肩膀:“这一去不知何时再能相见。”   愿永不相见。   宋容眼眸弯弯冲他微笑:“有缘即会重逢。”   他停了一下,沉思着凝望着宋容,眼神变幻,他喃喃道:“也许,我会想你。”   他眼底有鬼魅的色彩,幽幽深深像是要将她包裹住,她僵了一下,说道:“时候不早了,你我再会吧。”   “等等。”越醉庭忽然拉住了她的胳膊,拉出她拿着的那一厚叠纸:“这是什么?”   他翻了翻,是她平日里练的字。   “你……带走这个干什么?”   他眯起的眼中有质疑,宋容露出恰恰好的一点、极力掩饰却不免露出来的委屈,她说:“就当做纪念吧。好歹还是你教会我写的字。”   “纪念?”越醉庭重复了一遍,“也是,不如你把它给我吧,当做留给我的纪念。”   宋容趁机把纸从他手里拿回来,她被他黑沉沉的眼睛盯得心慌,不知他是否在疑心,勉强道:“那……我们一人一半吧。”   两人像小孩子分糖果一样将练字的纸分了一人一半,宋容便被一直在催的老头带走了。她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中,挑起帘子看向后面,马车已经走了一段时间了,越醉庭还站在那儿,拿着那叠字,看着她的方向。宋容好像被针扎到一样,急忙放下了帘子。   白发老头带着三四十人来和越醉庭交涉,宋容的马车被护在中间,白发老头坐在她的对面。   老头皱巴巴的脸上看不出表情,宋容生怕他会突然甩她一巴掌骂她拖累了左落言,所以闭着嘴巴一动不动,尽可能地降低存在感。   马车顶上突然传来一声响,一直处在警戒状态的宋容立刻绷紧了身。   马车停了下来,老头一眼都没看宋容,下了马车。   “主上。”   “嗯,人带回来了?”   “在马车里。”   眼前一亮,帘子被人挑开,然后一个高大的身体就钻了进来。宋容抬眼,左落言正淡淡地看着她。   她抿抿嘴:“多谢你。”   “你应当谢谢你的哥哥。”   她浑身一震,不用猜也知道,宋凌秋一定是付出了不小的代价才说服了左落言,否则左落言怎么会理睬她?她低声问:“哥哥他……”   “自请去南地招揽利亚族,已经动身了。”   宋容低下头,苦涩地动了动嘴角。   左落言揉了揉额角,淡声道:“到现在了,你也不用多想,以后你就跟在我身边吧,我尽力护着你。”   虽说他身边危险多,但有了这句承诺后就不一样了。宋容等了很久,也没等到一句抱怨或责难之句,她咬了咬唇,从怀里掏出个东西递给左落言:“这个,我……我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作者有话要说:   ☆、成长   宋容手心上托着个深色木牌,边角光滑,显然是常被人用的。   “这是……”   左落言眯起眼盯着那木牌,拿在手中上下翻看,笑了:“璃花教的令牌。你是从越醉庭弄来的?”   宋容挠挠鼻尖:“离开时顺来的。”   她说的简单,其实回想起来亦有些心惊。她白日多呆在越醉庭书屋,然而越醉庭也常在,她抓紧仅有的一点独处时间,将那间书房中的东西翻看了一遍。   不能将东西偷走,因为一旦将东西拿走第二天就会被发现,她只能在离去的那一刻将她提前看中的藏起带走。   “对了,还有这个。”   宋容将那叠字递给左落言。书房中的书信她尽可能地偷看过,凭记忆在每日练字的纸上记下,为防被越醉庭看到,她按照每十个无关的字中插入一字的顺序,将紧要的内容记下,所以她写的字乍看来就是一堆毫无关联的乱字。幸而因她谨慎,走时还另带了一沓单纯练字的废纸,越醉庭要时就给他了。   左落言按她所说顺序,一言不发地将厚厚一沓字看完。   宋容紧张问道:“这些可还有用?”   左落言淡笑颔首:“不枉凌秋为你做的牺牲。”   她轻松了口气,对他有用就好,这样她好歹不算完全是个拖累。   左落言将掉下的一缕发拢至耳后,素白的手指按着鬓角,微斜着头,倦怠浅笑:“这越醉庭,倒是比我想的要多些手段……”   宋凌秋一走,亦带了不少他手下的人离开。原来的生意全压在了李管家和井芽身上,井芽来见左落言时,偶尔在旧宅中碰见宋容,拉住就好一顿苦水。   “啊真是烦死了天天要看好多账本,我好困啊都睡不饱。你哥那家脂粉店这个月收益掉三成了、我家米店都快亏本了,可我都没时间去看好烦啊。没有可靠的人帮我,好不容易盼来你哥可还没两年呢他就走了——我怎么那么命苦,菩萨啊可怜可怜我吧……”   井芽的娃娃脸上黑眼圈浓重得快能媲美大熊猫了。他揽着宋容肩膀赖在她身上,闭着眼睛困得睁不开。   宋容看他样子很是可怜,便试探道:“不如我去帮你?”   “你?”井芽睁开一条缝,喃喃道:“你能干什么?”   “唔……你可以教我,算账啊进货啊什么的。我学得很快的!”宋容精神一振,忙为自己争取机会:“我识字,会用算盘,心算也很快,任你压榨绝不抱怨!”   井芽嗤笑:“谁要压榨你呀。我说,你真想干?”   宋容肯定地点头,她没法容忍自己混下去了,迫切想要证明自己的价值。见她坚定的样子,井芽便摸了摸下巴思索道:“其实也行,不过你要跟我干的话,就不许吊儿郎当的,认认真真的学,知道么?”   宋容第二日便被井芽带去了他家米店,店里生意不好,掌柜的整日无事可干,被井芽嘱托教导宋容一些经商之技。   宋容她本就擅长学习,又学得用心,米店掌柜心喜她一点就透,又知道她与井芽关系匪浅,所以教导更加用心,有生意时还让她在旁观看,事后指点一番。   如此两个月,掌柜不在时,宋容倒还能帮忙主掌些事务。能做的事情多了,肩上的任务也就相应重了些。   日暮之时,宋容指点着伙计将运来的货搬到后库,锁了门,阮森已经坐在马车上,不耐烦地抖着二郎腿:“快点快点,爷快饿死了。”   “我也饿了……”宋容捂着肚子,爬进马车。   阮森哼道:“就知道。”他从怀里掏出来个纸包,往后一甩。宋容忙接住,一阵诱人的香味就飘了过来了,勾得她口水立刻下来了。   打开纸包,里面的小烧饼还热乎乎的。她咬了一口,芝麻的焦香便立刻充满口腔。   “你刚买来的吧?”宋容捡了一个大的递给他,阮森摆摆手:“赶车呢,回去吃。”   宋凌秋不在,宋府中无人,宋容便住进了左落言的那所旧宅,房间离左落言挺近。到旧宅时,正是晚饭的时候,宋容想了想,对阮森说:“你先回去吧,我去找主上。”   阮森立刻拉下了脸。尽管左落言将宋容从越醉庭那换了回来,可阮森不知是仍记着初始的仇,还是天生的不对盘,总之提起左落言没有好脸色。   宋容一说要去找左落言,阮森就烦躁起来:“找他干嘛?装模作样的家伙,这种人最虚伪了,你别老接近他!”   她熟练地劝道:“我有正事找主上。再说他好歹救了我,还养着你我呢,吃人家的嘴软,你能不能嘴软一下呀?”   阮森立刻横眉:“谁要他养的?我可不想呆这儿,你要是跟肯我走,我也养得起你!”   “那是那是。”宋容笑着朝他挥挥手:“我走啦。”   左落言正在用晚饭,还是一间房一个人。屋角点着几根蜡烛,将他的影子映在墙上,恍惚摇曳。   门开着,宋容叩了一下就走了进去。   住在这里的一段时间,宋容也时常被左落言叫去一起用饭,得知她从越醉庭处搞来的东西有很大用处,愧疚感渐渐就消失了,加之在米店学习充实,宋容底气渐足,和左落言相处之间慢慢便没了刚开始时的做小伏低样,自然了许多。   左落言筷子顿在半空,看向她:“今天回来的倒早。”   “嗯,我还没吃饭呢,主上可否赏一顿?”   他垂眸淡笑,慢条斯理地挑鱼刺:“那里有空碗筷,你自己去拿。”   宋容扫了一眼,果然见桌那端摆着副碗筷。也不知多备这一副碗筷有什么用,宋容就拿了来。   多了个人,饭菜也显得可口了许多,就连往日不喜的香菜味道也能够接受了般。左落言放下筷子,斯文地拭嘴,等宋容也吃完,方才问道:“可是有什么想问我?”   “井芽说我差不多可以了,”宋容犹豫着说,“他问我还想不想跟着他。”   在米店里帮帮忙不算什么,但井芽是左落言重用的人,他办的事许多都涉及机密,若是宋容答应去他那里,就意味着她要接触左落言不会让外人看到的东西。   “你想吗?”他问,声音波澜不起:“你可知,若是答应了他,你就再无抽身的可能。”   反正宋凌秋早就上了左落言这条船,她是要跟着自家哥哥的,与其做个让哥哥分心照顾的乖妹妹,不如做个能帮助他的好同伴。这段时间宋容已想清楚,下定了决心。   所以她淡然却极坚决地点头:“我不悔。”   左落言默默地看着她,摇晃的红色烛光中,她年幼稚嫩的小脸已经显露出了一些少女的清丽,此时正带着一种对未来的毫不畏惧直直地与他对视。   她似乎在以一种极快的速度,以每日都能察觉到的变化,飞快地成长。那个相似的柔弱天真的影子,要被她远远抛开了。   这样……也好,她就不会像他那个喜欢甜甜糖果的皇妹,连在命运之手中挣扎的力量都没有。   左落言闭上眼睛,在宋容有些紧张的盯视中,缓缓道:“那么,我来告诉你应该知道的一些事。”   “我是端朝五皇子,端希言。”   皇、皇子?   任是宋容猜测过很多次,她都没有想到左落言竟是皇家血脉。既然是皇子,他为何隐姓埋名,和一群江湖人缠斗在一块?若有什么目的,以他的身份、朝廷背景,岂不是很容易就能办到么?   宋容脸上夸张的震惊表情逗笑了左落言,他摇头说:“我不过是个不得宠的皇子,自身都保不住,用化名流落在外,皇子的称呼反倒是个危险。”   他收了笑,遥望向屋角闪烁的烛火,低声说:“我想要什么,你还不必知道。你只需记住一条,那就是,我不允许背叛。”   ……   转眼间大半年时间过去,已是深冬。户外寒风凌冽,宋容脸缩在衣领滚的一圈绒绒的狐毛中,捧着暖炉,看着外面雪花飘摇。   “讯州那边一批新的兵器已经制好,主上要我们马上运来。这时候快年关了,返乡的、采购年货的各色人乱七八糟的,加上朝廷盘查加紧,我怕出事,要不你让阮森跟过去吧,那尊大佛也就你能请得动了。”   宋容转过头,看向说话那人。他歪在榻上,斜着身体伸出手烤着榻边的火盆。娃娃脸上带着半睡不醒的表情,正是井芽。   宋容这大半年来做的事情不少,大缺人手的井芽简直像捡到了宝一般,也不惧她年幼,委之以重任,宋容倒也不负所望,磕磕碰碰的都顺利办下来了。慢慢的,一些原来不会接触到的任务也摊到了她身上。   比如这次的兵器。   端朝严禁私炼兵器,江湖人耍耍刀剑就罢了,若是大批兵器,抓到便是重邢。乍得知左落言在讯州制了三车兵器,宋容很是惊叹了一番,足可见左落言势力埋藏极深极广。   屋中暖气熏人,井芽歪着头眼看就要睡着了。宋容叹了口气,披上斗篷,将两本账薄扔到井芽脸上:“看你闲的,帮我分点活干。我去找主上了。”   井芽就任账本摊在脸上,闷声闷气地说:“去吧去吧,别烦我,我得睡一觉……”   左落言宅中找不到一丝要过年的喜庆气息。宋容直接去书房,不出意外地在那里看到了左落言。   宋容在门外抖落身上的雪花,才走进屋,顿时一股含着淡淡沉香味的暖气扑面而来。   左落言闻声从桌前抬起眼来。他身上仍是几层单衣,对比裹得圆圆的宋容,显得极为精神。   “练武的人就是好,真羡慕主上您,几件单衣就能过冬。”宋容脱下厚重的斗篷,羡艳道。   宋容穿着红裙青裳,裙摆上撒着朵朵白梅。左落言伏案久了,乍一看盈盈立在案前的她,顿觉眼前一亮。   他笑道:“这半年你倒是长了不少个子。”   宋容颇觉得意,还不忘恭维道:“那是主上这儿伙食好。”   左落言不禁轻笑:“其实饭菜倒是一般,只是每次见你吃得香,连我都能多用一碗饭。”   大概是小时候饿过头了,现在她还是吃什么都好吃,宋容耸耸肩,问及正事:“主上想要的那批兵器若只用我的那批人,怕是不够稳妥。单有阮森跟着怕还不够,我想着,主上能否借我批人?”   左落言思量一会,提声道:“毕安?”   “主上。”立刻便有人推门进来。宋容定睛一看,这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面目无奇,只是右眼角有颗泪痣。   “你带宋容去刚回来的叁队挑人,凡是她看中的尽可要去。”   “是。”男子躬身,对宋容说道:“请小姐跟属下去。”   宋容正要告辞,左落言又唤住了她:“这是你哥送来的。”   宋容一愣,接过他递来的一个木盒,入手沉甸甸的。   她告别了左落言,一出屋就迫不及待地打开了盒盖。   作者有话要说:     大半年的事大概地写过去了,因为作者白痴,商道的事只能糊弄过去啦~这两章铺垫是乃为了教主大人,下一章就又出来了~ ☆、半夜床前的那人   沉红色的木盒中垫着软滑的缎子,放着些精巧的小玩意,她直接拿起了压在最下面的信。正要打开,抬眼看到毕安垂手等在一旁,方想起来他要带她去挑人。   略不好意思地合上木盒:“我们先走吧。”   叁队刚出任务回来,多是精装干练之人,宋容略略看过一圈,挑了十多人,很合心意。吩咐了几句,和毕安交谈了一会便回去了。   小跑着回房,她来不及抖落身上飘落的雪花,就扑到了床上,刚撕开信封,一沓银票就先掉了出来。   宋容哭笑不得,现在她接手了宋凌秋一半的生意,自然是不缺钱的,然而宋凌秋始终认为钱是最靠谱的东西,每次来信都夹上几张银票。   她展开信纸,端正的字便映入眼中。她笑了笑,看来还是让阿宇帮他写的信。   前面宋凌秋讲了些他的近况,都是些日常琐事,还讲了些南地的稀奇事,宋容看得嘴角弯弯。再往下读,她便渐渐敛了眉。   “容容,我知道你的心思。井芽也跟我说过,你现在做得很好。我对他说,你是我的妹妹,自然是应该的。可你不必跟我走一样的路,这条路,走得越远,潜伏的危险便越多,容容,你真的想明白了?”   “我知你已经长大了,有自己的思量,但哥哥还是想多说几句。你若踏出这一步,便再无法回头,只有助他得胜,你我才可抽身。容容,记着,切勿存着二心。”   我知道的,哥哥。   自知道左落言的皇子身份后,她就明白,不仅仅是江湖争斗那么简单了,她和宋凌秋面临着的,怕是胜者王败者寇、你死我活的帝位之争。这是个汹涌漩涡,将所有相关的人统统卷进它的涡流中,谁都挣脱不出去。   她已有觉悟。   因为不多日就要过年了,店里生意繁忙,宋容每日忙得脚不沾地,便回到宋府去住。谨柔十分欢喜,每日服侍殷勤。   “小姐,这么早就要出去么?”谨柔为她系上袍子的带子,忧心道:“天还黑着,我跟着小姐一起去吧。”   宋容反手握住她的手,皱眉道:“你的手好凉,还没养好身吗?”   怕是当初她为她挡下的那一剑,给她留下了病根。宋容心中不安,说出的话便更温和:“你快回屋里吧,我不用你陪,李管家跟我一路呢。”   她将谨柔推回屋,行至门口,李管家已经在马车里坐着了。   先是送了李管家到左落言处,然后她令车夫将她送至西城门附近的空地。那里,停着十几个伙计和载满货物的车,阮森瞧见她从马车上下来,眼睛一亮,又立刻咳了一声,板住脸。   “我走啦?你可得把自己看好了,别出事,爷可赶不回来救你。”   阮森本不想听她的话去忻州,只是磨不过她,才无奈答应,不过也闹了好几天别扭,看见宋容便冷目以对。宋容忙,没时间照料他的小心思,好几天都没顾得上理他,阮森更是不爽,今日临走才见着她,又是高兴又是生气。板着脸,语气也硬邦邦的。   宋容笑眯眯地拍他的肩:“全靠你啦阮大侠!快点回来,我们争取一起过年。”   “哼。”他本想挥开她的手,正好宋容将手收了回去,很是凑巧的,他的掌心包住了她的手。   小小的,软软的。阮森竟怔了一下。她很快抽回手,像一条小蛇从他手心中滑了出去。   宋容只当是个意外,并没在意,朝他挥手:“时候不早了,一路小心。”   阮森拿手在腿上蹭了蹭,而那温软滑腻的感觉残留在掌心不去。他耳根发红,冷声说:“就这么想赶大爷我走?没良心!”他抓住她肩膀,把她往马上一提:“送爷一程!”   直到了郊外,太阳都高高升起了。宋容跳下马,和不情不愿的阮森道了别,挥着手目送一行人渐渐远去。直到他们变成黑点消失在地平线,她才坐回马车。   今天的阳光十分明媚,又没有风,宋容就没有缩在车厢中。她将双手拢在袖中,和车夫并排坐在车外,一边晒太阳,一边轻声哼着歌。   急急的马蹄声从一个小村庄前飘过,□个麻衣男子伏在马背上奔波不停,他们脸已被急速前进中的风刮得变红,却毫不自知,面色冷峻,萦绕着凌冽的肃杀之气。   不多久,越醉庭缓步从小村庄中走了出来,玉面含笑,黑发似绸,长袍宽袖,足似翩翩佳公子。而重坤跟在他身后,右手提着一大块熏肉,左手拎着坛酒,是他们光明正大从农家里剥削出来的。可怜那老实巴交的农夫,被吓得缩在菜田里一句话都不敢说。   他笑意盈盈地远眺那队骑士远去所掀起的灰尘,对重坤说道:“你看他们紧张的样子,想必东西到手了,我们不去抢一抢岂不是辜负他们这一番警戒?”   重坤提了提那块熏肉,对越醉庭的话漠不关心。   “叫些人,我们来当一回山大王!”越醉庭目光炯炯地说。   青阳城的郊外,除了东面的农田外,多是树林。所以尽管马上快到青阳城,那队麻衣骑士精神更加紧绷了。   “注意两边!提高警戒!华仨在前姜五断后。”中间一人低声喝道。   就在这时,前方从林中跳出十数人来,扛着大斧将路堵住。   “此山是我开——”重坤立在路中间,语调平板地喊道。   不过是些流落成匪的杂碎,几招就能解决。麻衣骑士们速度不变,纷纷抽出了剑,直直冲上前……   ……   半刻钟后,雪花覆盖的这条道,死尸和鲜血断断续续铺了整整半条道。越醉庭踩着被热血融化的雪地,慢悠悠地走到最后一人躺倒的地方。   他在死前,仍保持着紧紧握剑的手势,他的脸,还朝着青阳城的方向。   重坤在他怀中摸索一番,掏出一个黑色的布包。揭开来,露出了一块青色的玉璧。   越醉庭嗤笑一声,道:“左落言煞费苦心寻到的这东西,却是为我做了白工,不知他会不会气哭。”   “教主,他不会哭的。”重坤板板地纠正。   越醉庭扔了那张被血浸透的黑布,将玉璧揣进了袖中。他问重坤:“这里快到青阳了?”   重坤点头后,他勾唇一笑:“容容不是就在青阳城里么,说起来,我倒有点想她了……”   这一天忙到天黑才从店里出来,宋容肚子早就饿了,路边一家小店传出好香的面汤味,勾得她都走不动道了,索性拐店里要了碗热腾腾的面。   吃饱了,心满意足走出温暖的小面馆,为了消食,她没坐马车,步行着向宋府走去。   这个年代蜡烛灯油都不便宜,夜幕一降临,大家便早早回家吃饭然后歇息了,所以这时街道上极静。偶尔有行人与她擦肩而过,要么一脸疲容、要么行色匆匆。她忙碌一天,又刚吃完饭,脑子便有些沉沉的,故而有人不躲不避地尾随在她身后都没有觉察到。   回到宋府,谨柔伺候她梳洗,铺好被子,将困得睁不开眼的宋容按在了凳子上:“小姐先别睡,奴婢给您梳一下发。”   宋容头发本就柔顺,谨柔举止又十分轻柔,温柔的动作让宋容更想睡了,身子往后一晃就靠在了谨柔身上:“困死了,谨柔……”   谨柔哭笑不得,只好放下梳子扶住她的肩头,无奈道:“好了好了,小姐到床上睡去吧。”   给她掖好被角,放下帐子,谨柔才离开。而宋容几乎在闭上眼的时候就睡着了。   本可以一觉安睡到天亮的,然而她却蓦然从睡梦中惊醒,睁开眼。夜色沉沉,一只蜡烛微弱的烛光在屋角摇曳。   她有些懵,为什么会醒呢?刚才做的梦中的情节还残留在脑中,周围很安静,没什么能吵醒她。   宋容又闭上了眼,睡意立刻涌上来——不对!她心脏猛地一跳,她睡前谨柔明明将床帐放下了,怎么现在又被挽了起来?   她翻了个身,面向床外,眼睛睁开一小条缝,然后在下一瞬猛然瞪大!   “你今晚没有说梦话。”   宋容的床头,有一个男人下巴压在胳膊上趴着。面容背着光看不清楚,唯有一双眼神闪着星星一样的光。   她倏然坐起来,叫出声:“越醉庭?”   ……   夜深人静之时,宋容卷着被子坐在床上,和她床头的男人对视着,一个含笑,一个无措。   这家伙,什么时候过来的!   宋容还没能接受眼前这人的突然出现,他已经自在地盘腿坐在了她身边,扭着身体打量她。   “你变了很多啊,好像长大了……”   他一靠近,宋容鼻端就捕捉到了一丝腥甜味,她不动声色地躲开,走下床穿上衣服,倒了杯凉茶呷了一口。背对着越醉庭,她能感觉到他一直饶有兴趣地追随着她的动作。   她是真的不想见到他。怨念着,她定了定神,回身和蔼道:“好久不见,你最近怎么样?”   他叹了口气,说:“没意思,教里那帮人烦死人,我只能自己找点乐子了。”他朝她眨眨眼,笑眯眯道:“所以我来找你了。”   是来找她的乐子么?宋容努力控制着脸色,正要说什么,使劲盯着她看的越醉庭朝她招了招手。   她狐疑问:“干嘛?”   “过来,我怎么觉得有点不对劲?”他严肃地说。   宋容脸色一变,诸多念头在肚子里转一圈,慢慢朝他走了过去。刚靠近,越醉庭就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一拽,便把她拉倒在床上。   作者有话要说:  没申到榜,苦逼脸   没存稿了,苦逼脸   本来还希望完成榜单的压力能刺激作者日码三千来着,苦逼脸。 ☆、抓住你了,变态   宋容脸色一变,诸多念头在肚子里转一圈,慢慢朝他走了过去。   刚靠近,越醉庭就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一拽,便把她拉倒在床上。   干嘛啊?!宋容忙爬起来,越醉庭却也往床上重重一躺,胳膊打在她背上,又让她倒了下去。越醉庭舒服地叹道:“太不对劲了,你的床竟然比我的还舒服。”   “今晚我就睡你床上了。”   一句话震得宋容呆立当场。   “好、好吧,那你睡,我去隔壁……”宋容淡定下来,就要下床。越醉庭却一翻身,把她压在了身下。一股淡淡甜腥和男人身上的味道混合在一起的气息立刻将她包围住。   “好久没见了,你走什么?”他低头靠近她的脸,眼中神情诡异:“你不想见我?”   他的体温很高,怀中很温暖,却冻僵了宋容,她干笑两声,说道:“怎么会,只是我的床太小,两个人睡太挤了。”   “无妨。”森冷的气息转眼就收了起来,他弯起唇角温柔一笑:“我不嫌弃。”   宋容的床是她前几天从左落言处回来时,谨柔亲手收拾的,睡起来的确很舒服,宋容很喜欢,此刻有个她不喜欢的人躺在上面,她心里很是不爽。好吧这不是重点。越醉庭身材高大,把她都挤到了床边,她静静听着他的呼吸声,极浅淡又极平稳。宋容不确定他是不是睡着了,他这种习武之人,又自小在无处不在的恶意中长大,警惕性一定很强,她不敢试探他是否真的睡着了。   现在她要怎么办?   黑夜中她睁着眼,越来越清醒了。真是该死,他如果离开也罢了,偏偏留下了,还让她无法脱身,她本想先离开再作打算的。   就算他现在睡着了,宋容也肯定,如果她现在下床,他一定会醒。   索性……   耐心地等了很久,她慢慢地翻了个身,面朝床外,又等了许久,她将手伸向了床底。   摸索一番,她拿出了一条细长的圆柱形的盒子,拔下盖子后,一股不注意就嗅不出的气味便飘了出来。她口中含了枚解药,心惊胆战地等了半晌,生怕下一刻越醉庭就会发现,然后把她掐死在床上。   估摸着迷香的效果已经发挥,她轻轻喊了越醉庭两声,然后推了推他,都没有反应。   这么容易就中计了么?   犹豫了好一会,她仍不敢放心,一手捂着砰砰乱跳的心脏,另一只手在他身上摸索着,很快,便从他袖中掏出了一块青色的玉璧。   宋容紧握着这块玉璧,极力稳重地走到门口,然后拔腿就跑。直到来到一间房外,她还没拍门,门就从里面被人打开了。   开门的人身上沾着大片血迹,虚弱站立,他面容无奇,唯有右眼角的那颗泪痣比较有辨识力,正是左落言的人——毕安。   前段时间,左落言花费极大心力方才得到消息,便令毕安率人依密报去将那物抢来。毕安经历好一番心机争斗,损耗一半人手方才将那物夺入手中,又在回途中牺牲了剩余大半人手在偷袭里。历尽千辛万苦,最后眼看就要到达青阳城,却栽在了越醉庭手中,只剩毕安一人,虽然重伤昏迷,却在越醉庭离开后苏醒过来,强撑着赶回青阳城,半路不支,被宋容救起。   从毕安口中,宋容得知动手的人便是越醉庭,她本想带毕安去找左落言,但在轿子里,毕安忽然发现有人跟踪在他们身后。   为了安全起见,宋容将毕安直接带回了宋府,另派人将消息传递给了左落言。   然而宋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半路上跟踪他们的竟然是越醉庭!更没想到他会在半夜里出现在她屋里!   还好他不知毕安已经将事情告诉了她,而且对她一点戒心也没有,她用藏在床板下的宋凌秋给她的迷香,成功得手。   “是这个吗?”宋容将那块玉璧给毕安看。   他激动地一把夺在手里:“不错,就是它!”   宋容问道:“这个……是什么?”   毕安犹疑一会,想到她似乎很得左落言欢心,算是他的亲信,便解释了一下:“它叫做予图璧,是这五年来江湖争夺的宝物,传言有使人心想事成的神力。”   宋容嘴角一抽:“主上相信了传言,所以才让你从那些江湖人里抢来吗?”   “自然不是,”毕安摇头:“传言毕竟只是传言,只是无风不起浪,这玉璧一定有不同寻常之处。只不过主上为何一定要将予图璧拿到,我也不知。”   ……   越醉庭醒来时,立刻便感觉到了不对——他睡得太沉了。身边躺着的少女的身躯不见了,而屋内有两个人的呼吸声。   他睁开眼,随即发现他被金蝉丝捆住了,绕是他内力不凡也无法挣脱。   “这人留不得,杀了他!”   男人狠厉的声音响起,越醉庭循声望去。   这个男人看着倒是有些眼熟,越醉庭眼光一转看到他手心中的予图璧,心中顿时明了。他斜斜挑起一边嘴角,眼波就扫到了站在毕安旁边的宋容身上。   对上他的眼,她眼神一闪,又立刻恢复了平静。她凝视着越醉庭,似乎在思量着毕安的提议。   越醉庭毫不在意地轻松道:“我还以为你只是从商厉害点,原来容容还挺有本事的,竟然混到了左落言身边的位置。可是容容啊,对我,你下得了手么?”   毕安倒是嘲讽道:“你有什么特殊的?死到临头了,自我感觉还真好。”他扭头对宋容说:“你不敢动手么?既然走到了这一步,早晚要有这一天。他多次与主上作对,不容小觑,不除之主上便无安枕之日。”   他将一只匕首塞进宋容手里:“去杀了他。”   冰凉的匕首握在掌心,宋容站着不动,床上越醉庭浅笑盈盈,似是笃定她不会出手。   她真的不确定她是否有勇气,然而宋凌秋的话从脑海深处悄悄浮现:容容,你若踏出这一步,便再无法回头,只有助他得胜,你我才可抽身。   无法回头,得胜,抽身……   宋容,你不是早有觉悟了么?   她垂下眼睫,轻轻叹了口气,再抬眸时,冲越醉庭淡淡一笑。   越醉庭兀然一惊,终于露出了惊异神色。   宋容走到他跟前,伸手将他一推。由于双手被缚,身体没有支撑,越醉庭轻易就被宋容推倒在床,她一只手压在他胸上,眼神阴沉,目光在他的脖上逡巡,寻找着最合适的下刀部位。   越醉庭的眼神由惊至怒,又很快转化为了兴味。他的眼睛好似闪着火焰,燃起了热切,那目光好像要吞吃了她一样,他躺在她身下,贪婪地欣赏着宋容从未有过的冷绝阴辣的神情。   宋容盯着他的脖子,并未察觉出他变态的神情变化。她只是从未杀过人,只是不知怎么割下第一刀。   她冰凉的手指按在了越醉庭脖上的动脉上,感觉到他微微颤抖了一下,终于忍不住抬高了一下视线,盯着他的下巴冷声说:“看来你我的相遇,不仅倒霉了我,也是你的孽缘。”   她将匕首抵在了他的动脉上。   下手的那瞬间,脑海中涌现了许多杂乱的思绪:动脉中的血会喷得很远,会溅上她的脸吗?他会不会叫出来,会不会抽搐着直到无力?这具身体又会在什么时候变得僵硬、阴冷?   她闭上了眼,也感觉到匕首的利刃刺入了肉体,然而还有手下躯体的躲闪——她没刺准。越醉庭低哑、因极力压抑而略带颤抖的声音响起:“等一下,你不认为我对左落言还是很有价值的吗?”   他兴奋得无法控制地颤抖着,因为眼前那张尚残留些许稚气的脸上的阴狠表情,好像盛开的洁白雏菊沾上了鲜红的血滴,好像尸骨上开出的花——无法形容的美!   尽管他刚刚避了开,宋容的匕首还是割破了他的皮肤,还好是没有危险的部位,但血仍流了出来,沾湿了他的发。他却浑不在意,饿鬼一般贪望着她。   第一次被闪开,宋容其实已经丧失了勇气。然而她仍紧握着匕首挨着他的脖子不敢放开,既然她已经对他下了杀手,虽然失败,可越醉庭从此将视她为敌,她与他对立的立场再不会更改。   身后毕安没有出身,宋容便问道:“你觉得你还有什么价值?”   “璃花教就是我的价值。把我带去左落言那,我能给出的会远远比我的一具尸体让他满意。”越醉庭微微抬起上半身,靠近了她的脸哑声笑言。   宋容僵直着身体没有避开他靠近的脸,她一边盯着他,一边问毕安:“毕安,你觉得呢?”   毕安思索一会儿,应下来:“好。”他接替了宋容压制住越醉庭,道:“你使的那种迷药,就再用一次吧。”   ……越醉庭很快又陷入了昏睡。他脖间不深的伤口血已经止住了,然而血迹已干在皮肤上。   “已经给主上送过了消息,怎么现在还没有人过来。”毕安蹙眉说,“你这儿还有能用的人吗?”   宋容摇摇头:“宋府里人本来就不多,我和哥哥又不在这儿常住,能用的人就更没几个了,今晚李管家也没有回来,怕是找不到人去送信了。”   宋容立在床前,门缝里钻来的风吹得烛火摇曳,她的影子在墙上、在越醉庭身上忽长忽短,频繁闪动。这一晚,她一直沉浸在梦一般的虚幻感中,到现在,她都无法相信,越醉庭真的栽在她手里了?   她抿着嘴唇,将匕首更紧地握住……   作者有话要说:  是不是看起来有点像个抖M的变态   ⊙﹏⊙b本意不是这样的!教主大人是变态没错,但他是抖S! ☆、反攻失败了   这一夜似乎格外漫长,青阳城中的人还在香甜的梦中安睡时,从宋府中幽灵般驶出了一辆马车。   毕安在外驾着车,而宋容沉默地摩挲着手中触手温润的予图璧,越醉庭就躺在她的脚边,身上捆着金蝉丝,因为身材太过高大,蜷着缩在地上都显不够。璃花教的一教之主,大概从没有过这么尴尬的时候。   马蹄哒哒地踏在石板路上,偶而惊起一串狗吠。   太安静了,安静得让人心慌。宋容将予图璧小心放进怀里,探头问毕安:   “到哪里了?”   “快了,你快缩回去,越醉庭不可能一个人过来——”毕安突然一僵,拔出匕首就朝空中掷去,然而他身负重伤,又一直处在高度紧张中,身体早无法负荷,反应比平时不知慢了多少倍。匕首刚脱手,一根银针便扎中他穴道,顿时全身僵硬,无法动弹,与此同时,另一根银针扎进了马匹体内,马儿吃痛,一声嘶鸣,抬起上身撩起了蹄子,发疯一般狂奔向前。   宋容在颠簸中紧紧扯住帘子,大声道:“毕安!你怎么了!”   然而毕安却是被定住了,僵直着身,差点颠下车去。宋容一惊,忙拉住他后领,一使劲,把他上半身拽到了车厢内。   马拖着马车在空旷的街道上一阵乱窜,发了疯一般。宋容伏着身子,发丝在风中凌乱地飞舞,她艰难地保持着平稳,努力想够到马缰。   在暗夜中,街道尽头那一堵墙隐隐显现出来,宋容死咬着嘴唇,探身一抓,终于抓住了缰绳。她来不及松口气,使劲拉着缰绳试图使马停下来。可是马儿似乎完全察觉不到外界的一切刺激,一味地往前冲着。   停下停下啊!   宋容低喊着,不顾缰绳将她的手心勒得生疼。那堵墙越来越清楚,她甚至能看清墙根丢弃的一只包子——该死!   马儿仍无知觉地向前狂奔,墙壁上的砖石在她眼前不断放大,就要撞上去了!宋容瞪大了眼,心脏猛地收缩。就在她以为她会撞成一堆肉泥时,背后忽然撞来一股大力,宋容不防,被惯下了马车,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   她被摔得头昏眼花,四肢都隐隐生痛,还未反应过来时,一声惨痛的嘶鸣和重物砰然相撞的巨响在前方响起,马车散成了好几块,碎片飞了一地。   毕安!宋容猛地抬起身,就见他瘫在碎片中一动不动。   一声轻笑在身边响起:“你欠我一条命。”   宋容循声望去,越醉庭双手仍被缚在身后,沾了满头满脸的尘土,得意地笑看着她。方才就是他将宋容撞下马车,救了她。   然而在宋容眼中,他的笑容却令她背脊都发麻了。要知道她刚刚还差点亲手杀了他,他一定恨她恨得咬牙切齿,她如果死了不是正合他意吗?为何还要救她?   莫非——宋容细细地倒抽了口气,莫非他想折磨她,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才能发泄内心的怒火吗!   她下意识地摸索匕首,然而匕首在她摔下马车时不知掉在了哪里。   遭遇突如其来的袭击,丢失了武器,毕安也生死不明,面对一副胜券在握样子的越醉庭,她不由得乱了阵脚。宋容仓皇间抓住身边的一块石头,鼓足勇气想再拼一次。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掠过,重坤站在了越醉庭身边。   宋容惊得差点叫出来,心道不好,反应极迅速地扭头就跑。她身后,重坤几下子就解开了越醉庭身上独特手法系着的金蝉丝,他握住手腕转了转,盯着宋容逃跑的身影露出了一个足以令她胆颤的微笑。   “啊!”   越醉庭飞身而上,宋容被他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你,你……”她呼吸困难,断断续续地说道:“你早有准备?”   越醉庭歪歪头,无辜道:“你指什么?”   “是你让重坤埋伏在这里。”她用肯定的语气说道。派出去给左落言传信却始终得不到消息,路上又正遭重坤暗算,定是他之前便布置好的。果然如她心中所料,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就抓住越醉庭呢!   越醉庭将她身体掰向他,一边俯下、身一边大咧咧回道:“我只不过是不想让他打扰你我相遇,所以让他守在外面而已。”   所以重坤是碰巧碰到了从宋府里出去报信的那人,然后才会下手的么!   宋容还没来得及吐血,就被越醉庭越来越靠近的脸震住了。   “你——”   宋容突然震惊地张着嘴说不出话来了,因为越醉庭的手放在了她的胸上。   脑中一片空白,越醉庭耍流氓了?她被吃豆腐了?——在这种时候?   她深吸了一口气,盯着近在咫尺越醉庭的脸,他垂着眼,长长的眼睫毛挡住了眼睛,一副认真的表情,一点也感觉不到猥琐啊!   察觉到他的手伸入她衣襟,宋容猛地变了脸色。果然,他略一摸索,手中便多了一物。   他随手把玩着,笑吟吟看了眼宋容:“这个什么予图璧还是我拿着比较好。”   他放开了对她的压制,站了起来。一直默默站在他身后的重坤此时上前走了两步。   宋容一下子绷紧了神经,要对她下手了么?她爬坐起来,默然地看着他们两个人,尽管她的面容平静,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用了多大的控制力才抑制住身体的颤抖。   越醉庭朝她迈出了一步,宋容到底是颤了一下,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   他向她俯下身,她僵住了身。   他朝她伸出了手,她闭上了眼。   温热的手指从她眼皮上轻轻掠过,没人没看到他唇边含的笑意。   再睁开眼,越醉庭和重坤已经不见了身影。   她猛地松了劲,虚脱一样瘫坐在地上,视线掠过那摊马车碎片,她挣扎着跑到毕安那里,试了试他的鼻息,皱着眉感受了一会,才又展开了眉……   折腾了一番,予图璧到底还是让越醉庭抢走了。左落言得知此事后,也仅仅是皱了下眉,沉思了一会后,便让宋容离开了。平静得让她觉得予图璧对他并不重要。   打开门,她终是忍不住回头问了句:“主上,你不生气?”   他挑了下眉:“我从没想过这件事会一次就成,遇到挫折不是再平常不过的么?”   “可是,眼看就要到手了,却……”   “最终还会是我的,不是么?”他向她微微一笑。他说这句话时的样子,让她有种心甘情愿听从他所有命令的感觉。   她也忍不住笑了,点头:“是的。”   ……   还有五天就要春节了,这时候,阮森从忻州赶回来了。   去了这一路,阮森瘦了些,但人倒是精神。看到披着大红披风站在宋府门前等他的宋容时,双眸顿时一亮。   还没走过来,宋容就笑嘻嘻地向他挥手:“阮森,给我带礼物没啊!”   他顿时脸一黑,到她身边就给了一个脑袋嘣:“见我第一句竟然是跟我要礼物?”   这一下可真没省力,宋容揉着脑袋,讨好道:“好啦好啦,阮大侠辛苦了。快进来,李管家给你备好接风宴了都。”   阮森不满地哼了声,好像嫌她还不够热情的样子,可跟在她身后的脚步可一点都不慢。   阮森这一趟算是立了大功,回来以后,就跟大爷似的被伺候着。宋容也闲了下来,以前不觉得,现在却找不到事无聊得很,便成天捧着盘零嘴跟阮森说话。眨眼间就到了大年夜。   这一天不到下午,外面的街上就没了人。宋府内因越醉庭的事,左落言分了好几个人给宋容,这些人是左落言的私属侍卫,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过年也无处可去,也是职责所在必须呆在宋府,所以宋府内倒是显得比往日热闹。   阮森在府里找了一圈没找到宋容,不禁有些急,扯住路过一人就问道:“宋容在哪你知道吗?”   没想到那人轻飘飘一避,竟然躲过了他的手。   阮森凝目一看,认出这人是左落言给宋容的人之一。   那人避开阮森后,低头恭肃道:“小姐在厨房那。”   阮森瞟了他一眼,从鼻子里轻出了口气,便走了。说起来阮森极度地不满这几人的存在,这是在质疑他的能力,他可是名正言顺的宋容的侍卫!宋容的安全那是他的事!   找到厨房,宋容正围着锅灶眼冒绿光地等着饺子煮开。口水嗒嗒的样子让厨房大娘爱心泛滥,塞了个刚炸好的丸子到她嘴里解馋。   阮森大感丢脸,强拉着她出了厨房:“饺子煮好肯定第一个端给你,又少不了你的,用的着守在厨房等么!”   宋容不满地往他小腿踢了一脚:“关你屁事。”   阮森震惊地看着她:“你说什么?”   “……什么都没说啊……”   “小姑娘家家的,谁教你说脏话的!”   “这哪算脏话!那你还不是把尼玛、大爷的挂在嘴边!”   “尼玛我是男人!”   两人吵成一团,走过来在一旁的谨柔欲言又止,几次插话都没插、进去。   “小姐,小姐……小姐!少爷回来了!”   宋容顿时扭头瞪大眼瞧着谨柔:“什么?哥哥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于是宋容认为她和越醉庭成为死敌了,可是教主大人完全没这么想。   jj的河蟹太神奇了,原来“走过来在一旁的谨柔欲言又止,几次插话都没插、进去”的插、进去也会口口!这是逼着人往不和谐的地方想嘛。 ☆、哥哥的忧心   宋容一路向大门口跑去,跑到一半,就看到了一身风尘的宋凌秋。   他穿着简单的白衫,外面套着灰色夹袄。双目炯炯有神,然而他的下巴上……   宋容微微喘着气停下来,慢慢走上前,抬手抚上了那里一处伤疤。宋凌秋抓住她的手,微笑道:“小伤,没什么的。让我看看容容,是不是长个子了?”   他的下巴上一点肉都没了,皮包着骨头,瘦了太多了。他虽不说,可宋容几乎能猜到这大半年,他在那个偏僻荒芜的南地遭遇了多少艰辛和危难。她心里一酸,抱住他的腰,将脸埋在了他的胸口。   宋凌秋先是一僵,听到宋容嘀咕着说:“太瘦了好硌……”他便无奈地笑着叹了口气,把手放在她背上,搂住了她……   “哥哥你是把事办完了吗?”宋容期待地问,“以后就不走了吧?”   略梳洗了下,宋凌秋出来时正好热乎乎的饺子煮好了。宋容手里紧握着筷子,见他进来眼神一下子热切起来。   坐在一旁的阮森抽了下嘴角,鄙夷地瞪了她一眼,心说,你是等你哥呢还是等着吃饺子呢?   宋凌秋刚坐下,宋容就这么问道。他愣了一下,抱歉地说:“呆三天我就得回去。”   “三、三天?可是你过来就得在路上花费五六天吧?”宋容怔怔地看着宋凌秋:“你是专门过来陪我过年的吗?”   他瞧她一眼,笑了:“不是。”   “哎?”   “你忘了吗?后天是你的生日。”   奇怪的是,阮森倒显得比宋容还激动:“她正月初二过生?”   宋凌秋点点头:“容容就要十三,快成大姑娘了。”他顿了一下,也不知是欣慰还是愧疚地说道:“不过半年,容容就长大了好多。”   十三……阮森用一种奇特的眼光看着宋容。   “十三就可以嫁人了。”他飘乎乎地说。   宋凌秋和宋容两人顿时都僵住了。   嫁人?开玩笑吧,她才十三!在现代才刚上初中!宋容瞪着思绪飘远神色迷蒙的阮森。   嫁人?确实,姑娘家十三就得开始相夫家了。宋凌秋望向妹妹,她的五官已经长开,更能看出与他面容的相似,却远多出了少女的清丽和青涩妩媚。再大些,想必这份美丽更加诱人。身为哥哥好比父亲的宋凌秋不由得心生酸涩,自家姑娘快成某个混蛋的人了。   被阮森一点,宋凌秋恍然觉醒,他得对宋容说些什么了。   过了个热热闹闹的年,初二就是宋容的生日。她一早就被谨柔从温暖的被窝里拉出来,好一番梳洗打扮。一身新衣就不必说,谨柔甚至给她化了些妆。   “这个……就不用了吧。”她还小着呢,化妆什么的还用不着吧?   谨柔很坚定地扳过她的脸,往她眉间点了朵红梅:“用的,少爷对今天可是很重视的。”   宋容不自在地扭扭身子拽拽头发,小声道:“好别扭……”   谨柔笑得很温柔:“这样一打扮真漂亮。”她推开门,笑眯眯向宋容说:“去给少爷看看吧。”   阮森练了半个时辰的剑,神清气爽回来,正好碰到宋凌秋慢条斯理地在喝茶,他挑了挑眉,大咧咧坐在一旁,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了个干净。   “容容现在抛头露面,遇到的人也多,你跟在她身边多留点心,她年纪小,很多事还不懂……别让别有用心的人给骗了。”说到后面,忧心忡忡的宋凌秋忽然咬牙切齿起来。   阮森莫名其妙地看他:“她那个机灵劲别坑别人就行了,上次有人拖着货款不还,你没见她是怎么整的那人跟在屁股后面哭着喊着要还的。”   宋凌秋恨恨地:“不是这方面的。凡是太接近的年轻男人,不,老男人更要注意,你都看着点,别让容容单独和他们在一起。”   阮森猛地严肃起来,沉重点头:“行,我知道了。”   宋凌秋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仍是不放心,正要再嘱咐,门那边传来了脚步声。阮森不经意地抬头,顿时愣住了。   承受着两道直愣愣的目光,宋容不禁不好意思地擦擦鼻子,低下了头。   宋凌秋笑道:“容容一打扮真漂亮,哥哥都认不出来了。”他瞧着她脸红低头的样子,忽地心头又升起了失落之感:“真是长大了……”   而阮森仍没反应过来,怔怔地瞧着宋容。   “过来吧,我已经让阿宇去传饭了。”   “嗯。”宋容向宋凌秋身边走去。   走近了……   还有三步远,他就闻到了她身上的茉莉花香,淡淡的,香香的。她脸上还泛着淡淡的红色,嘴唇的颜色看起来好娇嫩,像花瓣一样……   宋容往他那边瞟了一眼,阮森便跟烫到一样猛地收回了视线。   直到饭菜都上来,阮森都还低着头,生怕人发现他脸颊的滚烫。   宋容一无所觉,满心注意力都倾注在筷子尖上,谨柔给她抹了唇脂,她可不想吃进嘴里。   饭还没用完,李管家就过来说道:“小姐,柳公子来找您。”   “咦,有事么?”   “自然是有事的。”门外传来一道清朗的男声,一个二十左右的青年向她一礼,起身后又讶异道:“宋公子回来了?”   柳宜欣?宋凌秋站起身。   他跟柳宜欣并不是太熟,只不过生意场上见过几面,大过年的,他过来干嘛?   宋凌秋正要上去寒暄,宋容在他之前迎了上去:“宜欣,来好早,不会两手空空过来的吧。”她开玩笑道。   柳宜欣弯唇一笑:“既然是来拜年,哪有空手上门的道理。”   两人熟络地寒暄,被凉在一边的宋凌秋已经黑了脸。宜欣宜欣,叫得这么亲密,正月初二还上门拜年,两人关系显然很亲密了。   这边宋容开始留他吃饭了,柳宜欣朝她使了个眼色:“既然容容还没用饭,我就不打扰了。”   宋容会意:“那我送你。”   瞧着两人并行离开,宋凌秋敲着桌子心道不行,容容现在完全没有男女大防的观点,他现在看那个柳宜欣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太危险了!   他琢磨着该怎么办,便没注意到阮森的脸色。   柳宜欣他是认识的,宋容刚接手宋凌秋这边的生意时难免手忙脚乱,频频出差错。有一次被青阳城中的同行合起来对付,她差点跌里面,那时唯有柳宜欣一人愿意助她一把,宋容缓过劲后,俩人接触就越来越多,慢慢变成了好友。   阮森早知道这些,可今天,看着两人并肩离开的身影,却不知为什么心中像梗了一块大石一般。   “你哥什么时候回来的?知道他在我就不来了,那冷冰冰的模样,我什么时候招惹过他了吗?”   柳宜欣拍拍胸口。   宋容奇怪道:“有么?我怎么没发现?”她想了想:“大概是正吃着饭被你打扰了吧。”   会因为这种原因不爽的只有你把,柳宜欣擦了把汗。   “话说你今天打扮这么漂亮干嘛?我差点没敢认你。”   “今天我过生~对了,”宋容朝他摊手,笑嘻嘻道:“生日礼物?”   柳宜欣猛地停了下来:“无耻!太无耻了!哪有伸手跟别人要礼物的?”   宋容羞涩道:“谢谢夸奖。”   他翻了个白眼:“本来想你一个人过年可怜兮兮的,就来看看你。既然你哥回来了,那就算了吧。”   宋容很敏锐:“什么算了?”   “你不是一直想见我妹妹么,她从我姑姑家回来了。”   “等等,你说的是真的?”柳宜欣的妹妹柳莹擅刺绣,多亏了她,宋容的那家秀衣坊才起死回生。她早就想当面道谢,只是她不在青阳,所以一直没能得愿。   “我还能骗你?”   “好,那下午等我!”   回到房里,宋容发现屋里气氛有些独特。待她说下午要去柳家拜访时,这种气氛更强烈了。   宋凌秋郑重起身:“容容,过来,哥哥跟你说点事。”   下午去柳宜欣那里时,脑子里仿佛还塞满了宋凌秋的咛咛叮嘱:别单独在一起,眼睛擦亮点,别什么都信,男人没一个好东西……等等哥哥,你也是男人啊!   本不想带阮森一起去的,但宋凌秋既不放心,便让阮森跟上了。   柳宜欣父母早亡,与她和宋凌秋一样,也是剩下了兄妹两人。乍见柳莹,宋容便在心里大赞,这才是大家闺秀啊,盈盈端庄,清心玉映,宋容跟她说话都不由自主地轻声细语起来。   这是个又温柔又体贴的姑娘,比宋容大了两岁,对她也是一副大姐姐的样子。   软妹子什么的最美好了!宋容腻在柳莹身边,完全把阮森和柳宜欣仍在了脑后。   妹妹要被抢走了!柳宜欣抽着嘴角想,赶紧道:“好啦,老在这说话有什么意思,城外腊梅开了,不如备好马车前去一赏?”   柳莹欣然答应,宋容没有意见,于是略坐了一会便动身了。   这一片腊梅林在城外的一座山坡上,好远宋容就闻到了香味。   初二正是亲友相互拜年的时候,这片梅林便格外冷寂。   于是遥遥传来的吟诗声就听得十分清楚:   “……   风飘嫩蕊添莺羽,雪驾寒香入酒杯。   尽道此花居第一,如何更有百花开。①”   宋容只觉得念诗的声音十分柔和悦耳,柳莹却是双眼一亮,循声而去。   宋容三人随之而去,很快便见到了吟诗的少女,虽然布衣荆钗,却难掩姿色。柳莹很快和她搭上了话,两人你说一句诗我接下一句,很快吓得宋容远远避开了。   “咦,你跟着我干什么,不看着你妹妹?”宋容扭头问柳宜欣。   柳宜欣撇撇嘴:“在这也能看见她们。吟诗作赋什么的……”他干笑两声。   宋容大喜,立刻发现了两人的共同语言:“你家不是诗书世家嘛,你看你妹就是个大才女,你怎么……”   他耸耸肩:“我从小就看不下书,反倒是九岁的时候就比我家掌柜的算账还快了。”他顿了顿,朝宋容抛了个媚眼,笑道:“你不也是不会?”   两人心照神交地相视而笑。   被冷落在旁的阮森,沉着脸盯着两人言笑晏晏,他身边的一枝腊梅,忽地发出咔哧一声。   “咦,你头上是什么?”柳宜欣忽然说,抬手往宋容头上去。   “啪!”极清脆的一声响。   “阮森?”宋容不可置信道。   柳宜欣捂着被拍下的手,也微张着嘴瞧他。   看着两人相同的吃惊表情,阮森心底不禁泛出了又涩又苦又不甘可以简称为委屈的情绪……   作者有话要说:  耶阮森吃醋了。   诗①来自   【宋】张舜民 和陈宪车蜡梅   黄宫暖律暗相催,腊后春前见蜡梅。   青帝不知无蝶至,黄花先赏有蜂来。   风飘嫩蕊添莺羽,雪驾寒香入酒杯。   尽道此花居第一,如何更有百花开。 ☆、身下的诱惑   回家时两人都闷声不吭。   宋容觉得阮森简直像青春期少年,她都不知道他在为什么闹别扭。只是他没有好脸色,她也犯不着拿热脸去贴他的冷屁股。   而阮森因她的不理睬更生闷气。他只不过拍了柳宜欣一下,就甩脸色给他看么?柳宜欣算什么,他为她尽心尽力,难道还比不上他么。   宋凌秋看到这两人时,宋容面无表情,阮森拉长着脸。他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宋容摆了摆手。阮森却忍不住说:“柳宜欣碰你时你怎么不躲?”   “他碰你了?!碰的你哪里?”宋凌秋又惊又怒:“我不是跟你说过么——”   “什、什么呀?”宋容拧起眉尖,莫名其妙地看着阮森:“你一直在为这个生气?”   “哼!我把他的手拍掉你还不高兴!”   宋凌秋皱眉:“容容,怎么回事?”   她嘴角抽搐:“当时我头上粘了根羽毛,宜欣想帮我摘下,人家本是好心,结果让阮森打了一下。”她冷冷斜睨阮森一眼:“他现在还生我气呢。”   “原来这样……”宋凌秋松了口气,对阮森说:“这也没什么,你不用看这么严……”   “她、她!”   如果说起因是因为不满她和柳宜欣的太过亲近,真正让他生气的是宋容因为柳宜欣而生他的气。可是他却说不出口来,这是连他自己都弄不清的情绪。阮森只会狠狠地瞪着宋容,爆出一句:“没规没矩!”   他既生气,还有说不清的焦躁,眼深处都隐隐地泛出燥红。宋容耐心耗尽,拔高了嗓音:“我到底做什么了,还是柳宜欣让你看不顺眼了,不就是帮我一下么,你到底在意什么!说说看啊?”   他在意什么?他,他在意的是……   阮森脸色几番变化,最终发泄似的踹了一下桌子腿,狠狠地走了。   阮森和宋容冷战了,日日相对却不说话。   宋凌秋很头疼,但是也无法,因为他这就要走了。临去前,他找到阮森,告诫道:“别因为这点小事忘了你的责任。”   阮森烦躁地说:“我知道!会看着她的。”   宋凌秋无奈地摇摇头;“你比容容小多了,怎么还跟她闹脾气?”   阮森侧过脸不吭气,他看到宋容那张冷冰冰的脸就忍不住生气,要是说话说不定会吵起来。   宋容忧虑担心满腹不舍地送走了宋凌秋。他一走,和阮森之间连缓和的人都没了。宋容觉得他一个大男人一直摆臭脸给她看,小气巴拉的实在讨厌,偏他还和以前一样每天都跟在她身边,想不看见他都不行。   这么直到正月十五。晚上的灯会是不可能不去的,宋容拉着谨柔高高兴兴地去看花灯,而阮森不吭不响怨灵一样尾随其后。   青阳是座很大的城,人口密集,元宵节这种节日里街上便挤满了人。宋容拉着谨柔的手,东张西望看得不亦乐乎,不多时就把一直跟在后面的阮森忘在了脑后。   走到一座桥边,沿岸摆了很多卖面具的小摊。一路来宋容看到大部分的人脸上都带着各种面具,她便兴致勃勃地给自己和谨柔各买了一个。   “还认得我吗?”宋容摸着有点泛冰的面具表面,笑眯眯地问谨柔。   谨柔带了一个白底描红花的面具,露出了下巴,此时能看到她的嘴唇弯起,笑说:“小姐的头发还是我梳的呢,就算看不到脸,从衣服和发型也能认出小姐来呀。”   往前走花灯更大更奇巧,人也越来越多。谨柔紧紧牵着宋容的手,生怕她被人挤走。   前面树下挂着一个花灯,一边旋转着,上面的骏马便从祥云上奔腾而过。宋容看那匹马俊秀有神,不由得盯着走上前几步,一不小心,撞到了一个男人的背上。   隐匿在人群中的阮森迈出一大步,顿了下,默默靠上前。   “抱歉了。”   被撞到的男人转过身,他也带着面具,看不到的面容。听到她的道歉,他歪歪头,又看看谨柔,然后低笑一声,朝宋容点了点头。   宋容又向他笑笑,便从他身旁走过去。   谨柔忽然从两人交握的手中抽了出来,指向一个方向:“小姐不是一直想吃那个吗?我去给小姐买来吧。”   “哪里哪里?”宋容踮脚尖向她指的方向看去,兴奋道:“好呀,我在这等你!”   阮森皱着眉看着谨柔离开了宋容,便打算走到宋容身边,然而隔着五六步远,他又停了下来。   一个没带面具的男人走到宋容身边,低下头朝她说了句话,宋容一边摘下面具一边咯咯笑了起来。他还往她手里塞了个东西,阮森定睛一看,是个帕子。以物传情?阮森脸色一凛,立刻打算把那男人赶走。   然而那男人一抬头,阮森看到了他的脸。   柳宜欣?   又是他!   阮森忍不住撸了撸袖子。就在这时,一波人涌了过来,突然之间便将宋容和他之间隔了开来。本想冲过去的阮森就只能隔着人眼睁睁地看宋容将手搭在了柳宜欣的胳膊上。   “这个手帕真是柳莹专门绣给我么?”宋容此时脸上正是让阮森恨得牙痒的幸福笑容:“我以为自从她在腊梅林中见了曲小姐后就不记得我了呢!”   柳宜欣翻了个白眼:“你还吃醋了不成?”   阮森终于挤到宋容身边时,柳宜欣已经离开。宋容攥着手帕不知在想什么。猛不防,手帕被阮森一把抽走。   “干嘛!”宋容一惊,伸手就抢:“还我!”   阮森侧身躲开她,手中手帕绢布光滑,让他想狠狠撕碎。他睨视着她,冷笑道:“他的东西就这么好?”   如今柳莹的绣品在她店里已经翻了五倍价了!宋容不耐烦地说:“废话,当然好了!这跟你又有什么关系,给我!”   阮森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铁钳似的大掌让她感到一阵疼痛,两人仇人一般冷冰冰对视着。   “小姐?呀,阮大侠你干嘛!”谨柔惊叫一声跑了过来,有些惊慌地把宋容护在身后。   阮森冷冷盯着谨柔身后毫不示弱的宋容,冷哼一声,甩袖往人群中去。   “小姐,这是怎么了……”   谨柔忧心地问。   “又犯神经了。”宋容翻了个白眼,转身往相反的方向的走去。   走了一段路,她忽然觉得不对,蓦然转身,身后人群熙熙,却找不到熟悉的面容。   偌大的地方,欢声笑语在熙攘中浮动,她独立在人群中,忽地有些茫然。   谨柔没跟上么……   她闷闷地站了会儿,意兴全无。还是回去吧。她转身要走,手腕却忽然被一双温热的手抓住!   ……   暗黑的小巷,从巷口还能看到街上的灯火通明,而巷中却仿佛和人声喧哗的街道隔断了一整个世界。宋容微扬着下巴看着按住她肩膀的那人,肌肉僵硬。这个男人身形眼熟,而面具也似曾相识,好像正是她在街上撞了一下的那人。   他一直不说话,好像在等待她先开口。   宋容眉头越皱越深,忽地抬手将他的面具掀开!   然后,她怔怔地看着眼前那张清俊又熟悉的面孔,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看见我高兴得都说不出话了么?”   越醉庭眯起眼,勾唇笑道。   该死!为什么又碰到他了!宋容的心猛地一凉,眼神几次闪烁后,直视入越醉庭的眼睛。   “你……想做什么?”   越醉庭愣了一下,俯下身,靠近了她的脸:“我想跟你说话。”   热乎乎的气息喷到她脸上,她脑中急速转动着:说话?说什么,她为什么要杀他?或者谈谈左落言?   她喘了两口气,勉强开口道:“我知道的不多,你先放开我,这样我没办法说话。”   越醉庭有些疑惑地歪歪头,他的确没料到今晚会遇到她,见到她的第一眼,他便莫名地血液沸腾,想和她说说话,说什么也无所谓。不过……他眼神一晃,他倒是差点忘了,现在她说不定还想要他的命呢。   他将头低了低,脸上不怀好意的微笑便埋在了阴影中。如果他放开她,她会做出什么样的事呢?   宋容握紧了拳,忐忑不安地等待着越醉庭的反应。只要、只要他不在现在杀她,她总能找到机会。   “谅你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越醉庭慢吞吞地说:“你老实点。”   他松开了宋容。   他的双手离开宋容身体的那一霎那,宋容猛地抬腿,使出吃奶的劲踹出了断子绝孙脚!   在宋容的计划中,他的身体靠她那么近,只要她够快,他是没办法躲开的。不论武功再高强,只要是男人,被踢到那里,一时半会儿都没法起身,她就能趁机逃开。   然而事实证明她太低估越醉庭了,她的腿还抬在半空,小腿却被越醉庭紧紧抓在了手中。   她单腿立着,上身靠在墙上才勉强维持住平衡。   “啧,也太不温柔了。”越醉庭戏谑地看着宋容,抓着她的腿往后轻轻一拉,宋容还未反应过来,人就已经趴在了地上。   他一撩袍蹲在宋容身边,轻松按住了她突然拔出的匕首,掐住她的穴位微使劲,她的手一酸,匕首便到了他的手中。   “你不觉得你的动作太慢了么。”   他拿着匕首在她脸上拍了拍,有趣地瞧着她有些屈辱的表情。不由自主低下脸,凑近了更仔细地看着。   随着他的身体俯下,将宋容完全覆在了他的身下,宋容的手指收缩了下,却抓不到任何可以掌握的东西。她放松了身体,眼神逐渐变得朦胧。   那双清澈的眼睛好像湖面上笼罩了一层水雾,仿佛撞进去便会迷失了心神。越醉庭眼底露出了些许迷惑的神情,头越来越低,鼻尖碰上了她的冰凉鼻尖,眼前的世界便只剩下她的那双弥漫水汽的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码上“热脸贴上冷屁股”这个词时,心里好别扭,脑海中出现了一个奇怪的场景。 ☆、大吃豆腐宴   鼻息交融,宋容唇角露出一抹温柔的弧度,在越醉庭懵懂的视线中抬起胳膊,挽住了他的脖子。然后,一口咬了下去!   疼痛令越醉庭猛地抽回了神智,这时宋容已经抓回了匕首,毫不留情地扎向他的眼睛。   他轻嗤,轻易地躲了过去。宋容却是抓住了这个机会从他身下跑出来,不过只跑了几步,便又被越醉庭从后面抓住了肩膀。   宋容转身就刺,被他劈中手腕,匕首从手中脱落,掉在了地上。   只不过几个眨眼间,宋容就握着被打痛的手腕,退无可退地被他逼到了墙根。她清楚武力差距太大,用强力她根本斗不过,能利用的只有他对她的轻视。她试图让他降低警戒心,出乎意料的是,很容易便成功了。可是他反应太快,不能在一招之内制敌,她便再无得胜的机会。   宋容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再也无计可施。她心怀侥幸地想着,既然第一次他没有杀她,也许这次也会放过她?   越醉庭将匕首踢到了一边,依然不见动怒,只是深感麻烦地拧着眉:“你现在怎么跟狼崽子一样。你以前也没这么怕过我啊?”   宋容的视线跟着那把匕首移到了墙角,闻言重新注视着越醉庭,颇是苦涩地挑了一下嘴角:“你会绕了我?就算我曾经没对你动过手,可你我立场已定,我不信你对敌人会有什么善心。”   越醉庭有趣地点点头:“你说的不错,善心什么的我的确没有,如果你不是宋容的话,以你的行为早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可是谁让你是宋容呢。”他耸耸肩,笑得很是漫不经心:“你可以试试,我耐心的底线到底在哪里。”   宋容没能明白他的意思,但她可以猜出,或许与跟她与他之前的交集有关,虽然她认为与他有关的那段关系并不令人开心。这大概就是他屡次放过她的原因。   宋容有些犹疑地咬了下唇,她从不知他还会顾念旧情?这不是他的为人。   而且,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是警告,还是鼓励她继续挑衅?   宋容从没忘记在凡山上,那个叫做蓝渡的女人对她说过,越醉庭是个不能用常理度之的人。可现在,面对越醉庭,她还是手足无措了。   “我……可以不试么?如果你答应不杀我,那我也可以承诺,在我能自保的前提下绝不对对你动手。”   “你可以来杀我。”越醉庭略微压低的嗓音带着磁性,仿佛故意的引诱:“我期待你的表现。”   宋容干笑了两声:“不、不,其实我没兴趣的。”她小心翼翼地打量越醉庭的表情,不生气不愤怒,却是满满的兴味和一丝兴奋,更令她胆寒。   “如果没事了,那么,我先回去了。”宋容慢慢地向巷口移动。   越醉庭没有动,她心中一喜,可就在这时,街道上忽然骚乱起来,人们慌乱地相互推搡着,天边出现红亮亮的火光。   “着火了!”   “快逃啊!”   人流像一头尾巴被烧着的公牛狂吼着眉头向前,惊恐在人群中迅速扩散。甚至有人不知发生了什么就被动地随着跑了起来。   一个男人摔倒在宋容脚下,又一下子弹跳起来,朝宋容大叫一声:“还不快跑!”话音还未落地人就已经钻进了逃跑的洪流中。   宋容扫了眼前乱成一团的景象,忽然惊恐地喊出声:“快逃命呀!”然后一副慌乱的模样头也不回地跑到街上和大家一起乱跑。   偷偷回头,越醉庭似乎没有追上,长舒了一口气,然而很快她发现自己放心得太早了。因为她被挤在人中,根本没办法停住脚步!   前面是一条河,人们涌向唯一的那座桥,宋容顿时感到无法呼吸了,前胸后背都被人紧紧地压着,脚尖几乎都无法着地,她额头上都冒出了汗,艰难踉跄地往前移动,几次差点摔倒。   宋容听着后面传来的哭号和叫嚷,还有身边人有些凄厉的喊声:“慢点慢点!别挤啊!”她将手撑在前面人的背上,努力为自己空出一点呼吸的空间。   当她踏上土地时,身边压力顿时减小,周围的人四散奔开,她也急忙往旁边跑去,生怕后面下桥的人会把她冲倒。   桥那边火光映天,桥这边却是一片漆黑,除了影影绰绰的人影,只听得到一片喧闹。宋容两辈子第一次碰到这事,先是在越醉庭面前差点吓得魂飞魄散,然后为了逃开他加入逃命的人群,险些挤死,或者摔倒,死在逃命的泱泱大军的脚下。   宋容在河岸边的草地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时不时还有人从她身边跑过去。   她此时头脑昏昏的,不知是被吓到了还是呼吸不畅。她按住额角揉了揉,深呼了一口气。就在这时身边窜过一惊慌慌的人,跑过她身边的时候不小心碰了一下她的肩膀。她被撞得往右走了几步,刚站稳,突然脚下一滑!   宋容身不由己地往下落去,茂密的草丛刮过她的脸庞,她在黑暗中惊恐地瞪大眼,下一秒,冰冷的河水将她包裹住。   “唔……”一连串泡泡从她口鼻中升向河面。已经不顾得后悔没有学习游泳,她无用地挥舞着手臂试图抓住什么东西。   好闷,胸好痛,好像要炸开了般,她忍不住吸了一口气,却是一股水涌进了气管。   她痛苦地蹬着腿,眼前水面忽然又荡起了波纹,一只手向她伸了过来……   从河水中出来的那一刻,她张大嘴猛吸了一口空气,紧接着剧烈地咳嗽起来,几乎抽了过去。只用一只手便将她从河中提起来带到岸上的那人,蹲在她身边拍着她的背。   好久才恢复了喘息,宋容怀着希望看到阮森的心情望向她的救命恩人,意料之中地看到了越醉庭那张好似书生的清俊的脸。   “真可怜。”他用听不出是不是真心的口吻感叹着,一边顺着她的背。   宋容无比赞同。也搞不清此刻的心情了,因为她的头脑越发昏沉,浑身湿淋淋地坐在河岸上,正月的寒风一吹,她便抖着缩成了一团,手指都僵得不听使唤。   她迷迷糊糊的,只被一种感觉占据了大脑,那就是冷。   好冷啊……   宋容如同一只落水的小猫,抖瑟着抱成小小一团。越醉庭是踏在水面将她捞起来的,只湿了袖子,一身干燥温暖。他歪着脑袋看着宋容,忽然觉得她这样子很是可爱,时不时挠人的爪牙全都收起来了呢。如果扔下她不管的话,会不会跟被母猫抛弃的幼崽一样死去呢?   虽然怀着这样的好奇,他还是将手伸到了她领口。   尽管神志昏沉,宋容还是一个机灵抓住了他手,眯着眼分辨眼前人的神情。   “帮你脱了湿衣服,不然你就冻死吧。”他瞧她之前冻得嘴唇都发白,现在脸颊却泛起了红,将手搭在她额头,果然体温升高了。   听到他的话,宋容虽转不过脑子,倒知道是救她,便松了手,依然环抱着自己。   “又救你一次,你可要记得还我。胳膊放开……”越醉庭嘀咕着,他从没照顾过人,动作就有些笨拙,刚拉开她的胳膊,她就又抖着重新抱住了自己,越醉庭烦了,索性点了她的穴道。   手碰到湿淋淋的衣服都觉得冰凉得难受,越醉庭动作极麻利地把她外面几件剥了下来,就只剩了湿透而紧贴着身体的里衣。他忽然停了手,严肃地看着她已显出曲线的身体。   其实,他曾经问过他手下不多的女人之一蓝渡,女人胸前究竟是什么。蓝渡建议他去看看奶牛,但是她怎么都不肯让他看看她的。   男人袒露上身并不觉得如何,所以他从来都想不通女人为何遮掩得那么严实。   不过宋容的看起来似乎不大?不晓得有没有区别。这么想着,他便毫不客气地扒下了她的里衣,然后皱了下眉头,怎么还有一层?   宋容已经开始发育,胸前的肚兜是谨柔亲手给她绣的,只在下方绣了几朵可爱娇小的鹅黄小花。此时被越醉庭扒得只剩底裤,上身的桃红肚兜便极夺人眼球。   越醉庭撑着下巴呆呆看着,觉得洁白肌肤桃红肚兜、精巧锁骨细长脖子,看起来很是漂亮可口,他舔舔嘴唇,觉得有些饿了。   注意到宋容皱了下眉头,低声呜咽了一声,他才想起自己是想帮她来着,再碰碰她的小臂,跟冰块似的,忙脱了外衣,让她靠在他怀里给她披上。   似是感觉到他身体的温度,宋容哼哼了两声。   “什么?你说什么?”对了,他点了她的穴道,忽然想起来,他便解开了她的穴道。身体得到自由,顺从本能,宋容使劲往他怀中蹭了蹭,直到感觉背部被他的体温温暖,才缩了缩手脚,闭着眼不动了。   越醉庭有趣地看着她这一系列动作,双臂环抱住她,果然看到她的脑袋又在他的臂弯蹭了蹭。   真好玩。他心想,不过还是赶紧看完赶紧把她送回去吧。难得仁慈的越醉庭决定满足他的好奇心,低下头挑开了宋容的肚兜。   ……好像包子,他更饿了。   好奇地揉揉捏捏,软软滑滑还很有弹性。一掌就能握在掌心,很是可爱,他忍不住又捏了几下,蓝渡的科普忽然又从脑海中蹦了出来。   “那是给孩子喂奶的呀。”   他用质疑的表情捏了捏,又摸了摸肚子,真的么?凡是感兴趣的便一定会搞清楚的越醉庭决定试一试,所以他托起了她的背,俯身叼住了小包子上的小樱桃。   舔了舔,咬了咬,又吸了吸,大概是把宋容咬痛了,她很难受地轻吟了一声。   什么都没有……有些失望的越醉庭准备松开嘴。可这时两人贴得极近,越醉庭体质本就偏燥热,又落水又吹风开始发烧的宋容迷迷瞪瞪早失了神智,她抱住越醉庭的脖子,反将他这个天然大暖炉压向了她怀里。   越醉庭脸压在她胸口,紧挨着鼻尖的便是很勾他食欲的小包子,双手按在她腰间,滑腻的皮肤令他忍不住摩挲几下,沿着腰间的曲线逐渐向上。   她胸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他的气息也渐渐地有些急促,揽住白白嫩嫩那小小一团,伸出舌尖轻轻一舔,感到手下躯体轻颤了一下,柔软的唇又移到了她的锁骨,她的脖子,含住她的耳垂吸允着。他觉得她很可口,她细白的脖子、软软的耳垂、青笋般的手指,她身体的每个部位他都想舔一舔,咬一口。   身体逐渐有些燥热,他紧紧抱着她,想将她从头到脚都塞进他的身体。   他有些难受地低声呻~吟了一下。   总觉得饥饿的感觉仿佛并不是来从胃中,那不知道如何填平的冲动令越醉庭有些不爽又享受。可是身体陌生的反应……他抱住宋容蹭了蹭,怀着不知如何满足的怨念使劲在她胸口狠狠咬了一口,在她低哼一声后抱起她站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好!作者给大家掉节操了!   这次容容的豆腐可让教主大人吃完了。 ☆、由醋生怒   宋容醒过来时,刚睁开眼,还没看清眼前的景象,耳畔就响起了一个女子惊喜带泣的叫声:“小姐你醒了!”   一瞬间她还以为自己穿到了一个没新意的穿越文中了呢。   她眨了好几下眼才逼下被明亮的光线刺激出的眼泪,然后才看清床头谨柔的面孔。   谨柔给她掖了掖被角,靠近了急切问道:“小姐现在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喝点水?对了我去请大夫来。”   “我有点渴……”   谨柔忙站起来:“茶有点凉了,我去给小姐弄热水来。”   谨柔离开,宋容又闭上了眼,好一会才会想起昨晚的事情,只是记忆到她被越醉庭甩到岸上就截止了,那一段空白的回忆令她有些不安,虽然她现在好好的躺在自己的房间里,可这更令人觉得不对劲。   谨柔回来后,她抓住她的手问道:“我昨晚是怎么回来的?”   谨柔脸上浮现出忧虑:“昨晚和小姐失散后,我找了好久都没找到,后来街上失了火,我只好回来,谁知小姐你也没有回府。正想再出去找时,有一个人驾着马车停在了府门口,把小姐您送了回来。”   宋容认真问道:“那人是谁?”   “他是城南的赶车人。他说是有人付了钱要他把您送回来的,但那个人是谁他也说不上来。”   宋容心中已确定赶车人口中的那人就是越醉庭了,只是为何她心中还是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呢?   门忽然被撞开,阮森像头牛一样闯进来,满脸的焦急在看到宋容时不但没有消失,反而急急地跑来,差点没扑到她身上:“你没事吧!”   他头发有些凌乱,衣服还是昨天的那套,宋容张了张嘴,问道:“你找了我一晚吗?”   “一眨眼街上就起火了,踩死了好几个人你知道吗?妈的差点没吓死我!”阮森使劲抓了抓脑袋,头发便更加乱了,“找了你一晚上都没找到,还好你回来了,我、我以后再不……”   他忽然没了声音,视线游移在她的脖颈处,蓦然变了脸色。   “你……你昨天碰见谁了?”   注意到他的变化,宋容有些疑惑地摸了摸脖子:“是越醉庭,不过我没事,我不小心掉河里了,还是他救的我。”   阮森慢慢站了起来,他声音变得十分低,眼底颜色也沉沉得好似深渊:“然后呢?”   “然后……”她皱了下眉:“然后我不记得了,你发现什么了么?”   谨柔补充:“昨天小姐回来时发烧昏迷着呢。”   阮森冰冷地哼笑一声,朝宋容伸出手。   他身上散发出的阴冷肃杀的气息让宋容往后躲了躲,他的手放在她的头顶,动作却很温柔地揉了揉。阮森轻声安慰:“没关系,我早晚帮你……”   帮什么?他却没说完,按捺着杀气出去了。   谨柔去给她请大夫。宋容对阮森的反应感到有些奇怪,手脚还有些发软,她慢慢爬下床坐到梳妆台前,仔细审视了一番镜子里的自己,吃惊地瞪大了眼。   这、这里是什么痕迹。   她倒抽了口气凑在镜子前扒着脖子看,反反复复,好、好像吻痕?   谨柔回来时,哎呀了一声:“小姐,别用被子蒙着脸,这样不好。”她拉开宋容脸上的被子,说道:“小姐,大夫在门外等着呢。”   “让大夫进来吧……”   宋容心中泪流满面,却不敢表露出来。她刚刚检查了一下全身,震惊地发现胸口竟然有牙印!牙印!!太羞耻了!!!   她恨恨地握紧了拳,咬牙切齿地在心里一字一顿念着越醉庭的名字,你这个死变态!下次见面给我小心点!   她很快沮丧地意识到,她怕是连他的一根毫毛都动不了。   还好只有上半身有被碰过的痕迹,不然……不然她恐怕也只能硬忍下去。   大夫给她开了个方子,说过几天再来诊一次脉,吩咐说她这两天都需要躺在床上静养。不过当天下午左落言就派人来找她了。   宋容在谨柔脸色里反复保证会早早回来,然后才得以放行。   刚跨出门,一扭头,阮森就幽灵样突现在她身旁了,宋容啊地一声,拍拍胸口:“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他淡淡地说:“从今天开始,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视线了。”他昂首挺胸一挥手,霸气侧漏。   宋容良久没说出话来,噎了好久,道:“那你不许跟我闹脾气了。”   阮森瞪眼:“喂!我什么时候闹脾气了!啊?”   “嗯嗯,你没闹脾气。我们快走吧,要晚了。”宋容哄道,匆忙地向府外赶去。   她身后,阮森收起表情,用幽深深的目光追随着她的背影,然后也赶了上去。   左落言在佳鹿楼的包厢中。宋容登上楼时,他正临窗而立俯瞰着楼下。   “主上。”她唤了一声。   “你来了。”左落言回身,看到她时一愣:“你病了?”   宋容摸了摸脸,笑了:“主上怎么看出来的,其实没大碍。”   他皱眉指责道:“既然病了,便说一声不要来了。”   “没事没事的。”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热水,捧在手中问道:“主上叫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左落言琥珀色的眸子认真地看着宋容:“你昨晚碰到了越醉庭?”   宋容一惊,随之坦然,以左落言在青阳城中的势力,得到消息并不奇怪。她点了点头,沉默不语,等着左落言说出他的意图。   “他没对你做什么吧。”   这句话令她的心跳突然一停,转瞬一想,左落言的表情并不像知道越醉庭吃她豆腐的样子,便说道:“因为我曾救过他两次,所以他不想对我下杀手吧。”   这话虽然是实话,但并不是正确的解释,也并不是故意隐瞒,但宋容怎么都没法对左落言说出越醉庭的想法,她自己都搞不太清啊。   左落言眯起眼,倦怠地斜倚在椅背上,揉了一会额角,说道:“虽说如此,你还是小心点吧。最近我和璃花教那边有些小冲突。”   宋容歪歪脑袋,他继续说道:“璃花教在苍州息城的分教被我们打散了,息城现在是我们的地盘了。”   喝了一口茶,宋容差点呛到,嘴角抽了抽,还是翘了起来。这不能用小冲突来形容了吧。跟着左落言这么久,她也了解了一些江湖上势力的分布。息城是苍州比较富裕的城市,出产瓷器,商业发达,在那里的分教是最大的分支之一。这么着就让左落言给端了,越醉庭不会心疼死么。   “予图璧在越醉庭手中,他却始终没有动静。我猜他会利用予图璧来跟我做交换,只是他为人向来狡诈,手段极多,你最近多注意。”   宋容点了点头,犹豫一下又问道:“可是主上怎么知道越醉庭不会留着予图璧呢?”   左落言左手撑着额角,半阖着眼,轻声说:“他留着予图璧无用,若是想用予图璧获利,我便是最好的对象,何况我之前动静已经告诉他我的重视,他知道,我会答应他的要求的。”   宋容双手摩挲着茶杯,静默不语。   “你想知道予图璧的事?”   宋容有些吃惊地抬起头,左落言依然半闭着眼懒懒的样子,她挠了挠鼻尖:“嗯,挺好奇的。那些人都相信予图璧能让人心想事成吗?予图璧真正的价值是什么呢?”   “并不是没人知道,争夺予图璧的乱战中有几个暗中挑拨的人,他们大概知道一些,予图璧,其实是虎符。”   “虎符!”宋容倒抽了口气。   “是我的母妃留下的,母妃去世时我还小,导致予图璧流落到了江湖中。拿到予图璧,能调遣赵家五万暗兵。这五万暗兵每一人都能抵挡皇家精兵的十人,如今新皇登基,几位王爷蠢蠢欲动……”   左落言不再说下去,宋容听得心惊,怪不得他这么执意要拿到予图璧,看来他真的心在皇位!   宋容脑子里乱哄哄想了一堆,回过神时,左落言鼻息缓慢,长长的睫毛微微扇动,靠在椅背上,似是睡着了。   比起初见时,左落言的脸颊消瘦了许多,下巴都变尖了,肤色苍白,唇色浅淡,墨发简单地束在脑后,还有几缕垂在颊边,就像一副黑白的水墨画。   她小声吩咐守在门外的左落言的随身护卫,给他要来厚毯子盖上,安静地走了。   “我说你傻不傻,连暖炉都不带着。”阮森嫌弃地把她落在马车上的暖炉塞进她手里。宋容冲他笑笑,抱住暖炉,放松了身体靠在壁上。   马车中铺满了软软的皮毛和毯子,还点着两个铜炉,十分暖和。她还没退烧,走出来一趟现在就有些累了,眯着眼,不一会就睡着了。   随着马车的轻轻摇晃,她的身体一点点往旁边滑。坐在她旁边的阮森看得心高高提了起来,靠近了,靠近了。   马车忽然大幅度晃了一下,宋容抽了一下鼻子,又坐端正了。   阮森莫名地松了一口气,失落感马上又腾地升了起来。在他紧张的注视中,她在马车摇篮般的摇晃中又慢慢向他歪去。   要、要倒了!   阮森忙伸出双臂接住她,她的身体就顺势压着他的手歪在了他的腿上。   阮森盯着好似极舒服般在他腿上蹭了蹭,还蜷缩起身子的宋容,脸颊一热,耳根就涨红了。   她因在病中,出门得也比较匆忙,头发只是松松挽起来用一根簪子固定住。在马车上晃晃蹭蹭,头发就散了下来,流水一样铺满了他的肩头,他垫着她头的左手也被她柔顺凉滑的长发缠了一手。他悄悄动了动指尖,碰到了她软软的脸颊,他心头微微一颤,便跟小孩子成功做了坏事一样偷偷笑了一下。   但是笑容只是一瞬,一缕黑发滑落她的肩头,脖颈上桃花瓣一样的痕迹刺痛了他的眼。他闭了一下眼,仿佛要把这刺眼的一幕赶出脑海一般,可睁开眼,那痕迹仍好好地在她脖上。   那一刻,阮森几乎没法忍住体内暴起的冲动,似是感觉到他身边的寒气,宋容把手缩到了胸前。阮森将她快掉下的暖炉扶了扶,手指轻轻一拨,散下的发便重新盖住了她的脖子。   只是他眼中,寒芒始终未退。   作者有话要说:   ☆、把她给我吧   将养了几日,宋容的身子便渐渐好了。可是左落言却病倒了,听到这个消息时宋容颇为吃惊,左落言心思深邃莫测,形容不露声色,无需多言便能让人一眼从众人中分辨出他。在宋容心中,左落言一直是个需要仰望的强大存在,这个人仿佛不该和病痛有什么联系。   不过想起佳鹿楼中,左落言身形消瘦,神色倦怠,确实是精神很不好的样子。   这是宋容第一次到左落言卧房,正碰见毕安端着药碗从房中出来,见到她安静地点点头。   宋容悄声问道:“主上怎么样了?”   “只是风寒,大夫说无大概。”毕安向她说道:“主上要睡了,若无事你便先回吧。”   他向她点点头,道:“我先去了。”   “嗯。”宋容目送他走到月洞门处,却突然停了下来,一个长须中年男子快步走了过来,他和毕安说了两句,毕安便脸色一变,跟着他返回来。   他们敲了下门得到屋内人应允后就急匆匆进去了。   站在门口的宋容听到那面熟的长须男子肃穆道:“主上,越醉庭来了。”   宋容一怔,只觉得最近霉运当头,怎么就没法避开他呢!一抬头,左落言披着外衣站在门口,面色淡淡:“他终于来了。”   越醉庭背着手站在厅堂,左踱踱右逛逛,听到身后动静时,露出一口白牙笑着回望。   “白莱,备茶。”左落言低咳两声,从越醉庭身边擦身而过,坐到正位上,平淡道:“越教主,请坐吧。”   宋容在侧厅偷偷看着,正厅中那俩人一个淡然若水,一个笑得好似见到旧友,见不到一丝剑拔弩张的气势。   白莱上了茶后便站在了左落言身后,而随左落言进屋的毕安和白须男子两人也站在左落言身后,而越醉庭却是独身而来,面对来自对面沉默的压迫,依旧弯眼笑着。   “我知道你想要。”他将双手搭在扶手上,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坐了个舒服的姿势,轻快地说:“所以你应该愿意付出一些代价的。”   “你很直接,那么,”左落言握拳抵在嘴边低咳两声,说:“说吧,你想要什么。”   “你的人退出息城,另外我教在息城损失了三百人手,你难道不该表示一下歉意么?”   左落言抬了一下眼皮:“两百金,够你满意了吗?”   越醉庭眯了眯眼,微笑道:“不愧是几年便在江湖崛起的左落言,真痛快。”他顿了顿,“不过呢,这只是你对我璃花教造成的损失应有的赔偿,这样方才能显示你的诚意嘛,交换予图璧,我有另外的要求。”   躲在墙后,宋容不禁皱了皱眉,他想狮子大开口么?   对此左落言并没动怒,仿佛预料到他会这样一般,“说说你的要求?”   “我发现你很有钱啊,酉越的徐欢酒窖、苍州石城的银器铺都是你的吧。前者产好酒闻名远扬,后者常出奇工巧匠,我都喜欢,不如都给了我吧。”   “好。”   宋容表情漂移了一下,酒窖、银器铺,他要这些干什么?难道只是因为他喜欢好酒和奇技淫巧么!   越醉庭接着欢快道:“那你还要退出沱州。”   沱州?那处地势最为紧要,万万不能答应啊!正有些对他的不着调而无语的宋容心中一紧,握拳默默说道。   左落言抿住嘴,慢慢盯紧了越醉庭:“换一个条件。”   越醉庭托着腮帮做出无赖的样子:“你要知道我来你这里就是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你要是不想要,愿意付出所有得到予图璧的人多的是。”   他瞥了眼左落言,站起来作势要走。   “等等,”左落言出声唤住他,威胁道:“你贪心太大,要不想做这交易也好,若我用强抢的,你可是一点好处也捞不到。”   “我既然能从你手里拿到那予图璧,就得拿到第二次。”越醉庭眯眼笑道:“你怕是不愿再等了吧。”   左落言默默地看他,忽地轻哼一声,放松了身体靠回椅背,低咳两声:“好吧,你说对了。”   越醉庭笑嘻嘻的:“其实你心里清楚,相对于予图璧,你给我的这一点代价并不算什么,对不对?”   似是经过了很长时间的思量和犹豫,左落言终于开口:   “好吧……”   越醉庭并无吃惊,但仍露齿一笑。   “那我就先回去啦,”他站起来:“我要的那些怎么给,什么时候交给你予图璧,这些明天再谈吧。”   左落言端坐不动:“那就不送了。”   越醉庭前脚刚走,后脚宋容就从侧厅走了出来,担忧地看着左落言:“主上,你就这么答应他了?”   左落言拢了拢衣服,睁开眼看向她:“没关系,反正不论是酒窖、银器铺还是沱州,我都不会给他。”   宋容一愣,他的意思是……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和越醉庭做交易么?   左落言淡淡笑道:“越醉庭怕是也压根没想把予图璧交给我。”   那你还一本正经地跟他商谈?   “不过是看谁能骗过谁罢了。”   说完,左落言忽然眼神一凌,越醉庭的声音便由远及近传过来:“对了,我还想说件事……”   他怎么又回来了?宋容差点跳起来,有些慌乱,接到左落言的眼神,忙奔到侧厅。刚藏身墙后,越醉庭便走了进来。   左落言不悦道:“你还想说什么?”   越醉庭挑起一边唇角:“宋容是你的人吧?”   左落言和躲在墙后的宋容同时一愣。   “怎么……宋容跟你有什么关系?”他慢慢地一字一字地说道。   “倒是没有什么关系,不过你顺便把她也给我吧。”   卧槽!   宋容不由得在心中怒骂了一声。   左落言沉吟道:“你要她干什么?”   一直对越醉庭的态度有些莫名其妙的宋容不禁支起了耳朵,不知这个变态会回答什么。   越醉庭眨了眨眼:“我最近食欲不大好。”   就连左落言都露出了难以理解的表情,等了一会,越醉庭又补充道:“想让她陪陪我。”他有些委屈道:“教里的那些老家伙太无聊了。”   这句话左落言听懂了,却并不相信,坦诚地表示:“若是无聊,我倒可以送一些舞女和幻人。只是宋容乃是我属下宋凌秋之妹,她的去留并非该我决定。”   左落言将她的身份归于宋凌秋的妹妹,便是表明他不会答应越醉庭的这个要求,可越醉庭仍笑眯眯地,抛出一句:“那沱州我不要了,换宋容,行么?”   喂!你的脑子有没有问题,我和沱州是一个重量级的么!   侧厅里宋容简直想冲上去扒着他的脑袋检查一遍。   在这时候,面对这个得利的条件,左落言理应动摇。而且他也要对越醉庭为何执意想要宋容的原因产生怀疑。   至于他所说,想让她陪他的这种理由,虽是真话,但凡是正常人都不会相信的。   于是左落言表现出犹豫的神态,他思索道:“待我回去询问一下宋容,若她答应,我自然不会阻拦。”   “那好,”越醉庭很高兴:“有人陪我玩了。”   是你玩我吧!   宋容愤愤地,在他走后,又从侧厅里出来,颇是委屈地看着左落言。   左落言这次是真的疑惑了:“他到底为什么非要你?”   “我不知道啊!”宋容有些抓狂,仔细回想了一下和他相处的记忆,颓丧地回答:“大概是上天派他来折腾我的吧。”   虽然不知道越醉庭那诡异的心理活动,但宋容可以确定的是,他是缠上她了。想到这一点,她不禁浑身打了个寒颤。   左落言默默看了会宋容幽怨的面容,开口道:“不管如何,越醉庭很快就会和我翻脸,你不必理会他的要求。”   宋容犹犹豫豫地说:“可是,如果这次的交易是认真的,主上你会为了我放弃沱州么?”   左落言微有些吃惊,眼光忽地有些黯淡。   “所以如果主上对越醉庭说,你尊重我的选择,所以不会让越醉庭带走我,而代价就是你放弃沱州。主上觉得越醉庭会不会吃惊,然后怀疑?”   左落言是什么样的人,他要做什么样的事,宋容既然已经清楚了,那么就不会因为他的选择觉得困扰。   左落言沉默了一会,却忽然轻笑一声:“如果我和越醉庭的交易是认真的,从一开始我就不会将沱州让给他,他更不会有机会向我提出这样的要求。你的这个设想不能成立。”   “你回去吧,我有些累了。”左落言又低咳一声,挥挥手就要赶宋容走。   “可是越醉庭……”   “我心里有数。”他沉声道。   宋容便不敢再多说了,告退出去。   离开时,阮森出现了她身边,烦躁地盯着她:“干嘛啊怎么又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她闷声说:“我觉得……我给主上添麻烦了。”   他忽地冷了声:“是因为越醉庭?”   “嗯?”宋容抬头问道:“你怎么知道?”   他回想起看到越醉庭时抑制不住的厌恶和杀意:“我看到他来了。”   默默握拳,他低声说:“如果我杀了他,左落言也会很高兴吧。”反正他死了宋容和左落言都会轻松不少。   “什么?”宋容转身看他:“你说什么杀不杀的?”   “没有。”阮森抬头鄙视地瞪她一眼:“你什么耳朵,我没说话。”   宋容冲他皱了皱鼻子:“就你耳朵好!”   “哼,那是,你不想大爷我天资聪颖三岁练武……”   “屁呀!”   “喂!女孩家的别天天不干不净挂嘴边……”   “……”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今天更的有点晚,因为出去和同学聚餐了,八点才到家。 ☆、击杀与背叛   烟雾袅袅地从鹅身薰香炉中腾升上空,雪化了,从屋檐下滴滴答答地滴落到地上。宋容缓慢地用茶盖拨着漂浮在水面上的茶叶,忽然挺直背,眼中露出一丝惊悸。   “小姐,怎么了?”谨柔悄声问道。   “没……”宋容摇摇头,望向窗外,视线越过宋府,仿佛看到了鲜血四溅刀剑交鸣。   也不知……现在怎么样了。   郑山下。   越醉庭悠然站在一圈刀尖中,拍手惋惜道:“你看你,一点都不厚道,真是辜负了我的诚意啊。不过……”他将予图璧在手中抛了抛,笑道:“你不会以为我没一点防备吧。”   他吹了声口哨,他后方口哨声便由近及远逐个响起,地平线忽地渐渐腾起灰尘。   “我的人早等着呢。”越醉庭张开手臂,欢乐道:“我们来干一架吧!”   左落言扯了扯衣袖,歪歪头,示意道:“把他拿下来。”   左落言身侧众人立刻抽剑冲向越醉庭。   越醉庭哈哈一笑,脚尖一蹬,身体便向后飘去,冲向他的人速度虽快,却几招就被越醉庭挡了回来。越醉庭本神情轻松,感到身后寒风一掠时背后一凉,瞬间横剑向后,不想来人力道太大,竟让他倒退了好几步,震得他手腕都麻了。   他啧啧两声:“粗鲁!”   围攻的七八人充耳不闻,双目如寒冰般一起攻上来。此时左落言埋伏的人已经追了上来,而他的人还有一段距离,虽只是不到半分钟的事,却事关生死。   他不耐烦地冷哼一声,抬腿踢中一人的胳膊,身体一旋勒住了那人的脖子,同时左手往旁边一甩,一道青色的影子便滑了过去。   “快去捡予图璧咯!”他大嗓子一喊,在所有人眼神都被引过去的时候,将他制住的那人往对面一推,腾身踏了下那倒霉家伙的脑袋,眨眼间便飘远。   璃花教的人骑马挎刀已至眼前,左落言忽地厉声一喝:“毕安,调人回去守住旧宅!”   毕安一惊:“主上怕他调虎离山?”他神情变得凌然,立刻道:“是!”   宋府   “小姐,我好像听到人马声了。”谨柔忽然说道。   宋容推开窗户,眼神慢慢凝重。   谨柔站起来走到宋容身边:“小姐,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宋容沉默着摇摇头,左落言不欲她插手,她也帮不上忙,左落言旧宅中又不安全,她便只好呆在宋府中。可听到从外面街上隐隐传进内宅中的马匹跑过的声音,她不禁忐忑不安起来。   莫非波及到青阳城内了么?   她坐不住,在窗边走来走去。谨柔说道:“小姐中午都没吃饭,我去给小姐端点点心吧。”   “你想跟我到什么时候啊。”   今天是多雾的天气,云雾缭绕在青阳城附近的郑山山腰处。半山腰上坡势陡峭,有些地方几乎是垂直的角度。越醉庭停了下来,转身昂然问向跟在后面的人。   阮森面色不虞,手暗暗地放在了腰间:“你要去哪?”   越醉庭指指头顶的小亭:“我来这里会旧人呀,你为何跟着我?”   阮森忽地笑了,一字一顿地说:“我来杀你。”   “噗。”越醉庭好笑地挑眉:“凭你?”   宋容蓦地扭头:“什么?”   谨柔扒着门框,气还未喘匀:“我、我看到府里闯进人了!带着刀和剑。小姐,我们快逃吧!”   是越醉庭的人!宋容立刻这样想到。难道左落言失策了?   她匆忙跑到内屋,将靠后院的小窗推开一条小缝,几个人影正从房顶上跳入后院的花园。她的心顿时凉了,扭头跑回外屋,抓住谨柔的胳膊:“我们快走!”   “等等小姐!”翻过墙后,谨柔一把拉住宋容:“我们走这边,我知道一个安全的地方。”   越醉庭的剑在之前便沾上了血迹,他将剑尖指向阮森,笑道:“来,我等的人还没来,正好有空跟你玩一玩。”   他轻视的口气令阮森猛地腾起杀意,他压下怒气,露出了冷笑,眸底冰冷,一言未发便挥剑向越醉庭。   两人身手都极快,身影交缠在一起看不清招式,只听得兵器相交的金铁交鸣。但阮森心中却清楚,越醉庭实力高过他太多,而他看似进攻却实是在防守。若不是越醉庭心怀轻视,此时并没用全力,他怕是在七招之内便败了。   上郑山的山路是一条仅容两人并行的羊肠小道,破碎的石块铺成的小路边,便是笨拙的大石和杂草,再往外,是险峻的石坡,连立足点都没有。两人缠斗间只能在窄小陡峭的小路上躲闪移动,故而阮森应付得颇为吃力。   宋容气喘吁吁,脚底生疼,全靠谨柔拉着她往山上跑,她心中产起疑虑:“谨柔,我们为什么要爬到郑山上?”   “刚刚在城外小姐你也看见了,好多血!现在外面都是不安全的。我们去找一个人,在他身边你就不会有危险了。”   “谁?”   “见了以后小姐你一定能认出来。”谨柔低头向她温柔一笑,擦了擦她额上的汗:“小姐加油,我们快到了。”   除了这一年接手哥哥事务后认识的青阳城里的人以外,她认识的就只有左落言那边的人了。宋容拧眉,猜不出谨柔说的到底是谁。她抓下她的手:“我不累,还是快走吧。”   阮森闷哼一声,左肩衣衫破碎,露出一道鲜血淋淋的伤口,他挥剑一拦,趁势后退两步。越醉庭并没追上前,他站在原地,甩了甩剑上血珠。   “真是懒得杀你,不如你自尽好了。”他懒懒地对阮森说。   阮森沉凝地盯着越醉庭,在他神色忽然一动时,动了一下唇角。   越醉庭抽了下鼻子,脚一软,差点踉跄了一下。他嘲讽地看向阮森:“好歹江湖人还称呼你一声大侠,没想到你还会使这等下三滥的手段。”   阮森波澜不惊,淡淡道:“下三滥?只要是好用的,我都觉得是好的。比如这次涂在剑上的迷药。”他抬起剑指向越醉庭,眼神已经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他将迷药涂在剑上,随着招式挥发,无色无味,尽管迷药会在空气中稀释,但因为阮森一直近身与越醉庭缠斗,越醉庭又对此毫无防备,竟让他得了手。   阮森左唇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外人都夸我少年英雄,光明磊落。只不过耍英雄也是要看场合的。大侠这个称号我不喜欢,不过有时候它倒还挺有用。”   越醉庭点点头,赞扬道:“你用的那迷药效果不错,不如也给我一点?”   死到临头了,还不惧怕?阮森顿感不妙,就听越醉庭说道:“下次注意点,确定没别人的时候再下手。重坤,别看戏了——”   阮森猛地回身,重坤板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漠然地看着他,然后挥手,几根银针就扎了过去……   谨柔指着上方的一个小亭子,欣喜道:“小姐,到那里就行了。”   宋容点点头。越往上路就越陡,而且谨柔带的这条路很偏,若不是比旁边略平坦,几乎看不出是一条路来。听她说快到了,她默默警惕起来,同时又对心中的那一丝怀疑觉得难受。她暗中祈祷,然后在谨柔的帮助下绕过一块拦路的大石,前面的路便平坦许多了。   前方传来说话声,宋容一愣,看向谨柔,她并无意外的样子,神态如常地拉着宋容往前走。绕过一丛稀疏疏的竹子,看到四五十米外的三人,宋容猛地从谨柔手里抽出了手。   “怎么了?”谨柔轻柔问道。   她看着谨柔清丽温婉的面容,心头寒意一阵阵地泛起:“你带我见的人在这里,对吗?”   谨柔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向越醉庭三人,盈盈笑道:“是呀。”   “……越醉庭?”   谨柔抿嘴微笑,忽然把宋容抓在了怀里:“我说的是真的,小姐乖乖到教主身边就没有危险了啊。”   宋容大惊失色,使劲挣扎,没想到谨柔平常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此时力道却极大,任凭宋容再怎么踢打,她都轻易地避开,还仍抱着她不让她逃脱。她揽着宋容的脖子强迫着她往越醉庭那里走去。宋容不断地往后踩她的脚,咬牙:“放开我!”   “小姐放心,谨柔会陪着你的。”   “放、放手!”宋容忽然滚下泪珠,哽咽着狠声道:“我真恶心你!”   在这边,阮森喘着粗气,弓着背,犹如战斗中的野兽恶狠狠地盯着对手。越醉庭闭目运气将迷药化解,忽地睁眼,笑道:“来了。”   阮森手腕一抖,惊怒地看着远处在谨柔怀里挣扎的宋容,他能看到她眼含泪,一脸悲愤。   “谨柔是你的人?!”阮森往前冲了一步,被重坤一挥手便拦了下来,他忽地死盯着越醉庭,若是目光能化为实体,就会将越醉庭撕成无数碎片。   他低声咬牙切齿地说:“放了她!”   这无用的威胁令越醉庭呵呵一笑,对重坤说:“别玩了,快把他打发了吧。”   重坤默然点头,从背后抽出了剑。   “谨柔,你让越醉庭放了阮森!不然我死也不会放了他!”泪眼朦胧中看到阮森被逼得步步退后,眼看就要到边上了,再多一步便会坠落。宋容心中一颤,忙拉住谨柔,大声道:“快叫越醉庭停下!”   谨柔叹了口气,放开她,拭掉她眼角的泪:“小姐就是心软。可是教主想做的事谨柔不该阻拦。”   宋容深吸了一口气:“那好……”   她猛然将她往坡下一推,转身就跑。可谨柔倒退到路边,脚尖轻轻一点,转眼便出现在宋容身后。   “啊!”   宋容一声凄厉的尖叫令阮森肝胆欲裂,只看到宋容被谨柔扑倒在地上,还未看清,在他这一顿的时间里重坤的剑光已眼前,他退无可退,只来得及用剑一挡……   宋容抬头时,就看到阮森的身影微微一晃,在她左眼渐渐扩大的瞳孔中消失在缭绕的白雾中,而她的手捂着的右眼,一道血蜿蜒流下脸颊。   “阮森?”她喃喃道,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谨柔惊恐的唤声在剧烈如刀锯的疼痛中渐渐模糊……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满意么?情人节快乐~   本来想说什么的结果忘了( ̄_ ̄|||)   PS,米娜桑乃还记得大明湖畔的秦月、沈重云和江楼月么? ☆、抖S觉醒   像有尖刀扎着眼睛,宋容痛苦地呻、吟一声,抬手捂住右眼,掌心覆住了另一个人的手。   她睁开左眼,谨柔正擦着她眼中流下的血。   “你眼睛被尖石扎到了,我看了一下,能治好的,小姐别怕。”   越醉庭向她俯下身,黑漆漆的眼睛中映着她羸弱苍白的样子。他张开手臂:“来,我带你回去。”   宋容躲了一下,搂住谨柔的脖子。   越醉庭挑了下眉,用疑问的眼神看向谨柔,她低声对他说:“小姐生气了。”   越醉庭疑惑反问:“生我气?”他拉了拉靠在谨柔胸前的宋容:“你在生气?是因为谨柔吧?”   宋容疼得神智都不清楚了,可还是从心底对他那副全然不知情又无辜的模样恶心得要死。她闭上眼,靠着谨柔的搀扶在崎岖的石道上站起来。   眼下这情形她毫无反抗能力,便沉默着不做出任何反应。   从昏睡中醒来时,她已处在一个幽暗的房间中。   左眼缠着白布,仍在隐隐作痛。她抬起有些无力的手臂,撩开床帐。窗户紧闭着,她只看清这是个不大的房间,充斥着中药味。疲累地闭上眼,她觉得仿佛人在梦中。   也许真的只是个梦,一觉醒来一切平静,她还在宋府,时时刻刻回头就能看见……   阮森……   也许是用过了药,昏昏睡意很快又涌上来,她怀着自欺欺人的心愿重又陷入黑暗。   再次醒来,四周一片明亮的阳光,瓜果的清香飘荡在四周。   梦醒了吗!   宋容撑起身子,却一眼便看到了她最不想看到的人。   不同于第一次醒来时见到的,这是一个宽敞明亮的房间,铺着绒绒的白色地毯。屋里没有家具,除了她正坐着的足以让五六个小孩一起打滚的大床。四面都是宽大的窗户,阳光便透过四垂的薄雾轻纱的床帐轻柔地洒在床上。   随着她坐起的动作,一个橙子滚到了越醉庭腿边,他就坐在宋容旁边,柔软的被褥上堆满了各种水果。   他捡起橙子,纤长素白的手指轻轻一划,便拨下一小块,拈着递到宋容嘴边,开心笑道:“容容,来,张嘴~”   她扭过脸,面无表情。   越醉庭便把那瓣橙子塞进自己嘴里,懒洋洋道:“谨柔说你因为阮森死了所以伤心,我倒忘了阮森是你的人,这倒是我欠你了。”   他嚼了两下,拍拍手。   掌音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回响,门悄无声息地开了,一排青年男子跪在床下。   越醉庭站起来走了两步,撩起床帐,对宋容说:“我赔你一个侍卫。”   他觉得阮森是件东西吗,丢了一个便再陪一个,她垂着眼掩饰着其中的愤怒,将脸埋在被子中。   越醉庭等不到她说话,推了推她的肩膀:“喂,说话啊,一个不够两个三个都行。”他一个人自言自语,把她蒙在脸上的被子扒拉下来:“你到底想要什么?”   她一直闭着眼默不作声。越醉庭觉得乏味,不爽地哼了一声便跳下了床。   之后宋容一直用消极态度对待越醉庭,对他一切言语都无动于衷,他便渐渐没了兴趣,每天过来,见她还是一副装死的样子,呆不久就走了。   这样更好,宋容心想,也许有一天他彻底忘掉她,她便能离开了。可是谨柔仍每天过来照看她,像以前一样叫着她小姐。   看着她与往常无二的神态和言行,宋容总会晃神以为一切还如常,她就是她身边那个温柔体贴的丫鬟。然后回过神,她便会想甩自己一个耳光,还记得以往干什么呢?   “小姐,来换药。”她小心翼翼地拆开她脸上的绷带。   宋容默然地任她动作,忽然轻声说:“你是璃花教里的右护法,地位高贵,何必还来我身边?”   谨柔含着笑意:“习惯了呢。再说,我很喜欢你呀。”   她蹲下,握着宋容的手:“以后你就陪着教主,陪着我吧。”   宋容默默地看着两人相握的手,低声说:“我不喜欢你,我想回去。”   谨柔仍是柔和的表情,亲昵地刮了刮她的鼻子:“小姐还跟孩子一样天真呢,你不会回去了。”   宋容忽地瞪大眼,直直地看着她:“你扮作丫鬟呆在我身边,到底为越醉庭捕获了多少情报?”   谨柔瞧着她,微微一笑。   宋容手指渐渐收紧,抓皱了床单。   “等你好了,我带你去外面逛逛,这边的景色很是很好的,外人都无缘得见。”她收拾了一下,笑道:“我先走了,小姐好好休息。”   除了谨柔和每日三餐按时来送饭的,宋容便再看不到别的人了。她躺在床上,侧头看着墙面,一天就这么孤寂地过去了。   然而太过清寂,她便总是胡思乱想。阮森的样子总是蹦到眼前,她一直觉得他冲她翻白眼的样子特别欠揍,然而现在想起来,她却想微笑。   无数的小说中,坠崖的人不都活下来了吗。也许,也许阮森真的还活着。她的眼睛忽然亮起来,他是从郑山半山腰坠落的,但毕竟和悬崖不一样,山虽然陡,可或许有减轻落势的地方,再说,阮森会轻功,虽然受了伤,可一定有能力阻止坠落的。   她想着,心砰砰跳了起来,也许事情并没有那么糟糕,而且她昨天也没有看到越醉庭,这是一个好信号。   ……   越醉庭有些兴奋,他喝了些珍藏的好酒,不由得心情大好。脚底有些漂浮,他双眼迷离,唇畔携着一抹微微的笑意,未加思索地,便飘到了宋容房外。   听到门响,宋容心中阴郁地一沉,马上闭上了眼睛。   今天他的脚步声比往日杂乱,还有股酒味。她有些微弱的不详感,一动也不敢动,装作沉睡的样子。可他走到她床前,使劲推了推她,还叫着她的名字,没办法装睡下去,她只好睁开眼,直直地注视着他。   他颊上有抹红晕,露齿笑道:“你今天要是能对我说一句话,我就把这个分给你。”   他向她晃晃小酒坛子。   莫名其妙。宋容厌烦地扭转视线。可越醉庭立刻把她的脸扳向他:“说话呀。”   他手劲奇大,宋容挣脱不过,便合眼不给他露出一丝情绪。   这几天她一直这个样子,板着一张死人脸,散发着你快离开的低沉气息。今天他的心情本来不错,可忍了这么些天,她还是这幅死气沉沉的样子,他便忽地腾升起了怒意。   他掐着她下巴的手指逐渐用力,宋容皱皱眉,仍紧闭着眼。   他冷笑一声,道:“你还挺有骨气,既然喜欢板着这幅死人脸,那你索性死了吧!”   他手下滑,铁钳一般掐住了她的脖子,满意地看到她的脸上露出了渐渐痛苦的神色。   “唔……”她的脸涨红,手无章法地抓着越醉庭的手,指甲掐进了他的肉里,却无法扳动半分。肺部刺痛,她张开嘴,却吸不进一点空气。她的左眼中渐渐泛起了雾气。   越醉庭并不想要她的命,可看着她小脸通红,红唇微张,泛着水光的眼中尽是挣扎之色,他体内的血液便有些沸腾起来。他跪坐在她身上,耸起肩,两只手都攀上她的脖子,兴奋地看到她呜呜出声,她眼神有些涣散,却满满地映着他的身影,她眼中的倒影令他心中升起一种满足感,手下的劲便松了些。   宋容急促地抽了几口气,可越醉庭的手仍未从她的脖子上拿下。从生死线上走了一圈,却燃起了她的恨意。“咳……哼……”勾了下嘴角,她抬起下巴,哑着声音说:“来杀我呀,我满足你。”   越醉庭目光炯炯地看着她冰冷如尖刀般锋利的神情,眼中灼灼地燃着火焰。   他喜欢的便就是她这样充满生机的样子,更让他欢喜得颤抖的,是她此刻看他的眼神,专注又热烈,全世界都不存在了,满心满眼都是他。而恨、怒、惧、愤所有情绪交织,令她的视线格外有力度,伤不到他,却使他莫名兴奋起来。   “我知道你能满足我……”他低笑着说,手上移,抚上她的脸,擦掉了从她落下的眼泪,仿佛觉得不够,他低下、身,伸出舌尖在她左眼角轻轻一舔,嗤嗤地低声笑着,气息喷在宋容忽然变得苍白的脸上:“真喜欢……”   他直起腰,开心极了的样子,说:“你刚刚说话了,这个给你喝。”他将坛口抵在她唇边,宋容拧眉,紧闭着嘴,挥手想拂开他,却被他轻易抓住,微微一扭,能听到关节嘎嘣一响,宋容立刻痛出了声。甫一张口,一股冰凉的酒液就流入嘴中。   他松开手,哈哈笑着看她翻过身捂着嘴咳嗽。仰起脖子喝下一口,眯起眼回味地舔了舔嘴角。   宋容被他掐的嗓子发痛,被白酒一刺激,便止不住地咳嗽。越醉庭放松地躺在她旁边,一手抱着坛子一手懒懒地给她顺着背。   好久才停下咳嗽,她刚喘过气,便立刻感到身后没了声音,回头,他竟然歪着头似乎睡着了。   他刚刚才差点杀了她,现在却在她面前安然入睡,以为她动不了他吗?   她恨恨一笑,环顾四周,找不到尖利点的物件,她便抓起玉枕高高举起,直接向他的脑袋砸去。   她动作够快,仿佛睡熟了的越醉庭却像睁着眼一样精准地抓住了她的手,含糊道:“别费工夫了,累着你了。”他拉了一下,把咬着唇的宋容一把拽倒在他身边。翻身,拂手,宋容立刻无法动弹了。他闭着眼又喝了一大口酒,胳膊搭在她身上,含着淡薄的笑意,真的睡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进攻吧~抖S教主! ☆、玩坏了   她没办法再假装淡定,她甚至控制不住对他的惧怕。她怕死,可死不过是一瞬的事,她更怕的,是无止的折磨。   他总是有办法打破她面具上的平静。   宋容隐忍地侧过眼,不想看地上四溅的血迹。   那是前几天闯进她房中的一只小狗,才刚断奶的样子,小小的一团,出奇地安静,只有在饿了的时候哼哼地叫。她还给它起了名,叫它哈哈。   今天她没有回答越醉庭的话,下一秒它就被他掷在她脚下。   那么痛苦的叫声。   四肢无力地瘫在地上。   一滩血从它脑后慢慢淌出来。   越醉庭饶有兴致地看她颤动的睫毛,她甚至不敢将视线往下移。   他按住她的脑袋,迫使她低下头:“是不是很弱小的东西?就像你一样。”   是,因为她的弱小,所以明知阮森是死于他手她也无能为力;因为她的弱小,她就只能任他欺凌无法反击;因为弱小,所以他可以随便掌控她的命运!   她觉得悲伤,更多的却是愤怒!   “有时候看你那么没用的样子,还试图用你那双连我一根手指头都扳不动的手杀我,我就想让你像这只狗一样趴在我脚下哀叫。”   他笑眯眯地说着侮辱性的语言,看宋容肩膀愤怒地微微颤抖,却仍然一言不发。   力道还不够,他心想,附在她耳畔,恶意地笑道:“信不信,宋凌秋也会蝼蚁一样被我踩在脚底?”   刚说完,宋容蓦地转过头,阴狠地盯着他。   她软弱,她无用,可她不能忍受越醉庭这样说宋凌秋。   她咧开嘴角,阴沉沉地笑了:“那你信不信,你早晚会有这一天?”   越醉庭眼中光芒一闪而过,果然提起宋凌秋能更轻易惹怒她。他慢慢说:“要是我当着你的面杀了他呢?”   他低低笑了起来,仿佛想象出了那时的场景。   “你敢——”他确实敢,宋容顿了下,冷声:“别太张狂,你碰我哥一根手指头,我就——”   她黑了脸,发现自己压根没有资格威胁他。   越醉庭低哼,轻佻地拍了拍她的脸,狞笑道:“你竟敢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   他并没用力,可他的手拍在她脸上,啪啪作响,令她脸上涨起了羞耻的红晕。   “别忘了,你的命在我手里,要是想活命,就乖一点,我要你舔我的脚你就得立刻跪下——”   “啪!”   他的脸被打得侧了过去。   宋容掌心火辣辣的,她握着手腕,气得发抖,可对这一巴掌竟真打上了他的脸,她也目瞪口呆。   呆了一瞬,推开他便往屋外跑去。   越醉庭并没有追出去。他缓缓地摸了摸发红的脸颊,动了动嘴角,慢慢笑了。   笑声越来越开怀,他扬起脸哈哈大笑。   她竟然敢打他了!又气又怕的样子真是太好玩了!哈哈哈哈哈!   宋容跑出去,心惊胆战,生怕越醉庭反应过来后会将她大卸八块。可没多远,她就被一堵墙挡住了去路。   她跑得喘不上气,扭头,身后空无一人。她脚发软,慢慢地滑坐到地上。   手微微抖着,冰凉的风扑面刮来,眼眶里就被吹出了泪水。她慢慢将脑袋埋在膝盖里,好累……   越醉庭对这个游戏上了瘾,抓住她的一切漏洞令她愤怒、痛苦、恐惧。   她甚至不敢回屋,可他总能轻易地找到她。她独身一人,走得稍远一点就会被人拦下,恭恭敬敬地请她回去。   她再也不敢收留小动物,不对任何事物流露出喜欢,默默忍耐他在她身上掐出的所有痕迹。   谨柔很担心。   她看着她更加憔悴的面庞,忧心道:“小姐你的身体本就有些弱,右眼还没全好,再不注意身体可能会留下病症。”   宋容郁郁地垂着眼皮。   谨柔有些焦躁道:“我去找教主谈谈。”   宋容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谨柔安抚地摸摸她的脑袋。   可谨柔刚走,越醉庭便又上了门。   现在她看到他,就会条件反射地背脊发寒。她厌恶这样脆弱的自己,却无力控制。   越醉庭满面春风,靠在窗边,英英玉立,风流蕴藉。明亮的阳光照在他脸上,眸清若水,线条优美的薄唇微张,他笑道:“出去走走?”   宋容沉默得如同一个人偶般走在越醉庭身后,脚步缓慢,可她走得越慢,越醉庭也越慢,索性停了下来,拉住她的手。   干燥温暖的大掌甫一触到她的手,她便忍不住向外缩了一下,很快又抑制住了这种冲动。   已经立春了,可天仍然冷,刮着的风虽没严冬时的冷厉,但也无一丝春意。不过蓝天无云,阳光明媚,让人忍不住出来走一走。   屋檐悬冰柳枝挂雪,阳光照耀下明晃晃的,映着重重楼阁青瓦小轩,仍算是一副美景。   只是宋容垂着眼,全然没看进眼中。   她并不知,越是这样沉默冷淡,越令他想要折磨她,看她因为痛苦和愤怒露出不同的表情。   地上雪化成了水,在阳光未照到的阴凉处又变成了冰。宋容心思沉沉,不曾注意,不小心踩上去,脚一滑,就摔在了地上。   手心擦破了皮,幸而身上穿得厚,摔到也不痛。她默默地爬了起来,看到越醉庭的脚走到她眼底下。   “真不小心,衣服都蹭脏了。”   他弯腰温柔地拍拍她膝盖上沾到的泥水,说:“把衣裳换换吧。”   不待宋容拒绝,他就拉着她拐了两个弯,将她推进一间小室中。   很小的房间,用墙隔出了两个小室,外间的架子上摆着毛巾、澡豆等东西,能看见内室露出了一角的澡桶。   这是间浴室,封闭不透风的、有点阴暗的小浴室。   越醉庭就贴在她的背后,她的汗毛一根根地竖起,敏锐地察觉到危险来临前的气息。   “我不用……”   他伸出一根手指按在她唇上,仿佛忽然觉得好玩,又在那两瓣柔软的唇上按了按。   宋容退了两步,一抹惊惧从眼中划过。   他又想做什么?   潮湿和黑暗似乎能调动人内心深处的暴虐因子。看着她防备和极力掩饰的恐惧的样子,越醉庭唇边露出一抹令人沉醉的弧度。   “那边柜子里有女装,容容去挑一件换了吧。”   她害怕他这样的笑容。她谨慎地拉开柜门,随便拿出了一件衣服。   宋容犹豫地回望了越醉庭一眼,碰到他含着莫测笑意的目光,被扎到一般立刻回首。冬日穿的衣服本就有很多层,她便没什么顾虑地将外罩脱下了。   正要将那件衣服换上,衣领忽然一紧。越醉庭拽着她的后领,低笑道:“不如先洗个澡好了。”   宋容大惊,却不由自主地被他一推,撞到了澡桶上,紧接着就被他掐住了腰,她还未反应过来,身体一悬,整个人就落进了水中。   水是凉的!乍一入水,从头到脚都打了个颤,一时不妨,呛了一口水,她捂住嘴咳了起来。   她入水时溅出的水滴在他脸上,他却浑然不在意,趴在桶沿,看她咳得双颊泛红,像抹上了胭脂,又远比胭脂红娇艳……真好看。   宋容止了咳,在冷水中瑟缩了一下。   越醉庭歪歪头,忽然按住了她的脑袋!   “不……”   电光火石之间,她立刻明白了他要做的事情。只是念头刚闪过,她的脸就埋在了冰凉凉的水中!   她双手扣着桶沿,困兽般挣扎着,可他抓着她头发的手像巨石般按着她的头,将她在水中越按越深……   她忍耐不住想要张开口鼻,尽管知道灌进来的只可能是水,就在她觉得自己快撑不住时,头上的压力不见了!   越醉庭专注地看着她大口喘气的样子,从湿漉漉的头发上还不断地滚落着水珠,几缕黑发紧贴在她脸上,勾得几分娇俏。   挣扎间衣领松散,露出一片凝脂白肤,湿滑发丝顺着脖颈转入衣领深入。他的视线顺着修长的脖子向上,停在了她的唇上。   仿佛想起方才触碰时的柔软弹性,此时红唇张合,似乎更加魅惑。   并不温暖的天气和地方,他却微微地有些燥热了。   宋容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热衷于将她折磨得生不如死,她想不通他的动机,太诡异。她稍微喘过气来,决定示弱。   可还未张嘴,他又把她压下了水!   每次她觉得要憋死在澡桶中,越醉庭就会让她喘口气,然后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就又按下了她的头。   溅起的水湿了他的衣服,他毫无知觉,兴致勃勃地将她一次一次地按在水中。享受她在他手下微弱的挣扎,迷蒙失神的双目,还有痛苦急促的喘息。   直到最后,宋容已经无力挣扎。他松开手,她却没有抬起头。   滚烫的血液忽地凉下来,他捧着她的脸摇了摇:“宋容?”   睫毛柔弱地垂着,她闭着眼,感觉不到她的呼吸。   手底下她的皮肤冰凉,他放开手,她的头便无力地往后仰了过去。   就像一个假人一样。   比她消极抵抗不理睬他时还要……   生机全无。   越醉庭手抬在空中,像孩子丢了最爱的玩具,忽然有些迷茫。   他轻拍她的脸,唤道:“宋容?”   “容容?”   “醒醒!”   作者有话要说:  玩过头了吧教主大人?   另外对教主虐狗的行为表示严肃批评,为表惩罚以后要让宋容虐他! ☆、喜欢   还是越醉庭那间只摆着一张超级大床的房间。   床上堆满了柔软如云的锦被,宋容埋在中间,娇小的身躯几乎全埋在了被子中。   谨柔侧头给宋容把了把脉,抽了口冷气。   “教主,你都做了什么?”   越醉庭自知不对,却还低声抱怨道:“她太弱了。”   谨柔扶额,总是温柔端庄的脸上一片忍耐之色。   “教中那么多人,教主何必只玩弄她一个?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呢。”   她看看他脸色,问道:“当初你要我将她引到郑山上时,并没说原因,现在看来,教主您是对她心怀怨恨了?”   怨恨?越醉庭好笑道:“她这副样子,能叫我恨她?”   “那您为何执意要我带她到教中?”   “陪我呀。”他理所当然地说。   谨柔噎了一下,教主的思路总是很怪异,她整理了一下思绪,换个方向问道:“有她在教主觉得开心吗?”   他点头。   “若是换一个人,弱小倔强,任您欺侮,您也会一样开心吗?”   不是的,若换一个人,早在试图杀他的时候就会死在他掌下。奇怪的是,只有她这么做,他不但不会生气,反而极为欢喜。   谨柔思量着打探他的神情,试探道:“您喜欢她?”   “是啊。”   还是这样理所当然的样子。   等等,一定有哪里不对。   谨柔右手撑在桌子上,无力道:“奇、奇怪啊,喜欢人会是这种表现么?”   这一定是个误会!   “想想,容容也有十三了,再过两年就要嫁人了,教主你也不能一直囚着她呀。”她说完,有些期待地等着越醉庭的反应。   “嫁人……”他黑漆漆的眼珠看着宋容埋在被子里的小脸,沉吟良久:   “那我娶她。”   谨柔微张着嘴,看越醉庭仿佛解决了一桩难题般轻快地挑起嘴角,呆了好久,她才收起惊异的表情,弯起眼,柔柔地笑了:“教主,您走错路了。”   宋容发高烧,时醒时睡,三天后才清醒过来。   她疲累地半睁着眼,三天前的记忆在黑暗和窒息中浑成了一团浆糊。她真不想醒来,发烧昏睡过去,还能得到几分清净。   “你醒了?”   几分低醇温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宋容睫毛颤抖了一下,心又落入了冰谷。   这次他又要用什么手段对付她呢?她苦笑着想。   “能起来吗?我喂你喝药。”   他帮她坐起来,给她拿来一个靠垫放在背后。端着药碗,舀起一勺药汁,小心吹凉了,放在她唇边。   他总是这样,上一秒温柔体贴,下一秒就化身恶魔。   她不敢跟他对着干,吃了那么多苦头,她也总算发现,她越是不说话,他便越要逼得她张口;越是面无表情,他就越要她扭曲面容。   她只不过顿了一下,便张嘴含住了勺子。   越醉庭眼角带笑,一勺勺耐心地将药喂完,然后从盘中捏了块酸梅塞进她嘴里。   他揉揉她的头,笑道:“容容真乖。”   宋容缩在被底下的双手有些紧张地绞在一起,她抬起脸,冲他轻轻一笑,低声说:   “谢谢。”   他很久没见她笑过了。   他能轻易让她愤怒、哀叫,可他不懂怎么让她笑出来。若说前者让他血液沸腾,可后者,只是微微抿下嘴角,便让他也想跟着笑起来。   这样也不错。   ……   越醉庭变得温文尔雅,体贴关怀。   陪她用饭,喂她喝药,竟然还坐在床边读书给她听!   宋容觉得她又摸不清越醉庭的路数了,他现在给她的感觉熟悉又违和,她想了好久,忽然大悟,在和哥哥重逢前,她第一次救他时,他就是装成这副样子的!   她不懂他想干什么,硬着来的不行,她便顺着他的路数,他做温雅书生,她就扮乖顺小绵羊。   只不过只有她自己知道,每当越醉庭碰到她时,她要用多少毅力才能将颤抖和躲闪的冲动抑制住。   “这还是在凡山上时你写的。”   越醉庭从架子上拿下一叠纸,那时她练的字他竟然还留着。   宋容的脸僵了一下,她本笃定已经瞒过他了,可现在知道谨柔的身份,她倒不确定他是否知道了她将消息写在纸上带了回去。   他是在暗示她什么么?   “现在是不是生疏了?”他握住她的手,有些吃惊地说:“你的手怎么这么冰?”   她缩了一下,勉强笑道:“有点冷。”   “本来身体还没大好,还不小心点。”   他弹了一下她的鼻子,取了一件衣裳给她披上。   他从背后环着她,低头给她系上带子,这姿势令她几乎是被拢在了他怀里。   宋容干笑一声:“来练字吧。”她俯身取笔,趁此摆脱了他的怀抱。   她低头铺纸研磨,心中有些慌慌,并未注意他慢慢眯起了眼,面上罩上了一层阴郁。   宋容既疑心他怀疑她,又畏惧他的靠近,心中纷乱,蘸了墨便下了笔。   “这一划下笔太重了。”他仍紧靠在她背后,慢腾腾地俯下身,包住了她的手带着她在纸上游走。   本就靠的紧,他偏偏靠着她的耳朵说话,吐息的潮湿空气喷到她耳廓,她手一抖,纸上便出现一道弯弯曲曲的墨迹。   她忙笑:“写错了,重来。”   “你想躲我?”他低低冷冷地说。   “没……”她扯出个欢快的笑容,可对上他的视线,她的脸便僵住了。   他阴冷暴虐的眼神将她笼罩其中,寒意像蛇一样慢慢爬上她的脊梁。   “笑的太难看了。”   握着她的那只手松开,抬起。宋容脑海一片空白,条件反射地闪到一边,手底带动了纸张,又碰倒了笔筒,十数个毛笔在桌上滚了一圈,噼里啪啦地掉落到地上。   越醉庭被她蹭得倒了几步扶着桌子才站稳。   宋容听着毛笔掉落不绝于耳的声响,眼底浸满了惊恐。   又是这个表情,越醉庭抬了一下手,她惊得一颤,可目光仍紧紧地绞在他身上。手心开始发痒,手指伸缩几下,他轻笑一声,朝她走去。   宋容随着他的靠近步步后退,腿一软,瘫坐在椅子上。   “就这样看着我吧。”他低喃,掐住她的脖子。   “不……唔……”   他掐着她将她提了起来,宋容徒然地扒着他的手,像干涸湖底的鱼一样张着嘴。   为什么,为什么不干脆地杀了她……   “教主!”   意识陷入昏沉时,她突然被人从越醉庭手中拉了下来,她一屁股瘫在地上,捂着脖子大声咳嗽。   谨柔气急败坏地蹲在宋容身边:“没事吧?”   宋容呛得满眼泪水,艰难地摇头。   越醉庭搭着眼,她肌肤上的体温还沾在手上。他抬手在鼻尖嗅了下,低笑一声,再抬眼时,眼神清明。   谨柔从牙缝里蹦出来几个字:“教主请出来一下。”   ……   宋容捂住嘴,强压下咳嗽。她擦掉泪水,扶着椅子慢慢爬了起来。   低低喘了几口气,她轻轻走到了门边。   他们就在不远处的廊下说话,谨柔有些气急,隔着扇门也让宋容听了个清楚。   “我是怎么跟你说的,温柔温柔!你为什么又动粗!就算惹你生气了也不能动粗,你是要弄死她吗!”   相比之下,越醉庭的声音就淡了许多:   “看她那样子,就总是忍不住。”   “怎么就忍不住,她怎么你了?”   宋容第一次听到谨柔丢了端庄这样急促的说话声,忍不住勾了一下嘴角,好歹有个人还在替她着急。   越醉庭沉默了一会,然后宋容听到他一本正经地说:“大概是太喜欢了,所以她那样看我时我就有种冲动……”   年度笑话。正当宋容默默嘲讽地冷笑时,谨柔开口:“我知道教主很喜欢小姐,可不是用这种方式表达的。”   她态度严肃,开始教导他怎么表达爱意。   门后的宋容蓦地愣住了。   谨柔是认真的,越醉庭真的……喜欢她?   她呆呆靠着门,直视着前方,可目光却是虚的。   喜欢……喜欢……   是真的?   谨柔和越醉庭的谈话压低了声音,她只能听到模糊的几个词。她已没了兴趣,悄悄离开门边,坐在梳妆台前。   镜中的人黑色长发未扎起来,柔顺地从肩膀上披散而下。黑发下,面容白得透明,下巴尖尖,不到半个月,脸颊就已经消瘦下去了。   她的右眼已经好得差不多,绷带已经拆掉了,可视力减弱了许多。她捂住左眼,用另一只眼看到的世界便成了一片模糊。   模糊也好,这样她就看不到脖子上红红的掐痕。   她低低地笑出了声,笑容痴痴傻傻,又有些癫狂。   喜欢她……   真是太棒了……   她捂住嘴低声笑着,肩膀颤抖得越来越厉害,她笑着笑弯了腰,躬下身捂着脸埋在了膝盖中。   天阴了许久,酝酿半天的水分终于从云端降落,落地无声地润湿了大地。   冷寂的屋中慢慢恢复了安静,她松下肩膀,抬起脸来。   屋内阴暗,镜中她的面容也沉在一片湖水深处的暗中。她眉眼柔柔地看着镜中的自己,指尖在镜面上缓缓滑下,她弯唇微微一笑:“我也喜欢你哦。”   作者有话要说:  教主大人好像恢复不了正常了,请克制呀!   另容容你终于有机会了。 ☆、学习爱   谨柔将越醉庭赶走,回到房间里时,却不见了宋容身影!   逃了?还是……寻死?!   谨柔秀气的眉尖一拧,忽然看到床帏抖动了一下。   她快步走过去。   大床的里面缩着一个少女,低垂头环抱着膝盖,整个人都隐匿在黑暗中,无声无息简直如同死人一般。看得谨柔心尖一痛。   她斜坐到宋容身边,轻轻地将手搭在了她肩上:“小姐,身上哪里痛么?”   宋容只是摇头,谨柔不禁更加担心,声音轻柔道:“别怕了,教主答应以后再也不会动粗了。”   她还是摇头,良久,低声说:“我不信。”   “你要不信,明天教主来对你亲口说好么?”谨柔劝慰道,关怀的口气令手底少女的肩膀微微抖动起来。   “呜……为、为什么……为什么他要这么折磨我。”她抽噎道,泪水大滴大滴地从脸颊滚落:“我宁愿他干脆地杀了我。”   为什么,因为他喜欢你。   这种回答连谨柔也无法说出口,她温柔地拿帕子给她拭了泪,说道:“教主只是性子有些怪,以前小姐不是和教主相处得很好吗?教主他是因为你生疏了他才生气的啊。”   宋容泣道:“我、我以为我们是敌人了……”   “怎么会呢,谨柔知道小姐是身不由己的,教主也一点不在意的。”   谨柔跪坐起来,轻拥着她将她抱住。宋容哭声猛地变大,环住她的腰嚎啕大哭起来。   她抽噎了半夜,最终抱着谨柔睡着了……   谨柔轻轻挪开她的胳膊,从床上下来。   衣襟都湿了,她扯了扯,心想,虽然看起来长大了不少,在左落言那也凭着经营大笔生意而有了一席之地,可本性还是跟一年前,她被宋凌秋领回来时一样,弱弱怯怯的。   要是没有她,都不知会成什么样。   谨柔暗叹一声,有些怜爱和莫名的满足感。   第二天,宋容醒来时,身边无人。   窗外有鸟雀啾啾鸣叫,她将脸埋在被中,懒懒半阖着眼。回想昨晚的谈话,最大的忧虑已经被谨柔打消,那么,她就装一回小白花吧。   用了早饭,放下筷子,待会儿便会有人来收拾,她就不用管了。   打开门想要出去走一走,手还未碰到门,便忽然从外面推开了。   晨曦的阳光顿时洒进屋。宋容站在一片柔光中,面露惊恐,反应过来,立刻关上门,背抵着门胸口起伏。   “容容,我是来道歉的。”   越醉庭的声音春水般流淌过来,宋容抚着砰砰乱撞的胸口,侧过脸静听。   “你先开开门,我带了点心给你。”   “……我吃饱了。”她弱弱地说。   门外人很有耐心:“是鸡骨香糕哦。”   鸡骨香糕是什么?宋容犹豫了一下,现在开门,会不会太快?   “我站累了,”越醉庭拍了拍紧闭的门,声音渐低:“再不开门,别怪我……”   宋容暗叫一声不好,一下打开了门。   越醉庭低头看她,微微一笑:“……别怪我把点心吃了。”   宋容咬着下唇,瑟缩了一下。越醉庭直接越过她走到屋内坐了下来:“站着干嘛,过来。”   她磨蹭了一下,慢慢走过去,离他还有两米远就停了下来,畏怯得像只小老鼠。   越醉庭按按额角,吸了一口气,压下那种熟悉的冲动,柔声道:“以前是我不好。”他站起来,握住她的手:“我是气你不信我,一时控制不住……要是像我们以前那样多好。”   谨柔教他的话他说得很流畅,宋容听着与昨晚这熟悉的论调心中明了。   越醉庭继续道:“对不起,以后我保证绝不对你动粗,若有违此誓,不得好死。”   看宋容仍低着头,他挑了下眉,想了想谨柔的话,又要开口,宋容却忽然猛一抬头,眼中含泪,鼓足了气狠狠推了他一把。   “你本来就不该好死!你知不知道这些日子我有多难熬?都是拜你所赐!我吃的这些苦你一句话就想带过去吗?我就这么贱,这么好打发?!”   她情绪激烈地吼出来,泪水冲出眼眶沿着脸颊流了下来。   越醉庭被她推得倒退了两步,怔怔地看着她,而她喘着气瞪着他。忽然,他嗤地一声轻笑出声,宋容顿时心脏猛地一跳,惹怒他了?   像头小老虎,凶巴巴的真可爱。他挠挠鼻尖,笑道:“是、是,是我错,你想要什么我都补偿你好不好?”   宋容泪眼朦胧,让她凶狠的表情威力全无。她咬着牙啪啪地拍桌子:“什么都不要!我要你道歉!道歉!”   “我不是道过谦了?”   “不诚心!”   越醉庭把脸扭成一团,正感无奈,忽然看到窗外谨柔朝他使着眼色。他眨眨眼,看着宋容又看看谨柔,朝宋容走出一步,一张胳膊把她抱在了怀里。   他低叹道:“多说无益,以后如何我做给你看好么。”   宋容在他怀中挣扎到乏累无力,终于伏在他胸前哭哭啼啼起来……   越醉庭成功扮演了一次巧言令色挽回情人心的角色,虽然擦干眼泪后宋容别别扭扭地恢复了正常的态度,他仍懵懂地不知是谨柔教他的哪点产生了效果。   “教主您这样是娶不到妻的。”谨柔叹气。   “不是拜了天地、入了洞房就行了么。”   谨柔再次叹气:“您愿意娶,可知她是不是愿意嫁?”   “还要她愿意?”他挑眉,“押着她拜堂不行?”   “不行!”   谨柔抿嘴想想,说:“明日城外有迎春会,你带她去!”   “迎春会?那不是……”以迎春为名青年人出城到郊外宴饮游玩,也就成了物色心上人、男女交际的特殊日子。   “好多人。”   第二天,宋容被带了出来。郊外绿意还不多,没什么美景可看,年轻人们也并不是为了美景而来的,为了这一天,俱都悉心打扮了一番。   这里四处散铺着席子,带着奴仆相约而来的好友围坐一起,享用点心与美酒,当然注意力都放在了风姿绰约的女子身上了。   宋容好久没见这么多人了,看着周围人满面春风的样子,也不由得心情好了起来。   越醉庭本百无聊赖,随着宋容到处走动,不知不觉间到了较清净的地方。宋容虽渐渐放开,和他相处慢慢恢复到在凡山上时较自然的态度,可毕竟几次三番差点命丧他手,那段时间的记忆她都刻意避免触碰。   她还是怕他的。可她不敢表现出来,她已模模糊糊地感觉到什么样的情况下会让他升起杀意。   此刻环顾周围,视线可及之处没有几个人,她心中便升起了危机感。   “我们回去吧。”   宋容转了个方向,越醉庭却没动,她奇怪地看他一眼,却发现他盯着某处在看,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她不禁吓了一跳。   一棵大树后躲着一对年轻男女,穿着粉衣的少女脸泛红晕地靠在少年胸口,仰着脸慢慢闭上了眼,怀抱她的少年也慢慢低下了头,眼看两人嘴就要对上了,宋容忙扭脸大声道:“我有点累了,回去休息吧。”   可越醉庭显然没接收到她的意思,反倒指向那两人,问道:“他们在干什么?”   他在山洞中闭关十年,出来时就已二十四岁了,这世上的许多事情都不明。而这毕竟是个保守的世界,这对少男少女大概是越醉庭看到的第一次……   穿越后十多年没见人这么亲热过的宋容有些尴尬,结巴道:“他们,嗯,他们是恋人,所以,嗯……”   “所以这是恋人要做的事?”   她敷衍地点头:“是呀是呀,我们快走吧,别打扰到人家。”   越醉庭若有所思,离开前还两次回头向那两人看去。   越醉庭带她来时带着重坤,已挑了处溪边的位置铺好了席子。   宋容如今体虚,走了一会便有些累,可越醉庭就挨着她坐在旁边,宋容靠着他的半边身子都是不自在的,坐了一会,她便借口净手离开了。   直到看不见越醉庭的影子,她才觉得自在些,靠着一棵树轻叹了一口气。   她忽然打了个激灵,有一种强烈的被注视感。她低头等了会儿,可那视线仍未离开。   她蹙眉望过去,一个黑乎乎的面具忽地撞进眼里,令她猛地心悸了一下。   戴着面具的那人站在一丛灌木后,宋容连他的眼睛都看不见,但她知道他在看他。她正要开口,那人便立刻掉转头,眨眼间便消失在宋容眼前。   留下宋容陷入没有头绪的疑惑中。这人谁啊?   偶遇?还是……左落言的人?!   想到这一点,宋容情绪一振。   “你跑这儿干嘛?”   宋容一惊,转身,越醉庭正歪着头看着她。   “呃……”她想着借口,不由自主地咬住了下唇。越醉庭的视线便跟着定在了那里。   “我在看这个。”她随手往上指了指,树枝上挂着今日来此的人赋的诗。越醉庭盯着她不说话,她不由得有些心虚,脸上却笑起来,蹦到他身边开心道:“不放心我?”   越醉庭的脸随着她扭动,依然不语。   宋容被他看得脸都快僵了。小白花小白花,她在心底提醒自己,然后撅嘴不满道:“你怎么不说话?”   ……为什么要嘴对嘴呢?   盯着宋容的嘴唇,越醉庭疑惑着,有什么意义?   “喂,你……怎么了?”   既然是恋人要做的事,那就做好了。   反正是没试过的事情。他想。   作者有话要说:  不对啊教主大人,谁跟你是恋人啊! ☆、勾引   当他捧住她的脸时宋容还未搞清情况,甚至在他垂下眼帘碰上她的鼻尖时,仍怔怔地没有反应过来。   宋容大睁着眼,一眨不眨地盯着近在咫尺的这张面容。   轻轻的触碰,柔软的感觉令她像被电着了一样,猛地侧过头。   两人的唇一触而过。   她忍着立起来的鸡皮疙瘩,转过身背对着他低声说:“你干什么?”   旁边有人低低嗤笑,宋容不经意看去,两个少年公子正瞧着他们俩看热闹。而越醉庭却像没注意到一样,兀自发呆。   宋容心底仍处在惊疑不定中,这是要亲她?他觉得俩人的关系亲密到可以做这种事了?可几天前他还掐她脖子,他是真的相信她,认为她已不在意了吗?   可等了好久,身后越醉庭一直不说话,她微微扭头,偷眼看过去,他正困惑地眨眼,摸着自己的嘴唇。她立时感到浑身别扭,轻咳了一声。   越醉庭猛然惊醒,看向宋容便伸手又去碰她脸。宋容连忙躲开。   不远处围观的两个公子笑起来,走过来拉住了越醉庭:“这位公子,你未免太心急了些,人家姑娘都不好意思了。”   被这两人一说,越醉庭眼中浮现出一丝疑惑:“这不是应该做的吗?”   他们哈哈大笑起来:“是应该的,不过——”把越醉庭拉到一边,嘀嘀咕咕起来。   “看你于这事儿上还不通。我说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哪个姑娘会愿意?你呀,应该……”   一边听着,越醉庭一边向宋容看去。而宋容低头一副不好意思难以见人的姿势,完全没注意到他若有所思的眼神。   回去时坐在马车上,气氛诡异,宋容顶着越醉庭意义不明的视线,保持住了脸上的淡定。   忽然越醉庭一下挺直了腰,掀起帘子,小狗一样抽了抽鼻子,细闻着空中的味道。   空气中似乎有一丝酒香。越醉庭精神一振,低喃道:“好酒啊。”   宋容眨了一下眼,车上就没了人影,他留下的一句话在耳边飘过:“重坤,送她回去。”   她望向赶车的重坤,他面无表情,显然是习惯了越醉庭这随心所欲的性子。   走了一段路,马车忽然停了下来,前面传来喧闹声。   “怎么了?”宋容一边问着一边掀开帘子,重坤没说话,她也已经看到了前面路被一大圈人堵住了。   “大爷,前面发生什么事了?”宋容拉住挑着担子路过的一个老大爷。   “吵架呢。”大爷不欲多说,疲劳地叹了口气:“这世上好人没好报哟……”   前面走不过去,宋容便下了马车走了过去,重坤默默跟在她身后。   一走近宋容就呆了一下,站中间的不正是她刚碰到的带着黑色面具的男人吗。   站他对面的是个中年大妈,干嚎着拍着大腿:“我要死了啊!他血口喷人啊!我管我家女儿还要被人打有没有天理啊!”   男人有些恼怒地说:“谁打你了!”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宋容一愣,怔怔地看着他。   大妈哭号:“就是你打我,你推我了!”她忽地拔高了声音:“我的命好惨啊——可怜阿益你死得早啊,不然你哪会看着我被人家欺负。”   众人议论纷纷中,他开口,声音显露出他的烦躁:“你女儿再不听话也不该拿着扫帚打她,我只不过把你推开,说了几句——”   “我是她亲妈!我管教她是为她好,你是什么人,凭什么管我娘俩的事啊!”大妈指着他道:“你看你还带个劳什子的面具,一定不是什么好人!我看你说不定是朝廷通缉的罪犯!”   众人看着他的目光有了变化,大家都是平头老百姓,他穿着黑衣,带着黑色面具,身后背刀,满身都是凶意,还真不像好人。大妈仿佛获得了什么灵感一样,大喊道:“快来人抓犯人了!”   宋容一急,正要上前,他转身要走却被大妈拉住了。   “别逃啊!大家快抓他!”   “放开!”大妈死揪着他的胳膊,他还不敢用力,拉扯一番不成,他气急去推她。   宋容看不下去,挤开人群钻进去,大妈还嚷嚷着:“救命啊打人啦!”死不撒手。然而他的衣服却是没那么结实,只听刺啦一声,大妈揪着块布手一挥,碰到了他的面具,然后身体向后歪去。   大妈肥大的屁股墩到地上的时候,还伴随着金属撞地的声音。   宋容推前面的人推不动,身边却蓦地安静下来,然后所有人倒抽一口冷气,猛然爆发:“吓死我了!”   “这是什么人啊!脸都成这样了。”   宋容心中一冷,慢慢抬起头来。   大妈得意的声音响起:“我就说他不是好人……”   对上那道狠绝冷辣的目光,大妈瑟缩一下,闭上了嘴。围观的人嘀咕道:“这人面恶,估计杀过不少人,散了吧散了吧。”   男人的面容和出鞘的剑令围观众人很快散开,眼看逐渐平静下来,却忽然响起了一个男孩的哭声:“唔……妈妈,他好可怕……”   本也要离开的大妈唾了一声,说:“肯定是没干什么好事才成这样。”   “滚!”他低声怒吼,环视周围还未离开的人,利剑指向他们:“你们都滚开!”   “阮森……”这个名字在她齿间绕了一圈也没有出口,宋容对上了他悲愤羞怒的视线,他立时僵住了。   站在空荡的街道上,他脸上横布疤痕,已经看不出原本的容貌,鼻子还在,可上唇生生缺了一半,牙齿和牙龈都暴露在初春寒凉的空气中,像一头一直呲着牙的野兽。   就连她熟悉的那双眼睛,都不复往日的清澈。   宋容觉得眼眶干涩,她一点也哭不出来,阮森在下一秒捂住了自己的脸,扭头便走。   她下意识走了两步去追,他却已不见了身影。   “被咬掉的。”   重坤在她身后只说了四个字。   宋容这才想到重坤还在身边,她闭上眼缓和了一下,扭头看向重坤,笑道:“那人吓了我一跳。”   顿了顿,问道:“你说他是被什么咬掉了……上唇?”   重坤淡漠道:“狼吧,不清楚。人已散,小姐请上车吧。”   ……   越醉庭寻了一圈,却没找到酒香的来源,他不达目的不罢休,一条街一条街挨个的找,直到月悬枝头,才在墙角发现一个横倒的酒坛。只剩一点酒液了,他不甘地往嘴里倒,只咂摸出一点味就没了。   郁卒地回去时早就夜深人静,他忽然想起白日那两个公子趴在他耳边说的话来。此时明月寂寥,夜风簌簌,好像正是他们说的“好时候”。   他脚下一拐,便走去了宋容房间那里。   宋容躺在床上,却没有睡着,她闭着眼,阮森那双又悲又痛的眼睛仍在脑中不断晃悠,满溢的悲伤似乎也流到了她心中。   他不用说,她就明了了他难以言说避之不及的伤。   她忽然张开眼,越醉庭站在她的床头。   这个人,是始作俑者。   总跟在她身后,别扭爱爆粗口的阮森,拜他所赐,变成了这样。   他向她低下头,眼神纯稚。   他甚至不懂亲吻的意义。   总有一天,她要让这双眼沾染与阮森一样的悲痛。   宋容轻轻一笑,眸光柔媚,在越醉庭一怔之时,挽住他的脖子,迎上了双唇。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都要开学了吧~ ☆、不许别人碰   宋容对越醉庭只不过随口说了一句觉得门前太空,第二天就来了一个师傅和他的小徒弟在门口挖坑。   她刚起床,一开门就愕然发现一个足能埋下一人的大坑。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师傅是个个矮腿短一脸憨厚的中年汉子,正背对着她挥铁锹,听闻她的话,抖索了一下。宋容就见他战战兢兢地转过来哈着腰道:“回小姐,是、是教主大老爷叫小的们来种树的。”   “种树要挖这么大坑吗?”她还记得小学植树节去种小树苗的时候,比起来这师徒俩挖的坑就跟挖矿后的大洞似的。   “因为是要移过来一株五十年的老树,所以要挖大些。”   小徒弟用少年变声期特别的粗噶抢着回答,脸红扑扑地望着宋容。   前面重坤走了过来,宋容向小徒弟笑了笑,回到屋里,听到外面师傅打了下他的头,低声斥责:“没跟你说别乱说话吗!”然后他突然噤声,不一会儿门吱呀一声响,重坤走了进来。   宋容立时浑身别扭。自从那晚后越醉庭食髓知味,时常不分场合扒着她的脸就咬,之所以用咬这个字是因为他的技术实在是糟糕,她时常以为他把她当成了什么好吃的。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昨天他把她压倒在地上啃时重坤蹲在一旁全程围观,和越醉庭两人一点不好意思都没有。   她没骨头一样趴在桌上,茶杯正好挡住她的脸,她避开重坤的脸,若无其事问道:“越醉庭呢?”   “教主要我带你去找他。”   “去哪?”   “请跟我走。”   宋容被重坤背着,几个跃起间她住的房屋就被甩在了远远的后面。   没一会便落了地,前面停着一辆红色小马车,越醉庭弯膝踩在车辕上,神情叵测地盯着宋容。   她从重坤背上下来,扭脸直接问:“怎么,请我吃饭呀?”   越醉庭扫了眼重坤,挥手道:“你不用跟着了。”   重坤二话没说便走了,越醉庭将宋容推进马车,让车夫出发,而他一上来就捏住了她的下巴咬上她的嘴唇。   他的亲吻总是从咬住她的唇瓣开始,宋容已经习惯,她闭上眼抱住他的脖子,主动地献上舌尖,这样可以使她的嘴唇不至于留下咬痕。   马车摇摇晃晃,两人的身体时不时相蹭,车厢壁上挂着的熏香炉幽幽地散发着沉郁的香味,宋容觉得有点缺氧,可越醉庭越来越兴奋,捂在她脖后的大手散发的热度令她很想蹭一蹭,他喉中开始发出低低的呻~吟。   宋容想将脸扭开,他却将她扣得更紧。她皱了下眉,没有再挣扎。她很放心,越醉庭不会有下一步的动作。   轻喘着刚被放开,马车就停了下来。越醉庭脸颊微红地盯着她看了一会,才掀开帘子下车。   宋容默默抖了抖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被这么看着,她还以为还会被他真的咬上一口。她用手背擦了擦嘴,弯腰掀开车帘,便见越醉庭朝她伸出的手。   她向他甜甜一笑,将手放在他的掌心中。   宋容没想到的是,一下车,入目便是前面热闹的集市,挑着担子的菜农、抱着婴儿的少妇、自命风雅的富家子弟陆续从她身边走过。她有些意外,这么长时间了,除了那次迎春会,越醉庭还从未带她来人这么多的地方。   越醉庭眸若星辰,略扫一圈便认准了目的地,拉住她的手将她扯过去。   这是一家金店,一进门便有两个伙计笑容满面地迎了上来:“两位想买些什么?本店手镯、耳钉、簪钗都是老匠人打造的,是京城里的最新款式,不如您带这位小姐上楼看看?”   两个伙计眼光很准,越醉庭果然是带她来买东西的。一上二楼便是满目金光,十分耀眼。   西侧是首饰类的,他挨个地问她喜不喜欢,她说喜欢,便让伙计收着。   宋容便不敢说喜欢了,他就问她那个不喜欢。   财大气粗呀。她心里想着,摇头说:“我不大喜欢金首饰。”   “那就不要了。”越醉庭立刻说,在两个伙计失望挽留恋恋不舍的目光中带宋容离开了。   接下来的时间,就在“喜欢吗?”“啊不用啦”“不喜欢吗?”“嗯不要买了。”“那换一家好了。”这样的对话中度过了。   逛了十多家店后,宋容实在撑不住了,让越醉庭买了他觉得够多的东西后,终于得以脱身。   不大的车厢中被玉的银的珍珠的各种首饰的大盒小盒和丝绸绫缎、珍奇古玩给塞得满满当当,对宋容而言都是些没用的东西,可她还是有种被包养的感觉,她卖身,然后越醉庭撒钱表示满意。不过宋容觉得这八成还是谨柔给他出的主意,想到谨柔恨铁不成钢地教越醉庭的样子,她就暗自叹气,淡淡地笑着摇了摇头。   由于太挤,越醉庭没机会动手动脚,安全抵达。   越醉庭要车夫载着马车把东西送回去,然后看向宋容。   宋容笑问:“怎么了?”   “今天开心吗?”   “开心!”她停顿一下,略羞涩地道谢:“谢谢你。”   她看起来很高兴,微抿着嘴垂眸微笑的样子像一朵将开未开的白色葱兰。越醉庭弯眸,也笑了起来,在她面前背对她蹲下:   “上来,我背你回去。”   宋容娇羞的神色立即一扫而空。她呆呆道:“啊?”   迟迟等不到,越醉庭扭头看她,表情已经有些不满:“快点!”   这、这也是谨柔教的吗?好像热恋中的男女常做的事情啊。她犹豫着别扭着爬到了越醉庭背上,他立即反手撑住她,站了起来。   她抱着他的脖子,下巴抵在他肩上,她从未想象过的情景现在就发生了,可真是神奇。   她冷冷勾了勾唇角。   越醉庭本背着她用轻功行得很快,不过速度却一点点慢了下来,最后索性用脚一步一步地走。本用几分钟就能解决的路程,偏让他走了十多分钟。   最后到了,他放下来她,严肃道:“以后别让别人背你!”   宋容一个人回房时,买的一堆东西就已经送到了房间,而挖坑种树的师徒俩就剩下徒弟一人,搬了好多盆花到院中。   她喝了口凉茶,歇歇腿,一边翻看堆在桌子上的首饰。   门突然被敲响了,小徒弟推开门探进来头,嘿嘿笑道:“那个,我能借点水喝吗?”   “进来吧。”   她很少在这里见到外人,这个小少年看起来热情没心机,也不是璃花教中的人,她也放心。   “你多大了,见什么呀?”   “我估计要比小姐你大两岁呢,小姐叫我小武就好了。”   怎么可能……宋容正要笑他,忽然想起现在自己不过十三岁而已,甚至身体才发育没多久。   这样越醉庭岂不是怪蜀黍萝莉控么?   好像这样想就成了他的污点似的,宋容自顾幸灾乐祸地笑,根本忘了女子在古代十三四岁嫁人很是正常。   小武捧着杯子眼珠滴溜滴溜地看着她,对上宋容视线时,脸一红,又赶忙扭脸。   他端正地坐着,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一杯水半天没喝完。宋容无聊地拨弄着那些首饰,忽而注意到一根翠羽镶玉蝴蝶蓝簪,颇合眼缘,便戴在发间对镜试了试。   她整个中学都是一根皮筋扎个马尾便解决,所以总觉得现在的年纪还戴不了这些,这个蝴蝶蓝簪虽漂亮,她也试了试就放下了。   “为什么不戴?”   小武忽然说,一脸遗憾:“小姐带着这个真的很好看。”   她笑了一下,朝窗外看了看。一直注意她反应的小武立刻跳了起来:“哎呀,师傅来了!”   他一溜烟跑了出去,还没忘给她关上门。宋容笑着看他在院里低眉臊眼地被师傅拍脑袋,他像一个真正的少年那么青春有朝气。   宋容觉得越醉庭带她到城里的举动传达了一种信号,过了几天,她说想去城中的乐素楼吃饭,他果然答应了,更好的是,他有事无法脱身,只让重坤跟着她。   还没走几步,越醉庭又追了上来,横眉指着重坤道:“你不许背她,不然砍了你的手!”   重坤面无表情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七点开电脑,结果到现在才码完一章,没救了! ☆、嫉妒   李行三攒了两个月的钱,终于能来一次乐素楼了。刚坐下就上了三碟冷菜和一壶好茶,到底和他老吃的那些小摊子不一样,看人家这服务,李行三兴奋地想,回去得和邻居们好好说说。   肚子咕噜噜响起来了,他两顿饭都没吃就是为了这一顿,可正菜还没上,他咕嘟咕嘟喝下一杯茶,然后饶有兴趣地四处张望。   不愧是乐素楼啊,他想,看来这儿的客人,个个都气派得很,他坐在这里,也觉得自个儿高贵起来,不禁有些飘飘然。   头扭到右边时,看到窗边坐着的两个人,一个小姑娘出来竟然还带着个护卫,这个小姑娘长的真不错,是哪家的小姐吧。   咦,她冲我笑了!莫非……莫非对我有点意思?   李行三心砰砰跳动起来,他老娘五年前就跟着他老爹去了,现在他无父无母没人操心他的婚事,要是被一个大家小姐看上了……他开始幻想起了怎样财色双收。   心动不如行动,他抹平头发,扯扯衣袖,大声咳了一下,在她看过来时朝她抛了个媚眼。   宋容屏住呼吸调转视线,那个媚眼实在是太惊悚了。   见宋容不理,他苦思一番,竟然拿着茶杯风姿翩翩状走到了宋容桌边。   近了看,这位小姐还真好看呀,身上还有股说不出来的香。他故作风流地一笑,说:“小姐一个人坐这儿无聊吗?我来请你这顿……”忽然想到怀中铜板的数量,立刻改口:“请小姐你喝茶吧。”   这是被搭讪?宋容看着他发黄的龅牙,很是痛苦。   正巧伙计托着菜盘上来了,她忙说:“谢谢,我要用饭了。”她朝他抱歉地笑笑。   “没事没事,我们一起吃好了,伙计,把我的菜端到这桌来。”他丝毫没体会到宋容的婉拒,弯腰就往宋容旁边坐。   “哎呦!”   李行三捂着屁股跳起来,他哭丧着脸摸着屁股,拔出了一根细针。   “奇怪,怎么会有针……”   他朝宋容嘿嘿一笑,还要坐下,这次腿还没弯,就僵住不敢动了。他目瞪口呆地看着面无表情的重坤,他的五指间夹着一簇亮闪闪的银针。   李行三本能地就想逃,可乐素楼的菜还没吃到,回去怎么跟人说大话?他勇敢地挺直背,同手同脚地回到了自己座上,再不敢向那两人看一眼。   宋容囧然地看着重坤没事样地手一挥,指间的银针便不见了踪影。   “我去净手。”宋容制止住站起来要跟她走的重坤,朝李行三那边使了个眼色:“你在这看着他,别让他跟着我。”   重坤看了看李行三,点了下头。   净手房在三楼,大概是确定就算她想要逃也得从楼梯下过二楼,他便没紧看着她。   宋容洗完手,一边低头擦手一边走出来。视线中忽然出现一双脚。   她一愣,顺着腿往上看去。黑色布衣裹着劲瘦的腰,肩膀宽阔。脖上有疤。再往上……是一张面具。   重坤等了没多久,宋容便从三楼下来了,他随意瞟她一眼,并无异常,便搭下眼慢慢啜了口茶。   宋容的屋外已经移了过来一株一人环抱不过来的梧桐。小武还在一旁开了个花圃。   她从乐素楼回来,打了一大包没吃的菜,正好见小武一个人在花圃中翻土,便招呼他过来。   “歇一会吧。饿不饿?我这里菜还没凉,你想吃吗?”上次越醉庭还给她买了些挺好看的碟子,现在派上用场了。   小武很惊喜,他擦了把汗,坐在一桌菜前笑得露出一口白牙:“好香!小姐你人真好。”   宋容笑了笑,给他手边放了杯水。   吃了一会后,小武不好意思地说:“小姐别老看着我,你不吃吗?”   “你不用管我,我吃过了。”   他有点脸红,羞涩道:“你陪着我吃一点吧,不然我心里怪别扭的。”   宋容扑哧笑了下,这个弟弟样的少年,吃苦耐劳又天真向上,实在讨人喜欢。她摆出无奈的表情答应道:“那好吧。”   小武立刻麻利地放了个小碟在她面前,连夹了好几道菜放到碟子上。   “这个香香的,可好吃了。”   宋容笑着受了,吃了一口,对他笑道:“嗯,好吃。”   两人面面相对,小武眨了眨眼掩住眸中的羞涩。   忽然有道光打到她的脸上,门那边站了个人。   “他是谁?”   宋容吃了一惊,忙站起来:“你怎么来了?呃,他是你叫来种花的呀。刚刚我看他干了那么长时间的活,所以叫他进来歇一会。”   小武也连忙跪在地下。   越醉庭站在门口,一脸冷笑。   “不过是一个贱民,竟敢走进这间屋子,还坐上桌?”   嘲讽中夹挟着森冷的寒意,宋容缩了一下,脑中急速运转起来,他生气了,还是冲着小武。   越醉庭走到小武身边,自上而下地俯视他,犹如看着一只蝼蚁。   小武感应到他身上的压迫感,好像一座大山压到身上,他不禁瑟瑟发抖起来,宋容看得很是可怜,小声道:“那个……”   “你住口。”越醉庭缓缓地看向她,她与小武说话时轻松温柔的笑靥在看见他的第一眼就已转换为忧虑不安,他有种想撕掉她脸的冲动,她怎么能……和一个陌生男人那么亲近,甚至比待他还要亲昵。不,他脚边的这个甚至谈不上是男人,不过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而已。   可看着他和宋容同样年轻略带稚嫩的脸,他反而愈加盛怒。   宋容被他的表情吓得噤口,他这强烈的反应是因为……   小武已经要趴到地上了,越醉庭冷冷地垂着眼,用脚尖踢了踢他:“把你碰过的东西都扔出去。”   小武连忙爬起来,将碗筷、凳子全都扔到了院中,然后跪在门边不敢进来。   “行了,你先走吧。”宋容抓住机会对小武说,拉了拉越醉庭的衣角:“我有事要跟你说。”   越醉庭根本不理她,嘲讽地轻唤出重坤,朝小武动了一下手指头,说:“别让我再见到他。”   “等等!”宋容忙出声,重坤果然停下了手看着她。   宋容轻轻推了下越醉庭的肩膀,低声说:“干嘛呀,他还是个孩子,犯了错也要给个改正的机会啊。”   孩子?   “你要不喜欢,我以后不见别人就是了嘛。还不是你不让我出去,我连说话的人没有才找他聊天的。”她用有点委屈有点娇嗔的语调软声说道,见越醉庭还是不说话,她整张脸凑到他面前,眼睛瞪得圆圆地:“喂,就不能答应我一次嘛~”   她很少用这样撒娇的口吻对越醉庭说话,柔柔软软的语声像一阵春风奇异地将他内心的怒火吹散了大半,可他还是不爽,他想,是不是应该要多招几个女的进来?   她撅起嘴,使劲摇了摇他:“喂~”   越醉庭淡淡垂眸,点了点唇:“亲一下,我就放了他。”   “哎?”宋容怔了一下,眉眼弯弯地一笑,飞快地在他唇上蜻蜓点水般碰了一下。“好了,重坤,别抓着他了。小武,以后别过来喽。”   她轻松地说。   小武深深地低着头,飞快地磕了个头,转身就跑,连一眼都没有看她。   宋容不在意地转脸,搂住了越醉庭的脖子,在他耳边痴痴笑道:“其实,你在吃醋吧……”   他困惑地眨眼,没明白这个词的意思,可人在怀中,他便很自然地将她搂住了,宋容的脸贴着他的脖子,翘起的嘴角却并不是那么甜蜜的笑容,她的眼底深深处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畅意。   “教主教主出事了咦咦咦?”   宋容惊讶地扭头,随即便高兴地笑道:“蓝渡?”   蓝渡震惊地看着他俩,然后揉了揉眼:“对、对不起教主,打扰了!”   她倒退几步,还扯了扯门外重坤的衣服:“你站在这干嘛?还不给教主留个空间?”   宋容忙站起来:“呃你不用走啦……”   蓝渡直接用眼神表达出看错你了原来你这么奔放的意思。   宋容擦擦汗:“不是你想的那样……”   “有什么事?”   越醉庭翘起腿不满道。   蓝渡立刻肃容:“有人暗中叛乱!”   越醉庭懒懒地将身体后靠,说:“随他们便吧,这教主谁想当谁当。”   蓝渡苦笑:“您明知道长老们是不会同意的,他们只认定您啊!”   “哼,要不是那帮老家伙,谁会要当教主。”越醉庭冷笑一声,对蓝渡说:“你去告诉那些想反叛的家伙,只要杀了八长老,我就主动把教主之位让给他们。”   “啊?!”蓝渡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可是教主,您,您不怕被杀吗?”   “他们有这个能耐?”越醉庭傲然道,复又嘲讽:“我早受够了那几个长老的指手画脚了,到时璃花教不在了,看他们还会不会逼着我做这做那,哼。”   蓝渡大惊失色道:“教主万万不要这样想!”   越醉庭懒洋洋地挥挥手:“得了,随口一说而已。现在我还没什么想做的,勉强在教里呆下去也无妨。”   作者有话要说:   ☆、救美   深沉的夜没有往日的静逸,窗户发出咔哧的轻轻一声,被风吹开了一条缝,呛人的烟味飘进屋中,有火光隐隐照到床上。   床上的人脸上红光时明时暗,她猛地睁开了眼。   外面的嘶喊声像炮弹炸进耳中,宋容心中一悸,掀开被子就往窗边扑去。   刚推开窗,一个人嘭地一声撞了过来,将窗扇震得晃了几下,宋容倒退了几步,从大开的窗口看清了外面的情形。   木头燃烧的噼啪声和喊杀声融合成回旋环绕的杂音,往日的平静肃穆全然不见,红色的火光中无数的人相互厮杀在一起。若不是还在自己的房间里,宋容还以为她到了另一个地方。   是什么人闯进来了?别人不知道,可一直没放弃逃走心愿的宋容很清楚这里的防卫是有多严密,她入睡时还没有异状,可见杀进来的这些人计划长远缜密。   她关上窗,打算往床底下躲去。就在这时,门被撞开,蓝渡握着鞭子闯进来,一身烟火和血腥味,抓着宋容就跑。   “妈的没想到他们动作那么快,偏还知道今晚教主不在,不知道这边有多少人叛变了!”   宋容很勉强地跟上蓝渡的步伐:“那个,是教中人叛乱?”   “没错!”蓝渡气急败坏地将冲上来的一人一鞭子甩开,说道:“教主本有准备的,可是他们竟然引狼入室,跟我们的死对头阕派勾搭上了!他们也不怕阕派趁我们两败俱伤的时候反咬一口!”   周围果然有打扮不同、穿着蓝衣的人,并非是璃花教一派的人。   “蓝渡,带小姐从那出去!”谨柔从一边跑来,白色的衣裙上沾满了血,宋容看得猛一慌,直到看到她握着的剑上血嘀嗒嘀嗒地往下流,才明白她身上的都是别人的血。   原来谨柔温柔的外表下这么强悍。   谨柔在她们两个后面拦住追上的人,可没跑多久,蓝渡恶狠狠地骂了句脏话:“擦,前面被挡住了!”   宋容看到前面的出口堵着好几十的蓝衣阕派人,和璃花教中的人厮杀在了一起。   身后谨柔未拦住的几人携卷着杀气冲了过来。   蓝渡面色凝重,鞭子因她灌入的内劲而微微摇晃。   她紧握着宋容的手,沉凝地直视着前方:“跟着我,我们冲上去。”   前面是剑光刀影织成的一张密密的网,她有些胆怯,可现状不容她后退,蓝渡已经冲了上去。   她随她陷入了乱成一团的厮杀中,不断有滚烫的血溅到她的脸上,蓝渡的鞭上有毒,被她抽到的人都痛苦地叫喊着躺在地上,被拼搏中的敌人,或者同门,践踏在脚下。   可对手太多,蓝渡使的鞭并不能总是打到对方。   宋容觉得头痛,入耳的全是嘈杂刺耳的喊声、叫声、刀剑相交的厉声,蓝渡护着她,带着她左右腾挪,不断避闪,她完全没办法思考。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她感觉到蓝渡的力不从心,一个躲闪不及,她的小臂被刺了一下,可她过了一会才感觉到疼痛。   蓝渡低声诅咒:“你这一伤回头教主该找我麻烦了。”   “蓝渡,你还撑得住吗?”   蓝渡抬头,双眼猛地爆发出一股亮光:“不用撑了,教主回来了。”   急促响亮的马蹄声传来。越醉庭俯身贴在马背上,仿佛是从黑暗中冲破而来的骑士,带来了一队杀意肃然的人马。   他从黑暗中而来,奔驰入火光之中。   蓝渡喜形于色,而宋容被她护在身边,待他跃马骑来,她才发现,他身上泛红的并非火光,而是未干的血迹。   “上来。”越醉庭将她一抓,宋容便被他扔到了马背上,马儿长嘶一声,撩起了蹄子,竟然踢倒了好几人。宋容一时不稳,连忙抱住他的腰,一手湿润。   粘腻温热的感觉令她打了个哆嗦:“你流血了!”   她的叫声在喊杀声中弱不可闻,越醉庭不语,他举剑挥下带动着腹部的肌肉一阵紧缩,她的手贴在那里,感到又一股滚烫的液体流淌出来。   混乱不堪中,站立着的人越来越少,当地平线上露出一丝微光时,阕派蓝衣的人寥寥无几,败势已显,他们见状不妙,都有了退缩之意,而越醉庭仿佛不觉疲惫般,带着手下们冷冰无情地收割完他们的性命。   最后,天光大明。   宋容坐在马背上,每前进一步,马蹄都会踩到尸体。躺着的人有的甚至不能有个全尸。鲜血浇熄了火焰,倒下的木炭在血泊中发出呲呲声。   这些人中,有死敌,有忠诚的部下,还有背叛的同伴。   越醉庭打赢了,却没有得胜。   他冷冷地低眼看着满地尸体,不喜不悲。   太鲜明的血色刺痛了宋容的眼,她忍住欲吐的欲望,盯住越醉庭的背。   “教主!”谨柔和蓝渡跑到越醉庭马前,两人都是一身狼狈,倒没什么大伤。蓝渡焦急问道:“教主,我们这边既然受袭了,那边是不是也遭到暗算?没事吧?”   越醉庭低哼一声,蓝渡便抽了口冷气:“教主你弃了那边跑到这里,那那边群龙无首……可都是教中最有潜力的一部分啊!”   宋容一愣,那他回来时为了……什么?她满怀复杂地看向他,自然瞧不见他的表情。   “事已至此,再说也无用。”谨柔意有所指地看了眼宋容,说道:“大家都撑不住了,教主也去歇歇吧。”   宋容先下马,而越醉庭脚刚着地,却突然扶着马背弯了下腰,然后背对着她们一动不动。   宋容看了看自己沾满血的双手,轻轻碰了下越醉庭:“你、你怎么了……别吓我啊……”   蓝渡一急,和谨柔上去扶住他,宋容这才看到越醉庭的脸。   没有表情,甚至连眉头都没皱起。可他的嘴唇却泛着白,不知是累还是痛的缘故,额头上挂着大滴的汗珠。他垂着眼,步伐缓慢但步步沉稳地被两人扶着走到一块干净的地方。   宋容愣愣地跟在他们身后。说起来,她已经见过他两次受伤,这两次的伤都重得令他昏倒。可这次,他还能挺着,宋容却觉得,有些不一样。   蓝渡从未烧掉的房中找到了些伤药,而谨柔给越醉庭清洗了伤口。宋容站在一边,一点活都插手不上,她便只能傻站在一边。   越醉庭眼睛睁开一半,用好像没睡醒般慵懒的声音对宋容说:“过来。”   宋容忙上前,将手放进他的掌心。   她等着他说些什么,比如问她是否受伤,或者安慰她不要害怕。可他却什么都没说,又闭上了眼,像是睡着了一般,呼吸平稳。如果不是蓝渡往他身上那些血淋淋的大口子上抹着药,让她看着都会觉得痛,她真的会以为他睡着了。   这一场突来的叛变令混乱无序持续了好长时间。这里的建筑被烧毁了一半,宋容的房间侥幸存留了下来,越醉庭就在她的房中养伤。   一觉睡醒,睁眼便是她担忧的脸,即使活动不便令他烦躁,他的心情还是奇异地变好起来。他还没说话,宋容就急忙跳了起来:“是不是渴了?我去给你倒水。”   他看向窗户,才发现时辰尚早,太阳还没升起。   他张嘴喝了口她送到嘴边的水,问道:“你昨晚没走?”   “谨柔和蓝渡都有事,就我闲着,所以在这守着你。”   越醉庭咂咂嘴:“前两次我受伤都没见你这么体贴过。”   宋容瞪了他一眼:“瞎说,你倒在我家门口那次我对你不好吗?床都让给你睡了!”   越醉庭说不上来,总之是不一样的感觉。她看他的眼神,与前两次都不同,多了些他不懂如何形容的东西。可他喜欢,谨柔说她对他感到愧疚和感动,他的确是为她抛弃了另一支队,当时他只是怕弱得跟蚂蚁一样的她一不小心就被随便什么人杀了,并没想到她对他会因此而改变。   与憎恨和厌恶这些激烈而黑暗的情绪不同,她现在总是主动呆在他身边,不用恐吓和逼迫,她的眼睛也一直看着他。就像一潭溶溶春水将他的倒影融化。如果他一直盯着她,那双眼睛还会荡起波澜,不自在地躲开,他觉得有趣,便常常死死看入她眼底。只不过几次之后,她便不再害羞,直接伸手把他的脸掰到另一边。   这样的生活是平静的。   他厌恶平淡,却喜欢她给予的脉脉如水,生活并不刺激,叛乱后的各种事情纷涌而来,许多杂事需要他处理,他也早已适应了这些又多又无聊的事,可有她在一边,时不时逗弄一下她,看她气得脸红,或者憋得说不出话的窘态,也挺开心的。   谨柔看他的眼光越来越不一样,笑容是欢喜的,表情是欣慰的。她有次嘀咕着开窍了什么的,他没听懂,便也没管。   他还记得不让宋容离开的初衷,现在,他觉得是时候成亲了。谨柔说她一定会觉得很惊喜的。不管她开不开心,都是要嫁的,当然,开心最好了。   成亲是他从没试过的事,他想着,竟然期待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困死了……   教主想成亲,容容踩他的机会来了! ☆、求娶   由于璃花教受到重创,教中一片混乱,人手急缺,宋容因此也获得了些自由。大量的伤员都需调养,买药的任务就由她担任了。   第一次谨柔还握着她的手切切地嘱咐她不要乱走,出去几次都按时回来后,大概是相信了她不会逃跑,便不再说了。   宋容这次到邻镇,从药店出来,天色还早。她到茶楼坐了一会,在街上逛了逛,在一个从南地来表演杂耍的摊子前看了一会,就拎着几包药回去了。   因为越醉庭占了她的房间,照顾了他两天后,宋容就坚决地住到了旁的房间里,反正照她的估计,不用几天越醉庭就能活蹦乱跳了。   把药送到蓝渡那里,宋容就回了房。但手放在门上,她却犹豫着没有推开。   不大对,窗户上糊的窗纸薄而透亮,她隐隐看到屋里有一片红色。   当她提心吊胆地推门进屋时,第一眼就被吓到了。   满目的红让她以为屋里又发生了场血战,再凝神看去,原来是因为床帐、被褥、桌布都换成了大红色的,而桌子上,摆着一套红色喜衣。   发生什么事了?这个时候璃花教里还有人办婚礼?   “后天我们成亲吧。”   宋容猛地扭头,越醉庭不知何时出现,笑吟吟的贴在她背后。   “我、我们成亲?”她不可置信地问道。   越醉庭笑道:“听到这个消息你果然很开心。”   你从哪看出我开心的?被这突如其来的求婚吓到的宋容看看他,又看看喜服,怀疑地问道:“你……知道成亲是什么吗?”   “成亲以后你就是我一个人的了。”越醉庭痛快答道。   她的脸色有些奇怪,越醉庭眯起眼拉长声说:“怎么,你不愿意?”   宋容低下头绞着衣角,眼眸中沉思之色转瞬即逝。   “太快了点吧……”她低声说:“也不是,嗯不是不愿意……”   她抬头看他一眼,见他微微歪着头,并没生气,便大胆说道:“你还没追过我呢。”   “追?为什么要追你……”越醉庭疑惑道,但既然没有拒绝他,就答应这点小要求好了,他点点头,说:“那你跑吧,跑远点,然后我再追上你。”   “不是这样的……”她瞬间有些无力,“我是说,嗯……你要对我更好些才行。”   越醉庭挑了下眉尖,他已经对她够好了,她竟然还不满足?   见他迟迟不语,宋容心中没准,狠狠心,跺跺脚,用自己都牙酸的嗔怒口气道:“哼,讨厌!不答应就不嫁你~”然后恼怒地将越醉庭推出了屋。   ……   在乐素楼中她就见到了阮森,他将一个好消息告诉了她,宋凌秋派来的人已经等在城外。   然而她却没有急着去找他们离开。   走之前,总要留给越醉庭一件好礼,这叫礼尚往来,不是么。   呆坐屋中等了半天,她突然站起来将门推开一小条缝往门廊中看去,谨柔伴随着越醉庭往这边走了过来。   她坐回座位上,静等被谨柔劝解后的越醉庭来妥协。虽然不明白谨柔为什么这样热衷于撮合她和越醉庭,但这对她来说,省下了她不少心思。   果然是越醉庭一个人进来的。宋容哼了一声,扭脸不对着他。   他瘪瘪嘴,心中仍有些不情愿。谨柔跟他解释了一番何谓追求,宋容又为何提出这要求,他倒是听明白了,但他认为这真是既无聊又麻烦。   不过这一点麻烦还在他的容忍范围之内,勉强答应好了。越醉庭瞧着宋容气哼哼的样子,忍不住想戳戳她的脸蛋。   “行了,我追你还不行?”   宋容又哼了一声,但有些上翘的嘴角泄露了她的心情:“那明天你一天都要陪我,我说什么你都得听!”   第二天,正好有集市,邻镇热闹极了。人来人往间,并肩而行的宋容两人并不引人注意。   宋容精神充沛地这里看看那边瞅瞅,越醉庭倒也兴致不错,直到宋容在一个萎缩的中年汉子前停了下来。   汉子前摆了个篮子,篮子中趴着一只同样没有精神的灰扑扑的小狗崽。   “你记不记得你杀了我一只小狗?”宋容板起脸问他。   “有吗?”他完全想不起来。   宋容使劲瞪他一眼,说:“管你记不记得,反正有这回事,你帮我买下这只小狗,补偿我的精神损失。”   越醉庭随意地耸了耸肩,抛给那中年汉子一块银子:“这只狗我要了。”   中年汉子慢慢收起了银子,也不看两人,驼着背走进了人流中。   越醉庭盯着他的背影,脸色有一点沉凝,还未想出哪里奇怪,宋容就在旁边叫道:“哎?好丑的小狗。”   宋容手中的小狗绿豆大小的眼睛,红鼻头,灰色的毛,被宋容举在半空也不挣扎,耷拉着尾巴不动。   “真的好丑……”她嘀咕道:“你抱着吧。”   她将小狗塞到越醉庭怀中,不待他拒绝,就嚷嚷着“那边有杂耍!”跑了过去。   越醉庭低头看了眼一手就能托住的狗崽,确实很丑,还很弱。   他这么想着,把它往怀中一扣,便要去找宋容。然而不晓得是不是把小狗弄痛了,它突然往他手上咬了一口!   越醉庭条件反射地将它甩开,要知他下意识中使出的力道有多大,小狗崽砸在地上,连一声都没叫出来,不一会便从嘴中流出了血来。   他立刻知道要糟糕,一抬头,宋容站在一旁不可置信地看着那只小狗的尸体。   他竟然有些心虚:“……我不是故意的。”   宋容紧紧地抿着嘴看了他一眼,扭脸就走。   越醉庭忙追上她,把手伸到她眼底:“它咬了我我才扔它的,谁知道它就死了,太弱了。”   果然他的手上有两个牙印,还渗出了一点血丝。   宋容的脚步迟疑了一下:“那么小的狗能咬多狠,你也不该摔死它啊……”   他啧了一声:“我没想让它死。”   她叹了口气,捧住他的手:“找个大夫看看吧。”   越醉庭不屑道:“用不着。”   他抽回手,瞧她还有些郁郁,难得想安慰一下她,便说道:“以后再买一个不就是了。”   “那你现在就买一只给我,”宋容双手叉腰瞪着他,“不然就没有诚意。”   并不是什么难事,况且他答应了她今天都听她的,于是一口应下,便见宋容露出了一丝笑容。   “好乖~”她拍拍他的肩,“那我在这个茶楼等你,一个时辰内回来!”   他撇了一下嘴,对她夸他好乖并不反感,说:“用不了一个时辰,你想要什么样的狗?”   宋容嘲笑道:“你能找到就不错了,我不挑。”   嚣张。   他弹了下她的额头,见她捂着脑门脸皱成一团后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宋容笑着目送他离开,然后到街角给了两个抬肩舆的人一些钱,说:“送我去城外。”   她一路催着他们小跑,到了城外时两人累得流了满头的汗,宋容又塞他们一些钱,便催他们离开。   她独自走了一小段路,在田边一处稻草堆那里拐了个弯,一条小路上,站着一匹膘满体壮的马儿,而马背上骑着一个没精打采的中年男子,赫然便是那个卖狗的人。   “可惜了我的狗,”他叹了口气:“我可是费了五年的功夫养它啊。”   “我见它咬的不深,蛊能种进去吗?”   “只要刺破皮肤就行……”   宋容上马前,最后一次回望了一眼,虽然她什么也看不到。   大概,他还在为她寻着狗吧,或者,他已经发现她逃走了。   不知道他会不会因她的离开而伤心,呵,不可能的吧,他是什么样的人她还不够清楚吗?   他,大概会很想杀了她吧……无妨,反正他已中了蛊,再见面,她再也不会任他践踏了。   汉子低喝了一声,驾着马儿疾驰而去。宋容在颠簸中,高高地昂起脸,她终于能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教主是不是被我写笨了?   就用恋爱中的人都是零智商来解释吧。唉?这样教主不很惨吗,本来就没有情商。   另外好基友开新坑了,二十万存稿保证更新,快和我一起蹲坑~~~   点此穿越 《坑害皇子手札》     退一步是冷血腹黑,进一步是强取蹂躏。危机重重间,许菱捂紧了身子:去你妹的调-教!去你妹的献身!没听过“万类霜天竞自由”么! ☆、摆脱   疾驰了两个多时辰,前方出现一队静立于路边的人马。   刚停下马,宋容就跳了下来,跑上前,一下子扑进了站在最前方的人怀中。   “哥!”   宋凌秋抱紧她,对随后下马的中年汉子说:“多谢你了,古扎。”   “我们南地人最重承诺,我们已经答应你了,就不用说谢了。”古扎泛黑的脸上露出可惜的神色:“不过我还是心疼我的狗。”   “狗?”宋凌秋不解道。   “是种蛊。”宋容从宋凌秋怀中离开,解释道:“哥,我求古扎给越醉庭下了蛊。”   她微微笑道,这蛊的引子在她血中,对于中蛊人而言,她的血就是最毒的毒药。   古扎满吞吞补充说:“也有一息之间就能干脆地置人于死地的蛊,不过种蛊的方法比较复杂,最方便不引人防备的就是我那条养了三年的蛊狗。”   “虽然没有杀了他,但是哥,以后我们对付他就轻而易举了。”   宋容双眼亮晶晶地说。   宋凌秋有些心疼地看着宋容,他们兄妹两聚少离多,每见她一次都有哪里与上次不一样了。变得最大的,就是她的眼神了吧。   他还记得刚找回她时,那怯生生什么都不懂的样子。   他摸了摸宋容的头发,语气中有点愧疚:“容容做的很好,日后一定能派上用场的。”   “你还不知道……主上要回京了。如今武林形势已乱,予图璧也已拿到,主上的目的算是已经达到了,可能暂时不会去管江湖中事了。”   宋容懵了:“主上不想……”   宋凌秋按住她的嘴唇,压低声悄悄道:“新皇病重,所以主上必须回去。若能登上那位置,以后还是要将武林彻底整治的,懂么?想要报仇,就耐心点。”   宋凌秋深深地盯着她。她咬了下唇。知道接头的人是宋凌秋从南地带来,且擅长蛊毒时,她其实很矛盾,她仍然深恨越醉庭对她的暴力,她想报复,让他尝尝她吃过的苦。   但她不想利用他对她的信任和感情。内心深处,她其实更想凭实力堂堂正正地让他求饶。   宋容苦笑一声,可惜只能是幻想。   宋容恹恹地,宋凌秋急着离开,没来得及问她被越醉庭带走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便下令出发了。   宋容坐在宋凌秋马上,他带来的人环绕在周围。宋容发现他们的长相都与扎古的相貌有些相似,都是深目黑肤,装扮倒是与汉人无异,也许是为避人耳目而改装。   她没大问过宋凌秋在南地时的事,也隐隐在左落言那儿听闻过一些。   南地人排外,宋凌秋初进那里时吃了不少苦头,后来听说南地人内部也有些争斗,宋凌秋带出来的这些人就是南地人中的其中一派。   没走多久,宋容就见识到了宋凌秋所说江湖已乱是什么意思。   不过两天,他们就遇到了三、四次帮派互殴,也不知左落言做了什么,这些门派成了水火不容之势。   在前方,三帮人混战成一团,宋凌秋一行人便在原地停了下来,各自下马。   天很暖和,宋容在太阳下晒着,额头上竟然出了汗。见状,宋凌秋递给她一个帕子。   宋容笑着接过,走到一边的树底坐下。长出的新草嫩嫩的绿绿的,看着就很可爱,带着暖意的风微微吹拂过,宋容觉得自己好像都变得轻飘飘的了。   这样的天气,她心情很好,即使远处喊杀声不断传来。   宋凌秋也坐在了她身边,手中拿着一只水袋:“想喝水吗?”   “我不渴。”宋容摇摇头。   两人静静地并肩坐了一会儿,宋凌秋忽然开口道:“那天你被越醉庭掳走后,由于太混乱,李管家直到第二天下午才发现,你和谨柔同时消失,也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主上派人找了很长时间。那时候我在南地,没法脱身,一闲下来我就想,要是你出了什么事,我……”   他说不下去了,眼底一抹痛色。   宋容看在眼中,默默地抓住了他的手,在宋凌秋看向她后,她微微一笑:“我现在不好好的嘛,哥。要不是你在那边把事办妥了,我才能有扎古来帮我啊。对了,阮森去哪里了?”   宋凌秋说:“你的消息还是阮森帮忙传给我的,但他没和我在一起,他现在的样子,你也看到了……”   宋容沉默下来:“他的脸……”   “他从山上掉下来时擦过了一丛荆棘,在山脚昏了过去,结果……遇了狼。”   宋容浑身一抖,他摇头说:“还好他痛醒了,不然怕连命都不保。”   宋凌秋反握住她的手,低声道:“我见到他时也不过是最近,他就已经戴上面具了。而且性子也变了很多。”   宋容与他唯一一次交谈就是在乐素楼,他告诉她扎古在哪里等她,几句话之后就离开了。   那天,她拉住他的衣袖,想问问他是不是还好。但他紧闭着嘴,头都不扭,推开她就快速离开了。   他……好像在躲她。   “那他现在在哪里?”   宋凌秋摇头:“也许他想自己呆着,不愿见人,之前联系我也只为了你的事。现在你安全了,他放了心,大概就不想露面了吧。”   春光融融,宋容低下头,用指腹蹭了蹭草尖,冰凉凉的。   “说到底,他成这样,还是受我拖累。”   宋凌秋淡淡一笑:“傻丫头,这样推论的话,错的根源不是在我身上了么,毕竟是我将他请来保护你的。”   宋容垂着眼:“不管怎么说,我要找到他。”   “自然。”   接下来几天,宋容忽然觉得有些不对,路边民居民风都与青阳不同。她问宋凌秋道:“我们这是在哪儿?”   “现在到宁州了。”   “宁州?不是回青阳的路啊?”   “哦,”宋凌秋说:“忘了告诉你了,主上已经回到封地了。”   宋容恍然想起,得知左落言是五皇子后,她曾了解了一些。当朝的五皇子端希言,母妃为赵将军之女赵若水,先皇去世后不久,赵若水也猝死,几个皇子争夺皇位争得你死我活之际,左落言自请去西南封地,在平扬做了个清闲王爷,封号平怀王。   所以,这是要去西南平扬了么?   西南是贫瘠之地,平扬看着也像个小县城一样,简直不像一个王爷属地。   为了避免太过张扬,他们一行人分了两批前后入城。宋容改坐在马车中,瞧着满是尘土的街道,灰扑扑的人民,低矮的房屋,惊讶得简直连这几天总是放在心里的越醉庭和阮森都想不起了。   ……这里也太贫困了。   走到城中心,才有好转,有了些两层的小楼,路上的行人衣着也鲜亮了许多。左落言的王府在一道宽阔的路边。朱门石狮,气派倒足。   他们从偏门进去,守门的人本要拦,看到宋凌秋举起的牌子后,忙鞠着躬请他们进去了。   来不及休整,宋凌秋便带着宋容去给左落言秉报,却被告知左落言不在府中,只好回去。   这一路说不上日夜兼程,也还是挺赶的,宋容洗了个澡,便觉得浑身酸软无力,只想往床上一趴。   床上的被褥刚晒过,还有阳光的味道,不知不觉中,她就睡着了。   醒来时,外面的天已经黑了,不知道什么时候送来的晚饭放在桌上,已经凉了。   睡觉时忘了脱衣服,想必被她压得皱巴巴的了,她把散乱的头发拢拢,想要出去看看什么时辰了。   刚推开门,迎面便碰到了一个人。   宋容站定一看,忙屈膝行礼:“主上。”   左落言笑道:“我刚回来,听说你们今天到了,就来看看你。”   他仔细地打量了宋容一番,说:“瘦了。”   宋容微笑道:“因为我长个了呀。”   月光下,左落言眉目浅淡,面上仍有淡淡病气。他眼神平静,宋容却觉得他身上的气息很柔和。   屋中没有点蜡烛,反而不如外面明亮,左落言没有进屋,就站在门口。   “这些天,吃了不少苦吧。”   “也没什么,”她心平气和道:“后来他对我还挺好的。”   “……对不起。”左落言忽然低声说。   “没护好你。你还小,就让你经历了这些。”   宋容瞪大眼睛,笑了:“是我应该道歉,我给主上添了不少麻烦,实在太弱了。”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他忽然笑了下:“听说你给越醉庭下了蛊?”   “嗯,还多亏了哥哥收揽了南地的人。”   “这也不错,虽然几天后就要上京,但日后这些帐还要清算的。”左落言说:“阮森还问了我不少越醉庭的事,如今他一心想制他于死地。”   宋容忙问:“阮森什么时候来过?”   “就在前日,然后就走了。”   宋容露出失望之色,左落言揉了揉额角:“时候不早了,你早些睡吧。”   宋容行礼送左落言离开,心中忧虑重重,阮森的变化太剧烈,她觉得有些不安,可他行踪不定,似乎还故意避开她一样,她上哪里找他?   “十天后他还会来找我。”   就在宋容靠着门框发愣时,左落言离去的方向飘了这一句话。   作者有话要说:   ☆、让我看看你     早上,宋容刚要去找宋凌秋,他就找了过来。   “哥,主上有事?”她问道。   宋凌秋来得很急,“以后不要叫主上了,改称王爷。”纠正了她之后,他紧接着道:“新皇崩了。”   新皇登基不过两年,未曾留下一儿半女,如此一来,皇位之争就要在几位王爷中燃起了。不,应该说,这争斗早就开始了吧。   新皇死因不明,只说是猝死,谁知背后有什么。   宋容跟着宋凌秋到前厅,左落言坐在主位上,一个男人跪在堂中,说道:“四王爷已经抵京,这是他的信。”   说着,双手奉上一封信。   毕安替左落言接过,他静静看了一会,便让那人退下了。   “今日就启程上京。”左落言抬头对宋凌秋说。   “是!”宋凌秋神色肃穆。   现在的京城,怕是成了最大的厮杀场了吧。她也要跟着左落言去见识一番了么?   宋容默默地想。   然而等上路后她才忽然想起来,左落言说阮森十日后回来找他,现在提前动身了,他还找得到吗?   纠结了半天,她在左落言下令停队休息时走了过去。   由于赶路匆忙,并没有马车,连左落言都是骑着马与他们同行同止,虽表情不变,但并不好的脸色透露了他的身体情况。   宋容去寻他时,他正盘腿坐在铺在地上的锦布上闭目养神。感觉到她的靠近,他睁开眼平淡问道:“想问我阮森的事?”   宋容一愣,没料到他这么精准地说中来了她的来意。   “是啊,”她忧虑地问道:“我怕这一走,他找不到您了怎么办?”   左落言轻轻一笑:“他只不过是伤了脸,并没伤了脑子,也没折了武功。若他想,他自然能找到我。”   这话果然很快应验了。   外出行走,天公不会一直作美,第五天,突然炸响了一声春雷。   很快雨便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他们顶着雨往前跑了两刻才找到避雨的一处寺庙。   这处寺庙已经破落,偌大的寺中只有两名僧人,在他们一堆人涌进来后,恭敬地合十一礼,便退进角落里默默念经,不再理睬众人。   左落言还有专门备下的斗笠,其他人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都被淋得湿透,于是和僧人借了些柴,燃起了火。   宋凌秋地位还算高,带着宋容坐在了火堆边,找了块没湿的布给她擦着头发,忧心忡忡地说:“不要淋病了才好。”   还是春天,气温说高不高,正处在多穿一件太热,少穿一件太冷的尴尬时节,身上套着几件衣服,被雨一淋,又潮又湿,在火边一烤就成了湿热,别说有多难受了。   宋容瞟了眼左落言,他虽披着斗笠,但迎雨前行,脸上被雨水润了一遍,一直没大血色的脸也笼罩了一层清透的水气。   他正用毕安递来的巾帕擦脸。   宋容又将脸转到外面,也不知这雨什么时候停,好快赶到下个城镇买几件干净衣服。   就在她看着从屋檐落下形成的水帘时,一把青伞从雨雾中飘了过来。   草色氤氲,雨声清灵,一把纸伞,人如仙至。   这本是令人很欣赏的景致,却由于来人的黑衣而破坏殆尽。   左落言抬眸安静地望了过去。而宋容慢慢站了起来,有种很明显的感觉,来的人是阮森。   她紧盯着他,在他踏上台阶,收起伞时,看到了一副面具。   虽然与上次见到的面具不同了,但仅凭他的身形就能分辨出来了。宋容张了下嘴,还是没出声唤他。   而阮森连一眼都没有看她,径直向左落言走了过去。   他递给他一个盒子:“你的忙我帮过了。”   左落言制止住就要离开的他:“身为宋容的护卫,她就在这儿,你还要走?”   阮森站住了,垂头不语。   宋凌秋也开口道“雨一时不会停,不如现在你在此避会儿雨。”   宋容眼巴巴地盯着阮森,在他离她远远地坐下后,悄悄地舒了口气。   他往那一坐,沉默地如同一块石头,宋容的目光直直地投过去,他也一点反应都没有。   宋容猛地起身,甩了下湿漉漉的头发,盯着他走了过去。   “乐素楼后我们就没见过面了,你也不问问我好不好。”她轻松地说着,很随意地挨着他坐下。   他身子僵了一下,微不可见地扭了下脸。   “你的伞是捡的吧,太秀气了,和你一点也不搭。”她笑道。   他停了一会,低声说:“是捡的。”   虽然他说话仍旧没有看着她,她还是松了口气。   “之前多谢你,哥哥说多亏了你他才能确定我的位置,不知道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那段时间的回忆猛地窜入了脑中。   他下山陷入昏迷以至于被狼咬伤了脸,但他只知受了伤,却不知道自己成了什么样子。等他恢复了一些体力后,走到外面——所有见到他的人都露出了见到魔鬼般惊恐的神色。他不明所以,还想找人问问,但他朝谁走近一步,那人都会怕得退后两步,匆匆避开。   他心中的不安不断加深,直到他在河边看到一张鲜血淋漓、白牙森森的脸的倒影。   血可以止住,伤可以痊愈,但伤痕却永远地留下了,而被咬掉的上唇,也再不会长出来。   被人们的惊恐从这里驱赶到那里,谁都不肯和他多说一句话,他还想着宋容,落入了越醉庭手中,她怎么样了?这心事压在胸口,他逼着自己外出,然而无处不在的异样眼光让他很想逃离人群,茫然中,他也不知道自己到了什么地方。   在他带上了面具后,略微平静下来,他才有心情搞明自己的所在地恰好是璃花教的大本营之一。就在那时,他碰见了迎春会上的宋容。   阮森张张嘴,没说出声,又沉默了下来。   宋容看着他的侧脸,面具遮盖下,仍有几道细长的疤延伸出来。   “我一直很不安,”她说,“我总是做噩梦,梦见我又回到了璃花教。我从不敢和哥哥说,我甚至好几次差点死去。”   她见他听着她的话,忘记了躲避,便接着说道,虽然语调平淡,却透露了一抹淡淡的凄楚:“每次从梦中惊醒,我都特别受不了,我不想承认自己这么软弱,可我心里知道,我是想身边有人陪着的。”   “谨柔已经背叛了我,我又不想让哥哥操心,”她轻声说:“阮森,你不是说要保护我吗?危险还存在,你留下来吧。”   她没有直接劝说他,只是向他袒露了她的软弱,让他慢慢忘记自己的伤。当她把自己摆在比他更低的位置上时,保护的欲望或许能让他产生勇气。   阮森没有回答她,她也不追问,静静地看着外面下得欢快的春雨。   大下午时雨才停,左落言决定上路,宋容跑到宋凌秋那里还给他水囊,回头时,阮森静静地站了起来,走了出去。   她的动作慢了下来,心也渐渐沉重。   还是留不住吗……   上马启程,宋容一副愁容,陷在自己的思绪中。宋凌秋忍了一段时间,拍拍她的胳膊,无奈地说:“你回头看看。”   宋容听话地回头从宋凌秋肩上向后望去,只见阮森就跟在后面,黑衣面具,在一群人中格外引人注目。   她看了一会儿,直到脖子都扭得有些酸,才坐端正了。   “安心了?”宋凌秋问。   “嗯。”   虽然跟着走了一路,可是他像透明人一样谁都不理。左落言带的这队人都是精英,有宋凌秋这样为他实干谋财的,有倚重的谋士,剩下的不少都是精选的侍卫。在这种特殊的时刻,都格外肃穆谨慎,更是无人理睬阮森。   这是宋容第一次来到京城,一如她所想的繁华昌盛,皇城中的争斗与这些平民百姓隔着半个世界的距离,丝毫影响不到他们的生活。   去左落言的五王府的路上,宋容默默感叹道,不愧是京城,连普通百姓的气度都不同。   一路上都紧绷的神经到这时反而放松下来了,到王府的第一晚,她甚至自己跑了出去找东西填肚子。   还好她记得自己的认路水平实在不怎么样,没敢走远,自然也没找到厨房,双手和肚子一样空空地回去了。   就在回房的路上,她看到一间屋子还亮着,似乎是宋凌秋住的房间。也许路上带的干粮他还留着,宋容便跑了过去。   “哥,我进来了。”   说着她便推开了门,看到屋内的人时便愣了一下。   阮森背对着她,手正从脸上放下。   她扫了一眼,屋中一盆水还在荡着光。她进来时,他正在洗脸。   宋容看着转过身的阮森脸上那冷硬的面具,心中微微酸涩。   “还以为是哥哥的房间呢,搞错了。”她不好意思地笑道,“你这里有吃的吗?我饿得睡不着。”   阮森默默地将桌上一碟点心推向了她,她嘀咕着:“啊过分,我屋里就一壶水。”然后自然而然地坐在了桌边。   阮森有些不自在,应该是因为他正要就寝,她却闯了进来。他就站在一边,无话可说也无事可做,宋容吃得越来越慢,尴尬的气氛不可抑制地蔓延开来。   宋容停下来,盯着光了一半的碟子,轻声说:“阮森,让我看看你吧。”   作者有话要说:   ☆、皇家兄弟   “阮森,让我看看你吧。”   说着,她抬起头来,便看到阮森猛地倒退了两步。她连忙说:“我知道你不想,但你让我看一下,说不定还是能治好的。”   阮森摇头:“不用,我已经习惯了。”   “你根本没有习惯!你一直没法接受!”宋容冲口而出,感觉到阮森情绪突变,她忙将语气缓和下来:“一个男人,脸上多几道伤有什么。”   “如果你不喜欢的话,就更要给我看看,好了解情况帮你找医生啊。”   宋容站起来,走近他,一边开玩笑道:“你本来脸也没多好看,受一点伤我是不会失望的。”   她慢慢伸手捏住了面具边缘,阮森没有阻止她。   然而,当面具摘下一半,他忽然一下子将面具按回了脸上,同时扭过身,闷声说:“还是算了……”   “阮森!”她急道,绕到他跟前抓住他的胳膊,却被他反握住手腕拖到了门外。   “晚了,歇息吧。”他急促地说,一把关上了门。   宋容站在门外,嘴角染上一抹苦涩。看来他的心理阴影比她想象的还要深。   她不想逼他太紧。以前在街上匆匆一眼,他的脸还是印在了她的脑海中。虽然第一眼会被吓到,但仔细想想,如果能将他脸上的细疤去掉的话,会好上很多。   可是他不让她看他的脸,也不知具体情况如何,也许,她应该直接替他找一位大夫,先看看再说。   然而形势不允许她将太多心神放在阮森的身上,左落言很快进宫,与几位皇子见了面。   在这个特殊时期,自然是万事都慎之又慎,左落言身边的人更是如此。他离京的这几年,府中人的来历早变得复杂不明,宋容便在情理之中地成为了左落言的侍女。   现在,她就跟在他的身后,接待了四皇子端睿。   “真不想,你我几年未见,重逢之时竟然是在这种时候。”   端睿年岁看起来与左落言相当,相貌有三分相似,不过比起左落言的瘦高疲懒,他的身体看起来健康很多,修长挺拔,宽肩细腰。   这句话本应是十分感概的,但他却说得平淡无波,宋容在左落言身后偷偷看着,都分辨不出他与左落言究竟是什么样的关系。   左落言轻咳两声,反而笑道:“四哥说笑了,如今情势,四哥不早就窥见端倪了么?”   宋容听得一惊,这话说得也太直白了。   端睿依旧脸色平淡:“毕竟身在朝中,比你知道的要多些。”   这时候有丫鬟端了茶水停在门外,宋容忙接过来放在端睿座边的小桌上。然后站回原位,极力压低自己的存在感。   “几年未见,你的身子怎么又差了?”他瞧了瞧左落言的脸色,眉宇微蹙。   “路上着了点寒而已。”   两人说了些不大要紧的话后,端睿便告辞了,临走前,他对左落言说:“你一去多年,这次回来,我们几个都打算聚一起给设宴你洗尘,大哥来时应该会给你说。”   宋容有些懵懵的,四王爷一来,她怎么觉得端家的几个王爷们兄弟和睦呢?   “四哥生母早亡,他从四岁起就由我母亲抚养,我两人也算是一起长大的。”   好像听到了她的心声一样,在她收拾茶碗时,左落言说道。   宋容愣了一下,屋中只有她和他两人,显然这话是解释给她听的,宋容便大胆问道:“那其他几位皇子呢?”   “我兄弟六人,如今还剩四个,大哥是裳妃所生,六弟脾气不大好,是许嫔所生,而三哥……早亡……”   皇上排行第二,已亡。宋容在心中补充道。   第三天,简王端原简,也就是左落言的大哥,果然在府中为左落言办了场接风宴。左落言带着宋容、宋凌秋两兄妹,以及一个叫做魏敦的谋士前去。   临去前,左落言特地对宋容说道:“勿要冲撞六王爷。”   先皇死去时,皇位继承人还未定下。若按长幼之分,大皇子端原简该继承皇位,然而二皇子端琛却是皇后亲子,两人当时势同水火。而恰在那时,左落言的母妃猝死,左落言自请去西南封地,及时脱离了这场皇位之争。   所以在大皇子眼中,左落言胸无大志,胆小怕事,并没提防的必要,于是也表现得当真如同一个负责体贴的大哥。   就在端原简携着左落言的手关怀之时,六王端湛来了。   彼时宋容正盯着端原简握着她家主上的手默默吐槽,端湛走到近前她才注意到,一抬头,看到那张脸,明艳这个词立刻蹦到了她的脑海中。   她很少见到有男人长成这样,也许还算不上男人,端湛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处于少年与青年之中。   带给宋容明艳这个印象的,是他的眼睛。又大又亮的双眼中,尽是天下唯我的张扬与傲气,但秀气的双眉和微挑的眼角,又给了他几分女孩子的妩媚。   并不女气的美丽。   不过宋容对他没有好感,因为他甫一过来第一句话就嘲笑了左落言:“五哥一副病怏怏的样子,快进屋吧,小心被风吹出了这王爷府。”   怪不得左落言要她不要冲撞他,说话也太冲了些。   左落言极为习惯地温和地回答道:“好久没见,六弟的口齿更尖利不饶人了。”   他口吻温和,说的话却有几分针对之意。端湛脸色一变,哼笑道:“我看五哥也不输于我嘛。”   他眸光一转,便将目光停在了宋容身上。宋容觉得背脊一寒,当即觉得不妙。   果然端湛接下来的话,令宋容、宋凌秋和左落言都微微地变了一下表情。   他说:“听说五哥不近女色,这个丫鬟却跟在五哥身边伺候,想必是五哥的人了。”   他眼光滴溜溜地绕着宋容转了一圈,嘲讽道:“连胸都没有,五哥口味可真是与众不同啊。”   端原简轻咳一声,说:“六弟说话不可如此粗鲁。”   “粗鲁?我只是说事实而已,她就是没胸。”   被他指着的宋容暗自咬牙,毛都没长齐的屁孩竟然瞧不起她,她还在发育好吗!   她挨着宋凌秋,已经能感觉到他的手正微微颤抖,她偷觑他一眼,他面色如常,可眼神……却沉得吓人。   宋容忙勾住了他的手指,在他看向她时眨了眨眼。   左落言何许人也,他微微一笑,说道:“六弟还是小孩,很多事还不懂,大哥就别教训他了。”   端湛年纪最小,心气最高,最讨厌别人说他是孩子,左落言一句话,极精准地戳中了他的爆点,端湛立刻气红了脸:“别把我当小孩,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   令宋容瞠目的是,端湛只不过情绪失控了一下,马上便收敛住。他阴测测一笑,冷哼了一声。   就在气氛有些诡异时,端睿来了。虽然他面色浅淡,却很奇妙地让这里的氛围变得轻松起来。端湛也不再放冷气,倒很和善地向他打了招呼。   端原简笑道:“四弟来晚了,可要罚上一杯。”   四位王爷上座,宋凌秋和魏敦作为侍从坐在下面,而宋容就只能在左落言一边伺候了。   毕竟是新皇初丧,也不敢太过张扬,这场宴会也就喝喝酒,歌舞都无。   左落言忙着应付他的几个兄弟,没大动筷,宋容也就帮他斟斟酒,然后便垂着脑袋眼光在那三个王爷脸上转来转去。   端原简笑意融融谦逊可亲,端睿垂眉敛目波澜不起,而端湛——正瞪着她!   宋容吓了一跳,忙调回视线老实看地。   端湛眯起眼,端起杯子喝了口酒。   端希言入京时,手下人曾报,左落言带了五十余人,只有一名女子,便是现在在他眼前的这个了,想来她对左落言而言必定是有些特殊的,否则不会特地带上。   他本以为她是端希言手下的人,可今日一见,年岁不大,相貌倒是清丽,看起来没什么能耐,估计是他的女人。   一开始他还有些失望,但现在一想,端希言身边甚少女人,这一个对他而言应该是挺合心的,要是他把她要走呢?   端湛恶意满满地想着。他一直便看端希言不顺眼,可是一直不曾压过他去,这次他到要看看他会不会生气。   他唇角一挑,端起酒杯举向左落言:“五哥……”   作者有话要说:   ☆、端湛   端湛向左落言举起酒杯,笑道:“去年大哥大婚,五哥你也没回来,礼物可是要补回来啊。”   “这是自然的。”左落言微微一笑。   “以五哥的水准,拿出来的礼物一定不同凡响,不知道五哥能不能说说,让大家也长长见识啊。”   他怎么一直针对主上?宋容低着头,心想,他这明面上挑衅倒显得心机不足,有点像青春期小孩的叛逆作风。   而左落言自然是没准备什么礼物的,毕竟是一年前的事了,他只做谦逊状:   “只是些南地的特产,并不重贵重,重在心意。”他话题一转:“大哥,听端睿说,入春以来,南方至今滴雨未下……”   端原简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忧虑:“新皇突逝,朝中都乱成了一团,南方之事……”   端湛自不愿话题就这样转开:“今天是给五哥洗尘,别谈国事了。”他冲端原简笑道:“你看五哥也该成家了,身边还没个女人。”   扭头对脸色平淡的左落言说:“五哥你真看上这个丫鬟了?”   宋容心中一硌噔,怎么又扯到她身上了?   端湛继续说:“我说大哥还是帮五哥挑个大家闺秀吧,丫鬟什么的玩玩就得了。”   端原简笑着不吭声,若是左落言的婚事由他主导,说不定能将这个弟弟拉拢过来。   左落言看了端湛一眼,嘴角的笑容有些讽刺:“多谢六弟关心,不过我这个丫鬟在我身边时间不短了,很合我心意,六弟你……就不用费心了。”   “那怎么行,她身份低微,哪配得上你。不过既然五哥喜欢,我看这样好了,大哥妻子是崔丞相之女,端庄知礼举世皆知,不如就让那丫头留在大哥府里,让嫂子教教她礼节,免得以后丢了五哥的脸。”   端湛得意地看到左落言面色微动,而宋容已在心中暗骂开来了,混蛋,她什么时候给左落言丢脸了?   这时一直沉默的端睿开口道:“大嫂不是刚查出有孕么,应该好好休息,就别拿这些小事劳累她了。”   端湛立刻道:“关系到五哥终身,哪能是小事。”   端原简冷眼看了端睿一眼,对左落言说:“你嫂子一直跟我抱怨说没人说话,正好让你这丫鬟陪陪她吧,我看她能合你嫂子的眼缘。”   宋容使劲埋着头,眉毛皱成了一团,话里能听出,端湛是误会她与左落言的关系,故意气他,而端原简这么配合干嘛?   端原简既然这么说了,左落言也不好驳了他面子,饭吃完,宋容就留了下来。   她有些惶恐,宋凌秋以帮她带留住于此所需物品的理由,留下来和宋容多说了几句话。   “现在端原简正想拉拢主上,留你也不过是想表亲近,你不用担心,也别做多余的事,过几天就能回去了。”   宋容苦着脸抓住宋凌秋的衣角不放:“王爷王妃的我怕我应付不了啊。”   宋凌秋笑道:“你一个小丫鬟,不会太关注你的,你只要老老实实的就没问题。不过……”   宋凌秋拍拍宋容脑袋说:“端湛可能会来找你麻烦,不过是些孩子脾气,你多多退让,他觉得没意思了就会算了。”   宋凌秋说得没错,确实没人针对她,端原简一堂堂王爷,放下身段和她说了几句话,还大都是问的左落言的事,然后就将她托付给了王妃,崔细细。   令她大松一口气的是,这位王妃果然和端湛说的那样,端庄知礼,对她很是和善。   崔细细怀孕才两个月,肚子还不显,只是反应比较大,端原简又对他这第一个孩子比较重视,崔细细一有不舒服,就立刻请大夫来。   正巧这天宋容坐在崔细细这里,很尴尬地拿着个绣花绷子。作为大家闺秀,刺绣似乎是一种基本技能,崔细细身边的几个大丫鬟拿到现代那都是大师级的,可是大师做老师,仍没激发她的刺绣潜能。   就在她一针扎进手指头时,崔细细忽然哇地吐了起来。   宋容忙放下花绷子走过去,她身边的一个丫鬟急道:“夫人这几天吐得厉害,饭都没吃几口,这样下去可不行啊!”   “我去找胡大夫来!”另一个丫鬟立刻说做就做跑了出去。   不一会,一个灰白头发的大爷就被那丫鬟拖着进来了,他摇着头说:“我这一天三趟的被你们请过来,干脆住在这好了!”   “好呀,胡大夫要是愿意的话,我就去禀报王爷。”   “小清,又犯傻了。胡大夫是名医,外面还有多少病人等着胡大夫救治呢,怎么能一直呆在咱们这儿呢。”   胡大夫点点头:“就是这个道理,我待会还要去李太尉那。如果照料得当,你们夫人应该无大碍,不用这么紧张。”   被遗忘在一边的宋容盯着胡大夫,双眼亮了起来。   听起来这位大夫妙手仁心,请他为阮森看看吧。   大夫一走,宋容就向崔细细告辞:“王妃身体不适,我就不在这打扰了。”   她急急跟在胡大夫身后,崔细细身边一个丫鬟送他出去,宋容不好直接上前,就等着那丫鬟离开后再去问那大夫。   快到门口了,她远远看着那丫鬟行了个礼离开了,便忙冲上去,然后——肩膀一下子被人按住,她收不住力,反而往后倾去。   “不知廉耻!”   宋容刚觉得背后抵住个身体,就又被往外推去,她踉跄了一下,仓皇扭头一看。   端湛?   他拍拍身上,很是厌恶地瞪了她一眼。   喂,又不是她要碰到他的,这是什么眼神啊!还有,不知廉耻这个词会不会重了点?!   虽然心中不忿,可宋容外表还是一副喏喏的样子。   端湛上下打量她一番,哼了一声:“你这种水平的我见得多了,顶多算个清秀而已。”   宋容使劲埋着头任他对她挑三拣四,端湛瞥着她,看起来没什么胆识,也很容易揉捏。眼珠一转,便翘起了嘴角。   “我哥对你怎么样?他性子闷,又比你大了起码一轮,跟他在一起挺没意思的吧?”   他突然走近了宋容。   咦?   她心生疑窦,暗自提高了警戒。   “其实我也没娶王妃,”他突然轻佻地笑说:“我也对你挺有兴趣的。跟你直说吧,我五哥是不可能娶你的,在他身边也没什么前途,你还不如跟着我。”   宋容顿时呆住了。   是她理解的这样吗?他想收了她?   她猜疑地看着端湛,他极有信心地等着她的回答。   宋容灵光一闪,哥哥也说他是小孩心性,他好像觉得左落言喜欢她,不会是想利用她来打击左落言吧?   宋容顿时啼笑皆非。认真地行礼回道:“奴婢跟在王爷身边并无所求,只为报答王爷再造之恩。”   她不欲和这个说话刻薄没长大的小孩多说,不待端湛从被拒绝的震惊中反应过来,便匆匆告辞离开了。   宋容很快忘了这回事,因为这一茬,胡大夫早就离开了,她又不想直接问崔细细,下一次请大夫也说不准是什么时候,想来想去,她决定出去找他。   在端原简这里,她还算是个客人,说要出府一趟倒也没受阻拦,崔细细还要她带着一个丫鬟,被她婉拒了。   本以为会有些困难,但没想到胡大夫意外地好找,她在路上随便找了个人一问,便给她指明了路。   胡大夫是个好脾气的老头,听宋容说阮森毁了容而且因此自卑,很是遗憾地说:“可惜啊可惜。”   然后便答应了宋容去看看。   宋容大喜,忙和胡大夫走出了药堂,然后她就懵了,左落言的王府在哪儿来着?   “小姑娘,怎么不走了?”胡大夫停下来问道。   “您知道五王府怎么走吧?”   胡大夫愣了一下,哎呦了一声:“在京城里可真是走三步就能碰见一个非富即贵的。五王府我虽没去过,地方在哪儿我却是知道的,姑娘跟着老朽我走就行。”   路上宋容还有些忐忑,不知阮森在不在府里。她忘了,现在的阮森并不喜欢外出。   左落言和宋凌秋都不在,在阮森房中找到他时,他坐在房间的角落里擦着剑。宋容不知道,在之前他擦了多少时间。   “你怎么回来了?”阮森有些惊异地站了起来:“你不是在……”   “我出来帮你找了这位胡大夫,他在简王爷那为王妃诊过脉。”宋容直接道:“你让胡大夫帮你看看吧。”   她看不见阮森面具后的表情,他不说话,一定还是不想让别人看到他的脸,宋容急道:“你想一辈子戴面具还是怎么的,讳疾忌医可不行。”   胡大夫摸摸胡子,说道:“姑娘你先出去吧,我给这位看看。”   宋容停了一下,看了眼阮森,见他默默抱紧了剑,扭过脸,她轻叹了口气,便出屋关上了门。   胡大夫出来时,宋容从打开的门中看见阮森背对着她戴上了面具。   胡大夫对她说,阮森脸上的疤结了太长时间,用药能消,但消不彻底,而缺掉的肉,却是怎么都长不回来了……   胡大夫也叹气:“这小伙子真是可惜了。不过如果疤能去掉,还是会好很多。”   宋容闷闷地低着头,是她妄想了,阮森那张脸要想恢复原状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不过,我记得简王妃有一盒晴玉膏,乃是晴药谷流出的,是祛疤上品。我看王妃心善,你倒可以试试。”   晴玉膏,但是这么珍贵的药品她怎么开口和王妃要呢?   宋容一心琢磨着,没注意到前面站在一个人,等她低着头看到眼底一双鞋,她才猛地顿住。   端湛环抱着胳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刚见过他,他怎么又到端原简府里来了?这兄弟俩感情这么好?   宋容看着他的笑容,觉得有点不妙。   “我府中正在修缮,吵得很,我得在大哥这儿住上几日了。”   宋容顿时觉得悲催了。   作者有话要说:   ☆、骑马   端湛想不到的是,他就不该让将宋容提升到左落言女人的位置上,现在他都不能对她用太过分的手段。   而宋容,经历过越醉庭这种程度的变态后,端湛这种水平的针对根本小菜一碟。   宋容啪叽一声,第二次被端湛绊倒在地上。   “哎呀怎么这么不小心呢!”端湛故作惊讶,弯下腰很痛惜地看着她,即使轻而易举也没想要抬手扶她一把。   宋容自个儿爬起来,拍拍膝盖上的土,冲端湛微微一笑:“知道了,只要看到六王爷,奴婢就会小心的。”   没看到想看到的反应,他有些不悦地撇撇嘴。   宋容说:“王妃在等着我,请恕我先去一步。”   “正好我也要去看望王妃,一起去吧。”不等宋容多说,他就站到了她身边。   宋容默默地往旁边挪了两步,和他隔出一段安全距离:“您请便。”   走了两步,端湛就先开口道:“你叫什么来着?”   宋容绊了一下,连名字都不知道就和她对上了么,好了,她知道他是因为左落言……   她目不斜视道:“奴婢宋容。”   “宋容?你跟五哥身边的宋凌秋是什么关系?”   咦?   宋容惊异地看向他:“他是我哥哥。”   “我说你们长得挺像的。”   “……”我和你不熟,请别来套近乎。   端湛摸摸下巴:“你哥看起来也挺年轻,他是干什么的?”   宋容不知道端湛到底知道多少,含糊道:“就是那样呗。”   端湛不在意地嗤了一声,嘲讽之意明显,但宋容紧闭嘴不多说一句。   崔细细正坐在花园中的花丛中晒太阳,见到端湛和宋容走过来,便站了起来,笑着等端湛走过来。   “六弟来了?”   端湛快走几步:“嫂子不用起来。”   “无妨的。”说着,崔细细走下台阶,谁知她没踩稳,身体晃悠了一下,看得还没走近的宋容心都提溜起来了。   “王妃!”她身边的丫鬟大惊失色,忙冲上去,几个人一起扶住了她。   宋容忙和端湛走上前:“您没事吧?”   崔细细显然也吓到了,脸色发白,但还是先安抚旁人道:“我没事。”   她摆摆手。   “哎呀,您的手!”   原来崔细细没站稳时手臂挥了几下,不小心碰到了一旁的月季花,被刺划破了手背。   “我去拿药!”一个丫鬟很紧张地跑了出去,不多时拿着两瓶药快步回来了。   崔细细摇头笑道:“不过是一点小伤,你怎么连晴玉膏也拿来了?”   晴玉膏?   宋容先是反应了一下,这名字不是胡大夫提过的吗?   她看着那丫鬟将其中一个瓶子递给了崔细细,眼睛猛一亮。想了想,正要开口,就听崔细细说道:“这晴玉膏难有,你去拿给王爷吧。”   宋容顿时一句话半上不上噎在了嗓子里。   “你想要晴玉膏?”   辞别崔细细后,端湛突然问道。   宋容疑虑地盯着他,他怎么知道的?莫非——宋容有些紧张——莫非他也知道阮森?   端湛鄙夷道:“看你表情就知道了。”   他忽地一笑,说:“其实我有一瓶的。”   宋容顿时一机灵,专注地看着他。   端湛环抱着胳膊,说:“知道我用了几盒珍珠换来的吗?”   宋容摇摇头。   他比了个手势,说:“五盒!”   ……所以呢?   他的意思是她买不起?   “现在可是有价无市,把你卖了都换不来一瓶。”端湛哼笑,“你答应我个条件,我就把晴玉膏给你。”   他志在必得信心满满地看着宋容。   宋容缓缓一笑,歪着头对端湛说:“这么麻烦,还是算了吧,反正我也不是很需要。”   没料到她这么说,端湛顿时一愣。   “你别想骗我,你那眼神明明就是很想要……”   宋容只是笑,离开后就翻了个白眼。她才不会随便答应他,谁知道他会提出什么要求,一定会很坑爹就是了。   这次回到左落言府上,宋凌秋在。宋容觉得,不确定的情况下还是有事找哥哥吧。   宋容来时,左落言正好和宋凌秋、魏敦从屋中出来,见到宋容,怔了一下。   宋容心中嘀咕,主上不会把她给忘了吧?   “对了,过几天我就让人接你回来。”他和魏敦说了几句话,在他离开后,又对宋容说道:“有遇到麻烦吗?”   “没有,挺好的。”   左落言若有所思地说:“大哥都对你说什么了?”   宋容皱皱眉回想一番:“这几天我只见过他三次,其中两次还是在崔王妃那儿,都没说什么。只有第一次的时候,他问了我主上您在平扬的琐事。”   左落言忽然笑了一声,低声说:“我这大哥啊……”   左落言走后,宋容有些迷茫地将脸转向宋凌秋:“我提供了什么信息吗?”   宋凌秋也是一笑,说:“如果你的劲敌的同伙就在你身边,你会直接上去问他关于那个敌人的事吗?”   “如果我去问,那我的目的不就暴露了吗,所以当然是不会的。”   “同样的,端原简竟然直接询问你,可见他并没将主上当做一回事,呵。”宋凌秋收回目光,看向宋容:“我听说端湛也住到了端原简那,是冲着你去的?”   宋容笑着叹了口气:“他其实还是冲着我身后的主上去的吧。不过倒也没大为难我。”   其实作为这个国家权势最大的人之一,想整她还是很容易的一件事,端湛至今还是小打小闹,大概是因为他对左落言的厌恶就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多,想让他心烦,而非你死我活。   “对了,哥,你知道晴玉膏吗?”   “听说过,一年前从晴药谷出了几瓶,怎么……”宋凌秋脑子一转便明白过来:“你想给阮森用?”   “嗯,我请了位大夫给阮森看了看,他说疤难消,如果是晴玉膏说不定会有用。所以我就想给阮森试一试。”   宋凌秋用指节敲了敲鼻尖,思索道:“我好像听井芽说起过,你等我几天。”   “嗯。”   “现在你在端原简那还是安全的,再忍几日吧。既然来了,你就去看看阮森吧。”   哥哥说,她不在的这些天,阮森一次也没出去过。   今天阳光很好,他的房间门是半掩着的,一道阳光铺在地上,尽头就是盘腿坐在床上打坐的阮森。   宋容踏进门的那一刻,阮森就睁开了眼睛。   在街上,阮森的面具毫无意外地引来了众多的视线,走在他身边的宋容同样承受着这些目光,浑身都不自在,只好将视线定在路面上。   走在一旁的阮森,背脊挺直,步伐走得极稳。   宋容吸了口气,拉住他的袖子:“走快点,晚上我还要回去。”   她拉着他,小跑起来。   城外有个马场,是宋容此行的目的,她至今还没学会骑马,急着行路时没得马车可坐,她总不能一直和人同乘一骑。   趁着这一段时间还安稳,就把这项技能掌握了吧。   选了匹体小温驯的母马,宋容由阮森搀扶了上去,他牵着缰绳,先带着马走了一圈。   她虽没自己骑过,但跟哥哥同骑了挺长时间,溜溜达达了一会儿,宋容就叫阮森放手,自己握住缰绳,轻轻碰了碰马肚子。   马儿走得很稳,阮森又一直陪在一旁,宋容就松了心,不想马儿也许是感觉到她轻松的情绪,撒蹄子轻快地往前小跑了两步。宋容一时不妨,没坐稳,心一慌,就松了手去抓马鞍。   但是手一滑,反而没抓准,落入了一个人宽厚的手中,同时胳膊肘被托住,稳住了她的身子。   宋容定了下神,扭头向阮森嘿嘿一笑。   他看着她,眼睛藏在面具下的阴影中,迟迟没有松开手。直到马儿不耐烦地动了动,他才恍然收回了手。   将缰绳放入她手中,说:“别松开缰绳,注意重心。”   端湛刚驾着马走进马场,就看见宋容小心地坐在一匹红色的马儿上。   与他同来的几个子弟兴高采烈大呼小叫的,驾着马撒了缰地跑。   听到这一场动静,宋容扭头向那边看去。嘴角一抽,她装作没看见,默默地扭过头。怎么在这里也碰见他?   想一想端湛那挑事的性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避开吧。宋容倾身对阮森说:“我好像有点饿了,我们回去找点东西吃吧。”   阮森自无话可说,伸出手想帮她拉缰绳,谁知宋容直接将手搭在胳膊上,使力下了马。   她的手一离开,阮森就退了一步,宋容笑眯眯拉住他:“来的时候路过平悦街,闻到好香的面汤味,一会回去的时候去吃吧。”   阮森默然看着她双眼明亮,唇角笑意欢盈,面具下长时间冷硬的面孔微微动容。   “哼,好巧啊,那个……宋容?”   端湛高坐马上,俯视着宋容挑眉而笑。看到她极自然地向他一笑,不禁觉得寡然无味,眼光向旁一扫,眼中有一抹异色掠过。   “这人……”   端湛驾着马绕着阮森走了一圈,冲宋容问道:“这人是谁?为何要带着面具?”   他打量着他,傲然道:“面具摘下来。”   宋容心中一咯噔,看了阮森一眼,不大高兴地向端湛说道:“阮森是五王爷身边的侍卫,此时是来教我骑马的。”   她朝那边看了看,指着说:“六王爷,您的朋友在叫您呢。”   她说他是左落言的人,端湛就厌恶地从他身上收回了视线,低声说:“在平扬呆着就好了,一回京就处处碰见他。”   与他同来的几人在远处叫着他,端湛没好声地叫道:“等会!”   “你不是想学骑马吗?我来教你吧。”   宋容抽了抽嘴角,干脆摇头:“谢王爷好意,我有些累了,还是先回去,不打扰您了。”   端湛立刻扬起了眉毛:“本王难得好心一次,你竟然不领情?”   “并非如此,”她有些苦了脸,“王爷,您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哦?既然不是,那就上马吧,我带你跑一圈。”   说着,端湛驾马走了几步,到宋容马边,弯腰去牵缰绳。   缰绳原本拿在阮森手中,端湛一扯,他却没有松手,缰绳在两人之间绷直。   端湛一眯眼,冷冷地盯向阮森。   作者有话要说:   ☆、王子和灰姑娘   缰绳在端湛和阮森之间绷成一条线,宋容的心也像这根绳子一样绷紧了,生怕阮森暴起,王爷可不是他能随便打着玩的。   比起阮森,端湛的身体瘦削许多,但他居高临下地看着站在马下的阮森,隔着衣服都凸显出鼓起的肌肉线条,显然他为了不输给阮森,用了很大的力。   这僵持让宋容胆战心惊,但端湛很快露出了一个有些轻蔑的微笑,五指张开,放开了缰绳。   “想要,我给你就是了。”端湛微扬着下巴,从眼皮底下睨着他,用表情将他的不屑和傲慢表现得淋漓尽致。   他冷笑着说:“除了会些拳脚,体力比我强外,你还有什么?是不是该夸你一句勇猛无畏?你到底凭什么竟敢和我对着干?”   “宋容,”他看向宋容,嘲讽道:“你这个侍卫真令我吃惊。”   宋容咬咬唇,说:“王爷,他只是为了护着我。”   “你?区区一个奴婢,有什么好护的?”端湛将锋芒对准宋容,不爽地钳住她的下巴:“嗯?我五哥还专门派了人给你?”   他的手刚刚碰到她,阮森就放开缰绳,快如闪电般去擒他那双手。   但端湛的手一碰即收,阮森抓了个空。   端湛冷笑着看他一眼,正要说什么,一个年轻人纵马奔了过来,在他肩上重重地捶了一拳,嚷道:“磨蹭什么呢,快过来!”   端湛调转马头:“臭小子!”   他故意直直地从阮森的方向经过,阮森背后是宋容的马,他避让不及,被马尾巴甩了一脸。   宋容忙扑上去抓住阮森的肩膀,生怕他会冲动。   阮森低下头,握紧了拳。   宋容感觉到他身体的僵硬,忧虑更加深。她在心中暗自痛骂端湛。现在的阮森本就有创伤,甚至有一些自卑,端湛这是在他心口又戳一刀吗!   她又急又气,左右看看,跑到一边抓了一个小石子塞他手里,在他耳边急匆匆地说:“扔他!”   阮森猛地回头看她,面具下的眼睛充满了不曾预料的惊异。   宋容推推他的手:“他欺负我们,我们不能骂回去,就用点小手段也平衡些嘛。”   她看到他的眼睛弯了弯,还未看到他的动作,就听到了一声马儿的嘶鸣。她连忙转头,看到端湛的马直立起上身撩着蹄子,他身边的同伴有些受惊地嚷着什么。   端湛有些狼狈地控制着身下的马,毕竟是驯服的马,很快就平静下来,不过还是在打着响鼻,看来阮森打在它屁股上的那颗石子疼得很。   端湛的衣领都斜了,宋容咧咧嘴,就在这时端湛忽然回头,她看见他狠狠地瞪向这边。   他不是在看她不是在看她!   宋容拉着阮森快步走了出去。   阮森低头看着她握着他的手,软软的,滑滑的。   将石子掷向端湛时,他并没有报复的快,感,如果单论武力,只需要一瞬他就能杀了他,虽然他不能动他,但这样小孩子气的报复手段也不会让他开心。只是因为是宋容让他这么做,他才觉得开心,为什么……大概,是觉得被在乎了吧……   她回头,有点紧张又有些兴奋道:“我们快回去吧。”   脸颊红润,眉梢眼角都是少女的青春生气。   总觉得负着一块大石的心在此刻突然挣脱了重负。   他翘了翘嘴,说:“先去吃面吧。”   宋容回去了端原简府中,再住两天,宋凌秋就来接她回去了,到时候就可以不见到端湛了!   她笑眯眯地想,仿佛觉得美好生活就在眼前。   就在她去崔细细那里的路上,两个婢女从后面走过她的身边。   “快点走,王妃等着喝呢。”   “小心别把汤洒出来了。”另一个婢女说道,小心地扶了扶茶碗,说道:“五王爷好像也朝这边来了,又是来看王妃的吗?”   “不是来看王妃还是来干嘛的,我们的王妃人那么好,自然是五王爷也爱戴啊。”   两人说着,一边稳稳地快步离开了。   宋容眨了眨眼,忽然也提起步子快步朝那两个婢女同样的方向跑了过去。   “两位姐姐等等,我也去给王妃问安。”   她赶上她们,笑着说。   虽然不想这么想,但是端湛八成是来找她麻烦的,还是在王妃身边安全些。   死丫头,他还没找她的事呢,竟然还敢为了那个面具男冲他使坏!   端湛大步生风地走在鹅卵石小道上,面容平板,嘴角紧抿,透露出一丝恼意。   想起她被他捉弄后不以为然的笑脸,他以前只是觉得无味,但是现在他一想起来就是一肚子火!他堂堂端朝六皇子,她一个小丫鬟不恭恭敬敬地就罢了,跟他对着干是不把他看在眼里吗?   还是说她真觉得五哥会保护她?她是真蠢还是假蠢?五哥这样的人就算稍微喜欢了她,也不会为她放弃太多的!要是哪天他觉得不喜欢不值得了,把她抛弃以后,看她还能这样不知轻重——端湛忽然顿住,慢慢眯起了眼,如果他把她从五哥那讨过来……   他有些恶意地微微一笑。   宋容在崔细细那里喝着刚泡的茶。   崔细细刚睡醒,还懒懒的样子,但仍坐得很端正,她轻笑道:“现在天天睡很多还是犯困,听闻你在五王爷在平扬时就跟着他了,就给我讲一讲平扬的风物面貌吧。”   她随宋凌秋到平扬才几天就上京了,连街都没上过,她微笑着,正努力想着如何解决这个问题,就听到崔细细的一个丫鬟回道:“王妃,六王爷来了。”   太好了这下她不用回答崔细细的话了。   然后下一秒她就唾弃了自己。   因为来的是端湛。   虽然知道在崔细细面前他不会做太出格的事,但在他坐在一边的时候,偶尔对上他的视线,她总觉得其中包含着令她泛寒意的东西。   小心谨慎地在端原简府里度过了三天,平安无事。她很开心地随着宋凌秋回了左落言府中。   “虽然王爷的府宅我也不熟悉,但因为有哥哥在,觉得住起来安心啊。”她挽着宋凌秋的腕臂,轻快地说。   宋凌秋微微一笑,似是溺宠:“什么时候嘴变这么甜了?”   “我说的实话嘛。哥,为了庆祝我回来,晚上请我吃顿大餐吧!”   “在那里吃的还亏了你不成,外面哪处餐馆能比上王府里从宫里带出来的厨子?”宋凌秋从怀中掏出一物:“用这个庆祝怎么样?”   “咦?”宋容接过他递来的瓷瓶,只有一指长,比蜡烛稍粗。她灵光一闪,忙抬头看他道:“是晴玉膏?”   宋凌秋笑着点头:“井芽帮忙弄来的,拿去给阮森吧。”   她还以为这个东西那么稀少,要很长时间才能搞到的,才几天井芽就送了过来,她十分意外。   激动地紧握在手心,她对他说:“那我去给阮森了!”   “阮森!我回来了!”她兴高采烈地跑到阮森的房中,因为太高兴而忘了敲门。   他没来得及带上的面具停留在手中。   宋容顿了一下,扑上去压下他的手:“不用带。”   她抓着他的手腕,仰面看着他的脸:“这样子也比你的面具好看多了。”   “我能看到你是不是在笑。”   阮森的眼皮抖了一下,视线慢慢移到她的脸上。   她目光平静,很柔和地与她对视。   与这样的目光相比,他仿佛觉得他的面容或者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他慢慢动了动嘴角。   宋容轻声笑出来,内心也轻快起来。她向他晃晃手中瓷瓶:“哥哥帮忙找来了这个药,可以帮你把疤消掉,效果听说很好的,我帮你敷上吧!”   凡山上,春暖花开。   越醉庭站在一棵盛开的桃树下,凉凉地扔下了一句话。   “容容不在青阳。”   璃花教真是落败了,连她一个人的踪迹都查不准。他匆匆赶来,却扑了个空。   一个下属跪在他面前,声音有些发颤:“是、是属下们的错,她不在青阳,重新传回来的消息说,她随左落言到了平扬,然后一起去了京城。”   “京城?”越醉庭眼梢一挑。   “是,就住在五王爷府上。”   越醉庭走到他跟前,靴尖踢了踢他的额头,阴冷冷道:“如果这次又搞错了……”   他忙叩首:“绝对无误!”   越醉庭轻哼一声,对一直站在一旁,默默无言的重坤说道:“走吧,我们去京城。”   “去京城,找我的未婚妻子,呵~”   宋容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虽然只有两天,但她总觉得晴玉膏发挥了药效。   “是不是颜色变浅了一点?”她问阮森,凑在他脸前仔细盯着。   他一直没有看过镜子,她这样问,他也只是别扭,或者说是羞涩地侧了下脸,避开她靠得太近的脸。   “哎?今天涂了药没?”   宋容有些迷糊地抓抓鼻尖。   阮森叹了口气:“你忘了,今天一早你就过来帮我涂过了。”   “忘了。”她憨憨地嘿嘿一笑。傻乎乎的样子让阮森扯了下嘴,然而嘴角一动,他就感觉到牙龈一凉。想到自己笑时的样子,他僵了一下,收了笑。   宋容看在眼中,想劝他什么时,门响了两下,宋凌秋的声音响起:“容容,在吗?”   她忙去开门:“哥?”   宋凌秋站在门外,他盯着宋容,神色严峻:   “容容,端湛找我,说想收你为妾。”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要上班了,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的生物钟了!   但是这样子日更就很困难了,这章码完就要赶紧去睡觉了,大概扫了一遍,脑子有点迷糊了,可能有虫没抓到,大家发现就说一声吧~   晚安菇凉们~ ☆、为妾   端湛……收她为妾?   宋容嘴角很僵硬地抽了抽:“他只是说着玩的吧?”   但是宋凌秋的表情告诉她,他不是在开玩笑。   宋容觉得整个世界都变荒谬了。   难道端湛为了恶心左落言,都愿意牺牲自己去娶她这个身份低下的丫鬟了?别开玩笑了!   等等,他说的是,妾?   传说中要从侧门进府任正妻教训打骂的……妾?   “哥,你没答应他吧!”   宋凌秋摇摇头:“当然不会,可是容容,你做什么了,端湛这是在针对你。”   混蛋,臭小子……宋容暗骂,她任他欺负打不还手骂不还口,除了马场那次,哪让他不满了?   她拧着眉坐下,“他不会死心的吧,一定不把我折腾死不死心……”   阮森已经将面具带上,他开口,声音冷冷然:“无妨,他要你,总要经过左落言才是。”   也是,宋容猛一精神,端湛口口声声说她是左落言的女人,那宋凌秋说什么没用,总得从左落言那过一趟啊。她相信左落言的拒绝会有足够的重量。   宋凌秋叹了口气:“总是在关键时刻横生事端。”   新皇已丧,朝堂上那皇王位空空如也。群龙无首,忙得焦头烂额的国丧过后,群臣蠢蠢欲动,就连平静的表象也快维持不住了。   四位王爷中,只有端湛年岁最小,母妃又是先皇从民间带来的。虽然作为幼子最受先皇宠爱,但脾气娇横,学识不佳,连母族背景都没有,又无心政事,所以无论是之前还是现在,都游离在争斗之外。   端睿个性沉稳甚至偏于沉闷,新皇端盛裕登基后,被重用,朝中不少朝臣与他共事,都赞誉有佳。新皇逝去后,于政事最熟的端睿因此有了不少的支持。   而身为大皇子的端原简,本以为端盛裕一死,皇位便触手可得,却不想一直低调无闻的端睿,竟露出了野心。一想至此,端原简便愤恨不已。   端希言上次便表现出对皇位的无意,这次回京也没有什么动作。他多年在外,没机会结党营私,他母妃是赵将军之女,由于先皇忌惮,也已势落,百人的大家族如今只有几个在京中做个不大不小的官。在端原简看来,相比无用的端湛,对手的端睿,只有端希言有拉拢的价值。   然而今天,左落言刚从端原简请他的碧杳茶馆出来,登上停在湖边的马车,刚放下帘子,马夫就说道:“四王爷在府中等您。”   回到府中,左落言直接走去书房。他常年在外,这间书房中也没什么密不可宣的东西,但仍是比较私人的空间。   现在这间书房中就有一个人,坐在他的位置上翻看着一本书。   左落言随意地将滚在桌子上的一根毛笔放回笔筒中,撩了下衣角坐在端睿身边。   端睿又翻了一会儿,才将视线移到左落言身上:“昨天李侍郎为庆崔王妃之喜,献上了一棵含珠青凤红珊瑚。”   左落言淡笑一声:“她有孕的消息不是早在两个月前就众人皆知了么,李侍郎直到现在才去献礼,是觉得后悔了?”   端睿淡淡道:“已经到这种时候了,就别掩饰下去了。你如果不说你想要那位置,旁人也不会去选你。已经有两个老臣私底下找我,透露了想投靠我的意愿了。”   左落言嗯了一声:“明天我入宫。”   “端希言,”端睿抬起头来:“你只需要扳倒端原简,有直接了当的方法,不是吗?”   “予图璧?”   端睿默默地看着他。   左落言微微摇头:“那是底牌。”   端睿移开视线,分不清喜怒:“直接杀了就好了啊……”   毕安在门外说道:“王爷,六王爷来了。”   闻言端睿起身欲走,左落言按住了他,对毕安说:“让他来书房。”   “你想把他扯进来?”端睿皱眉道。   “我只是要让他知道该知道的。”   端湛来找左落言,就是要拿宋容的事恶心他的,既然宋凌秋拒绝他,那他就直接来向他要!   端睿怀揣着一腔恶意来到左落言书房,却意外地看到了端睿。他怔了一下,眼中莫名的神色一闪而过。   他退后一步,扯了扯嘴角:“早该想到,你们俩虽非亲生,却是一母所养,一起长大的情分,哪能相信你们这些年装出来的冷淡。”   左落言笑了一下:“不是装,端睿就是这样的性子不是吗——”   “是,你们两个都是这种性子,心都是硬的,要不然……要不然你们也不会看着芹芹死在你们眼底!”   他厉声喊出声来。   左落言和端湛同时静默下来。   端湛喘了口气,冷笑道:“解释啊,你不是很会找借口吗?”   “那时是我的胆小卑鄙,不用找借口。”左落言低声说道。   端湛瞪着他:“现在认错又有什么用,都这么多年过去了!”   “有用。”他说。   “我没有救芹芹是我的错。但,当时令芹芹被关起来的人,是端原简。”   宋容被越醉庭掳走的那段时间,她负责的事务都移交给了别人,回来后,左落言有意将她排除在中心之外,她就无事可做,连左落言的面都不大见到。   她总想着端湛的事,也许他是一时兴起也说不定,但她怎么能放下心。她徘徊在门口,等到天黑,才看到左落言的身影。   “主上、王爷,”宋容忙迎上去,眼巴巴地看着他:“您回来了。”   左落言侧目看她一眼,有些疲乏地点点头。他往前走,宋容就紧跟在他旁边,小狗一样。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停下来,望向宋容。   宋容忙问道:“那个六王爷……”有没有提起过要她的事?   “你先去端湛那吧。”   “哎?什、什么?”   一时间,宋容完全摸不到头脑了。   左落言做了个手势示意她跟着他走,然后说道:“我跟他说好了,他不是说要求了你做妾吗?这动静反正也传开了,你就嫁过去吧。”   宋容一脸被雷劈了的震惊样,话都说不顺了:“您、您说什么?叫我嫁过去?嫁给端湛,六王爷?!”   左落言嗤地轻笑了一声:“放心,只是做个戏而已。”   他看向一脸不解的宋容,说道:“你在我这儿太碍事了。”   宋容用倍受打击的表情看着他。   “还记得予图璧吗?”   她当然记得,牵连到越醉庭的她都记得很清楚。   “予图璧是我的外公,张将军给我母亲的。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调兵。”   “当年外公随先皇打天下,凭自己的名望自江湖中组建了一只队,夷和军。武林中人,若论单人的武力绝对比平常人强,但他们通常不愿受规则束缚,如果能够将他们聚集成一个可以控制的队伍,那么威力可想而知。”   “在家国动荡的年代,我的外公做到了这一点。太平初定后,这支军队解散了,但分开前,他们约定,以予图璧为凭,若有召唤,夷和军便重建。”   “可是,都这么多年了,那些人不都老了吗?”   “没错,我的外公和父皇都已逝,当年夷和军的人若还在也都老了。不过,他们的后代还会遵守这个约定。现在,可能是他们要出来的时候了。”   “容容,京城要乱起来了,你帮不上忙,凌秋也要分神担心你,所以你跟着端湛离京吧。”   宋容出了口气,低声道:“吓死我了。”   “离京我没问题,但是也不用给他当小妾啊,反正我就是个丫鬟,不用名分也能跟在他身边。”   “因为他已经放出了话,所以这样做算是顺水推舟。端湛向来小孩子脾气,说风就是雨的,府中又没一个女人,你若以妾室的名义过去,他高兴带你出去游玩,这种理由没人会多疑。”   想起端湛宋容眼前就会立马浮现出一张不高兴的年轻的脸。她有些犹豫道:“可是……”   左落言脸上露出一点疲惫的表情,说道:“别担心,已经和端湛说好了。大事上他还是很清楚的。离京时,让阮森跟着一起走吧。”   宋容一顿,愣在了当场。   左落言没再说话,扔下她往前走去,很快消失在一条回廊上。   她没想到左落言还会想起照料阮森的事,毕竟他与阮森并没有直接的关系。要她和端湛离京,是为了保他们,避开这场狂风暴雨。她对这个京城一无所知,到现在也知道自己是注定没办法像其他的女主角那样呼风唤雨了。离开这里,没有问题,能带着阮森更好。   可是她还是惴惴不安。   越醉庭到达这座城时正是黎明时分,城门刚开,清寒的空气中,寥寥几人挑着担子走了过去。   他的唇角一直向上勾着,双眸如星:“这里就是京城?”   重坤在后面唤住他,平平道:“教主,走错了,五王府在这边。”   时辰还早,街上还没几个人,王府和朝官居所大都在城西,越往那边去,道路便越宽广,旁边的住宅也愈加大气。   马蹄在路上发出清脆的哒哒声。越醉庭随马匹的步子上身微微摇晃,很是悠闲。他皮肤白皙,偏偏穿着一身玄色长袍,一抹袍角的黑色从马背上垂下,柔柔地荡着,与他顺着背脊流水般泻下的发丝绞在了一起。   同样一身黑衣的重坤,那黑色比起来却显得死板又沉闷。   两人一前一后,在微弱的晨光中,有种幽灵般的虚幻感。   本来很安静的地方,走了不远,人声却渐渐大了起来。   越醉庭猛地拉住了马,遥望向那扇大开的府门上的牌匾。   五王府。   “听说六王爷要取五王爷身边的一个丫鬟做妾,嘿,你说这是什么事。”   身后有个坐在路边的轿夫和同伴在嘀咕。越醉庭盯着门前的小轿,听着他们说话。   “六王爷就是这性子嘛,不过听说六王爷身边还没个女人,听说是嫌烦,不晓得这个丫鬟怎么就让他看上眼了。”   “好像是姓宋?”   “这我哪知道……”   姓宋?   越醉庭皱了皱眉。   毕安低声说道:“教主,要进去看看吗?”   作者有话要说:   ☆、十好男人   妾么,一台轿子抬过去就是了,就不用指望高头大马洞房花烛了。   宋容穿上了一身不知道从哪弄来的红色喜服,因为不是定做的,所以并不合身,腰宽了,袖子也长了,她只好挽起来。脸上只涂了些胭脂,很应付的妆容。   左落言府中,除了多了几个不认识的人外,一切如常。   虽然不是真的,她也并不情愿,但好歹是第一次做一场喜事的女主角,宋容还是有些失望。   宋凌秋现在门边看着他,铜镜中他的面孔模模糊糊看不清楚。宋容扭头,冲他微微一笑,眼梢一抹红烟,嫣然妩媚。   宋凌秋的笑容不大真心。他走上前,接过她递来的手,声音低沉又淡淡地说:“过去后端湛会给你安排好,跟着他别乱跑,有事的话我会传消息给你。”   他一直将她送到轿中,放下轿帘的那一刻,宋容忽然心中一悸。   “哥?”   他看她一眼,翘了一下唇角:“怎么了?”   “没……”宋容忽然看到宋凌秋身后的阮森。他不远不近地站在台阶之上,脸对着她的方向,他的眼神令她不知怎么形容,像被秋雨打下的黄叶,又飘入河中,沉进河底。   宋凌秋很快放下了轿帘,帘子落下的那一瞬,阮森冷硬的黑色面具被遮住了一半,她忽然很想跑到他身边,和他说说话,随便什么事情。   但是轿子已经抬了起来,宋容在摇晃中用尽了全部精力来坐稳,而阮森,她想,待会他也会去端湛那里,她再去找他吧。   宋容早上是吃了饭的,此时被摇得胃中天翻地覆的,她一手捂着胃,一手紧紧抓着身下绒垫,不断想着什么时候能停下,努力地不去注意想呕出来的感觉。   两王府离得不算太远,天随她愿,震了一下后,轿子被放了下来。   帘子一被撩开,她就赶紧钻了出来。   抬头看的第一眼,她的脸上就露出了微妙的神情。   端湛在他家门前摆了个摇椅,一个大个子弯着腰站在摇椅旁,给他摇着扇子,端湛就翘着腿,一副大爷样地半躺在摇椅上。   宋容的眼角抽了一下。   其实端湛看到轿子时就坐不住了,宋容以后可算是跟他混了,他得先给她个下马威,让她知道她落在他手里,得老实听话点。   不过宋容一身红妆从轿中下来,眼波盈盈地朝他看过来时,他情不自禁地就站了起来。   “咦,这样打扮一下还是能见人的嘛。”   宋容就知道不能指望他说出什么好话来,板着脸,她拎起裙角直接走了过去。   端湛向她伸出一只手,不怀好意地笑道:“来吧,我的小妾。”   宋容盯着他那只白嫩修长的手,正考虑着是一把拍上去还是直接无视时,身后有马蹄声渐渐清晰地传了过来。   她看到端湛看着她身后,先是疑惑,然后便沉下脸,神色警惕。   宋容好奇地回身朝街头看去。   有两人各骑着一匹马背朝朝阳萧飒而来,她刚想赞声帅气的时候,便看清了他们的脸。   宋容僵住了,紧接着便怀疑她是不是产生了幻觉。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紧盯着两人的方向,他们靠得越近,看得越清,她的心就越寒。   是越醉庭,是他。   宋容立刻回身对端湛说道:   “快进去。”   “你怎么能嫁给别人呢。”   越醉庭的声音与她的同时响起。   “你是我的未婚妻啊。”   端湛未看宋容一眼,他严肃地盯着越醉庭,抬手做了个手势,摇扇的大个子立刻直起腰,吹了声口哨。   这时越醉庭已经到了眼前,他高高坐在马上,与端湛不同的是,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宋容,虽然她扭脸避开了他的视线……   以越醉庭的能力,她相信他已经弄清楚她是怎么接头,怎么逃出去的,说不定连她给他下蛊的事都知道了!他一定想杀了她!   宋容握紧拳头,也许她该庆幸此时有端湛在旁边,不然她只能束手就擒——等等,蛊毒,她差点忘了她还有一项武器!   想到这,终于有了一点底气,她深吸一口气,直视向越醉庭:“你为什么来这里?”   “你猜猜?”他眼角一挑,笑吟吟地说。   “……”宋容默默地看着他:“你是不是想要我的命,我知道的。但是你不会如愿的!”   她说得斩钉截铁,好似越醉庭真的拿她没办法一样,实际上只是给自己打气罢了。   越醉庭低声嘻笑:“我想要你……的命?”   她被他诡异的笑声吓得朝端湛靠了一步,越醉庭眼珠跟着她移动,像没看到端湛一样。   “我说了,”他声音粘腻,“你是我的未婚妻子,你的命自然是我的。虽然你跑掉了,我不生气,没关系,我会让你喜欢我的。”   越醉庭朝宋容的方向伸出手,温柔道:“别怕,乖,过来。”   ………………   宋容觉得她整个人都不好了!她提心吊胆认为他会因为她的欺骗和背叛怒而杀她,但他竟然完全不在乎,纠结的却是她不喜欢他吗!   逗她玩呢?宋容反而觉得更加紧张了,盯着越醉庭,她有些结巴:“你、你……”   越醉庭愈加温柔了:“过来。”   她无措地扭头望向端湛,端湛挑了下眉,微微笑道:“你男人?我五哥知道他吗?”   宋容咬牙低声说:“他是璃花教教主!我得罪过他,拜托,你能让我去你府里躲躲吗?”   左落言将她交给他,她以为他们已经达成一致了,总会估顾及着左落言的脸面帮她一下。谁知端湛却摇了摇头:“抱歉,恐怕我帮不了你了。”   说完,他朝她无辜状笑了笑。   宋容浑身一冷,猛然回头,越醉庭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   “容容。”   她明明看到端湛让人去府中叫人了!现在周围肯定已经布好了人手,他却不让她进!宋容最后一次恳求道:“王爷不是说让我跟着你的吗,我要是不在了,你怎么和王爷他交待?拜托了……”   端湛淡淡地看着她,不说话也不动。   越醉庭将她拽到马上,调转马头,低叱了一声。   越醉庭刚驾马离开,端湛便立刻回身走进了府中。   端希言拜托他的时候,曾说第一次看见宋容的时候觉得她像芹芹,可他不觉得像。他冷笑着想,虽然芹芹是被端原简害死的,可端希言明明能救她却无动于衷,也是罪人!   宋容和那个男人的事,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   越醉庭的手就搂在她的腰上,马一路小跑着,微风迎面扑到脸上,宋容醒了许多。   越醉庭这人,她一直没有搞清楚他在想什么。   谨柔曾说他喜欢她,被喜欢的人背叛后他就是这种反应?   “你现在要带我去哪里?”   宋容挺直背,直视着前方冷冷问道。   “你想去哪儿?”他柔声问道。   “……我要去找我哥哥,你愿意放我去?”她嘲讽道,认定了他不会让她回去。   没想到的是,越醉庭突然停下马,宋容还不知道怎么回事,眼前一转,她就被越醉庭放在了地上。   “你愿意的话,随便去哪里。”他露出一口白牙。   宋容站在地上,抬头看了看挂在天空上的太阳。   是在东边。   还是说是个阴谋?   她低着头,微微皱了皱眉,然后看看温柔笑着的越醉庭。   她试探道:“你刚刚还说我的命是你的。”   “但是只要你愿意就可以随便做什么——除了嫁给别人。”   “我都听你的。”   经过连番打击,此刻宋容已经淡定下来了,她审视着越醉庭:“谨柔跟你说什么了?”   “她没说什么。”越醉庭那比春花还妩媚温柔的笑容像是长在了他的脸上,“是蓝渡说女孩子都喜欢宽容温和大方的人。”   他朝她俯下身,眨着眼:“现在你喜欢我了吗?”   宋容仰着脸,越来越强烈的日光照在脸上,她微眯着眼,睫毛颤动。   这是玄幻的一天,先是她两辈子第一次嫁人,还是妾,再然后她要嫁的那个家伙对她的求助袖手旁观,最后——她动了动嘴角,压抑住因庆幸或者是愉快而涌上的笑意。   面对疑是卖萌的越醉庭,她也放柔了声音:“嗯,蓝渡说的对,你这样比以前更好。”   听到她这样说,他唇角弧度扩大了一分。   宋容接着用商量的口吻说道:“可是我今天本来是该嫁到六王爷府里的,结果你出现了。其实,我是不愿意给别人做妾的。方才要不是被你吓到,我也不会求他让我进门。结果你也看到了,他连帮我的忙都不肯。”说到端湛,她忍不住朝天抛了个白眼,“那个……我不知道蓝渡跟你说了多少,我就跟你直说吧。”   “我现在确实不喜欢你,之前都是在骗你的。”   说完这句话,宋容停了一下,越醉庭的表情没有变化。她揣测着,他虽然情商低下,可他身边的谨柔和蓝渡都很正常,她一逃走,她们一定明白是怎么回事。   而她们,是不会瞒着越醉庭的。   所以,她干脆摊开了说,反而能显出她的坦诚。   做出一副坦白的样子,掩饰心里的仇恨,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只是觉得,她要将越醉庭这幅状态保持下去。   “以前的事……让我有些怕你。”她对他说,“未婚妻的话可以别提了吗?”   越醉庭微笑点头,仍不忘强调道:“可以,但是你还是只能嫁给我。”   她宽慰地淡淡笑了下:“谢谢,你现在可以先回去吗?”   越醉庭不大情愿地犹豫了一下,想起蓝渡的话,还是点了点头。他盯着宋容道:“明天我去找你。”   温顺的外表之下,他看她的目光却令她感到一丝深深隐藏的,让她战栗的东西。在他走后,宋容双手捂住脸,使劲揉了揉,放下手后,一脸疲容。   她呆看了一会地面,忽然笑了笑。   别圣母了,他可是差点杀了你啊,曾经以折磨她为乐的人不值得心软。   宋容不知道越醉庭将她带到了什么地方,拖着脚走了一段路,她突然听到一声焦急的呼唤:   “宋容!”   她猛然扭头:“阮森?”   阮森匆匆来到她身边:“轿夫说你没进端湛府里,怎么回事?为什么跑到这里了?”   他带着面具,可声音却是不容置疑的焦急。   宋容看着他,似乎透过那张冷硬的面具看到了他曾经的面容,甚至能想象出他焦急的样子。   她迟迟不说话,阮森更担心,抓着她的肩膀摇了摇:“到底发生什么了?”   鬼使神差般,她脱口而出:   “明天越醉庭会来找我。”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有一个消息。   嗯,这篇文明天要入v了,我知道肯定有菇凉不会看下去了,但还是谢谢乃们的陪伴。   接下就是教主大人的死缠烂打,和容容对教主的践踏践踏践踏,   希望还能看到你们( ?° ?? ?°)?    ☆、除掉他   在山洞里生活的那十年中,他时常想象外面的世界有多宽广,有多新奇。   在之前,教中的书他也读过不少。人是活的,书是死的,所以对于他而言,那些散发着陈味的书才是他可以信任的。   书里的世界,总是呈现出不同的样貌,有时光怪陆离,有时正经乏味。他便一直想出去看看,将这些印象整合起来,组成一个完整的世界。   在那个阴冷黑暗的山洞中度过了他最宝贵的十年青春,终于能出来时,他已经二十四岁了。   犹如飞出笼子的鸟,他到处游荡,吃最好吃的菜,喝最醉人的酒,一切新奇的东西他都要去搞明白。   教中的几个长老催促着他担起他的责任,他很不耐烦,却不得不服从,他回到了璃花教,正式成为教主,然后,接着寻找最醉人的酒,最新奇的事。   直到有一天,他开心过了头,被人暗算。他痛痛快快杀了一场,自己也受了伤。这是他第一次受伤,他晕倒在一处村庄。   于是他遇到了宋容。   谨柔说他喜欢她。大概是吧,他不知道喜欢究竟是什么样的感觉,不过喜欢一个人就可以娶她,娶了她之后,她就是他一个人的了,这样想想,倒是件不错的事情。   宋容逃跑的那天,越醉庭找了很久的小狗。在外面乱跑的狗不是脏兮兮的就是歪牙咧嘴,他看不上,跟着一只哺乳期的母狗找到了它的主人,挑了一只刚满月的小白狗。   宋容说她在茶楼等他,他回去后,没有找到她。   怀中的小狗哼哼唧唧地不停地叫着,他突然觉得很烦,把它扔在地上,食指轻轻一弹,然后他便获得了安静了。   他想不明白宋容为什么要逃走,她明明对他很亲近,也很开心的样子。谨柔叹着气说:“教主您之前对小姐太粗暴了,小姐心里还是有怨念。”   那时越醉庭歪歪头,想不起来他究竟做了什么让宋容记恨的事情。   他想把宋容追回来,然后折断她的腿脚,这样她就能永远呆在他身边了,多简单方便的方法。   于是越醉庭将这个想法告诉了蓝渡,她用奇怪的眼神望着他:“教主,这样可不行。您要是这样做了,她可就永远不会对您笑了哦。”   他很想念她亲昵的笑容,比起仇恨的眼神,当她带着笑意看他时,她眸中他的影子更加清澈。这比醉人的酒,和好吃的菜,更令他愉悦。   越醉庭想了想,他在外面四处游历了这些年,没有比宋容更能引起他兴趣的事物了。他想娶她,他再次确定,想让她心甘情愿地陪在他身边。   那次内乱之后,璃花教大受创伤,甚至连宋容的去向都搞错,他浪费了几天,才在京城重新见到了宋容。   可是,重逢的第一面,她正要嫁给别人做小妾。   她不想看见他,越醉庭忽然很清醒地认识到。   蓝渡和谨柔说过的很多话都涌进了脑海中。他想看看她真正开心地对他笑一笑。   他说第二天去找她,她没有说不,越醉庭便理所当然地认为她是默认了。他没让重坤跟着,独自去找她。   昨天,宋容被阮森带着回去时,宋凌秋还沉浸在嫁妹的忧伤中,看到仍穿着嫁衣,却没在六王府里呆着的宋容站在他眼前时,眼睛都瞪大了。   随后宋凌秋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敛容认真道:“容容,端湛反悔了?”   差不多……宋容看了阮森一眼,他自她提起越醉庭后就开始沉默,她想了一路,如果她和哥哥说越醉庭要来看她的话,哥哥他一定不会允许,说不定会把她塞到左落言那。所以她决定瞒住越醉庭出现的消息。   “端湛还是因为讨厌主上,不想听主上的安排,所以临时反悔,把我赶回来了。”宋容可怜兮兮地说。她虽然不清楚端湛和左落言之间发生的事情,可这个理由说得合情合理,有九分贴近了事实。所以宋凌秋听到,只是不悦地在屋中转了几圈,有些忧虑地看着宋容:“今日主上外出,你先回你房里休息一下,明天别的事明天再说吧。”   宋容点点头,正要离去时,宋凌秋忽然又叫住了她:“容容,你……你没事吧?”   “哎?”   “虽然是假的,可你嫁与端湛却被拒之门外,这事情一旦传出去,你的名声……”   宋容愣了一下,她满脑子都是越醉庭和阮森。   因为向他求助却被拒绝,甚至越醉庭刚走他就关上了府门,宋容才会对端湛有些不忿,也是因为生死存亡之类的问题,名誉这种不能吃也不能用的东西,她一时倒没有想到。   宋凌秋担心地瞪着她的反应,宋容向他微微笑道:“嗯,哥你放心,我没事的。”   阮森在门外等着她。   宋容告别宋凌秋后,两人并肩向后面走去。   宋容默默地垂着脑袋,走了一会儿,她忽然问道:“阮森,我告诉了你越醉庭会来,你还没说你想怎么做。你,你不是很想报仇吗?”   阮森走得越来越慢,最后停了下来。宋容回身看着他。   “你已经被他劫走了两次,他是个祸害,容容,他不能留。”阮森抬手摸上他的面具,“没错,他害我掉下山,毁了容。但这算是我技不如人,我心中不甘,但算不上恨。我不恨他,可是我必须要除掉他!”   他的声音变得有些狠辣,宋容默默掉过头,不再看他阴冷的双眼。   以前的阮森是不会变成这样子的。宋容觉得有些陌生,但他依然是阮森。   而且,他说得对。越醉庭,留不得。   第二天,宋容醒得很早。她在梳妆台前坐着,望着镜子中的自己发了好一会儿呆,才动手梳了个简单的发型。   洗脸,用饭,这一天平淡地开始了。   因为昨天她刚嫁了出去,结果今天她还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呆在这里,宋容自己也觉得挺别扭,总觉得周围的人都在好奇地看着她。   想了一会,她向后面看了一眼,决定出去。   在几间铺子里转转,沿河走了一会儿,她很耐心地等待着越醉庭的出现。    ☆、受伤   今天出门的时候天就阴阴的。漫无目的地乱逛了一个时辰,宋容觉得脚酸,四下张望一番,河岸上有座廊桥,架在绿盈盈的河水之上。   风灌满了建在桥上的廊屋,吹得宋容开始担心她的头发会不会散掉。   她坐在长椅上,一边吃着她刚从街上买的一袋豆球。   河边一簇簇绿色像波浪一样起伏不定,她忽然觉得除了风声,别的声音都不存在了。看不见了方才不断经过的路人,空气中有股泥腥味。她凝视着河面,才发现细小的雨滴掉落在河面上溅起了许多涟漪。   看来雨下得很小,宋容被风吹得有点冷,她搓了搓手,迎着雨丝跑下桥。   路过的一些人,已经打起了伞,宋容脸上已经湿了,睫毛上沾着雨水,有些看不清楚路,她低头小跑着,视线中走来一个人的腿,洁净的黑色靴子尖端微湿,包着那双修长的腿。   宋容没大注意,稍微调整了一下方向,避让开他。   就在她与那人擦肩而过时,她的目光忽然凝滞了一下。   慢慢跑了几步,她停了下来,又走了几步,落在脸上凉凉的雨丝忽然停了下来。   头顶出现一把伞,宋容顿了一下,有些惊异地回望。   越醉庭举着伞撑在她头顶,在她看向他时,微微一笑,犹如乌云散尽的天空,阳光轻柔地洒下。   这般生动温柔的笑容,一定是他的表演!   宋容望着他书生般清秀的脸,轻轻向他点了点头。   所有正常的表象都只不过是对他残暴扭曲的内心的掩饰而已。   两人共撑一把伞,姿态亲昵又疏离。越醉庭比宋容高了两头,雨丝又是斜着刮的,宋容正对着风向,伞外的半边身子都被雨淋着,而靠着他的另一边,仿佛染上了他身上跳跃着旺盛生命力的温度。一边湿冷一边温暖,令人浑身难受。宋容脸上不露分毫,沉默地走在他身旁。   而越醉庭却微微翘起了嘴角。她垂着头靠在他身边,看起来一副温顺乖巧的样子。他来时见到一些夫妻,就是这样安静地并排走着的。   越醉庭沉醉在这新奇的感受中,而宋容同样心思飘离,将忐忑按在心底。   在一处街角,两人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   越醉庭来找她,本也只是抱着想要亲近她的想法,并没有具体的打算。   而宋容也只是想引他出来而已。   两人这时同时停了下来,都不知道这是要去哪里。   宋容说:“那个……你想去哪儿?”   越醉庭依旧一副很愉快的样子,他看看她湿了的衣裳,环顾四周,正巧有一家小客栈就在旁边,他拉着她走了过去。   下着雨的天,客栈里也是一派清净。小二趴在柜台上无所事事,见着他两人进来,忙叫道:“两位,来住店吗?”   越醉庭摸出一小块银锭,弹到小二的胸口,他忙接住,看清楚银锭的大小后立刻笑嘻嘻道:“咱们店里的房间两位随便挑。”   宋容瞬间想起一个词,叫做开房。   她忙叫住越醉庭:“住店干什么?”   他指指她的身上:“衣服湿了,容易生病,你上去换件干衣服。”   他这么体贴,宋容却抽了一下嘴角,且不说她哪有这么娇弱,最重要的是——“哪有衣服让我换啊。”   她看看越醉庭,说:“要是没事的话,我还是回去了。”   “等等,”他指了指一直候在旁边的小二:“你去买件给她穿的衣服。”   一小块银锭,就算是在京城,也比得上他两个月的收入了,现在他叫他干什么他都愿意,小二立刻殷勤地答应下来。   越醉庭跟着宋容进到一件房里。房间不大,但是挺干净。由于外面的天气,房间里光线有些阴暗。   宋容坐下来,湿了的衣服贴在身上确实很不舒服,她在座位上扭了扭身子。眼前忽然一暗,越醉庭俯□来,手指碰到了她的脸上。   宋容有些吃惊地抬头看着他,一仰起脸,越醉庭从肩上滑落的一缕头发就垂在了她的鼻尖,宋容立刻就打了一个惊天动地的喷嚏。   她捂着嘴,颇为狼狈地直起身,然后就看见越醉庭笑得十分开怀,无疑她把他给逗乐了。她拧了一下眉毛,撇过脸。   脸颊温暖的触感轻轻滑过,他将她黏在脸颊上的湿发拨到了耳后,然后顺手捏了捏她的脸。宋容的脸顿时被扯变形了,她瞪了他一眼,歪着嘴说:“放开啊。”   越醉庭听话地松手,可仍蹲在她身边,眨着眼看着她:“容容你现在想做什么?”   宋容脸上闪过一丝意外的神色:“问这个干什么?”   他认真道:“如果我能帮你,你就会喜欢我了。”   宋容失笑:“这个方法,正常情况下倒确实有效……”   剩下的话消失在喉间,她骗了他一次,他不在乎,那么她还要骗他第二次。   小二敲响了门,小心翼翼生怕打扰了什么似的小声叫道:“客官,您要的衣服小的给买回来了。”   越醉庭起身去开门,小二忙说道:“您看这衣裳合不合您心意,挑的时候小的我是买的最好的衣料,您看这绣花……”   越醉庭接过衣裳,小二还没把话说完就把门关上了,他把衣裳递给宋容,然后就戳在原地。   宋容默默地和他对视了一会儿,越醉庭才恍然大悟般说道:“我出去,你换好了再叫我。”   越醉庭走出房,小二已经走了。他走到大堂中,坐下倒了半杯茶,并没有喝,只是把玩着茶杯。   过了一会,他忽然站了起来,走到房间外:“容容,你叫我?”   “啊……”宋容细小的声音传出来:“你能不能进来一下,帮我穿一下衣服,带子系不上了。”   越醉庭面对着门板注视了一会,才哦了一声,打开门。   宋容身上换上了新衣,她正面朝着他,双手背在背后系着带子。   真够笨的,他不禁勾着唇笑了一下,反手关上门。   他刚抬脚,唇边笑意还没消散,宋容突然从背后亮出了一把精致小巧却十分犀利的匕首。   此时越醉庭和宋容之间还有几步的距离,以她的速度是碰不到他的,越醉庭却猛然变了脸色,身形忽动,便要去夺她的匕首。   但宋容毫不犹豫地用匕首割破了手腕,血瞬间涌了出来。越醉庭立刻放弃,脚尖一顿,就向窗口跳去。   就在这一眨眼的瞬间,越醉庭尚在半空,打开的窗口跃进了一道黑影。   两人瞬间交手了好几招,就在这时,一股血的甜腥味从鼻尖窜过,越醉庭猛地回首,宋容捂着手腕,是她方才将自己的血甩向了他。   对越醉庭而言她的血的味道与别人不同,体内有东西在蠢蠢欲动,他脚底一滑,身体失了平衡,被阮森伺机一掌打到了肩上。   他没用力去对抗阮森这一掌,而是顺应着这一掌的力道向后撤了几步。   他背靠着墙,深吸了一口气,然而空气一进入身体便立刻化作了一团炙热的气体,他觉得血液中有许多小东西在四处窜动,五脏六腑都搅动了起来。   阮森毫不留情,越醉庭只是喘了一口气的时间,他脚底一蹬,便扑了上去,同时抽出了剑。   眨眼间剑尖便直指鼻尖,越醉庭右手握成拳,猛地一用力,一侧腰,以不可置信的速度和柔韧躲过了这一剑,同时他抓住了阮森的手腕,向外一掰。   与此同时,阮森另一只手以拳直打上了越醉庭的喉咙。   本来以越醉庭的实力,阮森不会是他的对手的,然而宋容划破了自己的手腕,用血引出了他体内的蛊,此时越醉庭与阮森打成平手已是他极力抑制体内蛊毒的结果。   血液越发炙烫,他忽然踉跄了一下,觉得心脏绞了一下。他用手挡住阮森的拳,身体微微一震。   “丑八怪。”他轻声说。   这句话令阮森僵了一瞬,但他很快更猛烈地攻击向了他。   越醉庭应付得有些吃力,可他却笑了起来:“就算杀了我你也永远恢复不了容貌。”   “你觉得宋容心底是怎么评论你的脸的?”   越醉庭不断用话刺激着阮森最敏感的这一点,渐渐的,阮森的招式有些乱了。   越醉庭最后猛地掐了一下手心,鼻尖有汗珠,却笑道:   “你只是个可怜虫而已。”   躲在屋角的宋容猛地叫出声:“阮森!”   阮森被越醉庭带着内力的一掌狠狠地拍到了墙面上,他的身体震了一下,滑落到地上。   他轻咳一声,面具从脸上脱落了一半,嘴角隐隐有血迹。   “呵……可怜虫……”他动了动嘴角,受人欺辱,还一次又一次地输在他手底,他确实是个可怜虫……   宋容扑在他身边,小心地扶住他的身体:“哪伤了?”   阮森看着她焦急的面孔,越醉庭不只是他的敌人,更是对宋容的威胁。他看了眼越醉庭泛白的面庞,猛地起身。   “别动了!”   宋容大力按住他,心疼得一抽一抽的。   “你不能再打了。”   宋容站起身,看着越醉庭,刚要开口,越醉庭便打断了她。   他从袖中拿出一粒鹌鹑蛋大小的棕色药丸,对宋容说道:“你从我身边逃跑后的第二天,我就知道你给我下了蛊。”   “这个药丸,就是解药。”   宋容一怔,如果有解药,他怎么还会对她的血起反应?   越醉庭在指尖捻了捻药丸,淡淡地笑道:“你怎么忘了蓝渡她最擅长的就是毒。而她的哥哥你没见过,与蓝渡不同,他最精通的是蛊。”   “蓝渡把解药给我以后,我没有用,本来是想让你放心,让你有些底气别怕我再伤你的。”   “可是现在……”越醉庭抬眸看了宋容一眼,眼底沉沉,隐藏着受伤的痛色,“你不稀罕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   教主你终于明白了吧,人家不仅不喜欢你还想杀你,耶耶耶~ ☆、此生的企盼   越醉庭将药丸放在了舌上,立刻皱起了眉,单手捂住嘴。   阮森已经站了起来,他在被打落在地时,剑仍未脱手。   宋容盯着越醉庭的一举一动,伸手拦下了阮森。如果刚才的状态能持续下去,越醉庭蛊毒继续发作,阮森或许还能拼一拼,但是现在——   越醉庭吐出了那粒药丸,它落在地上,滚到了越醉庭和宋容之间。   宋容惊了一下,不是解药吗?他不服了?   宋容有些惊疑地看了看越醉庭,就在这时,静止的棕色药丸忽然动了一下,接着颤动得越来越厉害。宋容不禁倒退了一步,怎么了,这药丸要爆炸了吗?   这时没人说话,都盯着这诡异的一幕。   那药丸开始左右滚动起来,表面出现一道道裂缝,露出内里的白色东西。   宋容忽然细声倒抽了一口凉气。药丸彻底裂成几瓣,原来从细缝中露出的白色东西,竟然是一大团白色的蠕动的细如线头的虫子!   原来这药丸并不是服用的,而是将体内蛊虫引出来的。   这一团细细的虫子很快散下来,摊成一大片,还在不断地翻腾着,看得宋容骨头缝都发凉。   蛊虫一旦被引出,折磨他的绞痛和炙热便消失了,越醉庭轻扫了一眼,便向宋容看去。   她静静地看回去,直想笑出来——他露出这种受伤的表情,就好像她负了他一般。   他是自作自受!   “现在你应该明白了,我想杀你,一直都想。”她面容平静,“其实我一直很好奇,在那样对待过我之后,你凭什么觉得我还会喜欢你?”   越醉庭露出一丝不解:“我没想杀你。可你却想杀了我……”   他是真的不理解,宋容说:“你说你喜欢我。可是你想想,你是不是将我当做了玩物。”   他眨眨眼,显然不明白他如何将她当做玩物了。宋容轻笑了一声,他根本不明白人与人之间正常的交往是什么样的。   “别再接近我,如果你在我身边,有机会,我还是会动手的。”   她淡淡说,盯着越醉庭后退到门边:“最后告诉你一句话,你并不喜欢我。”   毕安找到他的教主时,越醉庭还在那间小客栈里,从他体内引出的蛊虫已经僵死在地上。   毕安看了看,面无表情说道:“教主,长老来信。”   “不看!”他很烦躁地拒绝。   毕安便闭上嘴巴,等着越醉庭从他的心事中出来。   越醉庭忽然站了起来,眼神中有些阴霾,“麻烦……”他低声道,原来她一直在骗他,原来那些笑容都是假的。   可她连骗他都不愿意的时候,那副嘴脸更惹人讨厌。他的手指不受控制地动了动,还是想……撕破那疏离的表情,哪怕像之前一样将她反复地溺在水中,能令她用那样的眼神看着他,那视线的温度也是炙热的。   宋容和阮森在他的门前默默停下。和越醉庭彻底表明她的态度后,她反而轻松了一些,不管他以后想怎么样,她都不要再忍受和他并肩而行的亲近了。   可是现在,阮森……   她有些担忧地看向他,他抬手摘下了面具。   “他的命早晚是我的。”   一点血还残留在他的嘴边,他语气淡淡,却透露出死不罢休的狠绝。   宋容静默了一会,她能理解他这个决心的原因,阮森受了太多的打击,他需要用越醉庭换来他的信心和自尊。   而不论她与越醉庭的关系,他同样也是左落言要去除的目标。   “慎重行事,阮森,你要做什么随你,但如果只有你一个人的话,可能不会容易,你也看到了,硬碰硬是不行的。”   宋容停顿一下,“如果你愿意,我帮你。”   唯一能依仗的蛊虫已经解开,面对越醉庭,宋容依然没有任何优势。左落言和宋凌秋此刻正忙于京城中的权位纠缠,当左落言身份变为王爷时,便超脱于江湖武林之上,越醉庭对他并不是威胁了。宋容不能再这个时期用越醉庭打扰他。   阮森性子简单,唯一可骄傲的武功在越醉庭面前占不到上风,而宋容更是一无是处,若是智取——她有些羞愧,她也不算聪明,对阮森说的她帮他,她也不知要怎么帮。   可阮森听到她这么说,动了动嘴角,想微笑又忍下,但眼睛那一霎变得清亮又明净。宋容恍惚了一下,好像看到了初见时大咧咧有些自傲又嚣张的阮森。然而一眨眼,他便收敛了表情。   “经过这些天,我觉得,我已经习惯忍耐了。在确定我没办法将他一击必杀时,我不会再动手了。”   阮森如此说道。   宋容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状况。就在昨天她和阮森决定隐忍,慢慢图谋时,越醉庭堂而皇之地晃悠在他们两人面前。   宋容猛地抓住阮森的胳膊,怕他冲动。但阮森远比她想象的冷静,他反手握住剑柄,防备着越醉庭。   她只是拉着阮森出来买个东西,出来没多远,越醉庭就站在了她面前。那随和的样子……就像昨天宋容没暗算他、没挑明一般。   宋容沉下了脸,他笑如春风道:“今天天气不错,你也出来逛逛吗?”   “我说过,别让我看见你,还是说你认定了我杀不死你?”   越醉庭语调轻轻上扬地哎呀了一声,含着笑意说:“别一开口就打打杀杀的,我站在你面前,不是方便你动手吗?”   路上行人不少,这三个人杵在路中央,一身黑色的阮森面上覆着神秘的面具,越醉庭长身玉立清蕴风流,而宋容清丽可人,年少娇俏。三人风度都算上流,站在一起,引得路人频频回头。   然而除了越醉庭,宋容两人身上都散发着对峙的紧绷气息。   宋容冷声道:“既然那么体贴,你干脆替我动手,”她指指他挂在腰间、与富家公子装饰用的无异的佩剑,说道:“自尽了岂不好?”   越醉庭微笑:“不好,这天气太不适合做这种事情。”   宋容的确拿他没办法,阮森显然也没有动手的想法,她冷哼一声,对阮森说:“我们回去。”   越醉庭没做阻拦,因为宋容一转身,他就站在了她的身边,和她并排走着。   宋容顿时想一拳打上他那张假兮兮的脸。落后了一步的阮森默然地快行一步挤到了两人之间,将宋容与越醉庭隔开。   越醉庭被阮森撞了一下肩,笑容还挂在嘴边,可目光却变得冷厉,左手五指并立成刀向阮森击去,阮森自有察觉,瞬息间两人交了好几次手。   宋容正为越醉庭几近无赖的行为倍感烦躁,阮森将他挤出,她正觉得痛快,就见阮森忽然朝她这边踉跄了一下。   “怎么了?”她惊道。   “脚太笨,他把自己绊到了。”越醉庭笑着说,拉了她一下,将她拉到自己身边,“我们先走,让他自己把腿扳直吧。”   阮森猛地握紧了手,手腕还在隐隐作痛,他阴冷地盯着越醉庭的背,下一秒,却极平静地跟了上去。   宋容使劲拽了一下:“别拉我!”   “你到底想做什么,如果想报复,那就快动手;要是觉得喜欢我,就满足我的愿望把自己杀了好了,若是你发现你不喜欢我,那能请你滚开吗?”   越醉庭看着宋容有些失控表情,嘴角的弧度很是愉悦:“我对你说的都是真的,不会变。”   “既然你是我的未婚妻子,我会尽力包容。”   宋容立刻露出了质疑的表情,他会对一段感情这么认真吗?更何况,她和他之间从来都是装出的和睦。   她冷冷地笑了下,讥讽不已。   她没注意到阮森的表情,她告诉阮森越醉庭出现的时候,并没将他的所作所为都讲给他。   于是阮森一直以为,她仇恨越醉庭是因为和他相似的原因。   未婚妻子……   他忽然觉得心脏抽痛了一下。   这是他,此生再不能的企盼。   作者有话要说:听说有一种苗蛊,就是用鸡蛋解的。   用煮熟的鸡蛋在受害人身上滚滚,然后拨开鸡蛋壳,就会看到有活的虫子在鸡蛋里 ☆、抓流氓   宋容不情愿地被越醉庭一路送了回去。他竟然还想跟着进去,但被宋容要和他拼命的架势给吓退了。   他笑着朝她挥了挥手,亲切道:“明天见。”   宋容面无表情头也不回地跨进了门。   昨天他终于知道她一直以来都在伪装、内心一直盘算着如何杀死他,她设想了很多种他可能有的动作。可是越醉庭果然是她无法理解的人。   他竟然毫不在乎地接着接近她。   那温柔好脾气的样子,不知情的人看到,还以为摆脸色的她多矫情呢!   说起来,越醉庭不也很会装吗?第一次见面,她不也以为他是个温柔成熟的大哥哥吗?   谁知他这幅面具下,隐藏着什么目的。   宋容反复提醒自己警醒,无意中看了阮森一眼。   回来时的后半路,他一直被越醉庭挤在后面,却隐忍着没有发作。他闷不作响,宋容无从揣测他的想法。   “阮森,你觉得越醉庭这样是想干什么?”   阮森抬头看她,她侧着脸,明亮的双眼认真地注视着他。   “也许,他只是看不起我们,无聊用我们打发时间吧。”他说,连自己也觉得这话可笑。   宋容明显也没将他的回答认真,轻叫起来:“对了,今天是你该用药了。”   阮森被她拉着快步向前走去。   她问越醉庭想做什么,他不想回答,也许是他多想了,也许……越醉庭对宋容……   越醉庭将宋容抢走了两次,宋容从没说过她在那边经历了什么,越醉庭一定带她回璃花教的原因,她也含糊地说不清楚。   想起昨天越醉庭称呼宋容是他的未婚妻子,宋容也没表现出吃惊。   阮森嘴中发苦,越醉庭在追求她?   他脚步渐渐滞停,宋容回过头:“怎么不走了?”   她要杀他,她或许已经知道他的心意。   可这些与他又有何关?   他这幅样子,不被嫌弃,已该知足。   宋容让他坐下,从柜中拿出了晴玉膏。最开始用的勤,效果也很明显,几乎一天就能看出疤色变浅。往后疤变浅,时间也变成两日或三日一用。   她拿着晴玉膏走来,阮森已经拿下来了面具。到现在,他已经不介意在她面前露出脸。   这让宋容觉得欣慰,而晴玉膏药效好,他的脸看起来并没有以前那么可怖,虽然失去的上唇和□在外的牙龈和白齿总让她想到丧尸,但是鲜红凸起的疤变成了浅白色,淡淡地浮在皮肤表面,总要……好的多。   宋容用食指沾了些药膏,抹在疤上,细细地揉,很快揉得他的皮肤红了一块。   宋容一边为他抹药,一边思索着在这古代有没有技术能令他的面容彻底恢复。   细嫩温暖的手指在脸上轻柔按压,阮森闭上了眼,不去看她认真专注的脸。   他悲伤地发现,他竟然嫉妒起越醉庭来。   起码,他敢说出口,做出来。   宋容不敢出门了,她觉得出去就一定会碰到越醉庭,虽然他很是宽容不计较,但她总觉得他会在某一刻突然撕破温文的假象,把她撕咬成碎片。   她决定在府中躲上十天半个月,就不信越醉庭有耐心等下去。   于是今天宋容的日程是这样的,睡到日上三竿,然后起来用凉水洗了洗脸——左落言离开几年后府里插了不少眼线,宋容虽是个无关紧要的小人物,也不敢多使唤她们。   吃了几个小点心,精神了后,她就去找阮森——阮森现在堪比宅男,她笃定他现在就在屋里。   左落言还是皇子时就得了这所宅子,自然是很上得了台面。虽几年未住,也一直打理得很好。   经过的府中丫鬟,都按阶位穿着统一服装,见到宋容就会停下向她行礼。   宋容都一一笑着受了,可还是挺别扭的,正好走到一个三岔口,眼看前面又过来一个粉红衣裙的丫鬟,她不想再让人对她行礼了,于是拐到了另一条道上。   这是条小径,两旁搭着架子,爬满了她叫不出名字的藤蔓,开着娇黄色的重瓣花朵。   阳光被枝叶遮挡,在地上落下斑斑光晕,宋容穿行在阴影和光亮中,走到架子尽头,是房屋背面和一堵墙的夹角,摆着一个大大的水缸,种着莲花,时候还早,花还没开,只有圆圆可爱的莲叶浮在水面之上。   宋容被吸引到水缸前,心想,左落言府中的花匠倒真是不错,她手探入水中,拨了些水泼到莲叶上,看水珠在叶面上滚来滚去,忽然发现,水面上多出了一个倒影!   “我可是等了你很久啊。”   宋容呼吸一窒,还未来得及转身,就被压住了,背后紧贴着一个男子紧实而修长的身躯,整个小腹都压在水缸壁上,她不得不双手按在缸沿上撑住身体。   “你,竟然敢进来。”宋容回不了头,盯着水面上他的倒影咬牙道。   越醉庭双手抱住她的腰,下巴放在她的肩窝上,脸颊相触,含笑说道:“进来是费了些功夫,不过你既然不想出来,那只有我花点心思进来看你了。”   宋容被他的身体压得上身前倾,她费力地撑着,胳膊有些打颤:“放开我!”   他轻笑,真诚地反问道:“这样不很好吗?你最近身上长了些肉,摸着舒服多了。”   混蛋……宋容气得脸扭曲了一下,她已经放下狠话要杀他,那就别老出现在她面前,显露出她的无能啊!连调戏都没法反抗,对她简直是种□裸的嘲讽。   越醉庭眨巴眼,他重心全放在了她身上,抱着柔软的腰身,鼻尖都是清清淡淡的好闻味道,他确实觉得很舒服,宋容的暴躁丝毫没影响到他,他还想再靠一会儿,忽然听到了王府侍卫追来的声音。   “挺快的嘛。”他低声喃喃,手松开了一点,宋容立刻扭过身来,可越醉庭并未退开,于是现在宋容背靠着水缸,脸差点埋在了越醉庭胸口。   只听得越醉庭轻笑一声,宋容马上便要从侧避开,却被他一只手轻松地捂住了嘴巴。   “嘘——”他小声道:“有人追上来了。”   宋容唔唔地在他手底挣扎,还好左落言的人没她想象的那么无用,若是连越醉庭窜进了府中都没察觉到,那左落言性命堪忧。   “安静点。”越醉庭对她说:“再不乖,我可就点你穴了。”   宋容停下了挣扎,一双眼睛含着雾气看着他。   看得他心悠悠地荡了一下,微微俯身,想去舔一舔那湿漉漉的眼珠。   她眼中泛着雾气,是因为越醉庭一只手就捂住了她的半张脸,鼻嘴都在他手底,她呼吸困难,眼睛也生理性地涌上了泪珠。   她没有意识到越醉庭的意图,背后的缸和水令她想起了不好的回忆,她支着耳朵,却听不到有人来的动静。   难道他们没有发现她和越醉庭,走过去了吗?   宋容心中一急,越醉庭的脸却在此刻接近在了眼底,她一懵,条件反射地闭上眼睛,柔软的唇就落在了她的眼皮上。   唇下,眼珠不安地转动着,还能感觉到睫毛的颤动,他左手扶着她的腰,发现她一动都不动,就像被使了定身咒一般。越醉庭觉得很有趣,嘴唇便在她的眼上停留了一会。   宋容一开始被吓到了,可越醉庭亲了一下她的眼睛就不动了,正当她心中惊疑不定时,越醉庭捂在她嘴上的右手松了一下,似是要拿开。   她忙一口气喊了出来:“流、救命!”   差点口误,喊出抓流氓来。   越醉庭没料到她会在这时候叫出来,他的鼻尖还碰在她的鼻翼,她喊叫时头抬了一下,撞了一下他的鼻子,越醉庭有些吃惊地看着宋容,捂住她的嘴已经来不及,他听到七八个高手向这边迅速靠近的声音。   这几个王府侍卫有着越醉庭不能理解的谨慎,他为了躲开他们进入王府,和他们猫捉老鼠般玩了好一会儿捉迷藏,还是被追了过来。   “啧,”越醉庭遗憾着说:“和他们对上可缠不清了。”   宋容已经迅速和他拉开了距离,警惕地盯着他,闻言狠狠道:“那就快滚,或者,我想他们会很乐意拿你人头邀功。”    ☆、湿身   也许确实是忌惮,或者不想多纠缠,越醉庭在宋容放了狠话之后,轻松地朝她挥手,笑道:“下次再来我不会让他们打扰我们了。”   宋容直想跪地,求你别来了行么   正当她思索着如何将这句话气势地说出来时,眼前一花,越醉庭就已不见了人影。下一秒就有一名侍卫大步追了过来。   左落言晚上回来时,便知道了此事,他将宋容叫过去,问道:“下午闯进府里的人,是越醉庭?”   宋容很不安地在地上蹭着脚尖,她又给他带来麻烦了。   “是他。”   同在的宋凌秋立刻横眉:“他一直缠着容容,真是居心不良!”   听宋凌秋这么说,左落言目光变得有些微妙,这个越醉庭三番五次都针对着宋容,也并不是想杀她,那是因为……   他凝神看了看宋容,这才发现,他身边的这个少女已经变得亭亭玉立,含苞待放了。   左落言慢慢道:“容容,你对越醉庭,是怎么看的?”   “若不除之,后患无穷!”宋容咬牙道。   左落言轻轻挑眉:“你很恨他?”   宋容呃了一声,她恨不恨他无所谓吧,重要的是加强守卫别再让他跟进自己家似的想进就进呀!   而她恨他吗?   当他将她折磨得恨不得死去时,她的确恨他。可是后来,他转变得那么大,看起来和她仇恨的对象不是一个人一样。也许没那么恨了,但作为食物链中处在越醉庭之下的她,还是巴不得他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他能随时将她揉捏在手里。对于宋容而言,惧怕多于仇恨。   “算是恨吧,”最后宋容含糊地这么说道,“总之死了最好。”   左落言若有所思,将王府的守卫重新布置,加强了防守,便令宋容和宋凌秋一起下去了。   两人一走,房间立刻空寂下来,蜡烛发出噼啪一声响,灯影摇曳了一下。   左落言觉得有些疲惫,但仍是坐在桌前拿起笔开始写东西。   予图璧已拿到手,武林也已乱成了一锅粥,在当下这个时候,越醉庭和他的璃花教对左落言而言没有一点关系,不是阻碍,也不是助力。   如果跟他猜想一样,他也不会伤了宋容。所以左落言很快将越醉庭闯入府中的事放了下来,转而想起,端原简已经按捺不住。毕竟端朝现在最高权位的只有他们四个王爷,谁能成为坐上那个位置的人,没有谁能决定,就看哪个有能力令朝臣臣服、令其他三个承认,或者直接消失。   现在所有人都在等待,谁会首先动手。   只是端原简这些年积累了不少人脉,身后有着不少的支持者。   杀他容易,但左落言不想杀了他之后,接管一个混乱的国家。   第二天,宋容一直处于高度警戒中,宋凌秋也陪在她身边,只是从早晨一直等到吃了晚饭,越醉庭都没有出现。   宋容打了个哈欠,走去把窗户关上,对宋凌秋说道:“这么晚了,应该没事了,哥,你回去吧。”   宋凌秋面色也有些疲惫,他是带了一堆东西到宋容这边,一边处理一边陪着宋容的,一直到现在手头还有几封信没有拆开。   宋容要他回去休息,宋凌秋有些犹豫:“说不定他晚上回来,我还是不大放心,今晚我陪着你吧。”   宋容捂着脸做羞涩状:“咦,不用啦,主上不是加强了守卫了么。哥你也说我房间周围布置了两倍多的人手,应该不会有问题。”   “再说,你也不能一直陪着我呀。”   她冲他堆在桌子上的一堆文件使了个眼色,表示他事务繁多,一直陪她并不是个好办法。   宋凌秋有些无奈,皱眉想一想,说道:“不然,你以后都跟着我吧。反正你之前也帮忙做过事,也能帮帮我。”   宋容连忙摇头:“我不行,这皇城里贵人太多,我可不想一不小心冲撞了他们,还不知会给你们惹多少麻烦呢。”   她很果断地拒绝,宋凌秋也没办法,忧心地待了一会,也只好回去,临去前,又问了一遍要不要随他睡。   虽然是他的妹妹,可长这么大了又睡一起,她也会很尴尬呀。想想宋凌秋以前也不是不在乎这些,今天大概确实是不放心了吧。   宋容又打了个哈欠。   虽然今天没做什么事,但是她一直绷着神经提防宋凌秋忽然出现,还是很耗精神的。而换算到现代时间,现在差不多已经十点了,在没有夜生活的现在,所有人早就睡下很久了,这一天已经结束,宋容略略放下心来。   这时热水也已经烧好,宋容自己拿好了浴巾和换洗衣物,走到了浴室。   她住到这里的时候,这间浴室里就已经摆放着一个大浴桶了。想到这个浴桶不知道被什么人用过,而她也要赤身裸体地接触这个不知名的人碰过的地方,宋容心里就十分地别扭抵触。   所以就算这个浴桶已经清洗了两三次了,宋容还是决定速战速决。   她飞快地扒下衣服,跳进浴桶中。   阮森翻来覆去无法入睡。   昨天越醉庭闯入府中的事他也知晓了,宋容来看他时也了告诉他了。今日他发现府中暗中安排的人多了不少,而宋容也一天都没有来找他。   这一整天都平静无事,可临到深夜,他却越发睡不着了。盖着薄被,他有些燥热出汗,一时心烦,便穿上外袍,拿上剑,走了出去。   他本想在院中站一站,吹吹风。然而刚走下台阶,眼角忽然捕捉到一个一瞬而过的影子。   不是府中侍卫,是……越醉庭?!   他面色一肃,立刻追了上去。   但那黑影一闪而过之后,阮森便再也找寻不到踪迹了,他毫不耽误,立刻向宋容住处跑去。   这是场很迅速的战斗澡。宋容拢着头发站了起来,眼光一扫要去够毛巾,可是她猛地顿住不敢动了。   一只杯口粗细的青色蛇沿着墙缝扭动着,正朝她这个方向滑了过来。   宋容顿时觉得沾湿服帖着的头发要一根根竖起来了。   要呆着不动等这条蛇自己游走,还是趁有一段距离赶紧出去?   她瞬间联想到一个恐怖的可能,这蛇会不会爬到她的浴桶里游泳?   宋容盯着青蛇不敢挪动视线。   尽管祈祷着这小祖宗快点掉头,可它左右游动着,还是朝她的方向慢慢过来了。   宋容僵直地站在浴桶中,上半身在空气中,下半身浸在已经凉了的水中,浑身都凉了。看见这条蛇抬起头,吐出红色的芯子,嘶嘶地叫着,宋容终于冷静不了,哗啦一声,从浴桶里跳了出来,双脚湿哒哒地踏在地上。   她一把拽下挂在屏风的新里衣,一边潦草套上,一边赤着脚啪叽啪叽地跑了出去。   从踩到地面的那一刻开始,宋容就没敢回头,生怕那条蛇会被她突然的动作吸引注意,追上她。   她跑出屋,一脚踩在台阶上,不想新长出的青苔又湿又滑,宋容又在慌乱中,理所当然地,她惊叫一声,往下栽去。   刚赶过来的阮森见到这一幕,不及多想,立刻飞奔过去。   堪堪接住她。   宋容被阮森接住,身体还呈着倾斜的角度,往下倒的时候,宋容那只白嫩的小脚又磕到了台阶沿上,她上半身被阮森双臂抱着,两脚还在最后一节台阶上,她一手扒着他的胳膊,屈着身很狼狈地往前挪了挪,才扶着他单脚站直了身。   “好险……”她哭丧着脸坐在台阶上查看了一下那只擦伤的脚,皮破掉了,一丝丝地疼着。   果然是祸不单行,宋容一下子想起来屋里那条蛇,忙抬头对阮森说:“对了,我浴室里……”   “……有条蛇……”宋容的声音蓦地降下来,她看着阮森没带面具的脸,忘了要说什么了。   满脸红晕,垂着眼不敢直视,兼带姿势僵硬,阮森这是……怎么啦?   没擦干身上的水就穿上了里衣,她现在一屁股坐在台阶上,湿湿凉凉的感觉让她脸色一下子僵了。   没错,阮森抱住她的那一刻,他就感觉到了不对。宋容为了站稳在他臂弯中蹭的时候,只隔着一层薄薄单衣的胸部在他胳膊上蹭压着,虽然宋容发育没多久,可该有的也有了——虽然小点。   阮森当即便肌肉都紧绷起来。宋容离开后,他扫了她一眼,头发披散水润,白色半透明的里衣贴身,他血色就呼啦涌上了脸,再不敢多看。   而宋容不知道怎么办了,她不敢站起来,因为她坐着一定把裤子给弄得湿透了,如果站起来,屁股是不是就会完全显出来了?这地方是没有内裤的!   可阮森仍没眼色地杵在跟前,灵魂不知飘到了哪里去了,宋容不禁干咳一声,开口道:“那个,阮森,你先回去吧,我得……收拾收拾。”   阮森这才被惊醒一样,看她一眼,被烫到一样急忙侧脸,呐呐地说:“那我先回去了。”   宋容看着他飞快地离开,直到看不到,才略松了口气,小心地站起来,捂着屁股倒退到门边。   手放在门扉上,宋容又有点不敢进屋了。那条蛇,还在屋里面的吧。   就在她犹豫之时,耳边略过一声轻笑。宋容一惊,一回首,就清楚地看到眼前那人衣领上的缠枝盘纹。   “果然现在来对了,容容你这样子和白天可不一样。”   越醉庭手指戳了戳她锁骨上方凹下的部位,隔着一层跟没有一样的衣服,让宋容急忙退了两步——还不忘捂着屁股。   阮森一开始的判断是很对的,他看到的影子的确是越醉庭,而越醉庭的目标也确实是宋容。   越醉庭察觉到阮森跟来后,就隐在了宋容房间附近。   可惜的是,阮森碰到无意识上演了一场□的宋容,慌不择路地逃掉了,羞急之下,将他来的目的完全忘到了脑后。   作者有话要说:嘤嘤这种狗血梗我码得好愉快 ☆、在乎   宋容很纠结,为什么不等她换完衣服再出来呢!   夜风一吹,凉飕飕的。她想着越醉庭这时正抽着风,大概是没什么事的,便大胆道:“有什么事,你先进房我们再说。”   这算这段时间她对他说的比较和缓的话了,甚至邀请他进屋,越醉庭愉快起来,不甚在意地推开门。   宋容在他进去以后,探头往里面看了看,似乎没见到那条把她吓出来的青蛇,才跐溜进去,从柜子里随便扒拉出衣服穿上。   越醉庭已经自顾自地坐下来了,拖着腮帮看宋容呼啦一下子就把衣服穿上,然后才松了一口气一样低头整理衣带。   “容容这么晚都没睡,是在等我吗?”   某方面而言,他还真说对了,但面对他流转莹光笑意盈盈的双眸,宋容不禁狠狠瞪了他一眼:“既然知道这么晚我要睡了,你还过来干什么!?”   “唔,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兮,昨日别了容容后,我便一直想念,奈何今日这府里守备加强不少,我直到深夜才寻到时机,能见容容一面,就足矣。”   说完这句极不符合他风格的话后,宋容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中,良久,她直接忽略了他不知从哪学来的话,指了指右后边:“既然这样,浴室里有条蛇,你给我抓出来吧。”   越醉庭眨眨眼,今天白天抄近路路过一座寺庙时,正碰见一个书生在一座碑后文质彬彬地跟一个绢扇遮脸的小姐念着诗,他一时兴起停下来看了一会儿,便见那小姐羞红着脸扔了块绢帕在书生胸口。   他恍然若悟,今晚便学着那书生说了些文绉绉的话,可似乎容容不怎么喜欢啊。   他苦思着原因,颇不经意地往浴室去了。   宋容觉得有些可笑,但有些不安,她苦恼地抓了抓湿漉漉的长发,他要是老摆出这幅呆萌无害的样子,她要怎么下手!可恶,他怎么能转变得那么快!   ——也不要这么听她的话啊!   她忽然蹦起来,倒退着往门口去了几步。   她说抓出来是要他将蛇赶出浴室,不是要他抓到她面前呀!   越醉庭轻松地掐着那条青蛇,它的尾巴缠上了他的手腕,他也毫无不适,举着胳膊就朝宋容递过去:“你要这条蛇干什么?”   “我、我、我不要它。”宋容对上了那条蛇的豆豆眼,话都说不顺畅了,连退几步,她指着他说:“放、放……”   越醉庭疑惑,又向她走了两步:“你说什么?”   随着他走进,蛇尾巴从他手腕上滑了下来,荡在空中甩着,凉凉的尾巴尖碰到宋容的手,她低叫一声,推开门就往外窜。   “容容!”刚踩上院中的土地,宋容就听到哥哥焦急的唤声。很吃惊地一抬眼,不禁一惊。   不仅宋凌秋在,还有左落言,带着身后二三十人,站满了院子,举着火炬铺成了一片亮色。   就在这时,她身后传来略有惊异的咦的一声,越醉庭还抓着那条被他掐得快没了气的蛇,站在台阶上,在看到左落言后,他神色淡了下来,微扬起下巴。   宋凌秋紧张道:“容容,过来这边!”   见哥哥这么紧张,宋容本想说没事的不用紧张,但她回头一瞧,越醉庭眼中映着忽明忽灭的火光,嘴角微搭,显得傲慢又阴晴不定。   她实在无法把握他,面对她时还好说,但左落言一来,他就变得让她……发寒。   她不多想,立刻跑了过去,他忙一把将她拉到身边。   越醉庭歪着头看宋凌秋以保护的姿势护着宋容,没有动作,好似在想着什么。   左落言被空气中火把燃烧散发出的味道刺激得低咳了两声。他并不像在越醉庭身上投注太多精力,但他也太不知收敛,这里是他的王府,岂容他随意来去?   而他以左落言化名在江湖中寻予图璧时,与越醉庭交锋几次,也知这人不容小觑,所以今夜一有护卫来报,他便立即带着府中精锐人手赶到此。   越醉庭见宋容被宋凌秋一叫便走,心中不禁有分不容忽视的不悦,他随手扔了被他失控的一捏而失了最后一口气的青蛇,懒懒开口,唤道:“容容,时候晚了,过来,我跟你说一件事就走。”   宋容眯起眼,怀疑道:“我跟你还有什么事可说……”   他用莫测的口气说道:“你最想知道的那件事,我能告诉你。乖,过来……”   宋容审视着越醉庭,她最想知道的事?   想着,她便从宋凌秋身后走了出来。   越醉庭不易察觉地微微勾唇,他自然不知道她是不是有件最想知道的事情,不过是诱她过来的手段罢了。   虽然他并不想对她做什么,但见对面那两人一来,她就奔了过去,好像他是吃人的老虎一样,他心中不悦,便想唤她到他身边来。   然而宋容刚迈出一步,便被宋凌秋伸胳膊拦住了。   “容容不要大意。”他冷肃道。   左落言也道:“凌秋,你先带容容离开。”   宋凌秋干脆点头。   宋容乖顺地被宋凌秋牵着离开,越醉庭明明不大声却异常清晰的声音幽幽响起,这次带着点幽怨:“我辛苦过来看你,容容就连多跟我说两句话都不愿就要走了吗?”   宋容正要回头,被宋凌秋大掌托住后脑勺,一股轻柔的力半强迫地带着她直接离去。   越醉庭忧愁地蹙着眉,她却没有回以一眼目光,他在红色火光中慢慢松开了眉头,半垂下眼,浑身又笼上一层阴冷的气息。   左落言听得清楚,看得分明,在越醉庭对他视而不见,恹恹地要离去时,左落言开口笑道:“凌秋是容容的哥哥,自然是听他的话的。”   越醉庭落脚在屋顶,瓦片发出几不可闻的轻碰声,他低下头去看左落言,默然又警惕,他这一言忽然将他点名,他确实是为这不悦,在宋容心底,他竟然比不上那个宋凌秋的地位么。他,应该是她唯一听从的那个人啊!   越醉庭理所当然地这么想着。   见越醉庭停下,左落言又发出轻轻的笑声,这人,竟是动情了?   他唇畔存着温文的笑意,为越醉庭解惑道:“有句话叫长兄为父,凌秋和容容年少失沽,凌秋就如容容的父亲一般,对容容而言,自是什么都听他的。”   越醉庭的眉头又皱了起来,露出不耐的神情,显然是想到什么觉得麻烦了。   而左落言就像知道了他的心声一样,说道:“我听闻,你想娶容容。”他停下好笑地又轻嗤一声,接着道:“那你可知,要娶她,必得凌秋同意才行?”   “然后你又可知,凌秋是我左膀右臂,而容容也算在我手下,凌秋到时候——怕是也要询问我的意见。”   越醉庭啧了一声,虽是不爽,可宋容的态度也摆在那里了,而这些知识谨柔也是提过的,成婚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若是郑重起来礼仪不少,必不可少的那几样中,就包括家人的同意。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左落言,轻淡地问道:“要你们同意,要什么条件?”   左落言露出淡淡的微笑。   作者有话要说: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左落言,轻淡地问道:“要你们同意,要什么条件?”   左落言露出淡淡的微笑,“服侍我一夜吧。”   ————————————————对不起作者错乱了!!   话说这一更字数不多,因为作者码字的时候一直在循环这首歌→http://www.bilibili.tv/video/av508252/   《洗吹剪之乡村美发实用技术》   套马的汉子你是bad boy~~~ ☆、要求   “容容。”   宋容扶着树吸了一口气,才看向堵在路前方的越醉庭,真是拿他全无办法的感觉。   此时正是正午,左落言府中侍女小厮人来人往,低眉敛目从越醉庭身边路过,没看到这人一般,只在经过宋容时停下行礼。   她将吸入肺中的那股浊浊的气又吐了出来,带出微弱的一声哀叹。左落言断定越醉庭无敌意,他在白天出入五王府便无阻拦了,虽还有人在盯着他防止他去到不该去的地方,但是他只绕着宋容转,也无意于这府中的其他地方。   于是宋容已经连着两天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遇到他了。   越醉庭静立原地五步远的地方,弯着嘴角温柔笑着看她。宋容仰天看天,哥哥知道左落言解除了对越醉庭的警戒,心里不放心,所以这两天中午都回府来,这个点就该到了,她要去和哥哥一起用午饭,所以才会在这条必经的路上遇到专门堵在这里的越醉庭。   她又叹了口气,垂着眼从越醉庭身边擦了过去。   走了几步,越醉庭就背着手悠然地跟了上来。   宋凌秋院中门大开着,宋凌秋刚刚回来,才进院中,听到宋容的声音回头一看,便立刻沉了脸。   “你怎么又来了!”   宋容跑到哥哥身侧,兄妹俩用同样的表情瞪着越醉庭。   越醉庭一身风流自在的气度只差拿着个折扇摇了。   “这王府又不是来不得,况且,容容见到我也很开心啊。”   睁着眼说瞎话!   宋凌秋哼了一声,拉着宋容的手牵她走进屋,一边淡声要候在一旁的丫鬟上菜,完全不理站在院子里的越醉庭。   而越醉庭也不当自己是外人,自己进屋找了个座位坐下了。   宋容喝了口茶润润喉,越醉庭就一把把她茶杯夺了过去,闻一闻就露出哎呀这是什么东西的表情,他从今天特别宽大飘逸的袖子中一摸掏出个小纸包来,打开,竟然是些茶叶。   宋容默默地看他重新煮了水,冲上他带来的茶叶,然后殷勤地递到她眼前。   宋容看着那修长手指间的白瓷茶杯,万分不想接过来。   “容容,吃些这个。”宋凌秋眸光一闪,插嘴道。   越醉庭煮茶时已经端上了一道菜,宋凌秋将菜夹到宋容碗中,收回筷子时,极快地在越醉庭杵在宋容面前的茶杯上一推。   宋容斜睨了越醉庭一眼,拿起筷子开始吃菜。   越醉庭的手在半空中停留了一会儿,慢慢地收了回来。   一时只有碗筷相碰的声音。宋凌秋自然没备越醉庭的碗筷,俩人默不作声用饭时,越醉庭就坐在宋容另一边,看着她吃。   宋容只做没看见,宋凌秋却按捺不住,这么肆无忌惮地盯着他家妹妹,太无礼了!他啪地一声放下筷子。   宋容抬眼看了他一下:“哥哥吃好了?”   “今天的菜炒糊了,容容觉得呢?”   宋容咬着筷子尖,她觉得挺好的啊,但看着哥哥不大愉快的神色,瞟了眼没人理睬却自顾自笑得勾引人的越醉庭,心中顿时明白了。   于是点着头说:“是啊是啊,还咸了。”   越醉庭注意力正集中的宋容身上,闻言立刻说道:“我知道个从南边来的孔派大厨,容容想试试吗?”   宋容叼着筷子赏了他一个眼神,越醉庭一勾唇,正想再描绘描绘那大厨擅长的清笋鲜,宋凌秋擦了擦嘴站起来:“容容,今天我带你去小仓楼吃。”   “好啊!”宋容立刻欢快地放下了筷子,将越醉庭的提议完全置之不理了。   越醉庭撑着下巴,没再跟着宋容两人,他在萦绕了一室饭香的屋中,拿宋容用的筷子挑了挑几盘菜,抽动鼻尖闻了闻。   没糊味,咸淡适中……   是夜,已是万籁俱静。   滴啦啦几滴水珠落入盆中,左落言取来一旁的毛巾擦了擦脸。   舒适的水温令他的脸色好了一些,他淡淡地垂着眼,睫毛颤了几下,好像飞累了的蝴蝶。   他脱下外衣搭在一旁,俯身去吹蜡烛。   蜡烛的火焰忽然摇晃了几下。   左落言疲乏地直起腰,按了按太阳穴:“已经这么晚了,可以明天再来吗?”   “你到底提什么要求?”   越醉庭蹲在窗户前,背后是一轮半圆的月亮,他胳膊搭在弯曲的腿上,很是不悦地看着左落言。   一阵微风从窗口吹进了房中,左落言慢吞吞地又把外衣穿了上去:“我不需要从你那得到什么。”   他笑了一下,看着越醉庭说:“你不是不急吗?为何又来找我?”   越醉庭嘴角一耷:“那个宋凌秋……”   “容容很听他的话。”左落言了然道:“在凌秋那受挫了?”   越醉庭轻轻缓缓地哼了一声:“说吧,要什么你们才不坏我事。”   “我不需要什么。”   左落言依然这么说道,“这是你的事。”   他轻轻打了个响指,立刻有两道黑影冲向越醉庭。   越醉庭往后轻巧一翻身,稳稳立在院中,两道黑影如同没出现过一样,然而左落言房间的窗户已经紧紧关上了。   他撇了撇嘴,装什么,分明是想吊着他故意让他心急。   越醉庭摸着下巴一路沉思着回去了,重坤一直被他命令留守原地,尽管此时已晚,他仍清醒地等着越醉庭。   “重坤……”越醉庭扒着门框,“明天去杀了宋凌秋吧。”   重坤木木的一张脸抬了起来:“教主,不妥。”   “也是,她该生气的吧……”越醉庭低声喃喃道,“其实生气也没关系,不,还是不要了……”   他将这个念头抛到脑后,对重坤说道:“你去给我弄清楚左落言和宋凌秋现在在干什么。”   重坤点了一下头,也不管现在已是深夜,身影一晃就消失在大开的窗前。   “真是麻烦啊……”   越醉庭眯着眼,在阴暗的房间中自言自语道:“可惜再没比她更有趣的了。”   还是值得的。   第二天宋容没见到越醉庭,着实松了口气。不过哥哥也没有回府,有婢女来询问午餐的事时,她想起那晚阮森跑到她这儿后,就有好几天没见着影儿了。   她不大好意思地抓抓鼻尖,那天够狼狈,阮森大概也是不好意思。不过都这么多天了,当时羞愤的感觉早跑光了,将阮森与自己类比的宋容,拍桌决定了今天午餐的共用对象。   “把我的饭送到阮森那里吧。”她对侍立在一旁的婢女说道。   然后轻快地跑到了阮森那儿。   阮森住的地方比较偏,但很清净,穿过一片竹林,就是他暂住的小院。   她远远便看到院中那株数十年的大梧桐树下坐着个人,看身影是阮森,便小跑着过去了。   “阮森我来了!你在干什么呢?”她笑眯眯地走到他跟前。   “容、容容……你怎么过来了。”阮森很意外地扫她一眼,便低下了头。   “好几天没见了,一起吃饭吧。”她欢快道。   “……”   没得到回应,她歪歪脑袋,困惑道:“阮森?”   “……我不饿,不大想吃饭,你,你自己吃吧。”   阮森低着头说。   宋容皱了皱眉:“你怎么了?是生病了吗?”   “没有,早上吃多了,现在不饿。”   宋容哦了一声:“那午饭少吃点就行,也不能不吃饭呀,今天我要他们做了清笋鲜呢!也不晓得好不好吃。”   “不用了……”   阮森仍然闷声拒绝。   宋容觉得不大对劲了,斜着弯□去看他的脸,可是又被面具挡得严实。   她郁闷地嘀咕:“你有什么事跟我说嘛。”   他轻轻摇头,同时退后了两步,避开她靠的太近的脸。   “为什么不能说,跟我有关吗?”   阮森顿时一僵,面具下他的脸,温度又升高了。   糟糕,又想起来了。   他暗中恼恨地掐了下掌心,怎么就不能将她当做小女孩看了呢!    ☆、槐花饼   宋容很无奈,难道阮森是进入迟来的青春期了么?   好在她也已经适应了阮森时不时的别扭表现,她轻咳两声,视若无睹地在树下的石桌旁坐下:“站着干嘛,快坐快坐啊。”   一副主人气派。   而阮森小媳妇样侧着身坐在了她对面。   一阵风吹过,刮来了墙外一丛牡丹清淡的香味,宋容觉得猛一清醒,阮森的额前发丝在微风中轻轻飘荡,耳根的一抹红也慢慢消了去。   两人安静地用饭。   阮森摘了面具,脸上疤痕已经极浅了,只是上唇那无法愈合的豁处让他进食时都很谨慎,不小心的话,食物会漏出来。   宋容一直垂着眼,直到阮森也吃完才抬起头嘻嘻笑道:“我昨天看到槐花也开了,一会儿你陪我去摘点吧,我们可以做槐花饼来吃!”   他擦了擦下唇。   “你想去那我就陪你。”   宋容嘿嘿一笑:“阮森在果然很好,”她抓住他的肩膀拍了拍。   “其他人天天忙的呀,就只有你能陪我了。”   阮森被她拍到的部位僵了一瞬,耳畔温度又有上升的趋势了。   她朝天感叹了一声,虽然不缺衣也不少食,但情势所限,做不了别的事情,什么时候能过上心中无忧闲适自在的日子啊……   一嘟噜一嘟噜白色的槐花挂在绿色枝叶间,被阮森手掌一扫,便被摘了下来,被树下仰着头的宋容蹦跶着接住。   不一会儿便装满了一小竹筐。   宋容埋在花堆中,深吸了一口气,一脸满足地抬头:“行了吧,差不多够吃了。”   阮森站住树干上往下看了看,干脆地跳了下来,弯腰将竹筐背到背上。   宋容兴高采烈地跟在他身后,找到了点小时候春天到来时,和妈妈一起到田间挖野菜的感觉。   “等等,我们直接送到厨房吧!”   她扯扯阮森的袖子,将他拉到另一边。   阮森低着头,温顺沉默地随她拉扯着。   在这条路上走了没多远,宋容忽然看到前面站了一排人,看服装,好像是左落言身边的人。   往前面走是一个小花园,这一段路没有别的岔口,她要想绕过去,就得返回去重择一条路。   想了想,宋容还是带着一点好奇心往前走。   阮森背着一筐子槐花,还没走近,槐花的味道就被人察觉,堵在路口的那排左落言的随身侍卫,冷厉的视线便停在了宋容两人身上。   认出是王府中的人,在宋容接着走上前的时候,安静地让开了道。   宋容眼前一开阔,看到好几簇海棠簇拥中相对而立的三人。   她轻轻咦了一声,那三人便立刻警惕地看了过来。   首先缓和下来的是宋凌秋,他眉目一收,好像在责怪她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一样。   左落言话题断开,看向宋容时好像还没从思考中脱离。   只有另一个人马上露出了一个大咧咧的笑容:“容容!好久不见!快过来让你芽芽哥看看长多高了!”   那微笑令低落中的人也会不由自主地露出笑来,宋容抓抓头发,觉得那么久没见,井芽那张很显小的脸都变陌生了。   她走过去,还没向主上和哥哥打招呼,就被热情洋溢的井芽抓了过去。   “哎呀呀都成大姑娘啦!”   她说:“芽芽哥还是老样子。”   宋凌秋轻咳一声,她一扭头,哥哥正不赞同地看着他俩,而主上也看着他们……不,宋容仔细一瞧,他的视线并没定在她和井芽脸上,思绪还没回归。   主上这样子很少见,遇到什么事了?   她看看另两人,井芽也撇了撇嘴。   左落言甩了一下袖子,不言不语地转身就走。宋容三个完全被遗忘了。   宋凌秋迈步跟上左落言,宋容忙拉住他小声问道:“不顺么?”   他浅笑了下,摸摸宋容的脑袋:“没事,主上能搞定。”   哎……   她不甘地又拦住了井芽,追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了?主上这心神漂移的,我看着不安心啊。”   井芽站定了,双手插在袖子中叹了口气。   “端原简那人可真讨厌。”   “我刚从南方赶过来,那边从年初就旱了,到如今那里已经是连水都喝不上了。端原简倒是会抓时机,打算这时候去南方赈灾,灾民正在挣扎无望中,他这一去,挣得可都是好名声。”   宋容疑惑道:“主上不能去么?”   井芽轻哼了一声:“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就在前几日边境传来单耶族侵犯的消息,端原简把这事儿推给咱们主上了呢。”   “……是坏事么?这样主上不就能掌握兵权了吗?”她懵懵懂懂地问道。   “哈~”井芽赞许地揉了揉她头顶,“容容也懂一些嘛。”   “不过端原简哪有这么好心,”他嘲讽道:“他可是想把主上推到死路上。军队中有不少他的人,这次北伐领军的大将军可是端原简的嫡系将领,要是主上去北疆,能带多少自己人?远离了京城,岂不是要让他们揉圆捏扁了?”   这就是为什么从古自今帝王都一定要将兵权牢牢把握在自己手中的原因。   宋容也跟着苦恼地皱起了眉,左落言不是说还有予图璧么,不过夷和军用在这里的话,能保住主上,可用完了这张牌,就算能活着回到京城,不还是和跳到火坑中了一样么?   忽然额头一痛,她忙捂住,不解地看向井芽。   他收回手,笑嘻嘻地说:“这事轮不到你操心,不用愁眉苦脸的,不信主上,容容你还不相信你芽芽哥嘛,既然我来了,万事就都能解决~”   还……真是自信。   宋容甩甩头,这事确实没她的事,她操心也没用。回头一看,阮森还背着一筐子槐花站在路口远远地等着她呢。   等急了吧。   她跟井芽告别:“那你先去主上那边吧,一会儿我去做槐花饼送你吃。”   井芽顺着她视线向阮森看去,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哎哟,咱们容容也有人家啦。”   咦?   宋容一惊:“什么啊!”   他说的是她理解的那样吗!?   “不、不是啊……”她有些尴尬地回头看了看阮森,可带着面具也看不到他的表情,她想解释一下,但压根没有的事要怎么解释?   在井芽别有意味的眼神下她禁不住红了脸。   井芽便一副“我懂得的”的表情拍拍她的肩八卦地笑着走了。   宋容哽了许久,蹭到阮森面前,强做若无其事的样子笑道:“没事了,我们走吧。”   明明没什么,但井芽那么一说,和阮森走在一起,她忽然觉得有些别扭起来。于是两人之间的距离由一步变成两步,又变成三步。   又走了一段路,两人间不仅左右距离让宋容给拉远了,她还有越走越拉后面的趋势。   就在她磨磨蹭蹭地跟在阮森屁股后面,并严肃思考自己到底在别扭什么时,阮森忽然停了下来。   “咦?”   她盯着阮森朝她伸出的手,如果她没看错的话,他的手指有点微微颤着。   “慢死了,”他嫌弃地说,“照你这速度要走到什么时候去了。”   啊,好熟悉的口吻。   宋容一时感动,刹那间,好像看到了最开始老找她碴、老看她不惯的那个阮森。   井芽明显想偏了嘛,他随口一说的,她干嘛那么当真?搞得好像真有什么似的。   这么调整了一番心态,宋容一把抓住阮森的手蹦到了前面:“好吧好吧,快点走!我怎么觉得有点饿了呢?”   宋容没下过厨,不过前世常在厨房围观妈妈做饭,槐花饼也是妈妈做过的,并且简单,虽然这是她的第一次,还是蛮有信心的。   将槐花择梗洗净,烧了热水过一边,加上面、盐和鸡蛋搅拌,然后上油小火慢煎。随着金黄的颜色出现,面和蛋的香味也随着槐花的清香飘出来了。   做法虽然简单,但也因为这极简单的做法而保留了最自然的美味。   宋容有些洋洋自得,第一次下厨没糊没焦更没烧了厨房,说明她还是比较有天赋的是吧?   她用刀将槐花饼切成小块,盛在边沿点缀柳叶的白瓷盘上,先自己尝了块。   满意地长长嗯了声,清淡的香味萦绕在口腔中。   她把盘子往怔怔看她的阮森那推了推:“你尝尝呀。”   阮森盯着她不做声。   宋容困惑道:“阮森?”   他啊了一声,才回过神来,似是要遮掩什么般忙抓了一块塞进嘴里。   宋容忙伸手,还是没拦住。   “烫呀……”她弱弱地提醒道。   洗净了手,她怀揣着希望被哥哥夸奖的小心思,带着热腾腾的槐花饼去找宋凌秋。   这时候,宋凌秋自然和井芽还在左落言那,好吧,她承认,这时候过去,不仅是因为一会儿饼就凉了,还因为她想再偷听些什么。   但是还没跨进左落言的院门,宋容就被侍卫拦在了外面。   往日她从未被拦过,宋容皱了下眉,还没说什么,就听得院中爆出了一声响。   守在外面的侍卫们立刻握住了剑柄,却没有冲进去。   宋容使劲踮脚,看到左落言背着手从屋中走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春天来了,也到了吃各种野菜的时候啦~   虽然现在还没有,不过再等等就能吃榆钱了,然后是槐花,然后是香椿~~~   昨天吃了炒大烟苗,嗯嗯,就是罂粟的苗~ ☆、交易   左落言背着手站在高高的台阶之上,脸色并不好。   他身后那扇门被撞得摇摇欲坠。   越醉庭落地时双手撑地,他半垂着眼拍着手上的土站起来,慢吞吞道:“我觉得我的要求并不过分,是你占了大便宜。你不愿意我也没办法……”   他讥笑一声:“不过你还有别的方法可选吗?”   左落言阴沉沉地盯着他:“我不信你。”   宋容不再踮脚探脖看,她抱着放着槐花饼的食盒,拧起了眉尖,越醉庭又去招惹主上干嘛?一定是不怀好心。   她倒退了一步,打算先回去。谁想越醉庭就在这时向她看了过来,立刻露出了笑容。   宋容手抱紧了一下,果然听他叫出了她的名字,指着她说:“我就要她而已,对你而言不是很划算的交易吗?”   喂喂!怎么扯到她身上了!   宋容狠狠瞪着越醉庭,可他不以为然,反而很愉悦地朝她挑了下眼角。   他对左落言道:“我教中五百六十一人,实力你自己心里最清楚,北伐之行,你明里暗里能带上多少自己人?其中利害不用我提醒你。”   眼看左落言眼色愈发沉,他轻笑着信心十足地说:“我不过是用我璃花教全教换你一个态度,又不是要把她怎么着,亦不会强迫。你不用摆出这脸色,想拒绝说一声就行,不过我要提醒你一声,你败了,我活着,她可没人护着了。”   说着,越醉庭挑挑眉,自语道:“这样说来也不错……那算了,你去死好了。”   他想通了般,甩甩衣袖,真的要走。   “等等!”   宋容急唤,她虽不清楚,可也从他的话中猜出了什么,联系到井芽先前所说左落言遇到的险境,她感觉到,越醉庭提出的条件,一定对他们有利。   越醉庭果然听她的话停了下来。   她将食盒往旁边侍卫怀中一塞,走到左落言身边。   “主上……”她低声叫道。   如果分析埋藏在潜意识中的情感,左落言对于她而言,其实不是不能舍弃,最重要的,还是她的亲生哥哥。   只是宋凌秋的命运已经和左落言捆绑在了一起。她曾问过他,一直跟随着主上,他会变成什么模样。   那时宋凌秋想了想,给了一个明确却并不准确的答案。   “辅佐主上登帝,也许我会留在朝中为官吧。”   “现在想不到那么远,只是我这么猜测,毕竟我们都是主上用惯了的人。”   做官么。   宋容倒不反感,身在古代,多少人想入朝为官光宗耀祖。对哥哥而言,这应该是件很好的事情吧。若是左落言为皇,哥哥的官位一定也不会很低,等局势稳定下来,这就是个稳定又体面的好工作,体制内呐。   倒是她也能蹭着哥哥的光过上逍遥日子了。就冲着这一点,她也要尽力帮着左落言。   所以听左落言讲诉了越醉庭的建议后,她没怎么犹豫就劝他接受了。   宋容在心中咂摸着越醉庭的话,以助左落言的北疆之行来换左落言对他的认可么?不,不用认可,只要不阻止他对她的追求就行。   话说,追求?纠缠才更准确吧。   左落言握着茶杯,阴沉着不欲说话,可他到底还是开口道:“我身为一朝王爷,岂能用你一个小姑娘来做交易。”   见他郁郁的,宋容心中猜测,他还是对越醉庭的提议心动,只是自尊不允许他想象自己接受。   自她出事后,左落言便不让她插手他的事情,将她从他的团队中完全除了去,这是他想要保护她的表现。宋容心中感激,只是——“越醉庭应当不会对我做什么。”   “照他现在的表现,好像真的是只不想让人打扰他……咳,追我。”她别扭地轻咳一声,见左落言并没笑她,才接着说:“现在他还没伤我的心思,待来日主上你心愿得偿,天下山河尽在手中,杀一个小小的江湖人岂不是简单得很。”   说着这话,宋容心中升起了一丝古怪的感觉,一触即散,抓也抓不住,她没再想,看着默默思索的左落言。   “只是……”   “无妨的!”   事急从权,左落言遇到的这个难题与她对越醉庭的厌恶和畏惧相比,只需她忍让一时,早晚……哼,早晚……   宋容没想到的却是,越醉庭竟然在第二天就抱着两个枕头住进了五王府!   天晓得当她揉着还惺忪的眼开门,看到越醉庭抱着俩松软的枕头站在她门口时的心情是有多复杂。   她有想到没了左落言的阻拦他会很嚣张,但没想到他嚣张到这个地步啊!   宋凌秋不知怎么知道越醉庭会在这时候过来,黑着脸跟在他身后。宋容缩了一下肩膀,黑炭不足以形容哥哥的脸色,一不小心杀气就要冲破哥哥浑身憋屈的气场了!   “容容,以后我们就能常相见了。”他斯斯文文地微笑,把怀中一个枕头递给了她:“这枕头是我找人特地做的,上好的苏绸料子,里面是蚕丝,算是我住进来给你的礼物吧。”   宋容不由得抱住了那一团软,上佳的苏绸入手柔滑,是洁净的粉白色,还用苏绣的手法绣着桃影红鲤。   好、好像很舒服……她真不喜欢她床上那只竹枕,等等,这礼物也太奇怪了。   她抬头瞧瞧,哥哥正咬牙。   送枕头这东西……在古代而言,是不是太私密了?   还是别要了。她双手压了压软软香香手感好好的枕头,只不过犹豫了那么一秒,越醉庭就掩着嘴打了个哈欠:“昨夜没睡好,我先回房了。”   抱着个大枕头走了两步,他又回头,笑道:“左拐那个小院,就是我住的地方。”   不就隔了二三十米远吗!   宋容一惊,也忘了将枕头还给他。   第一回合就被一个软枕头打败的宋容很快就尝到了更多无力滋味。   她不知道越醉庭做了不少靠谱或者不靠谱的功课,至少书信传情和月下吟诗最传统的这两种他试过了……   宋容按着太阳穴,满身杀气地从被窝中钻了出来。   今夜月光极好,透过窗纸亮亮地照在她的床上。她洗了澡,梳了头,舒舒服服地躺在刚晒过还有阳光味道的被中,在轻柔的月光包围中刚要睡着,外面就响起了笛声。   笛子不比箫,声音更亮更高。宋容拉高被子捂住头,可笛声不依不饶地钻进脑中。就算旋律优美,但在她要睡觉的时候吵醒她,再好听的曲调也是噪音!   操蛋!   她低声咒骂了一声,推开门杀气腾腾地站在院中,仰起下巴。   “这位公子,时候已晚,请您回去好么!”   越醉庭一袭白衣,袖角飘飘,手握竹笛,屈膝坐在墙头,撑住了下巴:“容容不觉得好听么?”   她咬牙切齿:“好听!好听!可是可以明天再来吹么?昨天也是大晚上的来念了大半个时辰的诗,考虑一下我的心情吧!”   他有些忧郁地看了看天幕上那轮明亮的圆月:“此时圆月高悬,夜色如醉,良辰美景,正是吟诗作曲的好时候啊?”   “不、好!”宋容一字一蹦地否决道。   看来那人提的这主意太不靠谱,说什么浪漫。   越醉庭将笛子收回袖子,跳下墙头,其实他也觉得这个时间还是比较适合睡觉。   宋容捂着额头看他消失在墙那一边,长舒了口气,终于能睡了吧?    ☆、没用的教主   终于走了。   宋容回到房中,终于可以睡觉了!只不过被越醉庭这么一闹,她闭着眼熬了好久才睡着。   做了好多纷杂的梦,一会儿梦到自己在前世高中教室中考试,一会儿梦见她在乡下田里拔草,睡得很不安稳。   她在梦中挥着锄头,挥汗如雨,一锄头下去,碰到了不知道什么硬硬的东西,发出让人牙酸的尖声。   宋容睁开了眼,眼前一片漆黑。哦,她刚刚在做梦。   可是那厉声怎么还在响着?   她眨眨眼,忽然分辨出这声音是兵器声。   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宋容很淡定,那声音离得远,左落言府里有夜探的人才正常,说不定每晚都有这事儿呢,可能是因为她每晚睡得太沉所以没听见过动静。   宋容在被窝中蜷了蜷,拉高被子盖住头,接着做梦去了。   第二天,府中一切如常,她便以为昨晚果然没什么大事。直到她看到左落言和越醉庭在一起,才知道出了事。   越醉庭看到走过来的宋容,双眸一弯,露出一排亮白的牙齿。   宋容左看看右看看,越醉庭倒是没什么异常的,可左落言眼下有黑眼圈。   这两人就站在越醉庭所住地方外面,宋容正是路过时看到他俩的,因为越醉庭的表情隐隐有戾气,看得她心一惊,可他一见着她,就立刻变了脸。   “主上。”宋容走过去,先唤了声左落言。   左落言嗯了一声,“你昨天可听到动静?”   宋容点头,好奇问道:“是谁闯进府里了?捉到没?”   “捉到了。”左落言说。   越醉庭同时回答道:“巧的是,那人是我的三长老。”他声音懒懒,宋容却听出了一丝恶意。   宋容还不知事情原委,但看越醉庭这样子,她倒是挺幸灾乐祸的。越醉庭既然都和左落言谈妥了,那个三长老还跑过来,是不满他决定,想做些什么吧?那是璃花教中就有内乱,可见他这教主之位坐得不会舒服。   “你那三长老是想你了,专程来见你的吗?”宋容玩笑道。   越醉庭嗤地一笑:“是啊,专程来教训我的。”   越醉庭令璃花教协助左落言的行动,又没有好处可得,更何况上次叛乱之后璃花教元气大伤,至今还未恢复过来,这种吃亏定了的任务,自然会引起不满。唯一能提出异议的六大长老,俱都愤愤,在他们心中,他们这位教主除非他们逼着,否则不会干什么正事,实在让他们费尽了心。现在闹出的这一场,更令他们愤怒,定不能任他胡闹!   于是三长老昨夜寻到五王府中,要好好教训越醉庭一番。   越醉庭想起昨夜,冷笑一声。   那笑容让宋容抖了一下。   “我这教主在他们几个眼中只挂个名头罢了,有几分真心当我做教主的,大小事都要指手画脚一番。哼,璃花教,是他们的教,不是我的。”   “三长老那死老头以为自己是谁,敢指着我的鼻子骂。”   他危险地眯起了眼。   三长老教训够了,将决不把璃花教给他糟蹋的话掷地有声地抛下后就离开了。当时越醉庭并未拦他,但他默数了十六下后,三长老便被左落言的护卫拦住了。   宋容慢慢说道:“这么说,你做下的让璃花教帮助主上的承诺做不到了?”   左落言也抬头看着越醉庭:“容容说的没错,你身为一教之主,却连调动你教中人手的能力都没有,完全受制于长老,你……”   他皱着眉笑了一下。   宋容默默点头,你这教主是怎么做的?   越醉庭哼了一下,垂着眼睫扬起了下巴。   “如果我想,他们存不存在完全由我。这教主我本就无所谓,以前听他们安排,只不过是无聊没事干罢了。”   “可是……”越醉庭压低音调,阴冷道:“要骑到我头上,就是他们犯蠢了……”   他那样子像是完全不将长老放在眼中,宋容不禁怀疑道:“主上的时间不多,你能解决吗?你那几个长老有六个人吧,而且不是都是你师傅那一代的吗?在教中势力怕是根深蒂固吧?”   越醉庭看着她,初升的太阳令他眼中光芒格外锋利,他咧嘴一笑,轻松自在地说道:“全都杀了不就得了。”   宋容默默吐槽,要不要来点技术含量高些的提议?   一碍到他的眼就杀掉,倒是符合他的作风。但要杀了那六位长老谈何容易,宋容相信,之所以容忍到今天,一是并没将越醉庭逼急,二是不简单,不然他怕是早就动手了。   但宋容看了看左落言,他面容沉静,嘴角微抿着。   主上应该是有主意的吧?毕竟,这是个好时机。   宋容心想着,这下越醉庭终于有正事干了吧,可不曾想,越醉庭竟然还老晃悠在她面前!   宋容手一用力,一个拨了壳的水煮蛋就从手中滑了出去。   她阴着脸很怨念地看着越醉庭轻松一抓,以她估不出的速度接住了那个滑嫩嫩的鸡蛋。   大早上的,她真的不想看到他啊……   特别是她对他晚上扰人清梦的行为作出抗议后,他就把诸如眉目传情、吟诗作赋等项目移到了白天。   宋容僵直着身,水煮蛋被越醉庭放在了她手中,还附带一个优雅温柔的笑容。   宋容转手将鸡蛋放回了碟上,开始喝粥。   越醉庭慈爱地看着她,伸手在她嘴角轻擦了一下,含笑道:“看你不小心的,米粒都挂嘴角上了。”   “别恶心人了!”   宋容不耐地拍开他的手,用力颇大,发出啪的清脆皮肉拍击声。   她此时食欲全无,脸上尽是不耐:“求你别这样了行么?就跟我不知道你本来的样子似的,装什么装啊。本来就是一头狼,还想披一辈子的羊皮吗?”   越醉庭笑容变得淡淡的,轻抚着手。   “看来容容不喜欢我这样?”   宋容冷声:“假死了!”   他一挑嘴角,愉悦道:“那容容想我怎样呢?”   他微歪着头,手搭在她的肩上,贴近她的脸。   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宋容将他一推,没推动,便瞪着他道:“我最想你离我远远的!烦人!”   她脸上露出了毫不遮掩的厌恶,如此明显,让越醉庭心中某处好像被一只手拧了一下一般。一股不顺的气一下子涌到胸臆,他拧起眉尖,眼底有些阴蛰。   越醉庭这样子,令他身上都罩了一层寒意。宋容本该害怕的,可也许因为在左落言的地盘上,或者不耐烦的情绪太强烈而遮盖住了惧意,宋容猛地站了起来,往他脚上狠狠一踩,还转着圈碾了几下,然后高高地抬起头:“你先把你的长老们收服了再说吧,身为教主却连自己的教都没法掌控,谁会喜欢啊?”   她连连冷笑,在越醉庭渐寒的脸色中没了声。这才感觉自己挑衅了越醉庭,她觉得背有点发凉,仍撑着面上的冷傲。   越醉庭也站了起来,他高宋容两头,两人站得极近,单身高便让两人的气势有了差别。宋容挺了挺胸,努力严肃地直视他。   “原来容容这么想的……原来会因为这个看不起我么?”   他淡声说,向后退了一步。宋容感到压力减轻,神经放松了些,这才将一部分注意力分到他的表情上——等等,这是在委屈么!   宋容瞪着越醉庭,他搭着眼帘,嘴角也往下搭着,微微撅了起来,他盯着地面,小声喃喃道:“早知道就连他们一起杀了。”   “……那,等我解决了那六个长老,我把他们的人头送给你吧!”   越醉庭猛地抬头对宋容说,她不能质疑他的能力!   “我才不要啊!”   宋容跺了一下脚,大声道。    ☆、灭杀   左落言府中一片混乱,一个侍女抱着个箱子匆忙地从宋容身边跑过去,将她撞了一下,吓得侍女连连认错。   宋容呆愣愣地看她,看得侍女手足无措起来。   “怎么这么快……”   她低声嘀咕道。   “啊?”侍女愣道。   “没什么。”宋容摆摆手,转身离开。   虽然这事已经定下,但今天左落言便要动身去边疆平乱,也太突然了。宋容还以为会再过两天再说呢。   宋凌秋必定是要跟着左落言走的,消息来得突然,他也没派人来跟她说,宋容便自己过去找他。   “哥——”   一见到宋凌秋,宋容就扑上去娇娇地叫了一声。   宋凌秋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容容,哥哥要走了,主上也不在,你自己要老实点。”   “哥,你……小心点啊。”   想她的哥哥年纪轻轻又要给主上揽钱还要陪他上刀山下火海,明明才刚步入青年,就已经老成得像个老头子了。   宋容替她的哥哥一阵委屈。   “我们走了后,你多和阮森在一起,提防着那个越醉庭……”宋凌秋想了想,咬牙道:“别让他占了便宜。”   宋容一惊:“咦,越醉庭不跟你们走吗?”   “哼,他要留下来拖住他那几个长老。”   宋容顿时拉下了脸:“哥……”   可宋容不情愿也没办法,左落言走得匆忙,宋凌秋也来不及为她安排太多。   想着以后越醉庭会更没顾虑,她便犯愁。   还是听哥哥的,去找阮森吧。   她去时,阮森正在屋中举着个小铜镜照着,觉察到她的到来,忙把铜镜塞到被子底下,有些害羞地咳了两声。   宋容觉得好笑,定睛看他,心中升起一股遗憾的情感,疤痕几乎全消了,要是连他的上唇也愈合该多好啊。   要是在现代,通过发达的整容业或许能有希望,但是在古代……宋容苦思,这里还存在着玄幻的轻功呢,这个世界的存在本来就是不科学的,或许,也会有不科学的恢复容貌的方法?   白日无事,阮森打坐练功,宋容就捧着脸盯着阮森的脸发呆思索,直看得阮森心神不定,差点走火入魔。   他无奈地睁开眼,同时心中还有些蠢蠢欲动,容容一直看着他,是想……对他说什么吗   “我说——”   “容容~”   宋容刚被阮森的声音唤回神,就听到了一声熟悉且令她立即撇了下嘴角的声音。   门被越醉庭一脚踢开,他双手各提了一个布袋子走了进来。   拿的什么东西,宋容眼睛往那两个布袋子上瞟,发现袋底部都浸了一大片红。瞅了两眼,宋容突然往后蹦了两步。   越醉庭犹不自知,还把袋子向她递来,愉悦地微笑道:“说到做到,容容你看,里面是三长老和四长老。”   ——的人头,宋容在心底补完他的话,抓狂地想到,他还真觉得人头是件好礼物吗?   关键时刻,阮森把越醉庭的手中的袋子抢了过来,面无表情地打开往里面看了一眼,就远远地扔到了院中。   “别给容容看这种东西。”   宋容的手抬起来,又无力地落下来,别乱扔啊……   越醉庭有些不高兴,但他对布袋中腥臭的味道也厌烦,所以没有坚持给宋容看。他观察了一下宋容的表情,没出现他想象中佩服崇拜之类的表情,他有些失望。   宋容禁不住叹了声:“不是一共有六位长老吗?你只杀了两个,还差的远。”   所以快去吧,别让我看到你了。   谁知越醉庭轻哼了一声:“左落言设了个局,我等着另外几个入局,再一网打尽。”   “他们会回来京城寻我,我就在这儿等着他们就行了。”   宋容觉得有些不妙,越醉庭的双眼明亮,看着她道:“所以我终于能陪你几天了。”   谢谢不用了!   但显然不是她不想越醉庭就不会这么做了。   接下来的两天宋容被他缠得头疼。和阮森在一起时他也会蹭上来,往往先将阮森激得要动手。   可是宋容已经很确定阮森是打不过越醉庭的,所以她总是精神紧绷地准备随时拦住即将暴走的阮森。   半天下来她就精疲力尽兼满腔悲怆,再不敢在越醉庭在的时候去找阮森,她怕把阮森气爆。   宋容眯着眼,一巴掌把越醉庭的脸拍向一边:“够了,别靠我那么近!”   越醉庭顺着她手上的力道歪倒一边,斜倚在墙边,笑意微微,十分地荡漾:“容容害羞了吗?”   宋容微红着脸,骂道:“谁让你靠这么近,尼玛滚远点!”   越醉庭微微瞪大了眼。   她蓦地住嘴:她刚刚爆粗口了?   宋容深吸了口气,拍拍胸口,默念淡定,别被他牵着情绪走。然而一睁开眼,越醉庭的脸又在她眼前放大。   ……混蛋!   宋容艰难地扭过头。   他一直亲不到,不禁有些不悦:“你别躲!”   “不许亲!”宋容暴躁道:“知道什么叫男女授受不亲么?”   越醉庭困惑地皱皱眉:“可我明明见有人——”   “不一样!”宋容趁机踢开他,说道:“我跟你可没那么亲密。”   “做了之后不就够亲密了么?”他歪歪头说。   宋容深吸一口气强笑道:“你的顺序颠倒了……”   看他不耐烦又很疑惑的样子,宋容灵机一闪。   她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两个人,由陌生人变成相互熟悉、相互坦诚,直至灵魂相交,决定共享剩余生命,这段过程的前提应该是双方的信任。”   “你看,我现在呢,不信你。且不论你对我做过的事,阮森是我的护卫,其实更是我的朋友,我信赖他仅次于我的哥哥,但你毁了他。”   被宋容用控诉的眼神看着,越醉庭不满地说:“他不好好的吗?”   这混蛋连人命都不当回事,阮森脸上的那些伤,他大概根本没当回事。宋容一股气憋在胸口,干脆直说:“阮森因为你毁了容,所以恨极了你,只要阮森一直讨厌你,我也会为他讨厌你。”   先是左落言和宋凌秋,然后又是这个阮森,为什么碍眼的人这么多?如果能直接杀了就好了,可惜不能动手。越醉庭烦躁起来,他端详着宋容,为了她他付出了前所未有的精力,既到了这一步,也不妨再多做几件。   越醉庭咂摸着她话中的意思,说道:“你想我去讨好他?”   说完冷笑了一声。   宋容眯起眼:“你既然连稀少的蛊毒都能解开,那你也能让阮森的脸恢复吧?”   “怎么做?”他嘲笑道:“不如找个人割掉块肉给阮森缝上?”   宋容顿时脑补了一下,立刻反对,生怕他是认真的:“不可行!”她顿了一下,怀着希望说:“你知道有哪位神医吗?能够起死回生的那种?”   “有一个凤先生,倒是有神医之称,不过脾气怪异,行踪不定,救人也全凭心情。”   这不是神医的必备条件吗?宋容双眼一亮。   越醉庭也来了兴趣:“要是他能让人掉了的肉再长出来,我倒是想看看他是怎么做得到的。”   他对这世上他不曾知的事情一向很好奇。   宋容开心起来:“那你可知道凤先生在哪儿?”   “要查查才能知道。”越醉庭想起来,璃花教几乎全被他派去了北疆,重坤也随之去了,几乎没了能用的人手,他蹙眉道:“先等我收拾了剩下四个长老再说。”   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了。   宋容没有将这件事告诉阮森,她可以肯定他不会高兴的,最近阮森一看到越醉庭就浑身散发冷气。另外,她虽抱有希望,可在确定能治之前还是不要让阮森知道的好,免得空欢喜一场。   在这天后越醉庭就没再提凤先生的事,宋容不免有些不安心。他似乎在等着什么,时常会有一个面生的青年突然出现,恭敬地递上一封信,然后悄然消失。   她不用猜,就知道是关于长老的消息。   越醉庭展开一封卷成手指头长短的信,看了看,露出了一丝笑容:“他们来了。”   宋容精神一震。   这意味着,此事马上就能解决,然后,她就可以催他去寻凤先生了!   越醉庭站起来,弯着腰,手按着桌面,他眼中闪烁着光芒,情绪高涨了起来,多年不爽,终于能如愿亲手收割那几个的性命,他的血液渐渐沸腾起来。   他此时的笑容很有些变态,像是捕获到心心念念猎物的食人魔,宋容看得清楚,却奇异地并不害怕,反而也微微地振奋起来。   就在当晚,越醉庭一身血腥味地闯进了她的房间中。   宋容想到今晚会不平静,所以并未脱衣,门猛地撞上墙的那一刻,宋容就立刻跳到了地上。还没站稳,就被扑倒在了床上。   “唔!”   她腿垂在床外,身上压着一具沉沉的身体,热度隔着单薄的衣裳传到她身上,让她也热了起来。   越醉庭这家伙,受了什么刺激!上来就被咬破了唇的宋容呜呜地叫了出来:“坟蛋你冷静点!”    ☆、求医   长老们已经老了,皮肤松弛,堆成了褶,剑刃划破的时候,就像割破了布袋。   越醉庭不喜欢这个手感,所以反手将剑插~进脖颈喷血的那人腹中,脚尖一挑,将他掉在地上的大刀挑在了手上,痛快一挥,就像砍断藤蔓,伴随着骨骼断裂的脆感,头颅顿时像球一样滚了出去。   这是四长老,脾气最怪异,他单薄刻薄的唇咧开就像露出了一条裂缝,里面白牙森森,似要扑上前狠狠咬一口一样。   越醉庭看着,咧嘴一笑,用鞋尖塞进了这两排齿中。   他踩住了四长老的舌,往日总是吐出刺耳声音的话的舌头,终于让他碾烂,越醉庭一边微笑着,一边脚下用力。   打斗中点起的狂热越燃越烈,一地横尸也无法令他感到满足。他眯起眼仰脸长吸了一口气,看到了悬在夜幕上的一轮月。   他顺着直觉找到了宋容,听从直觉扑倒了她。   而此时,直觉告诉他,脖上抵的尖利是危险的。   宋容喘息着,胸膛起伏。她握着从枕下抽出的匕首,抵在越醉庭脖间动脉旁不敢放松。   宋容暗骂一声,斥道:“下去,别以为我不敢动手!”   他的唇亦是红润,泛着水光,眼底一片朦胧,很不清明。   宋容看出他的状态有些不对,他又迟迟不动,不禁有些心里打鼓。   她不敢轻举妄动,可他停了好一会儿后,忽然又压了下来!   宋容胸腹中的一口气顿时让他给挤了出去。她手一紧,不管不顾地就刺了下去!   越醉庭跌坐在地上,血滴答滴答地在地面上聚成了一小洼。他放下捂着脖子的手,摊在眼前。   宋容盯着他面无表情的脸,小心翼翼地倒退了两步,盘算着在他暴怒的情况下如何脱身。   可让宋容崩溃的是,越醉庭盯着满是自己血的手,嘿嘿笑了两声。   这货还没正常过来啊!   宋容被他眯眼勾唇笑的模样弄得脊背发寒,操起一旁的脸盆就往越醉庭身上泼去。   哗——   他被淋了个湿透。   宋容摔了脸盆在地上,弄出好大的声响,大声道:“你要还没疯就给我正常点!抬头看我!”   越醉庭果真抬起了头,睫毛上挂着水珠,眼神晦暗不明。   宋容转身开了窗,新鲜的空气顿时随着风流进入屋中。她转身,尽量柔和地说:“你杀人了?”   他缓缓点点头。   得到回应,她松了口气,温言道:“你先起来,我帮你把伤口处理一下。”   他眨了眨眼,那样子好像才发现自己身处何处一般。   宋容抿抿嘴,走向他。越醉庭那不正常的神经时不时会犯抽,现在看起来他似乎已经清醒了过来,再让他继续流血,她怕会弄脏了她的房间。   然而在她靠近他想要看清她那一下究竟伤得他厉不厉害时,越醉庭突然出手!   眼前变得全黑之前,宋容狠狠地唾弃了自己,果然对他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有些闷热,一缕头发挠得鼻子痒痒的,宋容觉得眼皮沉沉的,不想睁开,可鼻子好痒……   就在她纠结着要不要抬起一根手指头挠一挠时,身下突然一震,旁边一阵巨响!   她跟着身体也抖了一下,然后坠在了地上。   一睁开眼,她顿时愣住了。   保持着胳膊撑在地上的姿势,她的屁股有点疼,可她此时完全不在乎,瞪着前面不说话。   越醉庭歪头向她笑了一下,轻快道:“容容,你终于醒了,可以开饭了~”   他膝下还压着一个白发的男人,一身凌乱的衣服上血迹斑斑,满脸屈辱地趴在地上,被越醉庭压得动弹不得。   他的双臂以很古怪的角度摊在地上,宋容多看了两眼,发现他的胳膊关节被人卸下了。   宋容一直盯着这个男人看,越醉庭注意到,于是抓着他的头发拉起了他的上身,让宋容看清了这个男人的脸。   虽然满头白发,相对而言脸却是比较年轻的,只有眼角有几道较深的皱纹,这本来是一副严肃得令人望而生畏的面容,但是因为脸上的脏污而显得格外狼狈。   “大长老,见见我的未婚妻吧。”他笑吟吟地说。   没计较他的称呼,宋容盯着那男人:“大长老?!”   宋容转而看向越醉庭:“你……”不是要杀了他吗?   越醉庭松开手,胳膊无法使力而不能撑住身体的大长老便歪倒在墙上。   “他说他知道凤先生在哪里,所以我昨晚就留了他一命。”   越醉庭完全不将大长老放在眼中,任由他愤然地咬着牙,越醉庭靠近宋容。   她从地上坐起来,皱着眉环顾一圈,果然是在马车中,方才越醉庭将大长老揍到了马车里,将帘子弄得挂在了一边。   她向外看去,果然已经不在京城了。   越醉庭已经凑到了她身边,抬手环住了她的肩。   她无意理会,只是问道:“这里离京城多远?”   “马车已经走了将近十个时辰了。”   宋容眉头更深,她是想让越醉庭去找凤先生,可不代表她也想跟着去,她扭头,对上越醉庭近距离的眼睛,立刻转回去,心中郁闷,这一程她要一直和他一起?   还有阮森!他什么都不知道呢!   想起这个,宋容顿时不安起来,抓住越醉庭的肩膀,张开嘴……   “嗯?”越醉庭歪歪头。   宋容犹豫了一下,拜托越醉庭给阮森传信,告诉他她和越醉庭在一起很安全?   阮森讨厌越醉庭,越醉庭对他也无好感,虽然很少表现出来,但宋容看得出他隐藏在深处的不屑和敌视。   可他绝对不会让她下马车回京城的,宋容很确定。   她想了想,还是将她的要求说出了口。谁知越醉庭竟然很干脆地答应了,当着她的面将她写给阮森的信用一只信鸽送了出去。   宋容有些吃惊他的听话,并且犹疑起来,莫非有阴谋不成?   大长老缩在马车角落,颇为高大的身躯可怜兮兮地蜷成一团,就算这样也很有存在感。   当着这个陌生人的面,宋容决定还是不问了,谁知道越醉庭会给个什么奇怪的答案。   车晃晃悠悠,重坤被越醉庭派去北疆了,赶车的是个面生的小青年,天边晕染出红霞时,他在车外恭敬说:“教主,今晚就在这里歇息吧。”   宋容下车,打量四方,瘪着嘴问道:“他说凤先生在哪里了吗?”   越醉庭斜眼看了跟在后面跳下马车还踉跄了一下的大长老,笑了:“他说——凤先生正在曼陆研药。曼陆在哪里你知道吗?”   宋容眨眨眼。   “左落言和重坤现在已经到了上城,而曼陆和上城,不过一天多的路程。”   “咦?”宋容一愣,这么说的话,找到凤先生后,就能去找哥哥了?不不,哥哥他们是去平乱的,那个凤先生在离那么近的地方,安全吗?   宋容胃口不好,在客栈中没吃多少就回去了她的房间。越醉庭也随之进了她隔壁的房间,而大长老双手都不能动,没法吃东西,越醉庭也没那么好心地帮他,只有赶车的小青年粗鲁地往他嘴里塞了半个馒头。   大长老深深地低着头,跟着越醉庭进了屋。   他们住一间房间吗?等他俩进了屋,宋容才关上门。那个大长老肯定恨不得杀了越醉庭,她都能感觉到他身上的怨愤的杀意,越醉庭还让他与他呆在同一间屋,虽说是为了监控他,但越醉庭能睡得着吗?   操心这个干什么,宋容一边查看客房中的被褥是否干净,一边撇了撇嘴。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沉浸在耀君的各种视频中,没码字,嘤! ☆、优待   一早起来,宋容觉得越醉庭的精神可真好,反观大长老,脸色苍白眼睛浮肿,看来睡得心惊胆战的那个人是他啊。   宋容看了他一眼,便因他充满了怨愤的阴冷眼光而不舒服地扭过了头。   继续向曼陆行去。   一路无话。   只是马车空间就那么大,越醉庭完全不理会缩在一旁的大长老,总是翘着腿挨着宋容坐,手更是不老实,一会搭在她肩上,一会去碰她的手。   是得了多动症吗?简直一点都老实不下来!   宋容满脸黑线地阻止他,但不一会就又歪了过来,慢慢把她都挤到了边上。对面坐着大长老,此时正低着头,一缕视线从垂下来的头发中凉凉地戳在她身上。   宋容皱着眉看他,他便垂下眼皮,盯着摇晃的地板。有这个人在旁边她实在觉得不舒服,偏偏越醉庭就跟什么都没感觉到似的,对她笑嘻嘻地说着无关的事。   宋容暗叹,扭头看着摇荡的帘子时不时露出的车外风景。越醉庭唠叨了一会,捧着她的脸掰向自己。   “容容。”他严肃道:“你怎么能不好好听我的话呢。”   她半睁着眼没劲地看着他:“我真的不想跟你出来,找到凤先生是你答应帮我做的事,不该拉上我的。”她愁苦着脸,没接着说,尽管越醉庭热爱享受将这马车铺满了绒绒的兽皮,但她仍是给颠得够呛,一直坐着屁股也要扁了。   就算在现代她也觉得出远门麻烦的,何况交通不便的古代?   正憋屈的时候,宋容觉得小腹涨涨的,有些不对劲啊……她暗暗算了一下日子,立刻明白了状况。   越醉庭还在严肃地盯着她,宋容被他强带出了京城,根本什么都没带,她要拿什么来伺候这位尊贵的亲戚?   宋容亦一脸严肃地回望着越醉庭。   然后开口:“我要下车。”   越醉庭脸色微变,否定道:“都已经出来这么远了,我是不会让你回去的。”   宋容瘪着嘴,挤出几个字:“人有三急……”   他看她一会,才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从一旁的小柜子中摸出一叠草纸来,热情地塞给她:“够用么?”   宋容攥着那叠草纸,脸上肌肉抽了两下,默默地下了马车。   略处理了一下,一到下一个城镇,宋容就要越醉庭停下来,可她还是不好意思说出口她要去买什么东西,但他一直紧紧地跟着她。她在街上乱逛,越醉庭带着大长老,后面跟着马车,一条线地跟着。   宋容回头,越醉庭淡然地看她,也不问她想做什么,她说要走一走,他就直接下了马车。   宋容觉得有点压力大。   大长老好几顿都没吃多少东西,靠着赶车的小青年每次往他嘴里塞的半拉馒头撑着,熬到现在已经颓败不已,随着他俩走了两刻钟就腿就拖拉着抬不起来了。   宋容觉得要把他们打发掉,犹疑地看看大长老,对越醉庭说道:“你看他这样子,怕是撑不到曼陆就不行了,我觉得,你还是带他吃点东西,看看大夫吧?”   她目的不明地转悠了这么一会儿,忽然提起这件事,宋容觉得她要是别人也会觉得莫名其妙,可越醉庭眨了下眼就答应下来,说:“那我们带他去吃饭?然后找个大夫,虽然我觉得他没受什么厉害的伤,但既然你说了,那就带他去看吧。”   宋容觉得压力又大了一点,别这么听她的话啊……   他的转变确实挺明显的,对她提出的要求都一五一十地做到,偏在一些她没防备的时候干出些出人意料的事,比如这次将她带出京城,她又发不出脾气来。   走了一会,便走上了一条比较繁华的大街上,商铺林立,个个门面光鲜。   酒楼有两三家,越醉庭颇挑剔地全观察了一遍,才挑了一家最上档次。宋容瞄准了旁边一家卖水粉的小店,只有一个老板娘在店中,三十四岁的年纪。   宋容不知道这里的女性用品要从哪里买,她很长一段时间用的都是丫鬟给备好的。在马车上越醉庭总是靠她很近地坐着,她就顺手从他身上顺了点钱,宋容盘算着跟这位老板娘买几件。   这家酒楼修了个挺高的台阶,越醉庭打头,宋容在后面看着那老板娘。大长老走着走着,忽然晃悠了一下。   他双臂关节都给卸了下来,无法稳住身,宋容眼看他向后往她旁边倒了下来,下意思地就伸直双臂推上了他的背。   越醉庭反应很快地回身,两根手指头将大长老拎直了。   宋容关切地问:“你没事吧?”   大长老湿冷黑沉的眼瞄她一下,不语低头。   她便对越醉庭说:“他饿坏了吧,快带他吃点东西吧!”   越醉庭耸了一下肩:“好啊。”   宋容点头:“那你先带他进去吧,我一会去找你。”   见他挑眉想问什么,她忙指了指那家水粉店:“天有些干,我去买些油。”   “那我陪你去咯。”   “不用不用。”宋容摆手:“你看大长老要撑不住了。”   越醉庭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好像看出她有小心思一样,宋容有点恼羞成怒:“听我的就是了!”   宋容跑去那家水粉店,结结巴巴地和老板娘说了,老板娘很爽快,连钱也没要。宋容在她家店后换上了,连连道谢后,才又去酒楼找越醉庭。   跟小二描述了越醉庭三人的样子后,他便将宋容带到了二楼。不出她所料的是,越醉庭果然是要了个包厢。   推门进去,入眼便是越醉庭俯身对大长老说话的样子。   已经上了几盘菜了。赶车青年正举着一勺满满的米饭往大长老的嘴里塞。   宋容进去时,正好听到越醉庭对他说道:   “……看来我倒是要对你好些了?”   “等找到凤先生,你就会杀了我,那我做什么还要配合你?”   宋容第一次听见他开口,大概是长时间没说话,他的声音很沙哑,听得宋容很想替他清清嗓子。   越醉庭笑吟吟地说:“起码在找到凤先生之前你能多活几天。”   “哼……我倒更想看你此行空手而归。”   “如果你是这么想的,不打算为我带路,那么,”他停下来邪性地勾了下唇角:“现在杀了你也无所谓。”   宋容一愣,忙走进屋想要阻止越醉庭,只是还没走两步,大长老就哑哑地开口了。   她对他语气中若无其事的味道而怔了一下。   “那你还是趁我活着的这几天对我优待些吧。”大长老自嘲地说。   吃完这顿饭后,宋容就对越醉庭对大长老的优待而囧到了。   她没想到妓~院这种建筑连这种不算大的城镇都有。   宋容站在这家红霞楼前,上下打量着。也不怎么花花绿绿的,可看起来就是俗气,门边倚着个嗑瓜子的姑娘,粉衣蓝裙,一脚踩着门槛,边嗑瓜子边好奇地观察着他们。   宋容觉得,这姑娘的长相……用“一般”这个词来形容,就很足够了。   不过毕竟是个偏远地方的城镇嘛。宋容想着,越醉庭的话在身后响起来:“我记得大长老可是风流倜傥的人,没有家中十多个小妾陪伴想必寂寞。大长老既然想在最后几天逍遥逍遥,那我就为大长老满足最后的心愿吧。”   大长老的面色有些不好看,宋容去看越醉庭,发现他笑得很真诚!   不、不是吧?   大长老咬了咬牙,侧身对越醉庭说:“我这样子怎么进去?”   “你这样怎么了?”   宋容捂着额头叹了口气,对越醉庭解释道:“他是想让你把他的胳膊接上。”   “这样不挺好么?”   这样子……是不好那个的吧……   越醉庭也不知是装糊涂还是真不明白,不管是哪种宋容觉得自己还是不要解释的好。   大长老显然是为了维持尊严不打算求越醉庭了,冷哼一声就往妓~院中走。   喂,还真去啊?   宋容张了张嘴,有些搞不清这两人的想法。越醉庭向来做事出格她倒是习惯了,说不定还真是一高兴打算让这个大长老死前高兴几天。   可这个大长老明知死期当前,倒也有心情去青楼?   瞧着倚在门口的那姑娘把瓜子扔了一地,笑嘻嘻地挽着衣衫脏破的大长老走了进去,宋容怔怔地回首:“你不怕他跑了?”   越醉庭轻松地弹了下手指:“金跟着进去了。”   宋容这才恍然那个赶车的小青年不见了。也就是说大长老XXOO的时候他要在一旁听着么?真……可怜。   “不过,”她怀疑地说:“他能做上大长老那一定是实力不俗,你说的那个金能看住他吗?”   他耸了下肩,满不在乎道:“他不使兵器,习的是一套秘传拳法,卸了他两条胳膊就等于把老虎的牙拔了,金对付他绰绰有余。”   宋容低声嘀咕:“何必多次一举,省的多生事端。”   越醉庭极耳尖地听到了:“容容不喜欢?那我不让他进去就是了。”   说着就要往里进。   宋容本来想拉住他的,人家大长老说不定正爽着呢又拉他出来会不会太不人道?可转念一想,大长老啊,璃花教中最有权势的人之一,这几天的老实颓废样不可能是他的本来面目,为了谨慎行事,还是带出来吧。   越醉庭走了两步,忽然又回头拉住了宋容:“一起来。”   宋容脚下一绊,身不由己地便跟着他进去了,她哎呦一声,挣扎无效。   停下啊,谁要跟你一起进青楼啊! ☆、凤先生   明明是大白天,偏这楼里到处挂着粉色红色的帷幕,搞得里面光线暧昧不明。   宋容从越醉庭手中挣出手,拧着眉环顾四周,怎么没有人?是因为白天?   二楼俱被垂下的宽大帷幕围了一圈,寥寥几个人影恍恍惚惚。其中一个挺立高挑的就是被越醉庭派去的金,宋容看到他果然尽职尽责地立在一间房的外面,她就替他觉得一阵尴尬。   越醉庭大步走在前面,宋容想象了一番他闯进去后会有的艳景,觉得还是别刺激她的眼睛了,她停了一下,没有跟上去,反身下了楼。   “……嘻嘻。”   嘻笑声伴着瓜子声从一旁响起,宋容循声望过去,看到挽着大长老进楼的那个粉衣姑娘,倚着斜对过的墙,翘兰花指捏着葵花籽。   同时楼上忽然响起一声大笑,有些沙哑,却淋漓痛快——是大长老的声音!宋容神色一下子严肃,瞬间忘记了旁边瞧着她笑的粉衣姑娘。   宋容拎着裙角登上两个台阶,停下来,她跑上去干嘛?要是出事就让越醉庭去应付好了。她立刻又转身跑了下来,在大堂能看到二楼帐幕飘摇飞舞,可却没有一个人影。   虽然安静,空气却是紧绷的,充满了无形的杀气。   一楼没有房间,要是躲就只能藏在桌子底下了。宋容快步走了出去,楼里的气氛让她觉得越平静越是酝酿着骇人的爆发。   宋容没注意到嗑瓜子的粉衣姑娘,所以当她在街口被敲了一闷棍的时候她也没想到这个姑娘的身上。   再醒来,仍是一片静寂。这很正常,因为她睁开眼时,映入眼的是一片碧绿,脖子痒痒的,她下意识地抬手想抓,却发现胳膊不能动,试了两下,宋容终于完全清醒过来。   她被绑在树干上了。   这又是哪出啊!   宋容挣了挣,粗糙的麻绳绑得很结实,就她就不用想挣开了。   这里是哪里?她不再动,开始观察四周。   一片树林,野草丛生,她的脖子上和手背上被蚊子咬了好几个包了。   空气有点闷热,她出了一身黏糊糊的汗,加上身上的瘙痒,天呐,谁来放她下来?   她被人打了一闷棍,很明显和大长老有关,他那声长笑那么得意痛快,知道不能小看他,但没想到,他会在那家青楼中布下陷阱。越醉庭带他去那家青楼应该只是突生念头,大长老不会提前预知的。所以他是怎么在那儿布人手的?   这时宋容已经想起了那个嗑瓜子的粉衣姑娘了,宋容突然想到一个令她猛一寒的事情,在那家青楼,她似乎只见到了那个粉衣姑娘一个人。   她是大长老的人,毫无疑问,将她敲晕的,也应该是她。   那么现在,把她绑在这里,是想干什么?!   一开始宋容还没有什么感觉,可她清醒过来那么长时间,一点动静都没有,让她觉得被绑在树干上的自己是用来喂老虎的,多好的点心啊,都不用费劲捉的。   于是宋容慢慢提起了心,这片树林里的平静逐渐变为了能将人溺沉的无氧空间般的死寂。   拖得越长,她就越紧张忐忑。   她忍不住打算嚎几声,也许能引来几个人,管是敌是友呢,要她死也痛快点!   她也就真的叫了出来。   尖叫了两声救命,宋容就闭上了嘴,因为随风飘来了一股子烟味。   哪里起火了……   不会吧,把她弄这儿半天就是想烧死她吗?   也没这么费工夫的。   宋容急了,吭吭哧哧用力,却理所当然地没有挣开一星半点。   她喘了两口气,猛然抬头!   不知哪个方向有哭喊声传了过来。还有马的嘶鸣声。   十几个黑漆漆破烂烂的男人驾着马破开草丛,朝她这边过来了。宋容逐渐看清楚,开始有些发抖了。   她看分明了!这些个男人,是边疆游牧民族的打扮。他们怎么会到这里来?战线不该拖到这里的!还是说——防守溃败了吗?!   那些人身材像熊一样,头发乱蓬蓬地束在脑后,浑身都是跋扈凶悍的气息。   像这样野蛮凶狠的家伙,宋容就明白了随风而来的烟火味和哭喊声是从何而来了。看他们的褡裢中塞得鼓鼓囊囊,几条金链子都挂在了外面,而握在手中的大刀,血一路滴淌,他们流窜到这里,定是一路烧杀抢掠过来的。   宋容瑟缩了起来。她明白了绑她在这里的用意,他们不亲手杀她,而是一早就知道这些兵会从这儿过!落入这些人手中,要是被杀就罢了,如果被他们折磨玩弄,还不如让大长老一掌拍死泄愤呢!   他们看见她了,脸上露出血腥恶意的笑,相互叽咕了几句。   宋容在他们的视线中瑟瑟一笑,拜托,请装作没看见我吧……   但他们并不想如她的愿,反而踢了一下马腹,加快过来了。   宋容低泣了一声:“越醉庭你给我滚出来啊!”   下一秒,一张倒着的脸在上方垂了下来,宋容一惊之下叫了出来,越醉庭的突然出现也让那两人吃了一惊。   但惊讶过后,他们毫无顾虑,显然将他们看做小虫子一样,没停顿地靠近过来。   宋容低叫道:“快解开绳子!!”   越醉庭来了个后空翻,轻巧落地,在她身边轻轻一拉,绳子就脱落下来。   他还笑眯眯地看着她:“等急了吧,我把大长老好好教训了一番。”   她头皮一炸,指着他身后急道:“喂,后面后面!”   越醉庭回头一看,两柄大刀正一左一右夹击过来。   宋容捂住了眼。   不过两声惨叫响起来,她身下一轻,被抱了起来。   越醉庭抱着她跨上马,往马背上重重一拍……   她松了口气,揉揉被勒得发痛的手腕,问道:“大长老呢?”   “死了~”他轻松道。   她默默地咬了下嘴,她倒是能想到,越醉庭不会再容忍他,来迟的这些时间,都用来“好好教训”了吧。   “可凤先生……”   说起来,她最关心的还是这个。   都过了这么多天了,阮森也没有信,她忐忑之余,还有些埋怨越醉庭,她要呆在京城,和阮森在一起,没他在一边烦着,该多舒服。   越醉庭声音被风吹到了后面,在他前面坐着的宋容听得有些费劲,她追问了一遍:“凤先生……”   “我问出具体的位置了。”他靠近宋容耳边说,还伴着笑意。   大长老怎么可能乖乖说出来,宋容正要质疑,忽然猛的了悟过来,越醉庭的手段……怕是让大长老主动坦白以求一死吧。   两人将马累的体力不支的时候,终于到了边疆曼陆。   一路上宋容的心便一直往下沉着,一路都是流窜的逃兵,一路都有死人。经过的几个小村已经全空了。而当他们到了曼陆时,也不意外地看到了一个空镇。   因为更靠近边境,所以这个小镇遭受的破坏更大。   她已经近乎绝望了,这样的形势下,凤先生怎么可能还呆在这儿。   越醉庭一直愉快着,也许是这一路抱着她令他觉得很舒服,只顾得在她腰上揉揉捏捏,半天没等到她恼怒地训斥他,他有些疑惑地低头看她的脸,结果看到了一脸愁容。   听她说了她的忧虑后,他不在意地说:“在他的药炼成前他是不会离开这儿的。”   “可乱兵不长眼杀了他怎么办!”   “唔……”   宋容急道:“快走啊!”   依照越醉庭从大长老口中抠出来的地址,找到传说中的凤先生时,宋容差点以为他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越醉庭跨过一地破碎的瓶瓶罐罐走进屋中,探了探趴在地上的凤先生的鼻息。   “还活着。”   宋容冲上前,发现他流的血已经干了,不知道他都昏了过久了。   她手足无措,上哪在这座空镇中给这位神医找一个大夫啊?   越醉庭把他拎了起来,往床上放。宋容急着叫道:“轻点轻点!”   他看了她一眼,果然放柔了动作。   宋容完全没在意越醉庭,而是趴在床头担忧地看着这位凤先生。   他脸上沾着血和土,一点也没有她想象中神医的样子。   跑了这么远到这儿找他,却找到了个半死不活的神医。这一路的苦真是白吃了。   难道唯一可以安慰的,只有她没将为他寻医的事告诉阮森么?如果他跟着来,不知会有多失望。   宋容沮丧地软腿坐在地上,低声说:“天啊……凤先生你快醒过来啊,这掉了一地的药哪个能用?”   “药……”   床上的人忽然低吟起来,眼睛睁开了一条缝。   苍天有眼!   宋容精神一振,靠近他问道:“先生要哪个药?”   “药……我的泡黄丸啊……”凤先生眼睛中流出了泪:“还给我的泡黄丸……”   “啊?”宋容愣住了。   越醉庭满不在乎地说:“他留在曼陆就是为了炼制什么什么药,好东西总是有人觊觎,大概是被人抢走了吧~”    ☆、地震   凤先生反复念叨着他的泡黄丸,神智昏昏沉沉,宋容在他耳边叫着他的名字,他也没有反应,声音越来越低,最终在喉中消音。   宋容苦笑了一下,这位神医可真是心心念念都是他的药啊。曼陆这个小镇中一路走来都没见到个人影,想为他找个大夫是件不可能的事。   越醉庭踢着地上的瓶罐,一副万事与他无关、无聊的样子。   宋容莫名地一股气直冲胸口,站起来硬梆梆地冲他说:“你就干站着不想想办法?没看到他快不行了吗?别忘了我为什么要你来找凤先生!阮森要是因为你救不了他而恢复不了容貌,我就跟你没完!”   她横眉怒目,十足跋扈,越醉庭瞧得兴趣盎然,唇畔那笑意更是点燃了宋容的怒火。   越醉庭挠了下鼻尖,笑道:“知道了知道了,那你说要怎么办?”   宋容低咒了一声:“先带他离开这,找最近的大夫!”   “我们骑来的那匹马可载不了他了。”   “那就再找一匹马!”   宋容正对越醉庭看不爽,可脑子还是清楚的。她一路来和越醉庭共骑一骑,已经把那马累得不行了,再加上凤先生这一个大男人,根本走不了。   她又拉开凤先生的衣服检查了一边,地上流的血虽多,伤口也深,但并不是致命的部位,何况血已经止住了,凤先生仍醒不过来,并不是外伤的原因。   要尽快!即使知道希望不大,还是找找看。越醉庭耸肩听从,宋容想了想,起身跟上。   马牵在外面,越醉庭跨上马,习惯地弯身帮她上马,宋容被他碰到身体的时候,她厌烦地打开他的手:“我自己上。”   越醉庭楞了一下,还在生气啊?她生气时他向来只觉得有趣,像这次一样,他从来搞不清她生气的原因,但她刚刚不要他帮她上马,越醉庭感到了一点不高兴。   她坐在他身后,一直冷冷地指使他左拐右拐,越醉庭一边听她的话选择路线,一边困惑地想着她为什么突然怒气勃发。   回想一番,他确定自己什么都没说,也没做什么。   大概是因为凤先生?   想想也是,他为他专程跑来这么偏远的地方,如果他死了,他岂不是白费了功夫?容容也许也会一直生气下去?如果她一直这么冷冰冰下去的话……   越醉庭皱了下眉,还是让她开心点好了,不然都没有软软的身体可以搂着了。   宋容有些心急,这里就像被打劫过一样,别说马了,连只猫猫狗狗都没见着。   “应该不会找到的,”越醉庭开口,“这里已经被抛弃了,我说,不如带他去上城。”   上城,哥哥和主上在的地方,起码有随军的军医在吧?宋容点点头,随之想起越醉庭根本看不见她的动作,便说道:“那好,我们先回去。”让凤先生单独呆着,她担心他在她不在的时候便魂归西方了。   宋容心中计划着,既然越醉庭曾说两地离得很近,可以让他先带凤先生去上城,她先呆在这里等人来接。看这里半天都没人影,应该是可以保障安全的。   宋容还没跟越醉庭说她的计划,一阵摇晃打断了她。   马儿一声长嘶,想要撩起蹄子,被越醉庭制住,便在原地不安地喷着鼻息。   于是宋容更明显地感觉到了,这摇晃来自脚下宽厚的大地!越醉庭说:“地震了。”   她知道!   这个时代,没有高楼大厦,这个偏僻地方,贫穷的人民好多都住的是矮小的土房,宋容虽被这震动震得心中慌慌,但可知此时她并没有危险,不会有高大的楼房塌下来砸住她。   可是凤先生还在屋子里!   宋容猛地拉住越醉庭,他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不待宋容说什么,就喝了一声飞速往原地跑回去。   等他们回到那几间比周围灰扑扑的矮房要高大亮堂许多的砖房前时,已经过去了两波地震,路上倒了好多土房了,而凤先生呆的这间还伫立在地面上,只是摇摇欲坠,宋容看着就心惊胆战中。   “快进去把凤先生带出来啊!”见越醉庭还坐在马上,宋容不禁急道,还推了他一把,“指望我能有力气抱他出来吗?”   越醉庭下马,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便冲进了屋。   宋容被他那没什么特别的眼神看得心中一颤,瞬间觉得自己无耻起来,她、她让他进去,不是怕第三波地震来临,而是她没法将昏迷的凤先生带出来……可她一点也不迟疑地让越醉庭进去,没流露丝毫怜惜之意,她明明知道这很危险,甚至会让他葬身于坍倒的砖瓦下。   她这种态度……是不是太伤人了?   宋容惴惴地下马,内疚之情不过刚刚生起,地面便又摇晃了起来!   在她惊恐的眼神中,摇摇欲坠的砖房终是撑不了,轰然一声房顶坍塌,掀起的烟尘让她什么都看不到了,巨大的声响几乎让人觉得不会有人在这种阵仗下活下去。   宋容腿软得要扶住马才能站住,她的心砰砰跳着,等烟尘渐渐落回地面,看清了前面一摊废墟,宋容呼吸都停了。   一时不知道要怎么办,她是不是应该高兴越醉庭被埋在了里面?   宋容呆站片刻,脑中一片混乱,然后她跌撞撞跑过去,大叫着越醉庭的名字。   “越醉庭!你在哪儿?”她站在一堆砖瓦的废墟前,不知从哪下手。   她的脑中都是汶川地震时那些徒手挖人、舍身救人的事迹,她晃了晃头,越醉庭这种祸害不会这么简单就死的,她定了定心,凝神观察这座坍倒的建筑。   一根木梁斜插在砖瓦中,在宋容视线扫过时落下了几块石子。   看到木梁竟然抖动了起来,然后破碎砖石不断滚落,一只灰兮兮的手从中伸了出来,扒住地面。   宋容忙跑过去,抓住了这只手的手腕。她感觉到手下肌肉和骨头有力的变动,一大块倒下的墙板被掀翻,越醉庭沾满了灰尘的上身露了出来。   他似乎没事,宋容帮着将他拉了上来后,看他像小狗一样甩着头发上的碎石和土,竟然觉得心一下子安定了下来。   然后她便为自己这反应而纠结了起来……算了,就当自己本性良善得了。这点纠结转瞬即忘,宋容趴下看着越醉庭爬出来的下面,问道:“凤先生呢?”   越醉庭抹了把脸,一道灰一道白的,也往下看去,蹙眉:“我带他出来的时候正好旁边的墙歪了,我躲慢了一步,房顶也塌了下来,我和他正好被墙板倒下来时形成的一个空间保护住了,我看不清什么,不过他的腿被压住了,所以我刚才自己上来的。”   宋容咬了下嘴看看越醉庭,这次她不再好意思叫他去找凤先生了,她挽了挽袖,说:“那我看看能把凤先生带出来不。”   “你算了吧,”越醉庭拉住她,嘴角一咧,露出显得格外白的牙齿:“你这小胳膊小腿的,一会还得让我拉你上来。”   宋容轻哼了一声,既然他这么说,她当然不会犯傻再把事揽身上,便让越醉庭又钻下了废墟中。   因为越醉庭毫发无伤,还活蹦乱跳的样子,所以宋容见到他后就潜意识地觉得凤先生不会出事的。在越醉庭将凤先生的尸体拖上后,她甚至不相信越醉庭的话,反复地试他的呼吸,摸他的脉搏。   凤先生不仅仅是腿被压住了,最致命的伤是他被砸破的头。   他的身体已经变凉了,宋容这才接受这个现实,呆愣愣地坐在凤先生尸体旁。   越醉庭撇着嘴很不悦,宋容更是迷茫,也就是说,这一趟真的是白跑了吗?   传说中的神医,她千里迢迢跑来找他,甚至没和他说上话,拼了命地要救他,却还是败在了这场突如其来的地震中。   失落、挫败和失去目标的迷茫像潮水一样涌向了她。   越醉庭却很快便不在乎了,本来找凤先生就是因为是宋容提出的要求,这回他尽力了,就算凤先生死了,容容也怪不到他身上。   不过看见宋容这幅傻样子,他回忆了一番,恍然发现这时候好像是他表现体贴温柔的好时机。于是他又擦了把脸上的土,向宋容弯下腰。   谁知这一弯腰,背竟然痛了起来。越醉庭的脸猛一白,弯着身僵住了。   宋容没精打采地抬起头,耷着眼皮问他:“你干嘛啊?”   “没事……”他轻声说,紧紧皱着眉,墙倒下时,他正抱着凤先生,怕砸到他,他背过身,用背挡住了一块砸下来的墙板,当时没有事,也没感觉到疼,可方才却忽然疼了起来……   过了一会痛意就像来时那样静无声息地消失了,他扭了扭腰,发现确实一点问题也没有,一低头,看到宋容拧着眉,有些担心的眼神,他轻松一笑:“容容这么看着我,是终于发现你喜欢上我了么~”   宋容嗤笑了一下,然后站了起来:“你刚才脸色不大对劲,怎么了?”   “没什么,”越醉庭不在意地说:“我在想,下面我们去哪里。”   宋容觉得,他刚才怎么都不是在想事情的表情,那样子好像在忍耐着难受之类的。宋容抿着嘴打量他一下,现在看起来又正常了。   真是捉摸不定的家伙!   宋容插着腰,犯愁地叹了口气,避开凤先生的尸体,看着旁边的地面说:“先将他安葬了吧。”    ☆、别看我   找地方葬了凤先生,他们便启程去往上城。不过宋容受了打击,一直萎靡不振。而他们的那匹马在地震中受了惊,也总是惊疑不安,稍有动静就想撩蹄子狂奔。   天是更热了,宋容扯着袖子挡着阳光,整个人就像奄了的狗尾巴草一样,半侧着身,肩膀靠在越醉庭的胸前。   来找凤先生的这一路,没事的时候她就老想着什么什么神医会不会拒绝她的请求,如果答应了,又会用什么样的神奇方法治疗阮森呢?难道能让肉再长出来嘛?不知道会不会让阮森受很大的罪,不过阮森肯定不会抱怨的。好了之后他会开朗些吧?   她几乎想不起阮森以前的样子了。   就这么乱七八糟地想了一路,做好了面对神医的各种刁难的准备,就是没想到这位大名鼎鼎的神医竟然就这么默默无闻地去了。   这时她的心情不仅仅是沮丧,还有没有了目标的迷茫,最多的,是对阮森的歉疚。   阮森不知道她为什么跑出来,肯定担心坏了。而她,以为终于能帮他一件事了。   她闷闷地塌下肩膀。   现在去找哥哥,也不是个好办法,见到她私自来边疆,哥哥一定会生气。但两人一马,都没精神越过处处有逃窜的蛮族人的地区回到千里之外的京城了。   宋容在亮白耀眼的阳光中眯着眼,恍惚看到一个白团团从草丛里窜了出来,她还没反应过来,身下的马儿就嘶叫起来!   胆小鬼马慌乱乱地跑起来了,宋容的腰上立刻圈住了一只坚实的胳膊,牢牢地将她扣在胸前。   她并没察觉,正是这样才令她不会慌乱的。她等着越醉庭将马儿控制住,可腰上的胳膊僵硬得像石块一样,除了紧抱着她,就没了别的动作。   马跑得越来越快,她被颠的几乎坐不稳,她侧着脸大声说:“你想干嘛?快停下来啊!”   她看不到越醉庭的脸,第一反应就是认为他在恶作剧。她有点愤愤,这一点都不好玩!   在她大叫着要他停下来时,迎面一根横生的树枝随着她极快的接近速度拍到了她脸上,就像被人用扫帚往脸上拍了一下样。宋容哎呦一声,顿时火辣辣地疼了起来,她捂住了脸,被树叶扫到的眼睛也流出了眼泪。   她难过地捂着脸伏下~身,觉得自己要毁容了。越醉庭始终没出声。马又小跑了一段,才停下来。   身后的人下了马,抓着她的手试图掰开:“让我看看……”   他声音有些疲惫,宋容却没听出来,她眼中都是泪水,擦掉也模糊地看不清。   越醉庭掰开她的手,看到了她的脸,沉默一会,竟然轻笑了一声!   被嘲笑的宋容顿时大怒,啪地打开他的手,下马,跌跌撞撞地走到一旁的溪水边,用水净了净眼睛,她才在水面上看清自己的样子。   脸上的几道有两根手指宽的红痕是树枝打的,头发被小细枝挑得乱七八糟,还挂着一片树叶。   她都这么狼狈了他竟然还能笑得出来,她这样还不是拜他所赐,对她要停下的要求听而不闻,就是想看她这样子吧!   宋容背对着越醉庭坐在了溪边的石头上,都懒得回头。   尼玛多大的人了,还跟小破孩一样的搞这种不入流的恶作剧,有意思吗!   她都不愿意去看越醉庭那张脸,可坐了好一会,身后都没动静,她反倒更怒了。   真是情商负五的货,肯定没看出她生气了。   这样想,她就不该和他呕气?可凭什么被他捉弄了还得忍着!   她决定跟他吵一架。站起来一转身,那匹胆小鬼马还在,越醉庭却不见了!   宋容顿时在心底暗骂了一声。   他是捉弄她还没够吗!一声不吭把她扔这儿是什么意思!   宋容转了一圈,然后就看到越醉庭从对面的林子里钻了出来。   她立刻横眉,不过越醉庭一看到她就立刻笑着举起了手,一只灰色的鸟跟着在他手下垂着头晃悠。   “我给你烤点肉吃吧。”   宋容忽然觉得饿了,她刚想了一□边好像没有调料,回过神来越醉庭已经拾好了树枝开始给那只鸟拔毛了。   情绪这东西就是时机一过就马上会泄完的,宋容开口,发现一肚子的气都没了,想气势汹汹地指责他一下,也想不起刚才组织好的话了。   有种脚沾不到地的感觉,她闷闷地站了一会,冷哼了一声,然后找了块草地坐了下来。   越醉庭很熟练地拔了毛,摘出内脏,用一根树枝插起来,放在火堆上烤。   宋容还想着连盐都没有肯定不好吃,谁知不一会香味就出来了,越醉庭竟然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些能调味的植物,是方才顺手掐的。   口水不自觉地就流出来了,他烤好递给她的时候很乖地就伸出了手。   宋容接过来才觉得有些郁郁,而且整只都给了她,越醉庭没留自己的分,有点烫的鸟肉她拿在手中,下不了口了。   “……你不吃啊……”   越醉庭笑着说,看你吃就行。宋容顿时无话可说了,皱着眉头,瘪着嘴,盯着他。而越醉庭用一种溺宠的眼神回望过来,就立刻让她败退了。   搞什么啊,做出这样一幅好男人的样子……她恨恨地咬了一口肉。   越邻近上城,就越凋肃,到处都是被践踏过的样子。   路上乱七八糟的倒着碎砖石和丢弃的碗罐,宋容他们只好下了马步行。   还是见不到一个人,宋容觉得有些不对劲,怎么着也应该看到士兵啊。   宋容对现状的局势还不了解,只是从蛮族人逃窜的情况看出来主上他们似乎占了上风。   她瞧了眼走在旁边四处张望的越醉庭,他应该知道吧……不过自从大长老杀了那个赶车的小青年后,他似乎就无人可用了,以前有时能见的传消息的鸽子也看不到了。   这样想着,越醉庭这个教主大人做得似乎挺凄惨的,不过这算是他自己一手所为。长老们是他杀的,教中的人也是他派出去的。   用不着她来同情他。   宋容瞥了他一下,就扭过了头,没看到越醉庭忽然皱了下眉。   边疆苦寒之地,小城小镇的,道路都是不平坦的土路,宋容被抛弃在外面的一个翻倒的木箱绊了一跤,哎呦一声,挥着胳膊撞到了旁边的越醉庭,然后就扑倒在地上。   等她捂着下巴痛苦地爬起来,发现越醉庭竟然也倒在了地上。   他微微弓着背,正试图爬起来,宋容吃惊地看到他的手腕在颤抖。   “你怎么了……”   他额头滚落下一滴汗水,却是摇了摇头,强撑着要站起来。   在宋容扩大的眼瞳中,倒映着越醉庭反复撑起又倒下的身影。   他因在她眼前对身体的失去控制而感到羞惭,更加努力地想要将脊背窜起的寒厉的痛除去脑中,从指尖到胳膊的颤抖令他痛恨不已,可偏偏再一次,摔回了地面。   宋容犹豫地将手伸向了他,轻轻地碰了一下:“……你怎么了?”   越醉庭愤恨地闭上了眼,一边的脸颊贴在遍布尘土的地面上,他能想象自己现在是个怎么狼狈的样子,宋容的触碰令他颤动了一下,然后低叫:“你别管我!”   宋容有些无措,她不知道他发生什么了,她完全没察觉出他之前有何异常,越醉庭突然间就摔倒在地上,像个残疾人一样爬不起来了……   还好他还是清醒的,可脾气暴躁地一直要她走。宋容不理解他不想让她看到的心情,蹲在他旁边也不敢动他,看着他紧闭着眼,眼睫上挂着一滴摇摇欲坠的汗水。   他这样子让她替他觉得有一点的难过,用衣角为他擦了擦额角的汗珠。   越醉庭咬了咬牙,睁开了眼,然后慢慢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他垂着眼皮,避开宋容的目光,盯着衣角上的一处污迹。   疼痛又如潮水般慢慢退去了。浑身像被碾压过一样,酸软无力。他默默地握了握拳,猛地起身。   宋容随着他的动作仰起脸看着他,眼中还有丝担忧。   越醉庭咧开嘴,没事般地轻松地说:“我歇好了,我们继续走吧。”   他根本不想提的样子,宋容不解地站了起来,疑问道:“你是不是生病了?刚才你……”   越醉庭笑挂在脸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第一次的时候他还不在意,可是接下来背部频繁的突如其来的痛让他也感到了不妙。   好几次他都忍了下来,宋容也没有察觉到异状。而越醉庭的想法是,凡是能在他控制范围内的,都不足为虑。   但刚才他竟然在宋容眼前站都站不起来,越醉庭的脸色慢慢沉了下来。   宋容皱着眉看着他:“你现在没事了吧?要是没事了,我们快点走,等找到我哥……”她顿了一下,说:“找到我哥后给你把把脉吧。”   越醉庭没吱声。   一路没有见到人的情况终于在看到远处猎猎旗帜的时候被打破。   宋容先是一喜,然后她发现连成一片青云的旗帜在往他们的方向移来,伴随着还有地面被踏的厚重如钟鼓的声响。   “要退兵了。”越醉庭说。   “咦?”   “左落言胜了。”   越醉庭说的没错。但是直到见到宋凌秋完好无伤,宋容才安下心来。   宋容被一个小兵领到宋凌秋面前时,她一时都没认出她的哥哥。   宋容觉得宋凌秋是不会上阵杀敌的,顶多在后方安排一下补给什么的,但他还是不可抵挡地沾染到了战场的杀伐之气。   见到宋容时,宋凌秋先是一愣,显然是被她的突然出现给惊到了,看了她好久才跳下马,大步走上前抓住她的肩膀:“容容!你怎么到这了?”   宋容抱了他一下,然后冲他撒娇笑道:“想你了嘛。”   “容容!”   越醉庭低叱道。   “好吧……”宋容耸了下肩,回头看了眼越醉庭:“都是他……”   她将事情如实说了边,越醉庭淡然地让她说着。   宋容以为哥哥会对越醉庭大发脾气的,谁知却看不出宋凌秋的表情变化,等她说完,他就看向一边的越醉庭。   “有件事……我想现在就告诉你。这件事是我们的责任,希望你听了之后,尽量冷静。”   作者有话要说:更太慢了,抽打自己! ☆、莫   宋凌秋的语调严肃,脸上有宋容很少见到的沉重表情,这令宋容的心莫名地沉了下去。   而越醉庭轻哼了一声:“说吧,我就没指望能有什么好消息。”   宋凌秋凝重而又迟缓地开口。宋容盯着他的嘴,慢慢瞪大了眼,然后蓦地看向越醉庭。   他的脸像一块石板,表情僵硬,睫毛如同在空气中凝结了一样,一动不动。   宋凌秋说完最后一个字时,越醉庭突然一拳打向了他!   宋凌秋避了一下,还是被揍中了腹部。他唔地一声,捂着腹部弓起了背。   越醉庭按住宋凌秋的肩膀,挥起拳头还想再打。宋容惊叫出声,扑上去挡在了宋凌秋身上。   “我哥也没办法!要怪怪你自己啊!”   有丝血迹从哥哥的嘴角留了下来,将她的眼底隐隐刺痛。她极轻地帮他擦了擦嘴角。   璃花教,在三天前的一场反攻中,被左落言调去前锋,全灭。   包括重坤。   她觉得震惊,却没了别的感情,第一反应就是越醉庭再没了威胁。她不知道这是不是主上有意为之的,但是他竟敢打她的哥哥……   宋凌秋忽然碰了一下她愤然的脸:“容容。”   他低声说:“别这样,不论前事,这次确实是我们没理,是我们的失误……”   宋容抿了抿嘴,她何尝不知道,越醉庭把整个教的人交给左落言,可不是想葬送在他手中的。但她不想看哥哥觉得对不起越醉庭,从某方面来说,他不是活该的吗?   这么想着,宋容看了越醉庭一眼,然后刚才的想法顿时让她觉得没办法直视着他的眼睛。   他瞪大着眼睛瞪着宋容,紧握的拳微微颤抖着,低声重复地说:“我的错么……”   她觉得受到了他的指责,不禁立刻建起了防范心理:“既然答应了主上将你教中的人给主上调用,那你就该有这个准备,你在做决定之前,就没想过要他们去的地方是战场吗?”   宋容顿了一下,虽然心底觉得说出来也许会伤到他的心,但还是说了出来:“我怎么从来不知道你会为别人的死伤心。”   “……哦,对了,对你而言,他们代表的仅仅是力量吧……”她扭脸看着另一边嘀咕道。   越醉庭扯了下嘴角:“他们死不死无所谓,教主这个称呼,我一点也不在乎!璃花教存在与否,我也无所谓。”   “那你……”   “哈,”他蓦地一笑,“你就不担心谨柔的安全吗?”   宋容脸色微变,她没想到这一点,谨柔也是教中的人啊!虽然谨柔她……但宋容想起她,总还是觉得有一丝暖意的。   “她——死了?”   “没有,她没跟过来。”越醉庭收了笑,“重坤死了。”   重坤?   那张常年没有表情的脸在眼前浮现出来,同时他总是影子一般陪在越醉庭身后的样子也鲜活了起来。   在越醉庭身边的那些日子,宋容也了解了一些,越醉庭亲近的人很少,能得到他信任并且长期跟在他身边的,也只有重坤一个人了。   就算她不知道背后发生过的故事,可看越醉庭的样子,他从未有过的受到重创的样子,那泛着灰白色的脸色和吞噬了一切光线的黑洞般的眸子,令她似乎也感觉到了他心底翻涌的情绪。   宋容说不出话来了。   而越醉庭盯着她,一直等她开口。两人之间一片沉寂。   良久,越醉庭轻轻一笑,带着说不出的苦涩,转身离去。   宋容微微撅着嘴,不知怎么觉得有点委屈,可她又分明知道这点委屈很没道理甚至很矫情。她觉得自己对他的态度完全是真实的表现,可显得那么无情,他的反应让她忍不住反思自己是不是表现得太不妥当了。   哥哥好像也不大赞同。她犹豫地看了眼宋凌秋,他正默默地看着越醉庭离开的方向。   “哥……”她轻声唤道。   宋凌秋忽然眼色一沉,快步走上前。宋容跟着他扭过脸,越醉庭停在六米开外,扶着一棵瘦矮的小树,他的背脊像一座千年的拱桥般拱起,头颅深深地垂下。宋凌秋来到他身边,将手搭在他肩膀上,他也没有动静。   ……   宋容随着军队驻扎在一片废弃的村庄外。天色暗了,她一个人站在临时搭起的帐篷外,背着手,不知在想什么。   两个小兵抬着口锅走了过去,好奇地看着她,他们都看见突然出现的她和宋凌秋走在一起,这时候怎么一个人站在外面?   尘土中跋涉、战场上拼命,对这俩小兵而言似乎有一辈子那么长了。这时看见一个花苞一样年少的女孩,不禁希望能得到她的一次注视。   可是从她身边走过,她都没向他们看上一眼。更年轻的那个小兵心有不甘,扭着脖子,犹豫着要不要叫她一声,但是这时帐篷中走出来一人,正是宋凌秋。小兵缩了缩,老实地走开了。   “伤了背,需要长时间修养。”宋凌秋简短地说。   “……”宋容想起他坐不起来的样子了,“严重吗?”   哥哥微微耸了下肩,“半年之内都不宜动武。”   “大夫说是被重物砸伤,是地震时?”   宋容闷声嗯了一声,是地震时,但要不是她让他去救凤先生出来,他是不会伤着的。亏她还觉得越醉庭太强悍,毫发无伤地自己从废墟中爬了出来。   原来越醉庭一直没跟她说吗?   她顿时不知心中什么滋味。   现在好了,璃花教除了几个人外都让主上给送去了地狱,越醉庭的身体也因为她一心想帮阮森而负了伤。   他现在似乎没有威胁了,就好像一只拔了牙齿和利爪的老虎,可以轻易将他捕获。   之前她不还是一心想着报仇的吗?现在是多好的时机,只要她和主上说一声,哥哥应该也没有问题的吧。   “哥,我能见见主上吗?”   宋凌秋深深地看她一眼。   “跟我来。”   宋容还没和主上见面,宋凌秋带她往后方走去。   宋凌秋沉默地走了一会,开口说道:“容容,璃花教的事,主上是万不得已,因为和朝中一些事有牵扯,主上带的兵绝对不能有太大损失,有些事不得不让他们顶上去。确实是我们不够光明磊落……”   “应该的嘛。”   宋凌秋颇为吃惊地看着宋容肃穆的脸,然后微蹙眉:“容容你——”   “你们是要做大事的人,本来就没法避免一些算不上光明的事。我觉得这件事上主上很英明。”   “不得已而为之并不意味着可以坦荡地认为理所当然。我知道容容你不喜欢越醉庭,我也是,但此事理亏在我们,还是对不起越醉庭的。”   宋容笑了下:“哥哥真是好人。”   宋凌秋看着她勉强的笑容,摸了摸她的头顶,轻声说:“你也是的。”   哥哥的话让她觉得自己面目猥琐,   可、可弄死他,不是她一直想做的吗?   两人止步在一座普通的帐篷前。宋凌秋率先上前,宋容忙拉住他。   面对他疑问的眼神,宋容支吾道:“嗯……我想自己进去……”   宋凌秋看了她一会,叹了口气,没有多问,便让她走上前。   帐篷口前守着两个小兵,拦住宋容,不客气地说:“这不是你来的地方!”   另一人偷偷拉了他一把,朝宋凌秋的方向使了个眼色。   他马上领会了同伴的意思,不过还是问道:“你是什么人?”   “宋容,”她向他俩点点头,说道:“两位很脸熟啊。”   两人都露出恍然大悟的样子,语气立刻恭敬起来:“原来是容小姐,我们两个曾在主上院中当差。”   他们自不敢多拦,没有通报,便让开了身让宋容进去了帐篷。   宋容放下帘子,一抬眼,便撞进了左落言眼中。   他朝她微笑道:“你来了。”   宋容刚开始还有些吃惊,但想想她和门边守卫的小兵说话时,大概被内力颇深的主上听见了,自不会吃惊于她的出现。   左落言对面跪坐着一个白发老头,估计眼睛耳朵都不好使了,并没发现宋容,还在继续絮絮地说着。   “许东露也偷偷传了消息过来,表明了投靠的意向,如今大王爷系下五将中有四个都归顺了主上,回京之后,主上若是动兵,即可速战速决,不会有太大损失,乃是可行之法。”   好像听到了了不得的事情……宋容有点尴尬,于是轻咳了一声。   老头儿没听到,还在说:“依老臣看朝中的那些都是些墙头草,情势一旦不对不用主上多费力气,有眼力的自然知道该如何取舍……”   左落言看着宋容有些不安的样子,微笑着摆了摆手,示意那老头停下。   宋容摸了摸鼻尖,走上前去。   老头儿吓了一跳,皱着眉打量着宋容。   “你先下去吧。”   左落言令那老头出去,然后转向宋容:“越醉庭也跟你来了?”   这正是宋容来找左落言想说的事情,她绷紧下颚,说:“嗯,而且他受了伤。”   “其实凌秋已经派人告诉我了。”左落言眯起眼睛,“他没想杀我吗?”   “啊?”宋容一愣,“不……没有,他其实不在乎璃花教,只为重坤的死伤心吧。”   她没发现他表现出什么杀意,看到的只有她说出那些话后越醉庭失望的被刺痛的神情。   不该乱想这些的,她懊恼地咬了下唇。   “这样……其实他该怨我的。”左落言往后靠了靠,修长的手指在点着嫣红桃瓣的茶盖上来回抚摸着。   “你来找我,想说什么?”   宋容咬唇不语,声音像是卡在了喉咙眼中,明明只差一点就能说出口。   “嗯?”   “……我、我觉得……”   左落言静静地看着她,她却到底说不下去了。   “算、算了……”   她闷着头走了回去。夕阳把半天天空染得鲜血般通红。   其实哥哥的态度在某方面代表了左落言的态度。主上其实是比较仁善的,以后应该不会对越醉庭赶尽杀绝——如果她不提出来的话。   如果没有亏欠越醉庭就好了!那样她报复也能理直气壮。   她走进越醉庭的帐篷中。   他一个人,大字型地仰面躺在毯子上。   宋容走到他头边,由高而下地俯视着他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更了……抱头跑 ☆、一起走   越醉庭就像没看见她一样,视线不变地直视上方。   宋容撇了撇嘴,冷硬硬地说:“你没用了,不想死的话,就赶紧滚吧。”   越醉庭动了动眼珠,视线聚焦在她的脸上:“你说什么?”   “我不想杀你,所以以后别让我看见你了。别忘了,你已经一无所有了。”   “呵……”   越醉庭缓缓坐起来,双手撑地,上身后倾,姿势随意,可眼神却极冷冽。   “想赶我走,妄想!”   宋容猛地抿紧了唇:“你!”   “呵,我现在——杀你也是易如反掌!”   宋容还未反应过来,就已经被压倒在地了。越醉庭骑在她身上,左手成爪按在她的心口,眯起眼,吟吟笑道:“信不我能把你的心脏掏出来?”   宋容铁青着脸:“我信!”   “所以,别再说这种话了。”越醉庭轻叹出声,“如果你赶我走的话,我要去哪里?”   “……”璃花教都没了,他确实无处可去了,宋容哑然,兼之他的爪子还在她胸口按着,她用力说:“你先放开我!”   谁知他非但没起来,反而伏下了身,头抵在她的肩窝,呼吸喷得她那处皮肤热烘烘的:“容容狠心的样子,不好看。”   “……这一天可真够长啊……”   他低叹着,将她紧紧抱住。   宋容不止一次和他撕破过脸皮,不止一次动手伤他,但他从来没生气过,反而觉得她有趣,这总是让她更气愤,他看不起她。   这次,她的威胁终于对他有了影响,她却开心不起来。   他像是被抽走了精气神,疲乏无力,可却没有对她,或者对左落言的怨愤之情。他只是寡言少语,行军时跟在宋容身后,休息时,就一个人呆着,不知道想什么。   宋容一直冷眼旁观,有时想嘲讽一下,却又开不了口。   早上正咬着硬梆梆干粮时,她暼见越醉庭从塌了一半的墙根下起身,向左落言走去。   他想干嘛?宋容立刻紧张地紧紧盯着他。   只见越醉庭走到左落言前,半跪下来,与他平视:“重坤死在哪?我要去把他的尸体带回来。”   半起身的宋容不动了。   左落言淡淡地看着他,“和你教中的人,一起埋在那舒神庙的后面。”   宋容心中微动。随即他就看向了她:“你也跟着我去。”   “我不会跟你去的。”宋容惊讶,立刻拒绝道。   越醉庭微微眯着眼,类似昨夜的神情:“你得陪着我。”   宋容看了眼左落言,有主上在,不用怕他!   有了点底气,她便铿锵有力道:“你要走就走,我巴不得以后再不和你相见。我要和哥哥一起回京。”   “那你可还记得,重坤也是为你的哥哥死的?!”   “难道他该怨恨的不该是”——你吗?毫无责任感的教主大人?   她冷笑着还没说完,一只手搭在了她肩上。   宋凌秋的声音温柔地在身后响起:“容容,别这样。”   他越过宋容走向越醉庭:“重坤的死和我有关系,但抱歉,你不能为此要求容容和你走。”   越醉庭的眼神渐渐沉暗下去:“我以为你们和我是不一样的,总要讲讲良心这玩意儿。当初我可没让你们把璃花教搞没。而且,你们忘了答应过我什么?”   “但我也说过,容容不愿意的事我不会强迫她。”   “只要她愿意就行?那好。”越醉庭走到宋容跟前。   宋容在他阴凉的视线中瑟缩了一下,然后既惊又怒地叫出来:“你干嘛!”   越醉庭拔出了一只匕首,这令宋容周身猛地一凉,她不敢置信,当着左落言和宋凌秋的面用刀来威胁她?!   越醉庭确实是用刀来威胁她,可那刀架在的却是他的左手上!   “你要不跟我走的话,那我就留下一只手给你作为纪念。”   以为他要对宋容动手的宋凌秋愣在了一旁,宋容更是瞪大了眼睛:“什、什么?”   她的脑子转不过弯来了,越醉庭又问了一遍:“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才不……”宋容立刻嘴溜地拒绝道,下一秒惊叫出声:“啊——”   越醉庭竟然毫不犹豫地挥刀砍向自己的左手!   宋容的胆都快吓裂了!   还好并没有真的砍下去,不然她的下半辈子大概会永远也摆脱不了这个阴影。   宋凌秋架住了他的胳膊,亦是满脸的震惊。   越醉庭倒没挣扎,而是幽幽地抬起头看向宋容眼中。   她忍受不了地叫出来:“你疯了是不是!”   他阴森森裂开嘴:“容容跟我走吧……”   宋容咬着牙,捏拳片刻:“我又不在乎你,拿自己威胁我可没用!哥哥,你带他走,只要别让我看见他,他愿意把整个胳膊砍掉都没关系!”   宋凌秋担忧地轻声说:“容容?”   她鼓起勇气,坚定地盯着越醉庭不移开视线。她以为能用这般无情的话打击到他呢,可越醉庭就像什么都没听到一样,黝黑双眸蒙上一层浓雾,所有一切都隐匿其后。   痴望着她,笑容诡异缥缈:“那我也会将我的胳膊送到你的面前哦。”   宋容差一点哭出来,她带着哭腔求助地喊了一声:“哥——”   左落言若有所思地站在一旁旁观了整一场,见局面绞成一团没个结果,于是说道:“容容就跟他去吧?”   “哎?”   “你看到了,他真会砍掉胳膊放在盘子上给你的。”左落言微微笑道,似乎觉得很有趣一样。   “可、可——”好吧,那的确会是一场噩梦!越醉庭本来就是疯子,恶魔!   宋凌秋也轻轻叹了一口气,对越醉庭说:“你会伤到容容吗?”   越醉庭歪头看他,“我不伤她就会跟我走?”   “你还要发誓以命护她。”   “哦——”越醉庭拖长腔,将脸转向宋容:“可以啊。”   放屁!他昨天还想挖她心脏呢!   “哥!”   “容容,就这一次。”宋凌秋安抚地将手掌按在她头顶,“就这一次,等你再回京城,哥哥身边就没危险了。”   宋容皱起了眉,这话的意思,是为了避险才让她和越醉庭走的?   “可和他在一起一点也不安全啊!”   “阮森和我联系上了,过几天他就会过来,我让他去找你。”   “左右不过一两个月的事,等局势稳定,容容就回来,好吗?”   局势稳定,能稳定下来只有一种情况,那就是王位已定……宋容不由得看向左落言,他究竟有多大把握?   越醉庭的胸膛突然挡住了她的视线,宋容蹙眉抬脸,他眼中的雾蒙蒙已经消去,换来一片清明,让他看起来终于像一个正常人了。   他和宋容一样也皱着眉:“你愿意和我走了?”   她不情愿地点头后,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那我们现在就走吧!”   “等等,现在就走?”   “他们,”越醉庭朝宋凌秋和左落言扬了扬下巴,说:“我可不敢再信了。所以我们现在就动身,立刻走!”   宋容被越醉庭连拉带抱地扯到了马上,宋凌秋站在马下,将一个包裹放进宋容怀中:“拿好了,好好保护自己,别让哥哥操心。”   “哥,你……也别让我担心。”她俯身握住宋凌秋的手,“一定要活着!”   宋凌秋浅浅一笑:“没那么严重,我和主上……保命的能力还是足够的。”   他在宋容手背上轻轻拍了拍,对一脸不耐烦的越醉庭说:“走吧,照顾好容容。”   越醉庭立刻扬鞭,催着马疾驰而去。   宋容拽着他的胳膊叫道:“等会,我还没说完……”   但他毫不理会,驻扎地方的篝火的亮光很快湮灭在那抹黑暗中。   重坤死在上城西边的一片荒原上。战斗结束后,左落言令人在这片荒原上伫立的唯一一幢建筑边挖了一个大坑,将重坤和其他人草草埋在了里面。   越醉庭很快找到了这个地方。   宋容跳下马,举目四望是一片深浅不一的绿色,有些地方野草齐腰,走起来也很困难。在这一片肆意生长的植物中,这座不高的石建神庙很是扎眼。   她将马系在了神庙的柱子上,由于没人住,石柱上都被藤蔓的枝叶给遮满了。神庙不大,格外阴凉。她略看了看,刚刚还在外面的越醉庭就不见了影子。   她走出神庙,耀眼的阳光令她马上抬起手遮在了眉上方。她绕到后面,很快看到了越醉庭的身影,他竟然走得那么远了,白色的背影在布满大地的深深浅浅的绿影中就像一片羽毛。   宋容趟着草向他走去,他的身影渐渐清晰,而他站着的地方也逐渐显露在草叶的遮掩后。   是一片空地,土被翻过,被拔出的草堆在旁边,地面的土都被太阳晒得干了。   宋容顿时明白过来,这就是越醉庭要找的地方,重坤埋葬的位置。   她不由得走到越醉庭身旁,去看他的脸。 ☆、回到十五岁   挖坑时所用的工具没有全被带走,神庙中落下了几个。越醉庭一言不发,开始掘土。   宋容束手站在一边。当那只惨白的手露出土中时,她还没有反应过来,那褪去了血色的皮肤,白得不正常,又因腐烂而浮现奇怪颜色的瘢痕。她只觉得这东西奇怪得令人不适,凝神多看了几眼,直到手腕也露出,她才惊吓到一样倒退了两步。   尸体埋的很浅,很快,这具尸体的胳膊、身体,和扭曲的头颅全都露了出来,随之暴露出来的还有另外的身体部位。   腐烂味飘散了出来。   宋容觉得胃开始不舒服,她想站远一点,却动不了。于是越来越多的尸身冲撞入眼中。   有许多年轻的面孔,曾经鲜活,现在,却如同五官都是刻出来的一样,没半点人气。眼睛大都紧闭着,也有大睁着双眼的,但被泥土糊着,宋容越看,越压抑不了心中奇怪的感觉。当灵魂逝去,人的身体就变成了空的容器,彻底成为了冰冷冷的死物。   越醉庭的动作一点也不温柔,他在尸体堆中挑弄着,时不时有断掉的胳膊被他甩到一旁。他嘴角微微耷拉着,有些厌弃,可依然认真地一个个看过尸体的脸庞。   当越醉庭砍下一具尸体的头颅,抓着那个头的头发走出尸体堆时,宋容才知道,他找到重坤了。但他提在手里的头,那头……她无法和重坤联系在一起。   重坤是什么样的?万年冰块,连双眼都是一潭死水。现在他的脸也是板着的,可宋容却认不出来了。重坤虽然永远也没有表情,可他是越醉庭忠诚的下属,做的每一件事,目的都是明确的,那就是维护他的主人。   然后呢?他的身世是什么样的?他小时候是怎么度过的,也是面瘫吗?他的武功又是怎么学来的?怎样的机缘来到越醉庭身边呢?   其实她对重坤一无所知啊。   那这满坑的尸体呢?他们也曾经是活生生的人,又有什么样的过往?是否也有未完成的心愿,不甘的欲念呢?   暧昧浓厚的腐尸味中,她被重石沉沉压住的胃又扭曲了一下。   越醉庭走到了她面前,抬起手向她晃晃,古怪地一笑:“找到了哦。”   这是多么荒谬的世界啊。蓝天像碗一样倒扣在大地上,而覆盖着生长得肆无忌惮的野草的大地上,人类的躯体像提线木偶一样扭七拐八地填满了大坑。   越醉庭脱了外衣,将那颗头包在了里面,然后挂在腰间,拍了拍,低头说:“以前你说过希望死后能埋在绛亭边,现在我就带你去。”   说完,他直视向宋容:“我们去健徽。”   宋容不知道健徽在哪,只知道这一路走了有四天,越醉庭挂在马背上的包裹,散发的气息越来越浓重。一直没有洗澡的她觉得自己身上也沾染上了去不掉的腐尸味。越北去越有人烟,两人身上的味道一路驱散了不少人。宋容被旁人惊恐的眼神弄得很尴尬,那股味道也无时无刻不刺激着她的神经。但抱怨的话再也说不出口来,越醉庭带着那颗头,从不离身,就好像重坤还活着时,总是影子般跟在他身边一样。   虽然越醉庭从不表现出来,但宋容能分辨出,他从不表露悲伤的背后,将重坤葬于目的之地的坚定。   健徽,边境的那场战争对这个东部的城市并没有造成多大的影响,但他们并没有在城中停留,越醉庭带她直奔向位于健徽城北的绛亭山。   山下有一条河,越醉庭沿河而上,找到了一棵歪脖子的槐树。   “重坤十四岁的时候,在这里杀死了他的姐姐。”越醉庭说。   “为我杀死上任教主帮了很大功。所以他说,希望死后埋在这,好找到他姐姐。”   宋容不知道要说什么,为了越醉庭,重坤杀了他的姐姐吗?她不了解越醉庭的世界,那背后一定有着她不能轻易置评的不得已的舍弃。所以她望着槐树下小小的土包,沉默不语。   越醉庭拿出一坛酒,全部倒在重坤的坟前。然后扔了酒坛,拽住宋容的手:“陪我上山看看。”   宋容觉得越醉庭不大正常,她的意思是,他太正经了,反而让人觉得不正常。   他也是会伤心的,宋容想。   所以此时,她也就听他的话,随他爬上了山。   本来她并不理解越醉庭的用意,但当越醉庭拨开山腰的一堆干枯的藤叶,露出一个黑黝黝半人高的洞口时,宋容蓦然想起了,许久前蓝渡告诉过她的,关于越醉庭的事情。   “好久不来,不知道里面有没有被熊占了。”越醉庭用轻松地语调说道,面向宋容,他的脸上露出一丝笑:“进去看看吧,我呆了十年的地方。”   这里就是他从十四岁开始,整整十年未出一步的地方?   刚进山洞有些黑,她靠越醉庭拉着,有些跌跌撞撞地走了不到半分钟,眼前就亮了起来。里面不大,头顶有一处缝隙,光线从那漏了进来,才不至于让里面太黑。   越醉庭放开了她的手,走上前点亮了一根半截的蜡烛,宋容才彻底看清了这里。   大概五十平米,实在算不上大,连床都没有,只在角落中铺着一张席子和褥子,被子还保留着掀开的样子。也许是那一天,他突然获得了自由,于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   她俯身捏了捏被子,很薄,又潮乎乎的,也是,毕竟好多年没人来了吧。   她坐了下来。   越醉庭站在中间,跺了跺地,慢腾腾地走到她身边,挨着她也坐了下来。   “你觉得这里怎么样?”他悠悠问道。   还能怎样?黑暗阴冷,条件又简陋,要她住上一天都难忍。   似是看透了她的想法,越醉庭微笑道:“我可是住了整整十年。”   “我以为再也不会回到这里了,没想到再次到这儿,竟然有些怀念。”   他托着下巴,忽然说:“决定了,在这住一天吧!”   “哈?我不要!”宋容立刻道,她现在是同情他没错,可她才不要和他呆在这小山洞里回顾往事呢!   越醉庭扭头冲她温柔微笑,爪子搭上了她的头:“容容,不可以说不哦~”   宋容呆坐在潮湿的褥子上,看从顶部缝隙透过来的阳光渐渐偏移,中间越醉庭换了根蜡烛。   ……好无聊。   她扭头去看越醉庭,他正在打坐,他还真在用行动来缅怀往事,读书、练功、打坐,这就是越醉庭的一天、一年和十年。   没有变疯,也许,他已经很厉害了。   宋容正想着,他慢慢睁开了眼,出人意料地,他一跃而起,跳到中间便开始打起一套拳来。   宋容愕然,而他挥舞拳脚带起的厉风让她鬓边的头发都飘摇起来。她往后蹭了蹭。   越醉庭越打越兴起,竟然打到岩壁边,以一双肉拳砰砰地往岩壁上打,看着小碎石时不时地往下掉,宋容不禁瞪大了眼。   “喂,越醉庭,很疼的……”   越醉庭停下来,歪着脑袋向她看去。她忽然闭紧了嘴,因为他的眼神……变了。   “……你是谁?怎么进来的?”   哈?   他拍了拍手,走到她前面打量着她,然后拧着的眉头舒展开来,用格外天真又愉悦的口吻说道:“师傅真的给我送来练武的搭档了。”   “你叫什么?”他问道。   宋容满心惊疑,缓缓开口:“我叫……宋容。”   “嗯,宋容,我看看你实力如何。”他上来就抓住宋容的胳膊往上提,力道之大,让宋容惨叫了一声。   “放手放手,我不会武功!”   越醉庭松了手,疑惑地看她:“确实没有内力,那师傅为什么送你进来?”   宋容盯着越醉庭的眼睛,明明还是原来的样子,可眼睛却清澈得好像初生的孩子。她好像有些明白了,试探着问道:“你是越醉庭吗?”   “是啊。”   “你在这里呆多久了?”   “一年了~”   还、还真的是,宋容心中的猜想得证,犹不敢相信地多问了一句:“那你现在十五岁了吧?”   越醉庭挑了下眉毛:“师傅连这个都告诉你了啊。”   他的记忆真的回到十五岁时了!   “因为……因为我是你师傅派来照顾你,和你作伴的啊。”她笑着,慢慢起身。   怎么会这样呢?难道他打坐的时候走火入魔了?还是越醉庭根本没那么坚强,回到这里,熟悉的情景刺激了他的神经,让他错乱了记忆了吗?   眼前越醉庭开心起来,笑容竟也是宋容没见过的纯净:“这样啊,那你都会做什么?”   “咦?我会很多啊,比如说……”宋容眨了眨眼,在这个什么都没有的山洞里,她能做什么?“比如说讲故事?”   他扑哧一笑,“你看起来跟我一样大,怎么幼稚得跟小孩一样。”   抬头看了看缝隙中的一线天,他奇怪道:“时间到了,怎么还没人来送饭?”   恐怕没人会来送饭了,宋容默默想到。这下可如何是好,要怎么做才能让越醉庭恢复记忆?   作者有话要说:算是神展开吗?其实每当遇到这种情节,我总是想,上厕所的问题怎么解决的呢? ☆、生疏   越醉庭的反常是因为受到熟悉环境的刺激,宋容猜想,也许让他出去或许能自己恢复过来。   当山洞中只剩下蜡烛微弱的光芒时,宋容对越醉庭说道:“你看,大概不会有人来给人送饭了,我们出去吧。”   越醉庭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你来的时候师傅没跟你说吗?外面是设了禁制的,如果师傅不放开,我们是出不去的。”   咦?宋容先是一慌,随即便想起,当初存在的禁制现在肯定是没有的,她慌什么。   “你试过没有,说不定只是你师傅吓唬你的啊。”   “试过的,那滋味我可不想再试一次。”   她怎么劝服越醉庭出去啊?   “……我不信,我觉得能出去的。”说着,她往洞口方向走去,她想得很简单,只要她能出去,亲身试验给他看,他应该就会相信她那洞口早就没了所谓禁制。   谁知越醉庭反应异常激烈,一个闪身拦在了她面前:“不行!你这毫无内力的身体肯定受不了,除了死不可能有第二种后果!想活着就老老实实地呆着。”   “没事的!”宋容试着绕过他,“我肯定不会有事。”   “我好不容易等到一个能说话的人来陪我,可不会看着你送死!”越醉庭坚定地说,然后把她一推。宋容只觉得一股轻柔的力道推着她倒在地上,接着双手就被反扣在背后了。   “哎哎?喂!你干什么!”   宋容大吃一惊,其实不用问,她也已经感觉到粗糙的绳子绕在手腕上,尼玛越醉庭把她绑起来了!   越醉庭把她提到褥子上,抱着胳膊说:“老老实实呆着,再打这种不靠谱的主意我就把你的腿给弄断。”   他语调平静,脸上还带着一丝残留的天真神色。宋容却感到了一阵寒意。   果然,就算是十多年前,这家伙也是一样的没人性!   他肯定下得了手的!就为有一个伴。他是有多寂寞?   宋容沮丧地身子一歪,躺在地上。   “我错了,我不出去了,你把我放开吧。”   越醉庭唇角一弯,跟着趴在她身边:“你在骗我,我是不会放开你的。”   宋容斜睨他一眼,眼光挺准,于是她瘪嘴,不吭声了。   他很开心地笑了起来,抱住她:“太好了~”   宋容郁闷地被闷在他怀里,安慰自己,不急不急,等他饿得受不了的时候,不用她说,他也会要闯出去的。   抱住她的这个人安静一会,忽然又将她放开,扳着她的肩膀,蹙眉问道:“你多大了?”   “比你小一两岁啊。”   “你才到我胸口,个头为什么这么矮?”   因为你根本不是十五岁的少年啊,当然比我高得多。宋容在心中默默说,却没说出口,如果说出来,他也许会认为她在发疯,又也许能让他发疯了也说不准,没必要冒这个险。   他朗声说道:“没关系,以后跟我练武,还能再长一截呢。”   “……多谢了……”   他露出一口白牙,把她搂在怀里揉了揉:“说说话吧。”   “说什么啊?”   “你不是说,你会讲故事吗?那就说一个给我听听。”   她翻了个白眼,“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老和尚正在给小和尚讲故事,从前有座山……”   小时候妈妈老拿来逗她的小故事,如此重复了六七遍后,本以为会被他生气或者无奈地打断,可他却一直没出声,宋容抬眼瞅了他一眼,意外地发现他阖着眼,嘴角微微翘着好甜蜜。   她顿时止了声,心底像被羽毛轻轻挠了一下。   这是个很无聊的故事啊,他却很……幸福的样子。   “喂……”她小声唤道。   他微微抬眼,从睫毛中望着他,眼神迷蒙,如同刚刚睡醒的孩子,还在梦中安全无忧的怀抱中,对这个世界毫无防备,将最柔弱的部位坦露在外。   宋容望进他眼中,一时竟很想摸摸他的头。   他还是孩子的时候,也许就是这样的吧。   “接着讲,我喜欢……喜欢这样睡着。”他含糊不清地嘀咕着,低下头埋在她脖间蹭了蹭。   宋容反手抱住他的背,想起她小时候睡觉一定要妈妈读完童话书上的三篇故事才肯睡觉,在妈妈温柔的声音中入睡,总觉得很幸福。他也是这么想的吗?   第二天醒来时,她并没有因为山洞阴凉而觉得冷,脸贴在柔软的布料上,腰被紧紧地搂着,越醉庭身上的温度将她全身暖暖地包裹其中。   这一晚睡得很好,几乎是一睁眼大脑就清醒了,抬起眼,就看到越醉庭那修长的脖子,散开的几缕头发顺着那线条一直垂到衣领散开而露出的锁骨上。   明明是个成熟男人的身体啊,还是别老把自己当做十五岁少年呀!   她轻叹了口气,热乎乎的气息喷在越醉庭脖子上,环着她腰的胳膊便动了动。不知什么时候绑在手腕上的绳子被他解开了,她撑着胳膊抬起身,果不其然地和他的视线对上了。   无辜又无知的神情,看样子,他大概还在混乱中。   宋容本想说,你看吧,今早也不会有人来送饭的,我们早晚会饿死在这儿。不过动了动嘴,还没说,越醉庭那双本坦然得如同一汪湖泊的眼睛忽然凌厉起来,并且抬起来看向洞口的方向。   “你什么时候来的。”   越醉庭的口气像是见到了熟悉的人,宋容一边猜想他见到了谁,一边顺着他的视线回头看去——   “阮、阮森?!”   他站在洞口,因为阴暗的光线的缘故,整个人都埋在暗中,可宋容还是一眼就认出他来了。   怎么会认不出呢,那熟悉的身影。   她恍然觉得,已经很久没有见到阮森了。一时激动,想站起来,却又发现她、她和越醉庭的姿势……   她一个机灵蹦了起来,慌忙去看阮森的神情,只是看不清,他静静站着也不说话,无端地让她心里发慌。   “太好了,阮森你收到我的信了?我没想到你来的这么快……”她笑了笑,一边说一边朝他走过去。   “嗯,我到这里找了一天,没想到你在山上……”   阮森终于开口,走了两步,站在亮处。   他看起来还是老样子,面色还好,重要的是好像并没有生气。   宋容偷偷松了口气,还好还好,她害怕阮森误会什么,不要觉得她作为个小姑娘太不自重什么的……好吧昨晚她是被越醉庭抱着睡的,但她当时是被他绑着手没办法的呀!   哎?等等,她蓦然回头,越醉庭正无视阮森,淡定地理着睡乱的长发。   越醉庭开口时她还觉得他见到了认识的人,这么看来——   “越醉庭……你想起来了?”   “想起什么?”他指间夹着一缕黑发,侧过脸疑惑地问她。   “你昨天……”宋容皱眉,“昨天发生什么你不记得了?”   越醉庭一愣:“昨天葬了重坤,然后上山,在洞里睡了一夜,不是吗?”   “嗯……是我有些迷糊了……”宋容含糊道,心里仍是挺惊疑的,昨天忽然发神经还可以当做是打坐时有些走火入魔,睡了一觉莫名好了就罢了,怎么连昨天那段记忆都没了?   真邪气,果然以后别再让越醉庭来这里了!   下山时,宋容忽然嘴角抽搐了一下,问越醉庭道:“对了,你现在的身体不是不能动武吗?”   他点头,脸同时也跟着阴沉了下去。   那他昨天不光打坐还癫狂了一样打了好一会儿拳呢!啊……他没事吧?她好奇地偷偷瞟了他一眼,所以根本没有发现,听到越醉庭不能动武之后的阮森,默然地和越醉庭交换了一个相互之间心知肚明,充满恶意的视线。   下山后,越醉庭径直带她两人向市区内走。在最热闹的位置,开着一街的店铺,而越醉庭走在前方,在一个不显眼的巷口一拐。   宋容跟着进去,立刻觉得街上的噪杂声远去。深巷中一个朱红的小门,挂着把铜锁。   “这是哪儿?”   “璃花教的地方。”越醉庭说,抓着铜环晃了两下门,“现在璃花教没了,这些地方也没人住了。”   他淡淡地勾了勾嘴:“他们走前还锁了门。”   因为他们没想到,会再也不回来了。宋容抓着手垂下了眼。   最后是阮森跳进墙内,找了把斧子硬把门劈开的。越醉庭进去便一通乱翻,翻出了不少金银,然后便拿着出去买食物。   临出去,又迟疑着回头,不放心地指着宋容说:“你跟我一起去。”   宋容拖长调哼哼唧唧地说:“我累死了,你自己去吧。”她嫌弃地挥挥手,随便找了间屋就钻进去了。   虽然没人住了,可屋里还保持着干净,没多少灰尘。她大概看了两眼,转身将门打开一条缝往外看。越醉庭已经走了。她便走出来,朝看着院门不知道在想什么的阮森喊了一声。   他回头,露在外面的牙齿在阳光中一闪。宋容的心便跟着一纠。他好像已经习惯不用面具就能走在人群中了,她本以为能帮到他的……   愧疚感又涌上了心,本想问问他她不在的这些时候怎么样,这时也开不了口了,阮森没说,可肯定为她担心着,她甚至都没和他联系过几次,要不是哥哥,此时她大概还见不到他。   这样想着,就有些羞于面对阮森了。她抓了抓脸,冲他笑了笑:“那个,你找过来肯定累了吧,先歇会吧,有事的话等你休息好再说。”   说这话,宋容觉得是在表达关心,可听在一直注意着她神情的阮森耳中,却有了一层疏离的意味。   果然啊,只要一离开,马上就会生疏了吧……倒是和越醉庭,却亲密……起来了……   阳光很明媚,地面都被照得白晃晃的,可阮森的眼睛却像一潭黑色死水,脸颊上的一块肌肉动了动,想微笑,却是露出了一个奇怪的表情。    ☆、攻势   时间永远是这世界上可以改变一切事物的不可阻挡的力量。当宋容想起几年前或者一年前的自己时,总会吃惊于自己的改变,那时永远也想不到自己是什么样的。连周围的人,哥哥、阮森,都经历了不小的变化,就连越醉庭……   好像接受了璃花教再不存在、而他也暂时失去了嚣张的能力一样,越醉庭收敛得让她觉得不可思议。   “嗯?有吗?”听她这么说时,他浅浅一笑:“我没注意,无论是谁,遇到和我一样的情况大概都会本能的做出改变吧,毕竟,总得活下来。”   他表现得风轻云淡,可宋容总觉得看起来有点落魄。   这里离京城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他们在这里停留了一段时间,宋容在城中打听京城中的消息,却少有所获。   也许是时机未到。她担心那一刻的到来,又盼着早点,这样她就不用日日提心吊胆了。   夜,闷热得没有一丝风,粘腻的空气浓厚得像一堆奶油。宋容热得睡不着,下床去倒水喝,然后把门窗都打开。开门时,无意间向外一看,便见到走廊上背对她而站的人。   看来热得睡不着的不止她一个人,宋容略感平衡地想到,然后跨出门朝他走去。   “越醉庭,我想我们再在这儿呆几天吧。”   走近了,她说道,但在越醉庭回头时,看到他涣散迷茫的眼神,宋容喉咙一哽。   “……你说什么?哦,想住多久随容容的便。”他眨了眨眼,回过神来。   “你在想什么呢?”   越醉庭退后了一步靠在柱上,面庞便隐在没有月光的夜色中,让宋容看不清楚。   “我还是教主的时候,讨厌这个位置束缚了我,身不由己地要做这做那,我憋在山洞中十年,入得这世间,有多少乐趣要寻。”黑暗中,宋容觉得他可能皱了一下眉,“现在呢,碍着我的人都死了,我却不知道要做什么了。”   他话语中流露的孤寂迷茫竟让宋容顺着他的话犯愁起来,思考一番,她说:“嗯……我觉得吧,现在你得找件事做养活自己……哎?”   双手忽然被握住了,越醉庭靠近的脸清楚地映在她因吃惊而瞪大的眼眸中。   “容容,我只有你了。”   我感兴趣的只剩你了。   “别离开我。”   不用抗争,注定了你摆脱不了我。   这疑似告白的话让宋容脸颊微微发烫,扔了越醉庭的手,重重哼了一声:“恶心死了,你以为你是邪魅卷狂总裁男主吗?”   瞟他一眼果然没听懂,又说:“你跟我可没什么关系,朋友都说不上。”   “知道你会这么说,”他淡淡地笑了笑,“你还是不信我喜欢你。”   宋容不耐烦地哈了一声:“你自己都不信吧。”   忽地起了一阵好大的风,宋容房中的灯影要被撕裂一般剧烈地摇了摇,然后熄灭了。宋容完全看不到越醉庭的脸,所以也没看到他唇边的笑,是诡诘还是落寞。   “我想你应该说的是,我从来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总之,你最终会知道,只能是——我……”   越醉庭的声音渐低,在哗啦啦不停歇的树叶摇晃声的背景中,他低悄磁性的话语好像擦着脸颊的皮肤滑进了耳中,宋容不自主地抖了一下,在那么一秒间失了神。就这么一秒而已,嘴唇上感受到了温热的气息。   就在这时,一道闪电忽地照亮了天空,宋容顿时一个机灵,一手推开越醉庭,同时迅速退后两步。   雷声滚滚而来,宋容涨红了脸。   又是一道闪电,瞬间照亮了越醉庭看着她似笑非笑的眼神,和站在他身后,默然的阮森。   “阮、阮森?”宋容有种秘密被撞破的慌乱羞愧感,急忙向他走去,“你怎么起来了?”   阮森像木头人似的呆站着,定定地看着宋容。   “阮森?”   他朝越醉庭望去,那人也正好向他看来,视线相碰,越醉庭动了动嘴角,朝他扯出一个嘲讽的笑容,刺得他猛地握紧了拳。   “阮森?”   他僵硬地将视线移到了宋容脸上,她正有些疑惑又闪躲地瞧着他。   “我看起风要下雨了,所以起来关窗,看见你们在外面,就出来看看。”   阮森顿了一下,轻声问道:“你们干什么呢?”   宋容莫名地红了脸,口气倒很镇定:“热得睡不着,所以出来站一站。不过现在倒凉快不少了。”   她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头发,用刻意的轻快语调说:“我回屋睡了,你也快回去休息吧。”   没和越醉庭打招呼,宋容逃也似的跑回了屋。留下阮森,沉默地看着地面,然后转身欲走。   “觉得如何?”越醉庭轻笑着开口了,“你在我身后站着容容都没发现,一见你就离开,她对你笑只不过是抹不开以前的面子罢了,其实已经厌烦了你。你还没发现吗?你来之后,她对你冷淡了不少?”   “她早就——”   雨噼里啪啦地砸向大地,很快全世界都响彻着落雨声,空气又重新流动起来了。宋容趴在床上,听着窗外雨声,在清凉宜人的温度中,心慢慢沉静下来,然后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清晨已是清蓝的天,仍算很是凉爽。宋容一场好觉后,精神饱满,昨晚那场短剧已抛在了脑后。   一开门,被雨水洗得特别鲜亮的丝瓜藤下,越醉庭穿着一身轻薄单衫,缓缓摇着把折扇。   大清早的,干嘛呢?   宋容走了两步,忽然察觉半空中幽幽传来的戏腔,使得这个早晨沾染上了旖旎悠闲的气息。   越醉庭悠然地朝她看来,打了个招呼。   “好香的味。”宋容抽抽鼻子,闻到空气中咸香的豆腐脑的卤汁味儿。   “阮森买了早点,就等你了。”   宋容顿时产生了诡异的想法,好像他们三人是一个小家,阮森就是那勤劳贤惠的妻子。   “真贤惠啊……”她喃喃地感叹出声。   “我也很贤惠啊,昨天我打包带回来的菜不是很好吃吗?容容可不能喜欢他。”   越醉庭一脸委屈地凑上来,宋容便立刻敏感地往后一蹦,同时反驳:“你说什么呐,我没喜欢他。”   瞧见越醉庭满意的笑,她才发现自己嘴太快,又斟酌了一下,纠正道:“不是,喜欢的,比你喜欢得多!”   越醉庭眯了眯眼:“噢?那你告诉他了吗?”   “什么啊……”她涨红脸,“我才不干这么奇怪的事。我是把他当做唯一的朋友的,当然喜欢他,还用对他说吗?”   越醉庭露出的笑容十分开怀,他说:“当然要告诉他,不然他怎么知道,你拿他当好——朋友呢~”   宋容觉得这个话题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简直毫无意义,而且越醉庭莫名愉悦的神态让她无法理解。她往堂屋看了看,阮森好像已经注意到她和越醉庭,正往他俩的方向看来。   “饿死了,我要去吃饭。”她说道,撇下越醉庭往堂屋走去。   朋友朋友。即使是对感情懵懂无知的越醉庭,也知道这个词对那家伙来说是把插到心上的匕首,以他的耳力,他和宋容在院中说话时,他八成听了个清楚。   想象了一下他那时的表情,越醉庭就忍不住眯着眼翘起嘴角,他希望这家伙早点明白过来,快点离开,他实在是觉得他碍眼得很。   丑八怪~   越醉庭在心中暗哼一声。   越醉庭在街道上闲逛着,他无事可干。那几个长老还在时,总是要求他做这做那,他便总觉得有许多想做的事情做不了,现在他一身轻,却找不到事儿做了。   阮森赖着不走,他瞧他不顺眼,索性出来走走。   今天大概是个好日子,他碰到了一队吹着唢呐敲着锣的送嫁的队伍,红色绸花红色轿子,越醉庭觉得他的眼睛都要被刺痛了。   队伍后紧跟着一群小孩,蹦蹦跳跳地唱着什么顺口溜,还有些无事的闲人,也挂着喜庆的笑容跟着凑热闹。   婚嫁啊……越醉庭忽然若有所思,如果他娶了宋容,也要这样吗?他歪着头,盯着从他前面晃悠悠抬过去的喜轿,大红色轿帘后,肯定坐着一个羞涩喜悦又忐忑的新娘。   他还没见过新娘是什么样的呢,手心顿时有些痒痒,越醉庭有点想掀开那轿帘。   “呵呵,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啊,小伙子还没娶媳妇吧?”   旁边打量了他许久却没被他在意的一个婆子忽然开了口,越醉庭侧脸看向她。   “你怎么知道?”   婆子咧嘴一笑:“瞧你看那喜轿的眼神就知道啦,小伙子你看着年纪也不小了,不如让婆子我介绍个,不是我自夸,经我李婆子撮合的夫妻,那一对不是恩恩爱爱举案齐眉的。”   越醉庭瞧着那婆子得意一笑在眼尾聚拢起的皱纹,眼底狡黠之色一闪而过。   “我有媳妇了,只不过还没过门。不过,我倒认识个人也该成家了。   作者有话要说:没错作者是咸豆脑党。 ☆、失败的告白   黄昏时,宋容从外面回来了,本在院中摸着剑发呆的阮森兀地抬头。他看着她张了张嘴。   “容容……”   宋容出去一趟被刚认识的一个大妈拉去蹭了顿喜宴,然后听大妈讲了她一下午的往事。带着临走时大妈塞给她的炸丸子,宋容开开心心地回来。   “阮森!拿筷子来~”   她欢快而又兴致勃勃地打算立刻尝尝大妈十分自豪的手艺,犹疑低沉着的阮森沉默了一会,终是败在了她的笑脸下,没有说出他想了一下午的开头。   阮森转身进房,宋容的嘴角慢慢拉平,她当然看得出阮森的低沉,这几天他一直是这样的,究竟是何缘故?她本以为过一两天就会好的,人不都有个情绪周期嘛,可看阮森方才欲言又止的样子,是有事?   只不过去拿双筷子而已,怎么这么慢,宋容起身想去看看,这时越醉庭挂着一丝笑,从外面进来了。   随后从屋中出来的阮森一愣,咬了咬牙,将筷子啪地按在食盒上。刚刚在屋中做了许多时的心理准备,好不容易鼓足勇气,想跟宋容坦白一直以来都没开过口的话,却因为越醉庭好巧不巧这时候出现而噎回了嗓子里。   一股闷火顿时窜到嗓子眼,烧得他说不出话来,妈的,忍不了了!   好不容易等到缠着宋容说些白痴话题的越醉庭离开,阮森便推开门,略紧张地整了整衣领,手下意识地碰了一下嘴唇,然后他迈出了第一步。   就在这时,一声吱呀的响声,阮森愕然地看到越醉庭又出了屋,径直从他面前走过,他清清楚楚地看到他嘴角挂的笑,分明是不怀好意的嘲讽!   阮森顿时沉下了脸,将门沿捏了又捏。   宋容吃得有点多,在屋中转了几圈,又觉得热,便拿起一把扇子打开门,正好对上门外越醉庭的眼。   他不客气地推了推她的肩膀:“进屋,有事跟你说。”   宋容立刻警觉,扒在门上不让:“有话就在这说就行。”   “是关于阮森的。”   “……”   宋容只得放他进了屋。   好在他乖乖地找了张椅子坐下了,本担心他会乱来的宋容松了口气,摇了摇扇子,问道:“说吧,你又找到了一个活着的神医能帮阮森?”   她是不信的,其实要不是觉得这个连轻功都有的世界并不能用她原来世界的观点来看,她是不大相信不用手术就能帮阮森恢复容貌的,哪怕是神医。而凤先生一死,宋容几乎就是死了心。   所以她觉得越醉庭来找她,说不了好话,她又不是瞎子,他看不惯阮森表现得很明显了。   好像看透了宋容的想法,越醉庭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是关于他的终身大事的。”   咦?   宋容不解地瞪大了眼,没听懂一样重复了一遍:“终身大事?”   “既然关心他,你也该想想他的年龄,也该成家了吧。”   这是从未想过的事情,宋容一时间感觉很奇异,可仔细想想,和阮森同龄的男子孩子都有两三个了。   “可是……”宋容皱起眉怀疑地盯着越醉庭:“你怎么突然想起这了?”   他耸了一下肩,轻快地说:“他天天在我眼前晃悠,看得烦的慌。再说,我也是为你着想。”   “我不知道你干嘛对他那么好,还一个劲儿的为他的脸操心,不过对一般人而言,娶个媳妇儿比脸蛋重要得多吧?”越醉庭撇撇嘴,“一个男人脸好不好看又不重要。”   宋容眼睛瞪得大大的,直愣愣地看着越醉庭,事实上,她的眼神涣散着,注意力完全没放在越醉庭身上。   这次她竟然觉得越醉庭说得很对。   她总觉得阮森太孤单了,没出事之前,他脾气不怎么好,可还算得上开朗,但自从毁容之后,他就总是沉默寡言,身边除她之外,就没别的交好的朋友了。当她看到他一个人身影零落地呆在安静得几乎能听见针掉在地上的声音的房间中时,总难免觉得心酸。   这样的状态,也是让他性情更加孤僻的原因吧。   如果他能找到喜欢的人,两人相互陪伴关怀,总能抚慰他的心。   而越醉庭对她提出这样的建议,在宋容而言也很容易理解,阮森如果找到他喜欢的人,就有了自己的生活。   这样……挺好的,不是吗?   宋容想得很美好,所以越醉庭走后,阮森接着敲响了她的门,她上下打量了一番阮森,觉得凭阮森这等人品,不愁找不到小姑娘。   “坐这里吧。”她把窗边的椅子拉开,对阮森说。   阮森自进屋就一直低着头,动作也有些拘谨,坐下来之后,他接过宋容递过来的茶盏,抠弄了一会后,在宋容耐心的等待中开了口。   “你……今年十三了吧?”   “是啊。”   “我比你大了十多岁……在这二十多年里,前一半时间懵懂无知,后一半时间流荡在江湖间,一心想着行侠仗义,从没……”他仍低着头,不过耳根却微微红了起来:“从没觉得女的和男人有什么区别。”   他一直低头,没注意宋容的眼睛悄悄地一亮,她有种感觉,阮森要说的话,大概和她刚刚和越醉庭商量好的计划相吻合。而阮森觉得自己的耳膜要被心跳声震破了,他有些听不清别的动静,连自己说出的话都被砰砰的心跳声盖住了。   “后来,跟你在一起后,我才慢慢觉得……女孩到底不一样,”阮森开始说得吭吭哧哧的:“我、我想,有……陪着会很好。”   有你会很好,阮森憋得面红耳赤,到底说不出口来,含含糊糊地带过去了,然后急忙补救:“我、我只要认定了,就一辈子不会变的,容、容容,你信不信?”   他在心底默数到六声,没听到回音,终是忐忑得忍受不了,他蓦地抬起头来,看向宋容。   她笑嘻嘻地托着脸瞧着他:“嗯嗯,我当然信啦。”   心底的大石块一下子消失了,轻松了好多,阮森轻轻出了一口气,可眼底仍有些惴惴:“你、你……”   “放心吧!”瞧他一副拘束羞涩不敢言的样子,宋容很体贴地接过了话头,并且安慰道:“我了解的,事实上我也觉得你成家啦~”   成、成家!阮森顿时震惊得连呼吸都停了一瞬,他喃喃地重复了一遍。   “容容,你,你真这么想的吗?”   她露出了大大的笑容:“当然!阮森你安心,这事就包在我身上!”   离开宋容的房间,阮森仍觉得脑中迷糊得像一碗浆糊,脚步漂浮,他犹如身置梦中,成家成家,这两个字完全充斥了他的大脑,他完全没料到,事先,他并没有信心,也许是不甘心,他只是想让她知道他的心思,他不想因她受尽折磨而她却一无所知,他甚至是觉得她喜欢上了越醉庭的。这个结果,简直美好得不真实。   他扶着墙进屋,一坐在床上就弯□将脸埋在了手中,也许是在做梦吧,不仅不真实,完全超出了他的对她的认识,而且,总觉得不对。可他的脑子已经混乱得无法思考了,宋容的表情和话语,有哪里不对,他完全分析不来了。   一转眼,他又忍不住开始想,她信他,也喜欢他,他们还会成亲,不知宋凌秋会是什么样的态度,他身无长物会被嫌弃吗?是不是该开始赚钱了?成亲后定居在哪儿?买宅子的钱没有怎么办!   一会儿焦躁不安,过一会儿又痴痴发呆,这自然是个不眠之夜,阮森从没过过这样痛苦又躁动的夜晚。    ☆、相亲   阮森怀着忐忑的心情迎接来天亮,看着日头估量着宋容已经起床,他小心又谨慎地洁面梳头,然后推门出去。   脑子里还乱哄哄的都是昨晚想好的说辞,待会儿见到她第一句要说什么?结果小小的院子,每个房间都找遍了,竟然一个人都没有,不仅宋容,甚至连越醉庭都不在。   他莫名地松了一口气,可同时心里也变得空落落的,其实他还是期待着的,她昨晚究竟意识到自己说的是什么没,说不定今天反应过来了,她会有不一样的反应呢?   宋容是和越醉庭一起回来的,这让守了大半天的阮森一股子酸味涌上了心头,还有暗暗的怒意悄悄燃了起来。   可宋容她看起来很开心,对极力掩饰自己神色的阮森说:“明天跟我出去一趟。”   “……我们俩?”   “当然啊。”她笑眯眯道。   效果类似正哭闹的孩子得到了一块糖果,阮森阴郁的表情有所缓解,盯着她近在咫尺的脸,又有些微微的脸红。   越醉庭袖手绕过两人,进屋前回首一望,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满意至极。   第二天宋容将一套新衣捧进了阮森的房间里,见他一脸惊喜,她也自得起来:“换上看看合不合适,毕竟今天特殊,你要重视点呀!”   她没告诉阮森今天带他去做什么,可她瞧着阮森露出了一丝在她看来很是可爱的羞涩,宋容觉得他已经猜到了,很好猜的吧,他跟她说想找个女子相伴一生,她可是一口答应的。   等到阮森换了衣服出来,宋容眼睛一亮,立刻夸赞道:“尺寸正好吧?这套衣服果然很适合你的气质。”   她歪头细细看了看,走上前帮他理了理有些皱的衣领。   身边的温度骤然升高,阮森屏住呼吸,等她离开才松了一口气,他有些不好意思,匆匆瞥了一眼她灿烂的笑容,便赶忙移开了视线。   “那个,我们走吧。”   也许这就是约会?这样一想,舌尖都感受到了点点虚幻的甜意。心跳得有些快,他纠结了纠结,还是鼓起勇气伸出了手,轻轻碰了碰身边她的手。   宋容没有在意,两人之间距离很近,行走时碰到手也很正常,何况阮森那轻轻一碰,简直跟用羽毛挠了一下一样。见到宋容没有表现出抗拒,阮森受到了鼓舞一般,又伸出手来,想握住她的手。   就在这时,宋容忽然走快了一步,让他的手抓了个空。   “往这边拐。”她走前两步朝阮森招手。   他跟上,掌心在衣服上蹭了蹭,仍是觉得空荡荡得想抓住些什么。   穿过了几条小巷,阮森有些吃惊地发现两人到了一条格外繁华的大街上,从宋容毫无迟疑的选择方向上,看得出这几天她逛得很熟了。   她嘴唇轻微地蠕动着,不出声地念叨着什么,待看到一家茶楼时,她轻轻啊了一声,停下来:“就是这里了,我们进去吧。”   阮森不知道宋容为什么专门冲着这家茶楼来,但还是毫不迟疑地跟了上去。   刚走进去,一个穿着红衣颇显富态的大娘笑吟吟地迎了上来:“哎哟可来了。”   宋容也笑道:“李大娘等久了吧?”   “没有~我和文老爷也是才来。这是你哥哥?”   笑着看向阮森,李大娘忽然脸色一变。   “这……”   宋容忙挥手,拉她到一边低声说着什么。   两人的交谈声确实很低,可是宋容总是忘记,只要不是有两堵墙隔着,阮森总是能听见了。   李大娘的表情渐渐缓和,宋容也表现得轻松了一些,谈妥了,她又回到阮森身边。   “嗯,我之前没仔细跟她说你的事,现在没事了,我们上楼吧,人已经到了。”   阮森的脸色很不好看,如同乌云积压濒临崩溃的天空,她忧心忡忡地停下来,又小声说道:“你别在意啊,我没跟她提起你的脸,是因为、因为……”   她苦着脸不知如何说下去。   我怎么是在意这件事啊。   阮森盯着她近在咫尺的脸,却觉得两人之间置着巨大的鸿沟,她在远远的那一段,看不清她的面容。   阮森艰难地开口,每一个字都割着他的喉咙和舌头。   “你……是来带我……”他哽噎了一下,困难地吐出那个词:“相亲?”   宋容无辜地睁着眼,语声担忧道:“是的,是的,对不起对不起,你、你要有信心啊,有眼光的,都能看得出咱们阮森多好。”   他退了一步,好像被人当头一击,他惨笑:“是啊,你说的对……”   她觉得他很不对,都这么长时间了,李大娘一个吃惊的眼神就让他成这样了?   还未来得及深思,李大娘便急着挥手:“快走吧,别让人家等急了。”   宋容忙应道:“好嘞。”   她抓住阮森的袖子,拉着他:“先去看看吧。”   阮森没有拒绝,她拉他,他便走,只是眼神找不到落点,好似丢了魂一般。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他终于明白这是个什么样的误会了。是了,是他妄想了,他就不该相信……   上一刻他还以为自己活得了幸福,这一秒就重新坠入黑暗中,甚至连标示着出口的唯一一丝光明都不见了。   他全身僵硬地被宋容推入房中,连她什么时候出去都不知道。而面前坐的那个人,更是未入眼中。   阮森一坐下就往后靠在椅背上,时时冷笑。而坐他对面的中年男人目露异色将他打量一番,忽然站了起来。   “大侠!是阮大侠?”   这时阮森正眼看向那个激动不已的男人,好久精神才集中在他身上:“……是文老爷?”   恍惚还记得多年前从一个逃窜的犯人手中救下的商人,只是这种事情他做得多了,难免也记不清楚。   可明显这个文老爷记在了心底,上前便朝他行了个大礼:“当时大侠您只留了个姓名就走,我想报恩也无门,幸亏上天有眼,又让我遇到您了啊!”   宋容随李大娘到隔壁的房间中歇息,她心中惴惴不安,阮森的状态太糟了,她还不明原因,实在是放心不下。而且她嘴上虽然那么说,但阮森的脸,怕是大部分家境差不多的人家都会犹豫,毕竟老实过日子的多,见到阮森这样一身江湖气的,接受得会比较难。   谁知出乎她意料的是,不一会儿门就被推开了,她愕然地看到文老爷喜气洋洋地拉着阮森的手进来了,一边说道:“可真是缘分啊,以后就让小女服侍大侠以报大侠的救命之恩吧。不是我自夸啊,我家小女琴棋书画女工样样俱佳,当是配得上大侠您的。”   了解了事情来源去脉后,宋容也惊喜地笑了笑:“看来还真是缘分。”   可阮森看起来仍是落寞,在激动不已的文老爷终于安静下来后,他低低地开口:“我……”   “阮森!”宋容打断了他拒绝的话,“真是意外吧。”   她眼中亮亮地闪着光,整张脸都焕发着光芒,这么开心吗?就因为他会成家?还是想快点摆脱他呢?阮森的思路忍不住往这个方向跑去,令他坠入冰冷湖底的心上又压了一块重石。   宋容高兴之余,仍是对文老爷说道:“要是可以的话,哪天能让阮森和您女儿见一见吗?毕竟成亲是人生大事,尤其对女孩子来说。还是让您女儿看一看,要都合了心意才是喜事一件,您说是吧。”   岂料文老爷立刻横眉:“要不是阮大侠她爹我早死了,叫她嫁给阮大侠还了这份恩又有什么不行的?阮大侠这般人品还能亏了她不行?必须嫁!”   宋容讶然,不过文老爷最后还是答应了让两人见一面。宋容放了心,虽说这位文老爷将他女儿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可要是阮森不喜,说什么也得拒绝的。   “那,我们后天去文老爷家拜访,好么?”她询问阮森的意见。   阮森定定看着她,许久未语,直到宋容有些担忧地皱起眉,他才惨淡一笑。   “好。”   当晚,阮森回房前,宋容叫住了他。   “怎么了?”他疲惫问道。   “阮森……你心里是不是有事?怎么看着……不高兴呢?”   他盯着眼前那堵墙,一只灰色的蛾子在蜘蛛网上剧烈的挣扎,然而终究是挣脱不出,蜘蛛在它身上缠上了一根又一根的银丝。   他觉得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沉默许久,才聚集起开口的力气:“没有……我只是有点累。”   他扯了一下嘴角:“我想睡觉了,有事明天再说吧。”   宋容张了下嘴,迟疑一下,说:“那,那你就早点歇息吧。”   结果第二天,再问起时,阮森仍是说昨天只是有些累,虽然昨天压根没什么能累到他的事,可宋容见他今天精神了许多,便没有再问。   “那明天……你还想去吗?”她小心翼翼地问,然后急忙补了一句:“还是你不愿意的话咱们就回了这事。”   “去,怎么不去。”阮森浅浅一笑,垂下眼皮。    ☆、离去   这天一早,宋容便早早地起来了,谁知阮森比她起得更早,衣衫整洁,让宋容一愣。   “阮森,好早啊。”   他看她一眼,随即便移开了视线,淡声说:“嗯。”   “那你今天……”要不要去?宋容犹豫地问道。   阮森一阵烦躁,他勾着衣领松了松,转身。   “去,怎么不去。”   他没告别,就往外走去,宋容忙追上:“我跟你一起。”   “不用!”阮森语气有些重,宋容怔了下,停下脚步。   他吸了口气,没有回头。   “我一个人就行。”   门被他随手带上,宋容盯着门掉漆的背面,郁郁地出了一口气。   她实在是想不明白阮森的心思,如果不愿意,那干吗还要去?可若说他上了心吧,又分明不是找到合意人的开心的样子。   “容容,回头。”   越醉庭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他是什么时候跑到她后面的啊?!   宋容一扭脸,立刻张大了嘴。   “你这身衣服……”   宋容觉得眼睛都被他给照亮了,她好像从来没见过他穿过这么亮的红色。   越醉庭素来都是冷色系的衣衫,今日一身大红,简直像是一团燃烧的火焰。墨色的长发顺着肩膀披在胸前,与他格外白皙的皮肤相称,极端的色彩搭配,让宋容意外地觉得,这与他的性格似乎挺相配的。   越醉庭浅浅地翘起唇,张开手臂向她展示:“如何?”   “……挺好看的。”她如实回答,“不过干嘛忽然穿成这样?”   要是上街回头率绝对很高。   “只是先试试,我看成亲的时候新郎也是要穿红衣的,你看如何?”他放下手臂,“对了,里屋还有一套女装你穿上试试,让我看看。”   宋容顿时囧了。   “什么啊——”她冷笑一声,“你倒是想得远,谁要跟你成亲了?你想穿喜服就穿,穿一辈子我也不管,可你想让我穿和你一对的,那你想想也就得了。”   扔给他一个白眼,宋容绕过他。   越醉庭却没恼,笑容清浅:“没关系啊。”   他轻声说:“反正除了我,你也不能和别人喝下交杯酒。”   “你嘀咕什么?”宋容忽然扭头皱眉问道。   越醉庭冲她微笑,初阳下黑色的眼眸从深处闪着细碎的光芒,宋容一时失神,反应过来后忙转移视线。“真是神经病。”她轻哼一声,就要回房,刚反手关门,却被越醉庭用手挡住了。   “衣服在你床上,试试。”   “犯什么毛病……”她凶狠地关上了门,走到床前,看到那一叠整整齐齐的衣裳,不用展开,都能看出做工的细致,将手放上去就如同清凉的泉水起伏流过。   最终还是忍不住拎着衣领展开,顿时像一片火焰流泄到了地面上,盖住了她的脚面。   宋容怔愣半响,又扔回了床上。   “那么长肯定不合身,还用试嘛。”   心底起了些波澜,宋容皱巴着脸将越醉庭那身红色的身影扔出脑子,努力将注意力放回阮森身上。   也不知他这一去见到文老爷的女儿,印象到底好不好。   ……   阮森这一去,就是一整天。直到天彻底黑透了,宋容脑中的猜测已经发展出了无数版本。   “不会被文老爷压着一见面就让他俩结了亲吧?”她轻声嘀咕,趴在窗前,忽然听到大门打开的声音。“阮森你回来了?”她急忙端着烛台跑出去。   在蜡烛小小的亮光中,阮森疲惫的神色尽入眼底。   心中有些不妙的预感,她放轻了声音问道:“出了什么事吗?”   “我要走了。”   “什么?”   “什么!”   宋容的声音和越醉庭同时响起,只不过一个是惊讶,另一人却是毫不遮掩的惊喜。   越醉庭勾着嘴角轻快地步下台阶,走到宋容身边,对阮森说:“真是难得啊。”   宋容没空搭理越醉庭,急忙问道:“干嘛要走啊?你今天没见到文家小姐吗?”   “没见到。”   阮森抽动了一下嘴角,露出一个略微苦涩的笑容:“她不想嫁我,所以离家出走了。”   “文老爷气急攻心,又担心女儿,病倒了。”   宋容瞪大眼,不知要说什么才好了。   “文老爷拜托了我,今晚我就动身去把他女儿找回来。”阮森语声淡淡的,从头到尾都没看宋容一眼,更没有理睬越醉庭,他说:“我收拾一下行李,待会就动身。”   这、这就走吗?没等宋容消化完这个消息,阮森就已经进房。   越醉庭在一旁轻笑:“竟然逃婚了,可真是出人意料。”   不过倒是阴差阳错地满足了他的愿望,越醉庭略得意地想到。   阮森很快就挎着一个小小的包裹背着剑出了房。他站在台阶上,夜风轻柔地穿过发丝吹过去,他从遮住眼的几缕发的间隙中匆匆地看了宋容一眼,随即便像针扎了一样转移视线,却撞到了越醉庭的脸,他正冲他不怀好意地微笑。一阵反胃,他更想逃离这个地方了,远远地离开她,离开这两个人。   “……我,我走了。”   他低着头,大步地从宋容身边走过。   “等等阮森!”宋容大叫着追上去拉住他,“等等!”   他停下脚步,却没回头:“怎么了?”   她有什么理由让他留下呢?不对,她为什么要留下他?阮森又不是小孩子,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她干嘛要干涉他?   只是太突然了啊……   她嗫嚅了几下,说道:“已经晚了,明天再走吧。”   她软软的声音就在身边,那么近。下一次再这样的靠近,也许永远也不会有了。   阮森垂着头,失神地看着脚边一株草在风中轻轻摇摆。   “你……保重。等、等我回来,千万别……”他语无伦次,差点将心中的话一股脑说出来。他惊慌地住嘴,把剩余的话咽回肚中,扔下一句我走了,便抽回她手中的衣袖,逃也似的打开门离开了。   宋容快步地跟着走出站在了街上,阮森大步走在无人的街道上,很快就在没有半点灯火的寂静中隐匿了身影。   “一路保重啊阮森!我等你回来!”宋容在他身后大声喊道。   最后彻底看不见阮森了,周围又恢复了安静,被宋容的那声大喊吓到的昆虫重新鸣叫起来。一股惆怅像雾一般弥漫在舌尖心头,宋容不禁叹了口气,将那股郁结之气吐出来。   “阮森肯定很快就能把文老爷女儿找回来的。”她自言自语道。   越醉庭笑了一声,“嗯,没错,说不定她还会喜欢上他呢。”   宋容瞥了他一眼,搞不清他口中的“她”和“他”,可她有种感觉,阮森再回来的那天,会是她想象不到的样子。   并不坏的预感。   手中烛火在风中摇了摇,她回转身:“回去吧。”   越醉庭有些得意,阮森的离开如此顺利和迅速,让他觉得上天都为他开路。而他也确实觉得成亲时穿的红色喜服很适合他。   “下个月十四日子不错,不如我们挑那天成亲吧。”   早饭时,越醉庭对宋容如此说道。   “成亲个屁……”宋容有气无力地回答道。   自十天前,他每天都要说上这么一句。一开始她还会对他冷嘲热讽,可越醉庭怀着她无法理解的信心,对她的嘲笑拒绝置之不理。   然后她更改方法,苦口婆心地跟他讲道理,告诉他他们两人是不可能的,他压根拿她的话不当回事。   于是现在宋容也对他成亲之类的言论当做了耳旁风。   一顿饭吃的胃疼,她擦了擦嘴,打算出门去逛逛探听一下京城的消息,可越醉庭也立刻站了起来:“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   “用的~”他笑眯眯地说,一副纯洁的样子。宋容又是一阵胃疼,无力地摆摆手。   “算了,你爱怎么就怎么吧……”   巷口是一家烧饼铺,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天,三餐几乎都是在外面买的宋容也已经和烧饼铺的这一对夫妻相熟了。   “蔡大哥、蔡大嫂,生意不错?”她笑着打招呼。   一脸黝黑的蔡大哥包了三个烧饼递给客人,也笑着对宋容说:“还行,还行。你和你家的出去啊?”   “啊?”宋容愣愣的。越醉庭弯起眼睛,接下话头:“嗯,我们出去一趟。”   蔡大嫂哎呦一声,调侃道:“天天见你们俩同出同入的,感情可真好啊。”   宋容终于反应过来,急忙纠正:“大嫂你误会了,我和他……”   “还没成亲,”越醉庭截断她的话,轻笑道:“不过快了,日子就定在下个月。”   “等等!喂!”宋容顿时跳了起来。   夫妻俩却同时笑了起来:“那可得请我们吃喜酒啊。”   越醉庭歪了歪头:“喜酒?”   “我说,你别乱说啊!”宋容咬着牙,拽着他的衣领一把将他拉得弯下了腰。 ☆、亲事   被宋容揪住了衣领,越醉庭顺着力道弯下了腰,她咬牙切齿,可脸羞窘得红彤彤的的,一点都没威胁力。他笑容加深,侧过脸在她脸颊上啪叽亲了一口。   宋容顿时僵住了,潮湿温软的一个吻在皮肤上挥之不去,她捂着脸忽地蹦开,吭吭巴巴地说:“你、你干嘛!”   发觉自己过于激动了,她暗暗爆了句粗口,暴躁地叫道:“谁让你碰我了!”   将越醉庭推了一把,说:“滚,别跟着我!”   怒气冲冲地快步走远,她转到一个狭小的胡同中,捂着脸无力地靠着墙蹲了下来。   尼玛,只不过是被他亲了下竟然心跳得那么厉害,而且为什么要害羞啊!   不行,不能这么下去了。   她将脸埋在手中,脸颊上的温度持续着降不下来。她又不是白痴,这种小鹿乱撞的情形对她而言太罕见了,一股危机感油然而生。   一定是她进入青春期的缘故。都是荷尔蒙的错!   于是宋容开始对越醉庭避之不及,偏越醉庭猫逗弄老鼠似的喜欢追着她戏弄,看她被他拦住后一脸懊丧,他就很是欢乐。   在追与被追中,宋容终于得知了来自京城的消息。这个帝国的最高领导者,已经成为了那座皇宫的主人。   尘埃落定了。   三天后,一人便找到了宋容,说是新任户部尚书派他来接她入京。   宋容长长地舒了口气。一方面是为了哥哥,一方面是她终于能够摆脱越醉庭了。   二话没说,她便跟随那人上了马车,甚至连行李都没收拾。   “快走快走!”宋容拍着车厢对那人说道,越醉庭刚刚出去,得趁他回来前快些离开。   车轮辚辚地滚压在石板上,宋容独自坐在马车中,双手交握,心砰砰地跳得很快。   宋容提心吊胆了好久,越醉庭都没有追上来,这时已经离开很远了,估计他再追也找不到方向的。她渐渐平静下来,想起很快就能见到哥哥,还有新的环境,又有点坐不住了。   她探出头,问道:“那个……请问你怎么称呼?”   自称艾纶的男子明显知道她的身份,所以对于宋容的问题有问必答。只是对左落言登基前的事避之不谈,宋容倒是能理解,大概并非多么光明的手段。   这倒无所谓,她也完全不在乎,大局已定,哥哥身为左落言的左膀右臂被任命为户部尚书,以后再也不用出入于刀锋血雨之中了。那她也终于可以享受一下达官贵族家小姐般的待遇咯?   “……这就是哥哥住的地方吗?”   想象中的高门大户在现实中却是虽大却陈旧的破落府宅,都不知之前多长时间没人住过了,艾纶扶宋容下车,带她进了府。一路连个人影都没见着。她忍不住问道:“没有丫鬟仆人吗?”   艾纶走慢一步,与她并肩,耐心解释道:“大人上任得匆忙,京中没有合适的宅子,所以暂住这里。新皇登基诸事繁琐,大人经常夜宿宫中,所以这边也是不常住的。”   宋容点了点头,但单看这住宅,哥哥看起来倒真像清官。户部尚书啊,这可不是小官,哥哥虽是左落言的人,但一下子就被提拔到了这个位置上,看不惯的人不知有多少,朝廷上那些为官多年的人,相互之间关系错综复杂,不知会不会对哥哥使绊子,他又能不能应付过来?   听艾纶的说法,哥哥挺忙的,宋容还以为会等到很晚才能见到他,所以吃了艾纶带过来的东西后,就睡了。   房间里有一股霉味,宋容睡得很不安稳,迷迷糊糊中,头皮疼了一下,她猛地睁开眼,宋凌秋一脸尴尬地手停在半空。   “弄醒你了?”   她坐起来,扒了扒被哥哥摸得乱七八糟的头发。   “嗯……”她侧脸打量哥哥,然后笑了起来,倾身环住哥哥的肩膀:“想死你啦哥哥!”   宋凌秋脸色柔和下来,抚了抚她的背。   “哥哥比我以为的要回来的早。”宋容撑着他的肩膀离开,说道。   “嗯,我知道你今天要回来,所以跟陛下说了一声。”   “……”   宋容轻声问:“一切都好?”   宋凌秋笑了:“一切都好,陛下听说你回来了,还让你进宫让他见见。”   听到哥哥对左落言改了称呼,感觉很奇妙。   宋凌秋左右看看,问道:“越醉庭和阮森呢?”他蹙起眉:“阮森也让你一个人回来?”   “他们俩啊……”宋容抓了抓脑袋,把阮森去追文小姐和她抛开越醉庭的事一五一十地都跟哥哥交代了。   宋凌秋点了点头,没有多说,却是问道:“你怕越醉庭怕到了这个地步?”   他似笑非笑的。宋容先是红了下脸,然后愤愤地说:“我快被他缠死了。”   宋凌秋挑了下眉,看哥哥这幅饶有兴趣的表情,她就把下面的抱怨噎回去了。   “他缠着你做什么?”   “……”沉默了一会,宋容憋屈地说:“成亲。”   宋凌秋先是笑了一声,然后就板起了脸,冷嘲道:“妄想!”   宋容撇了撇嘴。   “不过,我倒是太忙了没上心,容容倒是成大姑娘该相人家了啊。”   “哥,你可不要瞎操心!”宋容忙说。   宋凌秋笑,“不过,越醉庭肯定知道你是会来京城的,我看他不多日就能找到这里来。”   “啊……”宋容苦了脸,“是这样没错。”   还真摆脱不了这家伙了吗?   看宋容一脸烦恼,宋凌秋拍了拍她的脑袋,说:“没事,容容不喜欢的话哥哥把他打出去。”   第二天睡醒,宋容出了房,院中十个溜溜儿站一排的高大家伙一起转身喊了声好,剑鞘磕碰在他们的护甲上,发出锵锵的响亮声响。   宋容顿时被这些青年的齐声喊声弄懵了,揉了揉还发涩的眼,喃喃道:“怎么了这是?”   揉清了眼睛,她定睛一看,面前这十人统一地穿着武卫军的服装。“那个,这位,你能说说你们为什么在这儿吗?”   被她点到的青年站出一步来,说话来底气十足:“吾皇下旨,派我武卫军啸风营十人护卫容小姐安全。”   唔……   宋容捂着脸按下吃惊的表情,她几乎立刻就猜想出了,这十人八成是哥哥向左落言要来的,就是为了实现他昨晚的那句帮她把越醉庭打出去的话。   不过有点夸张啊我说,其实她心底还是有点甜滋滋的。宋容依然捂着脸,免得自己笑出来。   只不过三天过去了,一点动静都没有,照理说,按越醉庭的能力,既然知道她在京城,那么打听到宋凌秋在哪里就能很容易地找到她。可他没过来,莫非,对她没兴趣了么?宋容侥幸地想。   ……   “容容,今天跟我进宫一趟。”   早上的时候,宋凌秋对宋容说道。   进宫?宋容眨了眨眼,欣然道:“好啊。”   规模庞大的宫殿,穿过朱红色的宫门,进去之后举目尽是富丽堂皇之色。宋容以为宋凌秋会带她到哪里呢,却是建在湖边的数间竹屋。   宋容很是有兴趣地四处看着,她也搞不清楚,哥哥带她走过了一条看起来不出奇的路,然后就走到了这个不大像皇宫内的颇为清雅的地方。   踏在横跨在湖面上的竹道上,空寂的声响在湖面上回荡。门半掩着,宋凌秋微躬了身,声音不大不小:“皇上,容容到了。”   似乎并没有发生什么改变,左落言还是那个样子,也没多长出个龙角来。此刻穿在身上的白衫甚至是她很久之前见他穿过的。   本有些压力的宋容在左落言转过脸的那一刻彻底放松下来。   左落言的双眼透露着些疲惫,眼睛边泛着桃花红,让宋容猜测他昨晚也许没有睡多少觉。   他唇边带了笑:   “容容真是长得太快,几天不见模样怎么就不一样了。”   左落言只是看一看归来的小辈,叙了些平常话,然后,他问道。   “你觉得宫中如何?”   宋容笑道:“很大很漂亮。”   左落言也笑了:“是很大很漂亮,要是喜欢的话,就在宫中住几天吧。等凌秋和我忙完这一阵,我赐你们所新宅,现在你们住的那所我是知道的,不合适住人了。”   宋容向左落言看了看,他向她点了点头,哥哥也常夜宿宫中的,大约会陪着她,宋容便大方应道:“多谢陛下了。”   宋容没想到的是,只不过在宫中住了四五天,出宫后,就听到了不少流言。宋容并没放在心上,他们大都叽叽咕咕地感概着左落言对宋凌秋的宠信,这是事实,但他们还由宋容被留宿在宫中推测出了宋容要成为左落言登基后纳入后宫的第一人。   朝中诸人倒是没乱猜左落言的心里,可这些人精却是清清楚楚地看明白了其中昭示的意思,宋凌秋动不得,不仅动不得,还要好好拉拢。   结果没几天,宋凌秋就在下朝后被人拉住了。   “李大人?”   李大人摸着他的美髯,呵呵笑道:“宋尚书啊,不知令妹可有婚嫁了?”    ☆、议亲   艾纶是个话不多的人,从和哥哥之间的交流来看,他似乎是哥哥的得力手下。连着三天见着的第一个人都是他,宋容很是困惑地问他:“你每天是不是早早就起来赶过来的啊?”   艾纶抬了下眼:“我也住在这里。”   “哎哎?”宋容表示震惊:“可我来京城这么多天了,怎么没发现?”   艾纶却不欲再理她,抱拳道:“小姐若无事,属下就先告辞了。”   宋容无所谓地看他离开,想了想,也出了府。   她出府也无事可做,不过是无聊逛逛。她还记得有家茶楼这几天有位新来的说书人,讲了一个娄姓大家的娇小姐在家破人亡之后经历的波折故事。   故事倒还离奇,左右无事,就过去消磨消磨时间吧。   她在干果铺里买了几包不同的干果,提在手中,那家茶楼就在不远处,要是直走这条路一盏茶的时间就能到,可这时宋容看见了前方艾纶的身影。   这人刚刚还嫌她麻烦地不和她说话,宋容也就不想跟上去和他打招呼了,正好右边有个路口,她就拐进去,绕了个远路。   这条路不是很宽,两边摆满了卖菜的摊子,一路上都挤满了来买菜的大娘们,她总是被菜篮子碰到胳膊,或者谁拎着条活蹦乱跳的鱼溅她一袖子水。   这儿是最有俗世烟尘味的地了,还沾着泥土的新鲜菜叶,滚到路中间被人踩烂的果子,还有在人腿中溜来溜去的大黄狗,这一切都让人有种脚踏实地的踏实感。所以宋容万万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看见越醉庭。   他穿着一身亮蓝绸的圆领长衣,与这里格格不入,他左躲右闪地,一脸嫌弃。   宋容忍不住露出了个笑容,多日不见,乍一见他竟油然而生格外亲切的感觉。而且她觉得他那样子特别可笑,好像那篮子带鸡屎的鸡蛋能要了他的命似的。   她往前走了一步,下意识地想去叫他,然后她猛地反应过来,捂住嘴。她要干什么啊,不是决定了要躲着他吗?这家伙都到京城来了,明显要找她,她还傻乎乎撞上去吗?   眼见他挤在人流中朝这边走来,宋容急忙转身蹲在一个摊子前,装模作样地挑着堆在地上的油菜。   “宋容!”   还以为越醉庭已经走过去了,她正要站起来的时候,忽然听到越醉庭咬牙切齿地喊了她一声,她顿时一惊,想要回头,又硬生生地忍下了这个冲动。   “给我站住!”   越醉庭很快又怒气冲冲叫了一声,这次声音离她有了一段距离。宋容悄悄地侧了侧脸,小心扫视,然后在十米外看到了越醉庭。   她顿时不寒而栗,他脸上那要吃人的表情实在太恐怖。还好他似乎认错了人,紧紧盯着他前面与她背影有些相似的一个女孩。   趁着他粗暴地扒开前面的人去追那女孩,宋容把抓在手里的一把菜放回人摊子上,背对着他偷偷溜走了。   没走几步,就听到一个女孩尖声叫道:“你干嘛?”   然后越醉庭懊恼地喊了声:“混蛋!”   她吐了吐舌头,更快地往人群中钻去。   出了这条小街,她要去的那家茶楼就在眼前了。   越醉庭还在后面,她犹豫着要不要回家,可是一抬眼,宋容意外地看到了哥哥,而他身边跟着艾纶,两人一起走进了茶楼。   宋容忙追上去,在哥哥身边的话,被越醉庭找到,就不用怕他把她给吃了,想起越醉庭那狰狞的眼神,她背后就一阵发冷。   她快步走进茶楼,说书人已经开讲了,扇子在案上啪啪地拍。听讲的人时不时爆出一阵阵嘘声。她在楼内环视一圈,在角落里看见了哥哥和艾纶。   宋容忙走过去,两人头挨着头,在嘈杂的环境中脸色严肃地说着什么。   怎么挑这种地方谈事情,宋容困惑着走近,因为旁边桌上的一人走到了旁边桌边,站在过道上交谈着什么,挡住了她的路,宋容便绕了一下,走到了哥哥两人的后面。   “……容容才刚回来,我不想这么早谈她的婚事。”   哥哥的声音有些不悦,宋容悄然停在了他们身后。   “也不算早,小姐的年纪也该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了。再说,韩大人虽然为人圆滑了些,但我与他的儿子有些交集,倒是个稳妥可靠的人,品性相貌都是上等,要是错过了,岂不可惜?”   ……这是……在谈论她的婚事呢?宋容顿时五味陈杂,屏息听下去。   “你向来不爱多管闲事,为何今天这么操心我妹妹的事?”   “大人心中应当知道的。”   宋凌秋沉默了一会儿,宋容渐渐皱起了眉,她嫁不嫁人还能牵扯到别的事上去?   “我相信我自己的能力,犯不着用自己妹妹的终身大事搞什么联姻。”   “没你想的那么简单,这也是陛下的意思。”   “陛下有说过?”越醉庭声音沉了下来。   “也是为你着想。陛下分不出那么多精力来保你,你早点在朝中稳定下来,就能早点让陛下松口气。况且,韩大人儿子这个人也是经过了陛下的同意的。”   越醉庭良久没有说话。宋容也一直默默地站在他们身后,等着哥哥说些什么。然而宋凌秋没有开口,倒是艾纶叹了口气,说道:“大人,您究竟在犹豫些什么?您妹妹早晚是要出嫁的,且不论其他,韩家的本来就是个难得不错的人选,值得女子托付终身的对象,并不亏待小姐。二来对您、对陛下,都有百益而无一害。”   这时代是没什么自由恋爱的。   宋容恍恍惚惚地回了府,鞋都没脱就躺在了床上。   其实她从开始就没抱别的想法。爱情啊什么的,又不能吃,她只要衣食无忧,和哥哥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就满意了。况且等哥哥做了官后,她也没指望随便谁想嫁就能嫁了。   最后哥哥也没答应艾纶什么,而艾纶显然有点不能理解的气恼。   其实她能够理解。   宋容胳膊搭在额头上,怔怔地看着房顶。   第二天,宋容等到晚上哥哥才从宫中回来。   “不是叫你别等我了吗?我说不定什么时候回家,你自己先吃就行。”   宋凌秋净了手坐在桌前,温声责备道。   “我一个人吃没胃口嘛。”宋容笑眯眯地说,然后给他夹了一筷子菜。   宋凌秋低头看着碗,好像没一点胃口,犹豫了半天,才抬起头来,对宋容说:   “容容,有件事想跟你说。”   宋容直直地看着宋凌秋,微微笑着:“嗯,我知道什么事。”   宋凌秋忍不住挑了下眉:“你知道?”   “哥,是不是有人来提亲了?”   宋凌秋皱眉问道:“谁告诉你的?”   宋容摇头不答,只是说:“我自己没什么主意的,哥,你要觉得好,我就嫁,你要觉得不好,不想我嫁人,我就陪你一辈子。”   宋凌秋失笑:“傻丫头,哪有一辈子不嫁人的。”   他接着轻叹了口气,说:“提亲的有三家,哥哥觉得韩家的还不错,哪天找个机会,你去见见他吧,看看合不合心意。”   哥哥果然是因为她才犹豫的。虽然认为长兄如父,妹妹的婚事要他全权决定,但宋凌秋到底心疼妹妹,听他的口气,要是宋容说不,就算违了左落言的意思,他也会否了这件婚事的。   其实宋容已经决定了,嫁。   而后几天,她在茶楼的隔间偷偷见到了那个应该会成为她夫君的男人。他叫做韩筑,不知过没过二十,面容还带着年轻人的青涩,可神情却稳重得好似在官场上混了几十年一般。   而且平心而论,长相很不错,有股子英气。宋容觉得最好的一点,是他的声音,听起来让人觉得舒服,还不失男子气概。   宋容觉得挺好的,回家后便对哥哥点了头。   她是个现实的人,反正早晚要嫁,既然这时候嫁能帮了哥哥,那就嫁呗。那韩筑算是高帅富了,在前世这等富二代还未必能轮得上她。   就这么……嫁了吧。   韩大人似乎很是心急,宋凌秋表示同意了之后,紧接着就是问名、定聘一系列礼节。   宋容有点懵懵的,怎么这么快整个府就跟喜事要来了似的上上下下都热闹起来了?还添了好多下人。不就是定亲吗?定了亲不是再过上一两年再成亲么?   跑去问哥哥,宋凌秋一副无奈的样子说:“韩大人等不及了,我也曾提议说不如下年再办婚礼,但韩大人说他儿子已经二十有一,等不得了。所以婚期就定在下月,日子还没择好。”   下、下个月?   宋容有些被惊到,虽说已经决定嫁给一个不认识的男人,但她还没做好准备下个月就嫁啊……   “容容……你不愿意?”宋凌秋小心问道。   “没,没有……”宋容朝哥哥笑笑,恍惚惚回了房。   这天晚上,她梦见了越醉庭。    ☆、成亲   她知道这是梦,就像灵魂分成了两半,一半躺在床上,另一半飘在空中,俯视着房间。   房间门开了,有一群面容模糊的人涌了进来。然后她坐在了梳妆镜前,一身红装。   那群人笑得奇怪,给她盖上了红盖头。这时宋容飘在空中的那一半灵魂随着盖头放下瞬间又回到了地面上的那个身体中。   她被人扶着走了出去,这时她才恍然,对了,哥哥已经和韩大人定好了日子,所以今天就是成亲的日子吧。   她瞬间坦然了,拜了天地后,被人扶到了一张床上。   然后房间里的人都走开了,她还想着,照电视剧里演的,床上应该有枣儿啊桂圆啊什么的,不知道这个时空是不是也有这个习俗?   她的手正在床上摸来摸去的时候,搭在眼前挡得她只能看见自己膝盖和脚的红色盖头忽然被人掀开了。   这时她好像忘记了她已经见过韩大人的儿子韩筑,满怀紧张地抬起头。   “啊!”   宋容浑身一震,从梦中醒了过来。   心脏还砰砰地跳着,梦中越醉庭被满屋红色映得分外滋润的脸还在眼前晃悠着不散。   倒霉,怎么梦见越醉庭是新郎?一定是他之前总在她耳边唠叨的缘故!   屋中漆黑黑的,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了,于是闭上眼睛接着酝酿睡意。可一闭上眼睛她又想起那个梦不是在她看见越醉庭的脸时结束的,而是、而是他把她压倒在床上,手从下摆伸进她衣服下……   宋容紧闭着眼,满脸涨红地翻了个身。   都怪越醉庭留给她的变态印象太深刻了,才害她做这种梦。宋容这么想着,忽然觉得房中一亮。   她想也没想地睁开眼,然后才后知后觉地觉得有危险。   谁点亮了她房里的蜡烛?   宋容忙又闭上眼睛,眯起一条缝往外望去。烛光不算太亮,可她只凭身形就一眼就认出房里的那个人来了!   他似乎毫不在意会将她吵醒一样,迈着不轻的步子朝她床头走来。   宋容觉得床轻轻一震,一只手就抚上了她的脸。   他太温柔就像抚摸什么稀世珍宝似的,宋容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再也忍不下去,她睁开了眼睛。   “你怎么摸进来的?”   并不是想得到答案,她的语气只是单纯的抱怨而已。   越醉庭笑着眯起了眼,大拇指轻轻地在她的唇角摩挲:“容容想我了没有?”   她轻嗤了一声,伸手去拂他的手,一边心想,那十个从武卫军调来的家伙莫非是吃白饭的,竟让他溜了进来。   下一秒脖子忽然被掐住了,虽然没有用力,可仍让宋容惊惧地倒抽了口气,吃惊地瞪着越醉庭。   这幅表情,她想起来了,在街上他找她时就是这幅要将她活生生吞吃下去的表情!   “真是狠心啊,一句话不说就把我扔下了。”他轻柔哀怨地说道。   “不、不是给你留了纸条吗?”   “这就是你一旦不需要就离开我的理由?”越醉庭手指动了动,紧贴在她的皮肤上,“你可知道我回去之后没见到你,还以为你只是出去一趟,我从早上一直等到了中午,等我准备出去找你的时候才发现了那张纸条?哼,我说,容容你是故意的吧,一张纸条小得还没我指甲盖大。”   “……我没找到纸,所以……”她颇心虚地解释道。   “我相通了一件事,”越醉庭没想听她的话,他俯□,紧贴着她的身体,宋容近距离看着他说不清什么表情的面孔,一股寒气从背后升了起来。   “你必须要嫁给我,就明天,不,现在。”   “等等!”宋容叫起来,打断了越醉庭的话。她试探着将手搭在他肩膀上,轻声说:“那个,你先放开我,关于这件事,我有事想跟你说。”   他轻哼,懒洋洋地说:“你这样就不能说话了?”   宋容推了一下他:“真的,很严肃的一件事!”   她认真地盯着越醉庭的眼睛,越醉庭回视了她一会儿,放开了她。   宋容忙从床上起来,顺手拉紧了被他弄松的衣领。   “看你样子,我觉得这件事你应该不知道。”她说道,“其实,我已经定亲了,下个月——就该出嫁了。”   有点幸灾乐祸地说出来后,她又立刻用最大的音量尖叫了起来:“救命——”   她倒退两步,将空间让给了破门而入了几个武卫军,同时向越醉庭轻轻嘘了声:“别忘了,你现在可没办法动武。”   越醉庭很快逃了出去,宋容没让他们追上去,不过闹出的动静仍是不小,哥哥连外衣都没披,只着中衣就赶了过来。   听说越醉庭闯进了宋容屋中后,宋凌秋头疼地扶住了额头。   “你们,”他指着那十个武卫军,“别避讳那么多了,晚上轮值守在院里吧。”   “哥……”宋容支吾道,“我怎么感觉不大放心,能挡得了他吗?”   总觉得越醉庭不是这么容易就拦住的,又想起他的成亲宣言……宋容抓住哥哥的胳膊:“哥,明天我跟你进宫吧。”   这天底下,越醉庭最不可能进去的地方,大概就是皇宫了。左落言一定知道宋容突然要住在宫中的原因,但宋容不说,他和宋凌秋都不会主动对越醉庭做什么。毕竟,他们欠了越醉庭的。   但宋容总不能一直在宫中住下去,离婚期还有五天的时候,她就从宫中回到了府里,准备待嫁。   左落言赏赐了不少作为她的嫁妆,所以时间虽然紧张,但婚礼肯定寒酸不了。韩家的人已经来了好几趟了,宋凌秋忙得越来越不可开交,只有宋容自己呆在房中无所事事。   还有两天就要出嫁了。宋容在摆满箱子的屋中转了一圈,坐回了床上。她真的要嫁人了吗?她还有几个月才满十四,余下的大半辈子就要和那个一句话都没说过的人一同度过了?   他会娶小妾的吧?宋容忽然想到了这个问题,立刻反感地抿紧了嘴。她忘了这个问题了,他都已经二十一了,说不定通房丫鬟都有好几个了。   没有感情的婚姻她可以接受,可如果要和好几个女人分享丈夫,那感觉就像自己的牙刷被陌生人用了,还必须忍着恶心接着使用。   要是这样的话,那还不如嫁给越醉庭呢。不,不,不用太悲观,宋容努力让自己往好的方向想,哥哥到现在不也没有过嘛——唔,应该没有吧?   说起来越醉庭,怎么还没过来?不是盼着他来,而是现在太平静了,不像他的行事作风啊。她不信他不知道她出嫁的日子,守在外面的武卫军说没有异状,那越醉庭按捺着,是想做什么?   不会是放弃了吧?她忽然想。摸着莫名有些空荡荡的胸口,她暗暗骂道:混蛋!   离婚期越近,宋容就越紧张,总觉得越醉庭会随时随刻从哪个阴暗的角落中跳出来,挥舞着大刀突出重围把她抢出来。   嗯,就像记忆深处那些印象已经模糊的韩剧一样。   宋容觉得自己的心态有些奇怪。明明是自己答应哥哥嫁人了,临了却反感起来,想象着被她骂走的越醉庭返回来带她逃婚,还YY得很愉快。   当然理智上,她还是认为这婚必须要结的。那些担忧和不安应该是正常的,也许是所谓的婚前恐惧症?她对她的未婚夫君没有多少自信,但她相信哥哥。   出嫁的那天,天还黑的时候宋容就被叫了起来了,屋里一堆脸生的大妈,挥着涂着豆蔻的指甲像摆弄洋娃娃一样给她换衣、化妆。   之前有个婆婆专门来给她说过出嫁这天的流程和要注意的细节,只不过实在是太繁琐了,所以头昏脑涨记到最后,宋容发现自己还是不知道究竟要怎么做。   就在宋容绞尽脑汁地回忆着上轿子时要先迈哪只腿时,时辰到了。   宋凌秋站在门外,略带忧伤地望着宋容。   “哥……”她提着裙角走向哥哥。   “别担心,韩筑是个好人,会好好待你的。”宋凌秋好像不放心似的,又赶紧加了一句:“嫁过去后,要是受了委屈,一定别忍着,告诉哥哥,哥哥帮你解决。”   宋容微微笑了,眼角勾起的一抹艳红随之挑起,平添了妩媚风情。   就是知道出嫁后仍有哥哥永远地站在她身边,她才能克服心中的不安啊。   八抬大轿,比她平常坐的马车要稳多了,刚刚被接出门的时候,她从低垂的眼睫中看了一眼新郎,意气风发,喜气洋洋,与她目光相触的一瞬,本就明朗的双眼更是闪烁如同星子一样。   宋容匆匆将视线移到脚面,心中有些安慰。看起来对方倒是对这婚事挺乐意的,那么,以后的日子也许还可以期待。   唢呐声奏着喜庆的调子,吵闹地环绕在小小的轿中,不过仍压不过街边看热闹的人们兴奋的说话声。   她知道新郎就在她的轿子外面,骑着高头大马,或许正隔着帘子望着她。   宋容伸出一根手指,小心地将轿帘撩起了一点。   她有些好奇地朝外望去,谁知,却直直地对上了韩筑的双眼。   他将头微微一侧,眼中暖意融融,左颊露出了酒窝。竟然是一个宠溺得堪比蜜糖罐的微笑,宋容双目从失神中聚焦,吃惊地长大了嘴。   “——小心后面!”   作者有话要说:是的教主大人来抢亲啦~ ☆、洞房,未遂   “唔……唔!”   宋容嘴中塞着布,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唔唔发声来表达她的愤怒。越醉庭将她掳到了一个偏僻处废弃的土屋里,绑了她的双手双脚,还从怀中掏出了块不知是什么的白布塞进了她的嘴里。   “我说过,咳——”越醉庭手握成拳抵住嘴咳了两声,然后皱眉看着沾在手上的血。虽是喜事,宋凌秋仍暗中安排了人一路护送宋容出嫁的队伍,按越醉庭的身手本可轻易得手,但他身上内伤未愈,生生硬接下好几掌才将宋容从轿中抢出。一路左躲右闪摆脱了追来的人,带她来了早就看好的地方。体内气血翻涌,竟咳出了血来。   他上前拿出了塞着宋容嘴的布,一边擦拭手上的血迹一边斜睨着她:“我说过,除了我,你别想嫁给别人。”   她呸呸地吐掉粘在嘴里的线条,然后骂道:“就凭现在的你,明天哥哥就能找到我,然后我还是照样要嫁人,你就别捣乱了行吗?”   “所以,就趁现在成亲吧。”越醉庭扔了那块布,在宋容震惊的目光中走到屋中破床边,从床下拉出了一个箱子。   宋容扭着脖子,看他从箱子里拿出了一对红烛,还有两套红艳艳的喜服。   “这些……你都准备好了?”   越醉庭自己穿上了喜服,拿着宋容的那套迟疑了一下,又放回了箱子。他在桌子上点亮了那对红烛,然后朝宋容走来。   他是认真的,宋容无比清楚地认识到。要是如他愿了,下半生可就要被这变态缠上了!   “等等,我说,成亲不是拜了天地就行了的,如果我哥哥不同意照样不算嫁了你!”   越醉庭看着她,慢吞吞地说:“可是,谨柔说,只要过了洞房宋凌秋就再也说不了什么了。”   本想忽悠一下对这方面几乎一无所知的越醉庭,宋容却被他堵住了,结结巴巴地重复:“谨柔?”   “啊,前几天她找到了我,反正璃花教也没了,我就让她随意去哪儿,不过她说要吃我的喜糖。”说着,越醉庭看了看窗纸都破破烂烂的窗户,好像谨柔就站在那偷看一样。   “她帮忙出去把追来的人引走了,时间紧急,所以我们开始吧。”他解开了捆住宋容手脚的绳子,然后抓着她的肩膀站在了红烛前。   谨柔!她可真会出主意!   宋容被越醉庭按着头拜了天地,待到夫妻对拜时,她突然往前一顶,狠狠地撞上了越醉庭的脑袋,然后转身就跑。   只是没几步就被越醉庭抓着扔到了床上。   那床只有一层薄薄的褥子,宋容被下面的木板硌得背疼,而且刚用头去撞越醉庭,她自己也疼得很,不禁低低叫了一声痛。   越醉庭揉着头顶,觉得很是头疼:“别闹。”   “你才是别胡闹!放开我……”宋容说着就要起身,但越醉庭一手按着她,一手放在嘴边轻声嘘了一声:“别说话。”   他俯身堵住了她的嘴。   只是嘴唇相碰,然后就压着她的唇不动了。宋容气得直翻白眼,在他身下挣扎,却引起了两人嘴唇的相蹭。   越醉庭忽然抬起身,盯着她看了会儿。宋容拧着脸:“干嘛?”   越醉庭不语,又亲了上去,这次他倒没跟木头似的,而是轻轻咬了咬,又吸吮着。   他一点也不知道轻重,宋容被他吸得发痛,扭着脸想要摆脱他,却被他捧着脸扳正了。   咬咬亲亲半天,宋容嘴唇都给弄肿了,抬眼看他,眼睛清明得跟蓝天下湖水似的,一点□也无。   本还有些紧张的宋容顿时有种以为要被老虎吃了却是碰见了只小猫一样的感觉,果然这家伙只是单纯模仿,其实什么都不懂吧……   这样一想,越醉庭趴在她身上挨挨蹭蹭的,就有了点小孩子撒娇的感觉了。宋容有些无奈地在他身下挣了挣,依然被压得死死的动不了半分,便彻底不动弹了,等着他玩够了没耐性,就能放开她了——他太重,压得她有点喘不过气来。   他从她唇上移开后,宋容着实松了口气,憋得脸通红的她急忙侧了脸大口喘气,没注意将整个脖颈露在了越醉庭的眼下。自然而然地,他鼻尖轻轻在她那处脆弱的肌肤上蹭了蹭,然后亲吻了上去。   能够感觉到皮肤下血液的脉动,还有只有在这种距离下才能闻到的轻淡淡的香味,是她身体的味道。   顺着脖颈的线条,亲吻到突出的锁骨,一直延伸到肩膀,便被衣服遮挡住了。他想也没想,便抓住了她的衣领往下扒。   宋容并没注意到他逐渐灼热的呼吸,直到肩膀一凉,同时传来微微的刺痛,她倒抽了口气,斥道:“行了你!属狗的吗只会咬人?”   说着她便去推越醉庭的胸。   越醉庭头也未抬,张嘴就在她肩膀上狠狠一咬,牙齿几乎要陷到肉里。宋容一时不妨低叫出声:“痛!你——”   他忽然用手捂住了她的嘴,终于从她身上抬起头,眼神竟沉暗得如同雷阵雨来临前布满阴云的天空,仿佛有雷电在乌黑云层后酝酿着。   宋容顿时被惊得说不出话来,从他眼神中她终于看出了不对,他白皙似玉的皮肤上泛起了薄薄的一层浅红,捂着她嘴的手掌温度炙热,而他的另一只手,就拢在她左胸上。   宋容嘴唇抖了抖,低声试探地叫道:“越醉庭?”   “嘘——”他眯起眼,将目光从她脸上移开,一手仍捂在她嘴上,而右手则认真地解开了她的衣服。   毕竟已到夏季,喜服也没有那么多层,几套扒开,她穿着肚兜的娇小身躯便呈现在他眼前。宽大的袖子还套在胳膊上,衣裳铺展在床上,拢着纤细的身躯。   这不是他第一次见到她的身体,但满目的艳红映衬着白嫩的皮肤,像一剂强效药刺激了他的神经。他失神地松了她的嘴,双手环住她盈盈一握的细腰。   那腰部令人销魂的曲线让他忍不住反复地摩挲着,他弯□,将脸埋在了她的小腹上。   他觉得体内有一把嚣张的火焰燃了起来,烧着他的血液和经脉,一股热气在他身体中横冲直撞,却找不到发泄的出口。他有些难受,只好在她的小腹上蹭来蹭去,嘴唇在绣着鸳鸯的肚兜上摩擦,被上面的亮蓝的丝线磨得嘴唇发干,直到将她的肚兜给蹭到了上面,露出一截雪白的肚皮,凉滑得像夏日里的一块玉石,又远比玉石柔软让人沉醉。仿佛能缓解嘴中的干渴,他将唇按在她的小腹上,伸出了舌尖由下舔了上去。   一声呻~吟轻轻响起,又仿佛吓到了似的尾音被匆匆堵了回去。越醉庭低声喃喃着宋容的名字抬起脸来,便看到了宋容满面通红的一张小脸。   总觉得好像在饮鸩止渴,方才舒爽了一下,这时看到她羞惭着不敢直视他的模样,水盈盈的眸色,搭在嫣红脸颊上的散乱的发丝,他便觉得那把火燃得更旺了,蒸着他的五脏六腑。   他很难受,他要做些什么,却不知要怎么才能让自己从这种头脑都发热得不清楚的状态下摆脱出来。他只能依照本能,紧紧地抱住她,在她身上磨蹭着,一边在她的脸上、脖子上纷乱地亲着,低声叫着她。   宋容要哭出来了,越醉庭浑身都绷紧了,又搂得好像要把她嵌进他怀里,他没脱衣服,她却也能隔着布料感觉到肌肉的紧绷和发散出来的炙热体温。连接不断落下来的吻仓促散乱,并且还在往下移!   而且,在她大腿处蹭着的——察觉到这点,宋容顿时抖了一下:“越醉庭你起来……”   他恍若未闻。   不知是羞得还是生理反应而发热的身体冷却下来,本有些乱哄哄的头脑也冷静了下来,她摊开在床上的双手抓了抓,只抓到了被子。   她放松了身体,环住了越醉庭的脖子,食指插入他发中,揪住,然后——她抬腿,狠狠踢中了越醉庭两腿之间——   这下只是略费劲地一推,身上的压力便瞬间消失了,宋容坐了起来,瞧着被她推到床下的越醉庭。她听见他嘶嘶的抽气声,忍不住想她是不是用力太大了。   “容容……”他的声音因为疼痛而发虚,便有些软软糯糯。抬起头控诉地看着她,眼眶里竟然有了泪水。   虽然知道肯定是因为痛感而流出的生理性的泪水,可宋容还是被他含泪的样子击中了。她默默地拢好衣服遮住了身体,不知所措地想了半响,然后说:“那个,我带你去看大夫……吧?”    ☆、洞房   “教主……”   越醉庭含着泪没应她的话,倒是从一旁传来了柔柔的女声。宋容循声望去,看到了站在门边许久未见的谨柔。   她的目光从坐在地上的越醉庭移到了床上的宋容,然后又看回了越醉庭,她叹息着说:“我不是教你了吗?怎么被从床上踢下来了?”   “谨柔!”宋容叫道,一股无言的情绪充满了心头,“你怎么也跟着他胡闹,你到底教他什么了呀!?”   谨柔温柔地看着她,说道:“我喜欢小姐你。”   宋容挑了下眉,所以?   “教主是我一生效忠之人,所以教主喜欢小姐,我便愿尽全力让您二人结合,我看着心中也会宽慰。”她笑了笑,又说:“这样谨柔也可以照旧照顾小姐你了,这不很好吗?”   “教主,你出来一下。”垂眼对越醉庭说了一句,谨柔转身离开了房间。   越醉庭委屈地看了宋容一眼,起身,将门从外面锁了起来。   宋容叹了口气,穿好衣服,瞅了眼凌乱的床铺,她脸一红,快速跳下了床。然后试探着推了推门,果然打不开,窗户也用木条封住了。   越醉庭一定是早就将一切都计划好了,这屋子虽然破败,可仍很结实,宋容往那看起来很有些年头的木门上踹了好几下,结果除了飘飘洒洒落下的灰尘外,连点木屑都没掉下来。   “喂!越醉庭!我很饿!”她趴在门上向外大叫道,然后侧耳倾听。   一阵脚步靠近,越醉庭的声音隔着门响起:“你等会,这里没有吃的,待会我出去给你买。”   “最好能买到酒酿圆子。”她说道。   “好,我看看有没有卖的。”   门外的声音又消失了。宋容总觉得刚才的气氛有些不对,怔了一会儿她忽然察觉,方才和越醉庭的对话是不是太和谐了些?   她可是差点被他扒光了吃干抹净啊,怎么还能这么镇定?   奇怪,可她确实不怕。咦,莫非她潜意识里是能接受这件事的?   被自己的猜想吓了一跳,她忙摇头将这个想法晃出脑袋。   “教主你现在的身体虽然不宜使武,可武功还是在的,怎么让小姐踢到床下面了?”   谨柔和越醉庭到了僻远处,谨柔开口埋怨道。   “不是告诉您要将生米煮成熟饭吗?”   “……我已经脱了她的衣服了。”   谨柔猛地停下脚步,似笑非笑回首凝视他道:“然后呢?”   “?”   看他一脸无知无辜的样子,谨柔便知事情未成。   她揉了揉额角,问道:“那您……知道大家说的洞房之夜,要如何行夫妻之礼吗?”   越醉庭微微皱起眉头。   谨柔更加感到苦恼:“之前没人教过您,您自己也该会的啊,多少也走南闯北了几年了……”   接下来她慢慢涨红了脸,要她何如跟他解释呢?颇为困难地想了想,她犹豫道:“那,我带您去一个地方看看吧。”   越醉庭说:“容容还要我给她带酒酿圆子。”   谨柔噎了一下,长叹口气:“回来再说吧。”   宋容饿着肚子等了好久。今天可真是充实的一天,她想。从天还黑的时候就被叫起来换衣化妆连一口吃的都没吃,到现在已经三四个时辰了,之前肚子还咕噜咕噜直叫,现在已经饿过头了。   越醉庭究竟到哪儿买酒酿圆子去了?不对,她该操心的不应该是这个,她应该担心比如怎么逃出去诸如此类的问题。   ——可能是被越醉庭强抢的次数太多了,以至于她已经担心不起来了。现在还是填饱肚子比较重要。   她在光线渐渐变暗的房间中眼巴巴地盼着,终于听到了门锁的响声。   越醉庭提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顺手关上了门,从门外泻进来的暮光又被挡在了外面,屋中又变成了暗暗的。   “你既然在这儿,就不用担心我会逃走吧?干嘛不把门打开?”宋容问道。   “不用……”越醉庭在昏暗中含糊道,将食盒放在了桌上。   “可屋里连蜡烛都没有。”宋容的眼珠跟着那食盒转到了桌上,一边说道:“你怎么来这么晚。”   “吃吧。”越醉庭掀开盒盖,香气顿时溢了出来。   本消停了的肚子顿时叫了一声响,宋容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没看清是什么食物就夹到了嘴里,香甜软糯的口感顿时慰藉了她的舌头和胃。宋容忙着填饱肚子,便没有分出精神去注意越醉庭的神色——不过屋中太暗,她也看不清。   匆匆吃了几口先压了压肚子,然后宋容便放慢了速度,狼吞虎咽有些浪费了食物的大好味道,吃完吃饱时,屋里已经彻底黑透了,就连越醉庭就坐在她面前,也只看得到一团黑乎乎的身影。   但他似乎能在黑暗中看得很清楚,宋容一放下筷子,他便问道:“吃完了?”   “嗯。”宋容心满意足地用手绢擦嘴。   “那你……感觉怎么样?”   “挺好吃的,就是有点口渴了。”   “除了口渴,没有别的感觉了吗?”   宋容觉得有些莫名:“那该有什么感觉?好吧,其实我肚子有些撑……”   面前越醉庭坐了一会儿,宋容似乎感觉他有些疑惑。他说道:“那我去给你烧些水。”   吃饱了便有些犯困,这次越醉庭出去虽然没有将门锁上,但宋容也懒得试图逃跑,因为他还在院中,从她坐着的角度,能看见门缝里透出来的燃起的柴火的火光。   坐了一会儿,宋容认为水烧开应该还有些时间,实在抵挡不住一阵一阵涌上头的困意,她坐到了床上,腿搭在床沿,侧身歪倒在床上,手枕在头下,眯了一会儿。   迷迷糊糊中,仿佛听见了一个女子的声音,温柔轻巧,好像是谨柔。不一会儿,一个冰凉的东西抵在了她的唇边,越醉庭在近处说道:“喝点水。”   那声音忽远忽近地传入耳中,宋容只辨得出水这个字。而她也感觉口舌干燥得好像好几天没喝水似的,便张开了嘴。   一股温热的水流顺着食道滑进胃中,也许因为水温度有些高,一股热气从胃部扩散到了全身,而嘴更干了。   她迷瞪瞪地扭着身体,潜意识里想要将衣服脱掉,可浑身无力,神智困在泥沼中,像蜘蛛网一样黏住了她,挣脱不出。   “热……”   她也不知道自己低喃着什么,只是感觉到唇上按压上了冰凉凉的东西,在她而言仿佛解药一般,她便饥渴了许久一般急切地吮吸起来。   “莫非量太多了……”越醉庭从她嘴中抽回了自己的食指,又捏了捏她的脸蛋,红通通的,还沁出了几滴汗。   “容容?”他推了推她,没得到任何反应。该是这样的吗?他想起下午谨柔带他去的青楼。   他也并非没去过那种地方,只是他总嫌那里脂粉味呛人,不愿多呆,顶多听听曲子,从未在那过过夜的。所以,谨柔让老鸨带他到了一间房中,从墙上的孔眼望见另一屋中情形时,越醉庭很快被吸引了注意。   他终于明白那股在体内烧着的火是什么了,而所谓阴阳相合的说法又是如此切确。   只是他瞧见的那对男女,女子似乎并不像容容这样,摊在床上唤不醒啊。   越醉庭想出去问问谨柔,可谨柔大概又要露出让他不爽的无可奈何般的神情。他便又在宋容脸颊上轻轻拍了拍。   越醉庭的体温一向是比常人高的,可这时宋容却像碰到了夏日的冰块一样,忽然抓住了他的手,侧着头,在他掌心中蹭着。   好乖的样子,越醉庭盯着她想。然而下一秒,她在他掌心中轻轻地□出声,红唇微张,舌尖半吐。   从她口中喷出的热乎乎的气息像火苗一下子点燃了他的手掌,热度迅速地沿着胳膊一直燃到了他的心口。   越醉庭听见心脏砰砰的巨大的跳动声。他紧紧盯着她微张的嘴。   “热……”   她轻皱着眉头,断断续续地□道。   “热吗?那把衣服脱了吧?”越醉庭轻声问道。   宋容除了喊热声便没了别的回应。越醉庭便解开了她的衣服。   上午他刚刚做过这事,只不过那时宋容想着挣扎,他不得不按着她的双手。而此刻,她扭动着身体,衣襟刚解开,她便想从衣袖中抽出胳膊来。   越醉庭像妈妈一样,将她抱在怀里,给她将好几层的衣服一件件脱下来。只是宋容在他怀中不断地扭动着,将他的衣服都蹭得散乱开来。   宋容的意识稍微清醒了一些,但这也只让她更明显地体会到了身体的异状。可她已经无力抵挡,□的皮肤在越醉庭的衣服上磨蹭着,令她的身体生起了迷醉的快感,让她忍不住要更多。   想要肌肤相触,想要抚摸,想要谁掐住她的腰,咬上她的唇。   想要体内的空虚被填补。   越醉庭的额头也渗出了汗,她的皮肤滑腻腻的,他双手贴在她的腰侧,几乎握不住。他埋首在她颈窝,唇紧挨着她的皮肤,在她动的时候时不时地触碰到上,就是不亲下去。终于惹得她带着哭腔喊出了他的名字。   “越、越醉庭……”   她眼眶中已经溢出了泪水,轻哼了一声,双手急切地在他领口大开而露出的胸口前抚摸着,然后粗鲁地扯开了他的衣服,将整个上身紧紧地贴在了对方裸、露的胸膛上。   喘着气,她双手用力地抓在他的背上。   还未发育完全,只像个小馒头似的软软的胸、部紧压在他胸前,双手下是不堪一握的水蛇一般的细腰,触手滑腻,越醉庭再忍不住,一下将她压倒在床上,朝她的脖子咬了上去。   突如其来的疼痛让宋容叫了出来,只是喊出的声娇娇弱弱,似吟非吟的,听得越醉庭双眼都泛了红,抓着她胸、部的手紧了紧,他压抑着什么似的喘了口气,连接落下的吻变得有些狂乱。   宋容伸长了脖子,承接着他重得近乎啃咬的吻,湿润的双唇渐渐移到了前胸,他突然张嘴,含住了顶端的红樱。   意外之下,她浑身都软了下来,湿漉漉的柔软舌头舔砥着顶端,时不时用力地一吸,她便只能无力地揪着他的头发。   她没注意到,自己的双腿夹着越醉庭的腰,脑袋被一波一波的快感烧得迷糊了,那处灼热的坚硬抵在她□一下一下地磨蹭着,也只让她更加空虚,更加渴求。   直到疼痛利刃一样把她一脑袋的混沌都切开了。   两个人同时倒抽了口气,只是她是痛得。   疼痛令她短暂地清醒过来,她在紧抱着他的背,双腿紧夹着他的腰,两人汗津津的身体相接无隙,还好黑暗遮住了她的双眼,可她还是羞惭地缩了缩腿。   越醉庭在她耳边急促地喘息着,一滴滴汗落在她身上,滚烫的。他忍得很辛苦,可仍是未动,哑声问道:“疼吗?谨柔说第一次会很疼……”   他忍不住动了一下,又立刻强停下,大口大口地吸着气。   那药又开始发挥了它的效力,下、身的痛很快被遮掩了下去。   宋容闭上眼睛,在黑暗中叹了口气,然后抱着他的背将他向她的怀中压了压:“我……可以了……”   越醉庭在她唇边重重地压了下去,握着她的腰,用力抽。动起来。   身体在他的撞击下晃动着,她就像只孤舟漂在狂风大起的海面上。她死死地咬着唇,可呻、吟声还是控制不住地从喉间溢了出来。   “嗯、啊……”   作者有话要说:不是卡H,下面就没啦。   终于用上春、药这个梗了…… ☆、结尾   宋容浑身酸痛地醒过来,动了一下,环在她腰上的手臂便跟着缩紧,将她往怀中拢了拢,纵然是初夏,天气已经热了起来,两人粘腻汗津津的身体紧贴在一起,可越醉庭仍不松手。   宋容没好气地在他胳膊上揪起一块软肉。   “容容……”他嘟囔着睁开眼,睡眼惺忪。   “把手挪开!”   “不……”他把头埋在她肩窝蹭了蹭,又闭上了眼:“昨天睡太晚了。”   宋容顿时来气,已经一年了,这家伙还是夜夜的折腾她,每每想睡个好觉都要被他骚扰,他也知道要睡觉?   “容容。”   突然门外传来宋凌秋的声音。宋容顿时一惊,哥哥怎么来了?   越醉庭也立刻睁开了眼,脸色微变。   “已经已时了,还没起床吗?”哥哥在淡淡地问道。   已经已时了?她还以为顶多八九点而已。   七手八脚地穿上衣服,她扑到镜子前查看了一番,将露在外面的吻痕小心遮住,回头看越醉庭:“你好了没?”   他已经比她还快地穿好了衣,甚至连头发都梳得一丝不乱地扎在脑后了。脸色很是严肃,如临大敌。   一年前,越醉庭使了下三滥的招数“生米煮成熟饭”后,被循着踪迹清晨带了一队人来解救妹妹的宋凌秋当场撞见,顿时点爆了一个兼具父亲胸怀的哥哥的爆点。   宋凌秋差点将越醉庭当场用剑穿个通透。   只是宋凌秋考虑着妹妹身子已被他污了,又总要有个托付终身的人。而当时宋容又颓然着沉浸在莫名失了身的心情中,见了哥哥就立刻被接回了府中,没心思理睬别的,等她心态调整好了后,哥哥已经同意了她和越醉庭的婚事。   结果莫名其妙就嫁了。   但宋凌秋对越醉庭的恶劣印象从此再也不能抹去,越醉庭算是入赘到了宋家,从此便饱受宋凌秋的冷眼和冷语。   越醉庭脾气并不很好的,终于有一天他忍不住不爽地冲宋凌秋拍了桌子,结果当晚宋容便把他关在了门外。等他踢破门闯进去,她已经到了宋凌秋那里借宿了。   于是当晚他独自一人睡了一夜。没有温软在怀,连床都变得格外冰冷。那一晚睡得很不舒服。   明明以往的二十多年都是一个人睡的,可与她在一起后,还没到一年,就已经没法适应她不在身旁的夜晚了。   第二天,宋容跟在宋凌秋身后出来,越醉庭垂了眼睫,沉默着和两人一起用了早饭。   从此越醉庭便知道宋凌秋是决不能招惹的人。   宋容开了门,宋凌秋冷冷的目光直接越过她的肩膀戳到越醉庭的身上。   越醉庭已经习惯,扯了扯衣襟,冲他淡淡一笑。   宋凌秋便像看到什么恶心东西似的眉头一动,转脸对宋容说:“日后不可起这么晚了,连早饭都不吃,身体是这么折腾的吗?”   又对越醉庭说,语气冷厌:“你以后让容容早些休息,早点叫她起床。”   “知道啦哥,”宋容挽住他的胳膊拖着他向外走,“你是不是喊我来吃饭的?下午去滁红湖坐游船吧?”   两人亲亲热热地离开了,越醉庭站在原地半晌,弹了弹衣袖,迈步跟上。   用完饭后,宋凌秋却忽然被左落言传入了宫中,临走前抱歉地对宋容说:“哥哥不能陪你去玩了,家中的侍卫你多挑几个陪你出去。”   “我知道了,”宋容笑道,“我都不小了,更何况还是在京城,哥你怎么还是不放心?你走就行了。”   换了衣裳,宋容叫来守在门外的小丫鬟:“你叫管家让守在外院的——”   “等等,”越醉庭说,朝小丫鬟摆了摆手:“你出去就行,没你的事了。”   宋容看他:“怎么了?”   越醉庭神色不悦,语气中也直接表现了出来:“我就在你旁边,何必找什么侍卫陪你出去。我一个人就够了。”   “……我没想和你一起出去。”宋容很直白地说,一点也不担心会伤到他。   而越醉庭毫不在乎:“无妨,我碍不着你。”   到底是硬粘着她一起出去了。   滁红湖边有左落言赏赐给宋凌秋的一座小院,乘轿子到了小院中,派人到湖中备好了船,宋容又休整了一下,才和越醉庭一起顺着一条清净少人的小路走到了滁红湖边。   绕着湖岸边种满了柳树,隔着环湖的小道另一边则是高大的杨柳,哗啦啦地清脆地响着声。微风从湖面上刮过来,空气中飘荡着不知名的花香。因着这凉爽清幽,不少周围的居民都到这边来乘凉。人多了,湖边还有了卖凉饮和小吃的摊子。   宋容说是想来游湖,其实是冲着这里的绿梅茶来的。一到地方便直奔那处小摊。越醉庭悠悠地跟在她身后。   “要一杯加糖的。”   宋容冲卖绿梅茶的年轻少妇微笑。   少妇看了看她身后的越醉庭,说:“嗯……就一杯吗?您的……恩,哥哥,不喝吗?”   宋容笑了,却不纠正她:“不给他喝。”   越醉庭微微挑眉,在那少妇盛好递给宋容的时候搂住了宋容的肩,一手递去一块碎银。   “多要几杯,我家娘子最近喜欢喝些酸的东西。”   “哎?”少妇疑惑地看看他和宋容,又将目光定在了他手心中的银子上。   越醉庭笑说:“她喜欢开玩笑,其实我是她的夫君。”   “哦哦。”少妇忙应到,视线从宋容小腹上一扫而过,接过了碎银,讨好笑道:“我看两位年纪差的大点,当成了兄妹,您这一说我才反应过来,感情是因为两位太有夫妻相,我才认错成兄妹了呐。”   越醉庭笑得从容风雅。   宋容扯着他的胳膊将他拽离开,没好气地埋怨道:“一出手就是半两碎银,真阔气啊!能不能给我省点?”   “不是还有很多吗……”   “那也不能这么花!还有,谁最近喜欢喝酸的东西了?”   宋容插着腰逼问他,她可没忽视那少妇意味深长的的目光,真是厉害了,还学会诱导人了。   可越醉庭却是迷茫状歪了歪脑袋:“你最近确实喜欢跑过来买这个喝啊。”   “我一直都喜欢喝的好吗!”   小院中的老仆将小船系在了岸边,远远地就见他挥着手朝两人示意。   宋容一边啜饮着酸酸甜甜的绿梅茶,一边在老仆的搀扶下上了小船,坐下,大小姐样子地对越醉庭下了命令:“你划船。”   越醉庭将船桨在岸边一撑,小船便悠悠地离了岸。湖边的树叶摇曳声、说话声、鸟声,就都渐渐地在身后平息下来,只剩下船桨破开水面的声音。   朝湖心飘去,四周开始被大如盆的翠绿的荷叶包围,宋容伸长胳膊,摘了一片荷叶,顶在头顶,遮住耀晃晃的阳光。   越醉庭不再划桨,松了手,任小船在湖面上自由飘荡。   宋容打了个哈欠,躺在摇荡的小船上,渐渐地起了睡意。   在她闭上眼睛昏昏欲睡的时候,船身大幅度地晃了一下,身边躺下另一个人,凑在她脸庞,轻声唤道:“容容。”   她不动不语,假装已经睡着了。   越醉庭便凑得更近了,温热的呼吸都打在了她脸上。   “绿梅茶的味……”他嘀咕着,在她嘴唇上轻而快地碰了一下,离开片刻,仿佛没过瘾似的,又压了下来。   宋容在他试图伸进舌头的时候就果断睁开眼睛了,同时动作熟练地一手揪耳朵一手按着他的脸把他推开。   越醉庭便十分不满地用控诉的眼神看她。   宋容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能不能让我好好睡一觉?别跟多动症患儿似的非要动手动脚的好吗?”   越醉庭不知道多动症是什么,可既然她不爽了,便妥协了,他朝她张开臂膀。   “干什么?”宋容警惕问道。   “船板太硌了,我抱着你睡。”   太阳晒得宋容脸红扑扑的,她侧过脸挥着荷叶扇了扇,然后撅了下嘴,也不看越醉庭,歪着身子趴在了他腿上。越醉庭垂下的双手自然而然地碰到了她的肋骨两侧,被宋容啪地一下打开,把荷叶塞进他手中。   “替我扇着。”   越醉庭叹了口气,却因为腿上温软的重量而微微勾起了一抹笑意,他慢慢地扇起了荷叶。   宋容贴着他的小腹,能感到那里随着呼吸平稳地一起一伏,脸侧一缕发滑落下来,搔得她鼻子痒痒的,不一会儿就被他帮着拢到了耳后。   她始终闭着眼,懒懒地,便慢慢入了梦乡。   ——————————————————————————————————————————   完结   作者有话要说:哇唬……长出一口气。最后容容好像变傲娇了?   总之终于将这个故事结束了,万分感谢看到这里的姑娘们。过几天会再开一个无节操np坑,吾要再战JJ! 本书下载于书本网 ,如需更多好书,请访问http://www.book ben.com/